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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冰棱 见鬼啦。
包厢推门被人拉开。
陈豫景笑着转身, 待看清来人,容色淡下。
他站在窗前,背后是乌云密布的雷雨预兆, 玻璃上映出何耀方冷肃的面容。
他也没管陈豫景, 径直走到临门最远的一张靠背椅坐下。看上去有些怒意, 源自这两个月发生的种种——愚蠢的下属、不省心的儿子。但不是很明显, 至少在他坐下的片刻钟里, 他的情绪已经隐藏得同陈豫景印象中别无二致。
陈豫景不是很意外他的出现。
昨天电话里他的那句“李秘书说你回酒店了”, 他就清楚这两天何耀方势必会来找自己谈。今天的饭局他没有让李秘书多做安排, 这其中的消息传递, 陈豫景略想想也明白。
雷声很近, 积雨的云层迫在眉睫。
见陈豫景没打算坐下和他聊, 何耀方看向他的表情竟然带上些许笑意。
“你这样”, 他神色如常, 眸光精深, 注视着陈豫景, 道:“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固执又别扭, 像个孩子。”说着,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 似乎真的陷入了某种他自以为的美好回忆。
他说起钟淑雯,无论语气还是神态, 都会让人觉得他在说他的妻子——尽管钟淑雯每次发病都想杀了他。而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让陈豫景过去看她, 美名其曰母子相见, 实则借此让钟淑雯心软,或者,替他挨一点怨气。
他虚伪又懦弱, 自以为是又高高在上,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极尽掌控,一旦脱轨,他也毫不留情。
陈必忠曾经对陈豫景说,你和其他人的不同在于,你虽然是何耀方不可或缺的一颗棋子,但却是唯一一颗不能丢弃的棋子。
“你是他的儿子,他只有你一个。再忤逆他,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陈必忠看着他道:“说不定还会教你怎么做。”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每回何耀方说不动陈豫景,便会对陈必忠呼来喝去。
雨水一滴滴落在玻璃上,发出窒闷的动静。
昭示着山雨欲来的风声总算响彻云霄,云层变得混沌。
陈豫景不想听他说这些。这会让他觉得十分荒诞。
事情在何耀方嘴里总是另一幅面貌,顺着他的心意,按照他的要求,美好得仿佛无事发生——就连他的存在都是天经地义的,而不是钟淑雯嘴里令人作呕的罪孽。
“你想说什么?”陈豫景漠然道。
何耀方显然清楚他在这里的原因,还有此刻他话语里隐含的催促,他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仿佛欣赏什么,又好像在看某种意料之中的反应。片刻,他慢慢一笑,也没有拐弯抹角,只道:“辛高勇那边你不用另外安排人查了。”
陈豫景神色倏冷。
那个时候,他还不确定,或者说,他对何耀方到底做了什么,眼前只有个影子。那个影子就像暗室里的烛影,飘忽不定,捉摸不透。
他只知道,辛高勇最后一次来找他,就是何耀方的授意、或者暗示。
但之后同梁以曦有关的所有,是不是也有何耀方的参与、参与到了什么程度——辛高勇是唯一的切口。
眼下,何耀方专门过来一趟就为了说这个。
陈豫景问:“为什么?”
何耀方眸光洞悉,看穿一般,淡淡道:“没有为什么。”他都懒得给理由,常年身居高位,发号施令也如同下文件。
“豫景”,他看了看腕表,站起来,本也没打算久留,再次抬眼,印证了陈必忠的话,他真的在教他,临走的语气忽然变得温和:“你一开始就要错了东西。”
“都是陈必忠带的,我早就知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嫌恶道。
“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纠正。”
何耀方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家常:“这段时间很忙吧?赵坤人不错,做事确实辛苦了。”
“忙完去看看你母亲。”他笑道,面容竟然有几分的和蔼。
那堵屏障再度贯穿胸膛,让他呼吸都困难,陈豫景闭了闭眼,冷声:“我说过——”
“要不这回也带着那个小姑娘去?”何耀方笑呵呵,好像他带的是一件玩具。
陈豫景死死盯着他。
心底瞬间迸发的寒意让他一时间没说话。
何耀方虽然是笑着的,但眼底警告意味明显,仿佛在责备他的不懂事,又好像看穿他所在意的,于是想方设法告诉他,你在意的都不值一提,我来告诉你,真正应该在意的是什么。
——疯子。
何耀方离开后,陈豫景站在窗边,眼前已经看不到丁点光亮。
暴雨如注,庞大到恐怖的雨幕笼罩着前方。
玻璃上是条贯纵横的雨线,仿佛湍急的河流,在他的胸口震荡。
他忽然意识到,事故的源头就在自己身上。
他要了什么?
这么多年,他在何耀方面前,就只要过两样。
一样,是陈必忠告诉他的。幼年的他,第一次见何耀方,很大的庭院,大到没有尽头。几只小巧灵动的鸽子停在檐下,歪头朝他打量。他十分喜欢,没忍住,问陈必忠,家里可不可以也养鸽子。只是未等陈必忠答应,何耀方就从另一头走来。他先是看了看檐下雪白的鸽子,然后在他面前蹲下,问他确实很想要吗?那个时候,他是有点犹豫的,但想着陈必忠肯定会答应,便对何耀方点了点头。何耀方嗤笑,意味不明的语气,说,真是孩子。后来一起用了晚餐,何耀方忽然对他说鸽子养来是吃的。
估计那个时候起,呕吐的感觉就从没在他见到何耀方时消失过。
第二回呢。
心口仿佛被什么一点点剖开。
陈豫景慢慢坐下。
很长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都是虚脱的。
那种浑身血肉都剥离的感觉再度让他眼角布满血丝。陈豫景坐在位子上,无法理解何耀方,即使这种无法理解已经贯穿他的人生,但从没有此时此刻来得这样痛苦。
更让他痛苦的,是他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让梁以曦受到伤害的罪魁祸首。
暴雨倾盆,遮盖了推门移动的声响。
脚步声靠近,陈豫景倏然抬头,目光犹如冰棱,尖锐阴狠地朝前刺去。
梁以曦吓得炸毛。
陈豫景的眼神让她心惊胆战。
她猛地朝自己身后看,见什么都没有,更害怕了,一边止不住扭头,一边赶紧往他身上坐,小声念叨:“见鬼啦?”
第52章 长街 想你今晚睡哪。
“真的下好大”
她转过头, 打量他这边的包厢陈设。
窗前暴雨如瀑,玻璃都好像要被噼里啪啦的雨点敲碎。
天色暗得如同极夜,看不到半丝亮光。细细密密的雨线仿佛已将天光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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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的反光全部挡在了玻璃这头, 映出两人朦胧的身影。
雨声隔绝大半, 但还能听到密集又短促的动静。
相比隔壁大包厢的吵闹, 这边安静得也只剩这
CR
点稍显空旷的噪音。
“过来的时候给你发信息, 你没回”
她挨近他怀里, 下巴搁陈豫景肩上, 一眨不眨望着玻璃上的影子, 兀自说起刚才吃饭的事。
“一点都没吃饱。大家都在加微信。苏瑶吃了两口也跑去导演那桌加微信了。听说还来了几个制片人——你知道制片人是干嘛的吗?”
听到提问, 陈豫景没作声。
但思绪却好像被一点点提起。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背。
梁以曦继续说:“挑演员的。权力很大。苏瑶认识其中一位。”
“我问她想拍戏是不是找她就好了, 苏瑶说, 要是能这么简单就好了。”说着, 她轻轻笑起来。
其实也没多好笑, 只有相熟的好朋友之间说起来才会觉得好笑。
忽然, 陈豫景哑声问她:“想拍戏吗?”
他这个问题实在突兀, 问得梁以曦微微一愣。她转头瞧他, 见他眼瞳极深, 注视梁以曦的眸光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黑沉, 他看上去极为认真。
梁以曦想了想,说:“是有点好奇。”
陈豫景便没再说什么。
他垂下眼睑, 等眼底的光被遮掩,泛着冷意的面容才凸显出来。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从她进来那刻开始, 他的脑子就是浑浊的。何耀方带来的刺骨寒意伴随混乱的思绪, 好像沉底的冰川,一瞬间轰隆作响,片刻又支离破碎。
大概是她的笑, 还有她温暖的躯体,他近乎盲目地想要让她心满意足,于是便循着她的笑声去找最近的目标。
“陈豫景。”梁以曦叫他。
他又摸了两下她的后背,“嗯。”
“我好饿。”其实这个信息早在她进来之后就表达了。
雨水的声音变得有规律许多,不像前一刻那么杂乱无章。
风声也渐渐停歇,玻璃上映出深灰色的天幕。
梁以曦坐在桌前点菜,陈豫景看着她,问她一会还回去吗。梁以曦点头,说苏瑶喝了酒,她要照顾她回酒店。所幸明天的工作在下午,可以睡个懒觉。陈豫景跟着她点了点头。
“你怎么了?”
进门那会被吓了一跳,梁以曦反应不及——大概是忙碌了一整天的精神实在疲惫,她又刚从隔壁的喧闹里好不容易脱身,他怀里挨了半刻,脑子才清楚不少,这个时候,她笑着打量他,说:“感觉你阴沉沉的。”
“有人惹你不开心了吗?”
她的语境永远是明媚的,说起不开心也像春天里丢了一样东西,谈不上多可惜。
陈豫景被她的语气逗得忍不住一笑。
点的几样菜很快上齐,两个人都饿了,吃得没什么声响。
梁以曦很喜欢这里的甜品,甜品又是一道上的,主食没吃几口,手就去摸勺子了。见状,陈豫景把甜品端到她够不着的另一边,依旧不说话,低头吃自己碗里的。
梁以曦:“”
“你怎么了?”她第二次问他。
“感觉你不开心。”梁以曦皱眉。
陈豫景给她盛汤,笑着说:“不给你吃就是我不开心?”
梁以曦严肃:“才不是。我刚才就觉得你不开心了。”
陈豫景莫名觉得“开心”这个词语对他而言过于奢侈,但是对梁以曦而言,刚刚好。
他对梁以曦说:“我只是在想事情。”
说罢,梁以曦好像迅速进入了他的语境,她想了想,体谅道:“事情很麻烦吗?”
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摆在她面前,陈豫景说:“喝完就告诉你。”
梁以曦笑。
不过等她喝完,他也只说了目前在这边的一些公事,没有谈太多。梁以曦是见过梁瀚桢忙碌的时候的,便也没多问。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顿饭吃完,窗外天色清透许多。
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但视野里已经能看清蜉蝣一样的云线,在暗青色的天际悠悠荡荡。
楼下是条长街。
前一刻被雨水猛烈冲刷的霓虹光圈黯淡许多。
梁以曦跑去隔壁看了看,心想难怪第二天下午出工,这样子,谁上午起得来啊。不过先前那组没完成拍摄的工作人员和艺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
两人撑了把伞逛了逛长街。
暴雨过后,游客少了大半。街道两旁的商铺也冷冷清清。
陈豫景话依旧很少,慢慢地,梁以曦也被他感染。
最后,两个人坐在咖啡店前的长椅上演木头人。
“你在想什么?”梁以曦莫名郁闷。
她总觉得这是他心事最重的一天。比她那天在医院醒来还要重。
陈豫景扭头,摸了摸她的头发,心口仿佛有一簇火焰,他说:“想你今晚睡哪。”
闻言,梁以曦愣住。
过了会,她低下头笑得肩颤。
陈豫景也笑。
第53章 放假 恋爱脑大概就是这样吧。
霓虹倒映在积水里。
冰块轻轻碰撞着杯壁, 发出叮铃铃的响动。
小雨滴滴答答。
持续了整日的高温这个时候降下不少,空气里充斥着过分潮湿的海水气息。
似乎前一刻的骤雨倾盆是海水倒灌。
咖啡店主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外间的照明灯,一盏样式复古、胡桃木色的罩灯。
梁以曦捏着吸管戳杯子里那几块快要融化的碎冰, 偶尔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陈豫景。出来的半会功夫, 他接了个电话, 然后便一直查看手机上的一些信息。
她发现他浏览文件的速度很快, 大概是记忆里可供对照的也只有梁瀚桢——梁瀚桢看文件规矩很多。
就她清楚的, 首先, 梁瀚桢从来不会处理这种临时性的事务, 也没人敢将这种临时性的东西突然送到他手上。其次, 拿到那些纸质文件, 梁瀚桢会提前询问江宏斌或者陈必忠, 如无必要, 他是不会戴上眼镜一点点细看的。最重要的, 他是几十年的老行长了, 几乎带着汇富一道起来, 他的办事风格就是行里的办事风格, 大家尊重他缓慢但稳妥的行事准则, 常常也会显得很有人情味。
陈豫景好像是另一种风格。虽然展露在她面前的情况很少。但就眼下来看, 他似乎不会太在乎那些不必要的细枝末节,指腹稳定而快速地在屏幕上滑动, 几乎面无表情,偶或停顿, 但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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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顿太久, 他好像已经清楚其间纰漏的缘由,处理起来也毫不拖泥带水,更遑论背后的一些人事牵扯——专注性和目标性极强, 效率为先,所以十分钟不到的功夫,他就已经拨了电话回去,略说几句,然后放下手机伸手过来碰了碰她的杯壁。
“还想喝吗?”他问她。
梁以曦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格外潮湿的原因,果汁的味道都变得有些涩。
他似乎也乐见她不再喝这些冰冰凉凉的,下秒便十分顺理成章地接过来,拿出吸管,一口气喝完。生怕她一时改主意似的。
梁以曦不是很明白:“”
时间不算晚,估计再等一阵,等躲雨的游客陆续回来,这条长街又会变得热闹。
两人往里走了走。
路过一个岔路口,能看到一侧笔直道路尽头、夜色下仿佛深蓝星球的壮阔海面。
暴雨带走了剧烈汹涌的一切,海水平和得仿佛一道浅湾,就连冲刷沙滩的动作都变得轻柔。
三三两两散步的行人大都汇聚此处。说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也许这个地方本就是个观赏日出的绝佳景点,总之路过的人嘴里大都在说看日出的事。梁以曦本来也想说,但一想到那场面肯定人山人海,她就不是很想参与了。
陈豫景看出她的想法,笑道:“不会有太多人的。”
梁以曦问:“为什么?这么好的位置。”
陈豫景忽然道:“明天起得来吗?”
夏天的日出一般在早上四点半左右,此刻仲夏,可能还会更早一些。这就意味着,此项活动的重点不在于地点的选择。
梁
CR
以曦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万一大家都起得来呢?”她语气固执,又十分可爱,嘴里的“大家”估计是不要睡觉的。
陈豫景笑:“明天过来看看?”
梁以曦不说话了。
苏瑶打来电话的时候,陈豫景还在怂恿她。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海边,挨得极近,小声说着话。梁以曦觉得他变得有点幼稚,明明她都有自知之明了,可他还在说日出肯定可以看,让她不要灰心——她哪里灰心了,她就是爬不起来啊。
苏瑶喝了点酒,远远见梁以曦和陈豫景撑着伞回来,忍不住笑。
关于两个人交往的细节,她没有余小年知道得多。她只记得去年圣诞,这个男人过来把小曦接走,然后就是前一阵,估计在闹分手,小曦还特意问她分手流程。其实很少见梁以曦在什么人身上这么被动。在她的视角里,梁以曦就是下不定决心,优柔又寡断。
有一次,她同梁以曦语重心长,你知道吗,网上说男人就像地铁,下一班总是在五分钟后到。结果,梁以曦咯咯直笑,笑得花枝乱颤,就是没留意她话里意思。弄得一旁的余小年十分无语,说,苏瑶点你呢!梁以曦一愣,好学生似的坐直了,顾左右,半晌道,啊好吧于是又是一番支支吾吾。好像陈豫景和其他男人是两个物种。其他男人是五分钟的地铁,陈豫景就是陈豫景。苏瑶无语。她想,恋爱脑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过陈豫景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却比两人的交往还要早。她记得那时暑假约着一起打网球,梁以曦迟到了,到了就抱怨她的父亲有多烦人,不过说着,她忽然笑起来,神秘兮兮的。苏瑶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睛是会发光的。
“来了一个人”在好朋友的围攻下,梁以曦模棱两可。
苏瑶呵呵:“哦。男人。”
她十分飒爽地扭过头对一脸迷惑的余小年解释。
余小年:“”
梁以曦:“”
梁以曦急了:“这个不是重点——他真的很好看!鼻子高高的!眼睛也好看!就是那种很深的双眼——”
余小年平静道:“这就把你帅晕了?还迟到了?”
梁以曦嗫嚅:“倒也不是”
苏瑶哈哈大笑。
现下看来,应该不只于此。陈豫景固然长相优越,梁以曦注视的眼神也大差不差,但两个人之间肯定发生过一些更为深刻的——在梁瀚桢去世之后。
其实苏瑶一直想问那次没来伯明翰到底因为什么。还有最近的一次住院。
梁以曦一直有事瞒着她俩,她和余小年多少清楚。但见她一点点回到以前的状态,慢慢地,便也觉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回酒店的路上,苏瑶装作疲惫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梁以曦陪在她身边,一会摸摸她的头发,一会整理整理她的裙子,她确实是她请来的助理,可这个助理未免也太周到。最后,弄得苏瑶成功笑出声。
十分突兀的一笑,听起来像是憋不住了。
梁以曦被吓到,好气又好笑:“到底睡没睡着啊?还是喝多了?”她一出声,后视镜里就有双眼睛朝她看来。
苏瑶边笑边说:“没有没有”
可是直到下车,她还在乐。梁以曦一头雾水,跟着她下车,就被她推了回去。
苏瑶笑着说:“工作圆满完成,放个假奖励你。”
梁以曦顿时脸红得不行。
车门关上好一会,她还在脸红。陈豫景不是很明白,情侣在一起不天经地义,她为什么还尴尬起来了。他有这么见不得人吗。陈豫景点了点方向盘,不是很琢磨得清后座上别扭坐着的人的小心思。
好一会,梁以曦忽然起身靠近车门,陈豫景下意识转过,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他以为她要上去找苏瑶。
梁以曦:?
陈豫景好笑:“不是放假了吗。”他看上去一本正经的,说起话来也人模人样。
本来这茬伴随着脸红的消退也就算过了,他又提,梁以曦顿时又红脸。
她有点生气,一张脸生动又娇俏:“那我坐到前面去呀!”
陈豫景:“”
第54章 日出 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秦归如打来视频的时候, 梁以曦刚坐进副驾。
她飞快地扭头,对着陈豫景小声又仔细地叮嘱了一句“不要发出声音”,一点点往后靠, 后背完全贴上椅背才好像有了些微底气, 然后食指对着屏幕小心翼翼点上去。
陈豫景:“”
车子缓缓开出。秦归如同往常一样不苟言笑, 他问梁以曦这两天怎么样。梁以曦笑着说一切都好, 就是忙了点, 然后说了些今天的工作内容。秦归如说我不懂, 但是你要照顾好自己。一旁, 章叙清也说, 是不是都吃的外卖。梁以曦就把今天晚上的饭局提了提。
忽然, 秦归如问:“去哪里?”
话音未落, 陈豫景明显感觉梁以曦有些不自然, 好像忽然面对上未知走向的局面, 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了。
陈豫景好笑, 心想, 这要是能骗过, 秦教授十几年学生白教了。
梁以曦一眨不眨:“回酒店呢。”
“你同学在你旁边?”秦归如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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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也有点无奈。章叙清的表情已经有点憋笑了。
梁以曦自觉没什么纰漏, 她确实在回酒店啊,于是便信心十足, 愈加斩钉截铁地道了声“对”,双眼注视着两人, 补充了句:“她在开车。”
陈豫景:“”
他发现, 梁小姐大概希望同魔术师谈恋爱。毕竟这个世上能大变活人的,也只有魔术。
不过,也许是她的态度过于认真, 一时间,对面严谨的夫妻俩似乎相信了,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可电话一挂,章叙清忽然发来信息,说小曦,下次遇上这种情况,可以眨眨眼。
“你从小这样,说谎话从来不眨眼。一个劲望人。小学那会你爸就和我们说了这个情况。”
梁以曦:“”
陈豫景知道后,没忍住,进了电梯还在笑。他双手插兜,笑得兴致盎然。
梁以曦对着电梯里的镜子,不是很明白:“我眨眼的啊,眨眼不是本能吗?我肯定眨眼的”
说着,她对着镜子道:“今天没下雨。”
“今天一点都不忙。”
随口念了两句,总觉得欠缺什么,语气平平,也不够真情实感,梁以曦眨眨眼,视线转到一旁的陈豫景身上。
大小姐灵感乍现,欢快道——
“陈豫景今天没出现。”
“陈豫景长得不好看。”
“陈豫景——”
她边说边笑,笑得眼睛眯起来,笑声也止不住。
陈豫景:“”这算犯规吧,这哪是眨眼,笑得眼睛都没了。
未等他说什么,话锋又是一转——
“梁以曦不认识陈豫景。”
“梁以曦不喜欢陈豫景。”
陈豫景转头瞧她,见她还有些认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句的。
“曦曦。”
梁以曦从镜子里看他,目光澄亮,毫不心虚。
陈豫景道:“其实你身边还有别的人。”他语气委婉,识大体又无辜。
梁以曦就笑:“好啦好啦。”
“试试嘛。我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她真是搞不懂。
其实这样的破绽,也只有亲近在意的人才会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察觉。
电梯门打开,陈豫景面色如常,他握住她的手,两人并肩出去,过了会,就听陈豫景对她深思熟虑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既然意识到了,就不会再发生。”
“以后再说谎就是天衣无缝了。”他朝她宽慰一笑。哄她好像在哄小孩。
梁以曦被他一番精巧说辞弄得都有点愣住。
陈豫景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扯出这样的鬼话。真是胡扯。
好一会,听出他的话有多离谱,梁以曦慢慢反应过来。
她笑:“你在胡说什么啊。”
被她看穿也不急,陈豫景说:“没办法。”
梁以曦被他逗笑,半晌琢磨:“我说
的那些都是假话呀。不然我也不会拿来测试。”
“我就想试试”
她在同他讲道理。陈豫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进了房间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酒。虽然因为一场雨外面气温降了不少,但暑热的闷燥还残留在身上。梁以曦放下包,也去冰箱前找零食吃。
酒店提供几种日常甜点,她翻出自己喜欢的一样,端到沙发前。陈豫景脱了衬衣,扭头见她守着蛋糕一小勺一小勺挖着吃,便没叫她,一个人进浴室冲了澡。
等他出来,沙发上的人歪头靠着眯上了。手边是吃了一半的甜点。陈豫景走过去端到一边,俯身亲了亲梁以曦额头,问她要不要洗个澡。梁以曦睁开眼,感觉到困意上头,含糊道待会。
不过他身上有种十分好闻的干净又清爽的气息,她伸手搂住陈豫景的腰,埋进他还带着几分潮意的胸膛。
陈豫景笑,感觉心口的呼吸又轻又软,想说什么,梁以曦临时起意,仰头对他道:“要不试一下?试试看是不是真的。”
她是真的很怕以后做坏事再被抓住,陈豫景:“”
陈豫景搞不懂,她以后难道是有什么关乎人类命运的大计划吗。可她才多大,二十出头的人生就这么谨慎了?
梁以曦抱着他坐好,陈豫景低头看了看,然后又去瞧她一脸无邪,鉴于此项测试事关公主大业,尽管万分犹豫,他还是十分负责任地提醒道:“你坐我腿上了。”
梁以曦似乎有些尴尬,“好吧好吧”,她一副小流氓的潦草架势,抬起屁股往后挪了挪,接着便摆出严肃的表情,对他说:“一定要好好看着我眼睛。”
陈豫景点头。
之后的一分多钟,陈豫景知道了一件公主少女时期堪称乌龙的暗恋。
“我初中暗恋我们班上一位男生。有一次我邀请他去看电影,他没答应,气死我了,我就说你等着。但是我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我就问苏瑶,苏瑶说,那就让他等着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让他慢慢等。我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后来中考结束,我完全忘了那件事。那个男生忽然跑过来问我,想没想好。我问他,想好什么?那个男生就跑了。”
她笑着说完,看着陈豫景:“你说,这里面哪句是假的?”
陈豫景:“”
他面无表情道:“全部都是假的。”
梁以曦笑出声:“最后一句是假的。”
“他没有跑,他跟我表白了,但是我已经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是不是铺垫得太多了”梁以曦靠近他怀里,征求他的意见。
陈豫景摸了摸她的头发,想了想善解人意道:“还可以。还能忍受。”梁以曦就笑。
过了会,她坐起来,似乎是为了弥补,梁以曦捧着他的脸庞说:“梁以曦认识陈豫景很久了。”
“梁以曦很喜欢陈豫景。”
陈豫景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有病——前一刻还在将她的话、她的测试当做某种偏孩子气的玩闹。他觉得她一时兴起,自己也甘愿陪伴。但这个时候,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仔细得不能再仔细,观察她眼睑与眼皮的动静,凝视她乌黑细长的睫毛是如何倏忽一下轻轻掀动的,还有她眼底闪烁的光。
她确实眨眼了,呼吸一般,说出那两句话的时候,带着十分自然的笑意。
喉结上下滚动,陈豫景默不作声,良久,他握住她伸来的手腕,握在手里,低声道:“再说一遍。”
梁以曦嘴角弯起,笑意明媚,她张嘴,只是刚要说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下,于是,陈豫景就听她对自己说:“我爱你。”
不知道是不是这三个字来得过于突兀,或许,在陈豫景浅薄的恋爱常识里,这应该只发生在人生为数不多的几个重要场合。眼下,过于随机了,随机到有些不真实,两人甚至还处在一场半途相逢的旅程中,仓促又转瞬,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三个字,与正式无关,更谈不上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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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发生了。
发生在她笑闹的过程中——而因为过于自然,那个字眼也变得如同日常一般轻而易举。
陈豫景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尚待解决的、疑雾重重的、无从下手的,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在面对这样的境况,这才是他的日常。
梁以曦笑着注视他,就像在那条长街上,她再次问道:“怎么,不开心啊?”
陈豫景笑,凑过去亲了亲梁以曦鼻尖,待吻落在她嘴唇上的时候,他声音很低地说:“第一次有人说爱我。”
“陈必忠没说过吗?”她下意识指名道姓。
话音未落,陈豫景低头埋进她的肩窝,他真是无奈至极了,又因为她前一刻展露的爱意,他表露出极少见的懊恼,语调也与平常不同:“求你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他”
真的是无比懊恼了。语气甚至有些委屈。梁以曦直笑,胸口起伏。
陈豫景抬头看她,忽然,他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身上,在梁以曦下意识缠住他坚实腰背的时候,陈豫景起身往房间走。梁以曦垂头同他接吻,细细密密的长发拢住眼前的光线,呼吸都变得缠绵。
摸到她身上格外丝滑的料子,肌肤的温度染上手心,揉久了,好像要融化。没几步,陈豫景就将她抵在进门的墙边,下秒,耳旁传来一声清脆的“啪嗒”,眼前倏地暗下。
两人一时没说话。呼吸相触。待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黑暗,梁以曦看见他漆黑眼底极亮的光,好像雪夜深潭、明月高悬。梁以曦笑,低头轻轻啄吻他的嘴唇和鼻尖。陈豫景的笑声低沉许多。
过了会,梁以曦伸手往后摸,想重新开灯,后背忽然伸来一只手。不过他不是帮她开灯的。陈豫景找了一会,愣是没找到拉链。宽阔掌心贴着她的后背,指腹一点点摸索,梁以曦忍不住笑,说这个是套进去的。
后来,脚上的拖鞋晃晃悠悠,那件上衣始终没脱下。陈豫景脱这个不是很熟练,但脱里面的已经轻车熟路了。薄如丝缎的衣料很快洇出湿痕,半遮半掩,朦胧灯光下,露水一样的雪色,沾着风情万种的红。
后半程进了浴室,许是觉得这件上衣这样穿在她身上实在好看,陈豫景到底也没舍得动它。只是梁以曦受不了,时间太久,他的兴致过分好了。她说再不脱下来,这件以后就没法穿了。陈豫景不是很明白,注视着镜子里的她,问这个世上只有这一件吗。他真是脑子昏了。说话都不像人话。
过了会,他又低头去看,忍不住伸手触碰,然后问她一些莫名羞耻又无端认真的问题。
比如疼不疼,这个是最多的,还有就是,感觉怎么样?他问得太细致,连碰到哪里了都要问清楚,饶是两人交往这么久,梁以曦也受不了。
“闭嘴啊。”梁以曦去捂他的嘴,只是这样抬起上身他就进得更深了,镜子里纤薄雪白的后背很快呈现出大片莹润的粉色,她好像被一片热海淹没,呼吸都变得缓慢。陈豫景干脆抱起她,整个抱进怀里,亲她汗湿的头发和娇嫩的脸颊。
浴室狼藉,草草收拾回到床上,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很小的一团光线,只有凑得很近才能看到彼此的面容,视野里是模糊的一片。
梁以曦在陈豫景怀里喝了点温吞的白开水。过了会,吹风机的声音响起。他的指尖时不时触碰到她的后颈和肩头,梁以曦觉得有点痒,埋着脑袋不作声笑。
大概是今晚的氛围实在好,好半晌,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
梁以曦抬头见他闭目养神,也想就这么睡,但闭上眼还是他在沙发上低头懊恼的动作,实在没忍住,轻轻笑起来。
椿日
陈豫景问她笑什么。梁以曦不说,他就睁开眼垂眼注视她。
这个时候他变得沉稳许多,尽管眼底也有笑意,但目光落在她脸上,更多的是探寻。他的手在她后背抚摸,发丝细密,缠绕在他的手腕和指间。
过了会,似乎是想起什么,他问将睡不睡的梁以曦:“想看日出吗?”
说实话,那个时候梁以曦已经有点瞌睡了,闻言,她反应了几秒,然后抬头瞧他:“啊?”
陈豫景好笑,闭上眼重复道:“日出。想看吗?”
梁以曦也闭上眼,埋进他的肩窝,同白天说起时一样,咕哝:“我起不来的”
陈豫景就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过去多久,梁以曦感觉自己模模糊糊睡了一觉,费劲睁开眼,昏暗光线里,陈豫景正在穿衣。他的影子落在一侧的墙壁上,好像一座利落的山峦。整理皮带的时候,他的动作刻意放得很轻,还注意了她一会,只是光线压根照不清梁以曦的面容。
不过等弄好,他还是俯身过来亲了亲梁以曦嘴唇。梁以曦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疑惑难道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可她真的一点力气没有。镜子前,她的脚全程都着不了地,实在圈不住了才被他捞起。这个时候,她连动一动脚趾的力气也没有。
大概是她看上去真的很疲惫,那几秒的恍惚睁眼没有被陈豫景发现。没多时,离开了房间一阵的陈豫景回来,抱起梁以曦,给她穿衣服。梁以曦靠着他的肩头,游魂一样问他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