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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净净,你没有害我,也没有成为我的累赘,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在那一天。”
李司净控制不住流泪,克制了哭声也止不住抽噎得像是六岁。
即使他可以坚定的告诉万年,不要背负他人命运。
也无法抹除他对母亲的愧疚。
妈妈却说,她早就知道了。
李司净已经二十四了,不该这么丢人的流泪。
可他在妈妈面前仍旧是十八年前的孩子,哭得一塌糊涂。
妈妈拿过纸巾,给他擦眼泪。
“净净,妈妈生下你是有私心的。你爸爸跟我求婚的时候,我说,我陪不了他一辈子。”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妈妈的笑声,带着时间抹除不了的欣喜。
“他说,有我,就是他的一辈子。”
比肩同生共死的情话,成了妈妈的执迷不悟。
她伸手捧起李司净的脸,一点一点擦掉李司净的眼泪。
“净净,所以我必须带你来这个世界,你必须活着。”
“我不在了,你就是他的一辈子。”
李司净的心隐隐作痛。
许多父母生孩子,带着各自的私心。
维持家庭表面和睦,实现自身的价值,寄托底层翻盘的妄想。
现在,他知道了妈妈的私心。
在短暂又明晰的生命里,她要她爱的人,为李司净而活。
在无畏的牺牲、决然的舍弃之中,李司净是带着爱与期望诞生的孩子。
即使她明知道,李司净会活得痛苦,依然希望他能够支撑这个荒谬世界黯淡的纯粹爱意。
“妈妈,我没有后悔活着。”
他像身处温馨的梦境一般,终于可以隔着病房的被褥,趴在妈妈的膝盖。
消毒的气味成为了妈妈的气息,粗砺的布料摩挲脸颊与头顶指尖抚摸一样温柔。
“这个世界很糟糕,人心险恶、尔虞我诈,我常常觉得很累。可是我遇到了很多人,当我发现他们和我一样,曾经绝望的不想活的时候,我又会想……还是要活下去的。”
李司净曾经不知道为什么要活。
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绝对能够活下去的理由——
至少,拍完《箱子》。
即使无数日夜,他在幻觉里茫然绝望,浑浑噩噩度过时间,直到有一天幡然醒悟。
人的一生就是找到一个安全的箱子藏起来,可是想要活下去,又必须亲自打碎它。
李司净找到了自己的安全箱,却不愿意打碎。
他沉默的听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心中的悲戚都在他爸蠢得要死的操作里荡然无存。
怎么会有人第一次约会约在书店,把妈妈喜欢的书全买回去,仔细读完。
怎么会有人每次见面都带一封情书,当面念给妈妈听。
李司净又庆幸。
……至少周社不会做这种让人尴尬的事。
忽然,妈妈问:“净净,现在你还会做那种梦吗?”
李司净一愣,脸色骤红。
他克制不住的想要捂住脸,只能羞愧赧然抱住头,埋首在病床。
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梦里尽是周社。
他自己都还没弄清楚这份源于梦境的恐惧、依赖,又怎么跟妈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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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刻,仿佛妈妈也能读懂他内心似的,沉默的给予他思考的空间。
李司净烦躁的逃避。
写过再多的台词,模拟过再多的情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如实的告诉久别重逢的妈妈:
是的,现在我还是会在梦里梦到那样的一个男人。
可是那个男人不再冷漠、不再令他感到害怕。
从虚构的梦境里安然无恙的走到了他的身边,成为了他的小叔。
头发间传来温柔抚弄,妈妈像温馨梦境里一般耐心顺着他的头发,并不催促。
指尖一缕一缕顺平了他的挣扎犹豫,让他有时间思考如何开口。
终于,妈妈声音温柔的提醒道:
“不是睡着才做的梦,是站着会做的梦。”
第43章 第 43 章 过去和未来
李司净小时候的梦, 记忆深刻的总是“害怕”。
他似乎在梦里,陷入一种漫长脆弱的恐慌之中, 随时都在哭泣。
他怯懦无助的回忆里,很少有父母温馨的陪伴。
常常只记得李家村灰蒙蒙的天空,冷清悄寂的田埂,还有吓醒了他的梦。
外公常常耐心细致的问:“是什么梦啊?”
李司净会说:“是站着会做的梦。”
那像是他们祖孙俩默契的暗号,李司净长大之后并没有细想:
站着会做的梦,到底是什么梦?
妈妈担忧的脸庞近在眼前,李司净撒谎了。
“没有……”
他已经长成不需要父母担心的男人。
“我很少做梦。”
“很少做梦就好。”
妈妈松了一口气倚靠在床头,那双平静温柔的眼睛,与外公如出一辙。
“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妈妈说。”
妈妈的宽慰, 几乎要让李司净按捺不住。
他想说, 站着做的梦到底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还是他大脑没能发育完全的幻觉?
他更想问, 那他梦里辗转反侧出现的周社,冷漠、残忍, 不像活人,又是什么东西?
可是成年人独立坚持的理智, 死死拽住他。
如果他说了,妈妈一定会担心, 和他一起烦恼十八年来都没解决的老病症。
如果他说了……
妈妈为了他, 又消失在山里呢?
“妈妈, 我能有什么事。”
李司净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现在我当导演了,整天身边围着几十上百个人,大家盯着呢, 不会出事的。”
“可是……”妈妈仍旧担心。
她还没说完,病房外传来一声:“李灿芝!李灿芝!”
护士推开了病房门,进来例行检查。
李司净看得出妈妈并不相信,这时候得让他爸过来叨叨几句。他趁机起身出门,长廊空荡,完全没有熟悉的身影。
他拿起手机,拨给他爸,响了几声没人接。
他又愤怒的拨给周社,那边接得极快。
“你人呢!”
李司净兴师问罪。
周社说:“在给你买早饭。”
一旁传来他爸的声音,“净净喝豆浆的,你问他要不要加糖?你姐喜欢吃红糖馒头……”
“加糖吗?豆浆。”周社顺势一问。
李司净全部愤怒和质问,都散在悠闲的生活气息里,只能痛苦的抓了头发,“加。”
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家人相处也要维持表面平静。
周社说:“姐,你要来看净净,可以先给我们打电话,我来接你,我熟悉山路。”
周社说:“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一声一声“姐”“哥”,叫得亲切,毫无错漏。
李司净皱着眉坐一边吃早饭,一边回复手机落下的消息。
万年回来了,说是山里迷路没信号,在护林员小屋睡了一觉,刚跟着护林员下山。
他心里一松,终于放了心,抬手回复起剧组的拍摄安排,一切照旧。
“净净。”
他爸收拾起吃完早饭的塑料袋、纸杯子站起来,“跟我一起去扔垃圾。”
李司净懂事听话的跟他出门。
只觉得扔垃圾还要两个人,他爸真没创意。
果然,走出病房,他爸做贼似的悄声说道:“你妈妈现在状态不错,我准备早点带她回家去。城里三甲医院再查一遍,我才能安下心来。而且……”
说着,他爸回头远远看了看病房,又抓着李司净走得更远了些。
“而且你妈妈和这地方,有点……不合适。”
李司净第一次听他爸说这种话,皱起了眉。
“不合适?”
没想到他爸说:“你外公一直不让她回李家村。说女孩子就该多待在大城市,安全些,所以我们都没让你妈妈回来过。”
“后来你六岁了,外公说得回来上个坟,挂个亲,我那会儿上班呢,脱不开身,你妈妈才带着你回来的。”
“结果你大病一场,外公赶紧带你回了家,那时候起,他就说这地方不好,叫我看着你,少回来。”
虽说外公叫他爸看着他,但根本看不住。
他爸叹息一声,“平时回来给你外公上坟,我从来没拦过。谁知道你做了导演,不拍城市的灯红酒绿,偏要来拍李家村这种荒郊野岭。”
他爸絮絮叨叨,李司净的太阳穴听得突突直跳,难以忘却的幻觉若隐若现。
“爸,你见过外公年轻时候的照片吗?”
他爸一愣,直勾勾的看着他。
“我们剧组有个演员,他爷爷年轻时候跟外公一起下乡,给我看过合影。”
李司净拿了迎渡做借口,努力去形容他在幻觉里见到的人,“我见到外公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戴着他那副厚重的老花镜……”
“见过啊。”
他爸笑得开怀,抬手拍了拍李司净的肩膀。
“昨晚你外公给我托梦呢,叫我好好照顾你们!”
李司净努力想要看清的那个人,终于有了答案。
他从没见过的外公,去世整整十六年,依然会出现在他不知道的梦里,笑容温柔,声音沉稳的安慰道:“你等等她,她会回来的。”
不到下午,爸妈就在周社的陪伴下,驱车离开了贤良镇。
李司净坐在人声嘈杂的拍摄现场,沉默的凝视监视器。
哪怕眼前回放着刚拍的片段,耳机里传来纪怜珊冷漠的台词,也没法集中注意力去分辨这一幕的好坏。
妈妈回来了,那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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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李司净不由自主会去想:
现在的他,真的可以铁血冷情的,让周社消失去换外公回来吗?
“诶李哥,诶李哥!”
万年眼神闪闪,趁他摘下耳机的空档,提着大袋的奶茶充满快乐的凑过来。
浑身不见梦里的悲痛欲绝。
“这两天我梦到你了诶!”
李司净轻笑一声,“梦到我中了一个亿?”
“啊。”万年有片刻充愣,神色略带迟疑,又很快哈哈大笑,“不是,是《箱子》上映,票房破十亿,你还拿奖啦!比中奖一个亿还赚得多!”
万年说的梦境,跟昨晚哭闹着“让我死吧”的悲痛伤感,截然不同。
他绘声绘色的描述道:
“我梦得可清楚了,你拿了最佳导演奖,阿深拿了最佳男主角,然后网上粉丝全部都在骂,我迎渡哥哥的最佳呢?怎么可以不给我哥哥颁奖?”
“笑死我啦,我还看到迎渡在后台哭了,说有黑幕,评审组把他的奖给黑了,黑给珊珊姐了,不然最佳女主角就该是他的!哈哈哈!”
听到他话的工作人员都笑出了声。
“怎么回事?感觉像是迎渡会干的。”
“刚刚他还跟珊珊姐抢鸡腿呢,被珊珊姐追着锤。”
“太好笑了,迎渡哭自己没拿到最佳女主角,万年你可真是个天才!”
万年笑嘻嘻的给李司净递奶茶,等他接了,又热情的分给剧情其他工作人员。
他失踪了两天,回来就四处宣扬他的十亿票房美梦,惹得剧组的人嬉笑怒骂。
“这梦保真,我听老一辈说,山里的梦最准了。”
“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们的十亿票房都没了。”
“你这小子是不是缺根筋啊?出门不带充电宝?手机再打不通,我们都担心你被杀人分尸了!”
万年哈哈大笑,递奶茶过去堵嘴,“胡说。现在法治社会,哪儿来那么多杀人犯。我不是手机没电啊,是没信号。”
那边场务还跟他问:“什么手机信号这么差?不会是烂苹果吧?你电信还是移动啊?”
“山里基站都没有,什么手机也没信号啊。来,最佳摄影,你的!”
万年重回了平时的多嘴闲聊,递奶茶像是颁奖一样,一个个给剧组的员工颁发最佳摄影、最佳后勤。
剧组气氛快乐,能在初冬的山里捧上热奶茶,也跟捧上最佳奖杯一样幸福了。
不过一会儿,万年的十亿大梦,传遍剧组。
还顺便附带了“迎渡怒斥最佳女主角不颁给他就是黑幕”。
迎渡听了谣言根本不生气,等拍完他的戏,甚至凑到了李司净身旁,神秘兮兮的问:
“好像万年失踪回来,连气息都变了。”
李司净随口一问:“你给他看相了?”
迎渡当场卖弄道:“耳福眉顺,声锵目亮,必定已经是贵人相助,飞渡沟壑,未来万事平坦顺遂之相。你做什么了?你帮了他?”
李司净瞥他一眼,拿起了顺场表,重复了万年的话。
“他迷路走丢了,在护林员小屋睡了一觉,护林员帮了他吧。”
“你跟李铭书真像。”
迎渡站在一旁,双手环抱根本不信。
“我爷爷经常跟我说,李铭书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连命都不要了,结果做好事不留名,到最后也一声不吭的,没人知道。你怎么也是?”
“我们这么铁了,你实话说了吧。是不是万年被绑架犯抓走了,被你救了。”
李司净稍稍抬眼,就能见到万年笑容灿烂,编造一场影子都没有的“获奖”梦,说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噩梦之中哭嚎着“让我死吧我早就不想活了”的绝望。
他坚定的相信,“不是我救了他,是他救了自己。”
这样的万年就该活着。
是他自己想活的。
可迎渡并不愿走,这么一尊大佛立在身旁,总会吸引众多目光。
李司净没能理清的思绪,视线掠过忙碌上妆的独孤深,终于考虑求助于专业人士。
“迎渡,你觉得一个人,什么情况下可以看见过去和未来?”
迎渡的表情变得微妙,他似乎在等李司净大胆承认自己的功绩,分享自己如何解救一位命运多舛的同事,让他感受一下李铭书唯一外孙的不凡之力。
却没想到,李司净会突然问这个。
“过去和未来……”
他的声音低沉,顺着李司净的视线,也看向独孤深,语气近乎忧愁。
“当一个人大彻大悟不想活的时候,就能看见过去和未来。”
只有充满苦痛的过去,才是每个人必经的过去。
只有一片死寂的未来,才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未来。
这就是一个人能够看见的过去和未来。
李司净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他见过太多不想活的人,他每一句安慰、劝告对方的话,都是他不想活了的大彻大悟。
在迎渡确认之后,他甚至升起了一丝念头。
如果,他想如果……
不用周社去换外公,那么他去换,是不是也可以的?
他沉默不语的片刻,迎渡似乎变得焦急。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谁跟你说看到了过去和未来?阿深吗?”
难得这位大影帝,能够体贴他的男主角。
李司净大发慈悲的跟他聊了起来,“没有,突然想了解一下,也许对后续的拍摄有帮助。所以,你见过或者听说过这样的人吗?”
迎渡没急着回答,随手摸出他花枝招展的墨镜,兴高采烈的戴上,仿佛世外高人,随时可以装瞎摸骨。
“有啊,李铭书。”
第44章 第 44 章 外公,什么都知道。……
一提到李铭书, 迎渡就像花枝招展的孔雀,抓住了开屏的机会。
下巴高扬, 笑容可恶,“李铭书能够预言未来的事情你想不想听?我可以跟你说我爷爷怎么知道的。”
这下好了,李司净是真感兴趣了。
他甚至郑重的放下手中的顺场表,“你说。”
迎渡得意洋洋,眉梢都要在墨镜后面挑上天了。
如果他有手机,肯定是嘴脸丑恶的拿出来录像,恨不得直播李司净等着听李铭书故事的模样。
“难得啊,事务繁忙的李导,都愿意听我说这些封建迷信不靠谱的事情了……”
李司净又不想理他了,伸手拿回了刚放下的顺场表。
迎渡赶紧伸手摁住, 投降得飞快:“我说、我说。”
他抓了李司净, 左右看了看。
一旁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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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闪亮, 等着听八卦, 都要被大影帝笑着明示:“我跟李司净悄悄说。”
然后一路领着李司净,到了僻静的地方。
片场人多眼杂, 也难得他能找这么一个角落。
迎渡道:“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们没日没夜的修路, 本来就又累又饿,偏偏监管的家伙不做人, 根本不给他们休息, 也不管他们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那段日子确实够苦。
然而身体上的劳累, 永远比不过心累。
当人累死累活,朝不保夕的时候,身旁再多一些时不时冷嘲热讽、动辄扬起皮鞭的家伙,耀武扬威的施展权力, 就能立刻激起一个人心底积攒的愤怒。
林东方就是这么被激起了愤怒。
他们组里有个老前辈,林东方都得称呼一声安老师。
安老师年纪大、动作慢,耳朵也不好使了,常常受到这些人的责骂。
那一天,路滑山陡,安老师背石头上山没踩稳,摔倒的时候溅了监管的人一身碎石。
场面顿时压不住了,连骂带踹,拖着安老师到了一旁,叫他膝盖跪在碎石子上,硬生生的跪着,看他们修路。
六十多的老家伙了,坐着站着都叫人不忍,监管的人偏偏要他跪在碎石子上,去拜至高无上的规矩。
迎渡又恨又骄傲的说:“所以我爷爷就把监管那家伙揍了一顿。”
人性的恶在微不足道的权力里彰显,人性的善又在忍辱负重的泥泞里发光。
李司净能够想象到林东方的冲动模样。
应当跟外公写下似的:“老林再怎么信人各有命,左右拦着我去做好人,骨子里也只是一个朴实的好人。好人总有那么一两次怒发冲冠的时候,偏偏在那个年代,好人不合时宜。”
林东方不合时宜的打了人,倒是爽快的解救了安老师,让这位可怜的小老头不用再跪碎石子。
偏偏监管者众多,规矩更是铁律。
他这么一闹,挨打的监管,自然是要大张旗鼓治他的罪。
那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问罪。
就在贤良镇传承千年、砸空了后墙的戏台,林东方、安老师都得跪在台上,等着台下的清白群众去定他们的死刑。
李铭书作为证人,应当在众目睽睽之下,讲述林东方与安老师的恶劣罪行,成为有力的证人。
谁知,在监管者口若悬河的怒斥后,轮到了他,他却面对满目黑压压沉默的人群说:
“要下雨了,你们该回去了。收拾收拾东西,筑点儿堤坝,防止河水蔓延,不然暴雨淹了家里,这个秋天会很难过的。”
迎渡复述的话,让李司净心头一惊。
他几乎能够回忆起外公温柔讲述的语气,仿佛见到了身穿白衬衫、戴着厚眼镜的年轻人,嘴角带笑,温和的劝告。
可他的劝告,近乎《守山玉》里的诅咒。
怎么可能不挨打?
迎渡也是一声叹息。
“你外公真的是奇才。说真话也不看看场合,非要撞在那些家伙的手上。那些家伙算是抓到了现行,骂得恨,打得更狠。”
“我爷爷说,当年跪在戏台上,就跟下了一场石头雨一样,群众们大约是把地上能捡来的石头,都往他们身上砸,好些个看管的人,也被打得抱头乱躲。幸好,这些石头没砸太久,天忽然就黑了。”
黑压压的天,黑压压的人,真正的雨水冲散了那些砸人的石头,冲散了耀武扬威的审判者。
所有人都慌不择路的往家跑,去收拾破屋烂瓦之下不多的衣服、粮食。
他们队里也顾不得什么问罪不问罪,只要是活人,都得抢收抢物。
不准怪力乱神的时代,李铭书凭着一句温和的劝说,成为了最不能得罪的人。
“后来……”
迎渡夸张得低沉,完美无瑕的脸庞闪烁着他眼里的惊诧。
“那些人真的淹死在了河里。”
那些抽鞭向弱者的人。
那些折磨人取乐的人。
都在一场泛滥的河水里,消失了踪影,连尸骨也找寻不见。
“爷爷说,他几乎要怀疑是李铭书做的,可是那场大雨几乎成了水灾,他们都得抗洪抢险,李铭书一刻不停的和他一起拼命,根本不可能抽身去杀人。所以,李铭书一定是看到了。”
迎渡的笃定,源于他对爷爷的信任,“看到了马上天降暴雨,这些不懂积德行善的人都会死在那场天灾里。他们虚伪的耀武扬威,在李铭书眼里,都不过是死之前最后的呼喊乱叫,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
换作以前,李司净以前一定会说“这不可信”。
他甚至能够给出最合理的解释——
林东方故意塑造了外公不可忤逆的形象,震慑更多心存恶意的家伙,借以逃避折磨。
但他一言不发。
迎渡见他沉默,顿时惊喜万分。
“对吧?你也觉得李铭书能够看到未来,他早就知道那些人不得好死!”
“嗯,也许吧。”李司净的回答淡淡的,眉峰微动。
可惜,迎渡对他的反应并不满意,拿手肘直撞,“什么也许啊?你不能表现得惊讶点?恐慌点?”
“这可是你亲外公,呼天唤地、身负异能,有仇必报,搞不好你带遗传的。之前你拍的《村落》不就是这样?你知道我做了多吓人的噩梦吗?你得补偿我……”
李司净懒得搭理他,又听他提及《村落》,起了好奇心。
“什么噩梦?”
“就是——”迎渡还没细说,就被万年扬声打断。
“李哥,你的电话!”万年远远的跑过来。
是贤良镇资料馆打来的电话。
事情的发展,像极了《箱子》的剧情。
资料馆整理了一些老旧资料,准备翻新,没想到从角落里翻出了李铭书的日记本。
不过,这对李司净而言,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八岁时候,外公去世,他爸领着他千里迢迢回来处理外公的后事。
童年记忆深刻的夜晚,跟剧本上创作的林荫外公的白事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有父亲去迎来送往,跪拜那些根本不认识的亲戚,而他坐在锣鼓喧天的灵堂,披麻戴孝,依靠头顶锃亮的大灯泡,一页一页去翻外公的日记。
可这一次不同。
那些属于李铭书的东西,已经晒在了光线充足的中庭。
一本一本,一摞一摞,蒙着厚重的灰尘。
李司净拿起一本翻开,扉页写的却不再是“予你斩除无人可知的梦魇”。
而是“灿灿其华,芝兰玉树。”
是外公写给妈妈李灿芝的日记。
他翻开第一页是197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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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写道:“我在山里捡到一个女孩。或者说,我阻止了他们淹死一个女孩。这山里总有些荒谬的传统,在这样的年代,实在是难以寻求一个合适的办法,让一个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活下来。万幸的是,她能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给她取名叫李灿芝。”
李司净读完,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蹦出咽喉。
他放下手中这本,顺着厚厚一摞的本子堆,焦急的翻开每一本的第一页。
在无数“灿灿其华,芝兰玉树”的扉页寄语之后,都写着清楚的年份。
1976年。
1982年。
1978年。
并不是按照顺序排列的日记,得全部翻找一通,才知道最后一本是什么时候。
“李哥,你在找什么?”
跟随他来的万年不好帮他去翻外公的日记,毕竟这些是私人物品,仍是出了声。
“帮我找一下……”
李司净望着茫茫一摞的日记本,“外公的日记,有没有06年左右的。”
万年得了安排,立刻去翻。
一旁迎渡更是不客气,拿过来就看,一瞧就不是帮忙找06年的日记,只是想看罢了。
独孤深伸手收了他手上的日记,看了看时间,放回了日记堆,又专心致志的帮忙翻找。
这么不动声色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倒是引得迎渡也认真起来。
宽阔的资料馆院落,响着翻找书页的“哗哗”声,伴随着资料馆大门进进出出的好奇目光。
“2006年。”
很快,独孤深拿起其中一本,比任何人都快翻开日记后篇,确认了一下。
“这本一开篇是1月,最后一篇日期是12月的,这就是06年的整本。”
2006年,那是他六岁时候,妈妈消失的时候。
李司净几乎压抑不住跃出喉咙的心跳,耳鸣严重回荡着电流。
翻开日记的指尖,甚至有些不愿面对的颤抖。
2006年的这本日记,外公写道:
“司净六岁了,总是会做醒不过来的梦,她没有办法,只能带司净回来。”
再往后多翻一些,能看见:
“司净一直在哭,即使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山里发生的事情了,仍是会感到伤心。我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时日无多,暂且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他站在日记前翻看,万年和独孤深都停了下来,迎渡仍是没有停下翻找日记的手。
当迎渡很不礼貌的翻完了这一堆陈旧的日记本,才肯定的告诉李司净。
“李铭书这一堆日记,只写到06年。”
不多,刚好是三十年。
从妈妈出生,到妈妈消失在敬神山里,外公为妈妈记录了整整三十年。
李司净一页一页翻着日记,冷着一张脸,却止不住心绪翻腾。
他长久的困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外公的日记,从来没有写过妈妈?
原来,外公写了。
一字一句,都被外公藏在这里,等妈妈回来了,才会被他找到。
外公,什么都知道。
第45章 第 45 章 你真的很八卦!
贤良镇下起了小雨。
《箱子》的拍摄场景里没有雨戏, 除了拍摄必要的室内场景,剧组多出了短暂的休息期。
李司净在剧组会议结束后, 窝在房间看日记。
随便翻开一页,都能见到外公当年记录的烦恼。
“灿芝总是多灾多难,上回是从学校楼梯摔下来,撞到了脑袋,这回是不小心落入池塘,差点没命。”
“我在病床边守着她,看她一张小脸苍白,呼吸沉沉,忽然也会怀疑:究竟是我希望她活着去感受属于自己的人生,还是我希望她能让我活着, 拥有值得盼望的人生。”
这些记录了李灿芝多灾多难的日记, 横跨了外公年轻时的三十年。
字里行间的疑问, 更是和李司净常年读过的日记不同, 带着年轻人同样的迷茫、烦恼和懊悔。
被林东方无数次推崇,渲染得神乎其神的外公, 在日记里,也只是一个独自养育女儿, 担忧她活得不够幸福的父亲。
李司净看着,随手就能在空白纸页画出那样的场景。
正如外公曾经牵着他的手, 外公一定也曾牵着妈妈的手, 仔细去说村头浮水的鸭子, 心里藏着独属于外公一人的忧愁。
以至于李司净查看日记,都变得神情恍惚。
外公知道妈妈多灾多难之后,好像一直在寻找办法,能够治一治她小时候的病症。
他不求医生和现代医疗, 而是频繁提到敬神山里的“祭坛”。
正如消失的严城说的那样——
“女人走入祭坛,可以实现愿望,男人走进去,死路一条。”
外公落笔写道:“若是我走了进去,能让灿芝平平安安的长大,不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地方聚集了无法消散的欲念,成为了山里残害人命的根源。我也有了让灿芝健康活着的欲念,究竟还是变得跟那些人似的,期望祭坛存在,期望山的传承是真的。”
山的传承,是商周时候或者更早时候传下来的活人献祭。
在这些日记里,外公驾熟就轻的研究,刚刚起步。
他需要翻找文献残骸,需要进山去拓石碑山刻,更需要去问村里垂垂老矣的李氏族人,从只言片语里鉴别谎言和事实。
生活平淡,外公研究进展缓慢,妈妈时时遇到意外。
外公甚至也想:“如果这座山真的有实现愿望办法,必然藏在流传了一千多年祭祀传统里。文献已经没了,但是能够找到祭坛,就还有办法。”
李司净急切的翻到下一页,只见外公讲述了许多轶闻传说,论证了这么一个祭坛的存在和前往的可能。
外公说:“那地方如果想要进去的话……”
紧接着一片空白。
外公讲述进入祭坛的方式,戛然而止。
不同于家里日记潦草逗号的断章,留下了明显撕毁痕迹。
谁动了外公的日记,又把它们留给了他?
在这样的时代,随随便便一把火就能将这些纸质的记忆,彻底烧尽,偏偏留了这些给他,断在了进入祭坛的方式前,又是为了什么?
“咚咚咚。”
礼貌的敲了三下,吓得李司净从床上翻下来。
“司净?”
是周社在门外。
“万年说你的电话打不通。”
李司净拿过床头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他一直在看外公的日记,完全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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