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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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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要下令之时,外头又有喊声传来:“不好了,殿下的骑兵到了!”

王韶心中大惊,急步走出帐外,但见四方积雪被卷起又被踏碎,犹如一条条游龙,正飞快朝他们袭来。

他此时也来不及想为何殿下的骑兵会来得这么快,明明刚才还在佯败来着。

只与章楶对视一眼,双双掰鞍上马,挺枪高呼:“步卒坚守营垒,预备骑兵随我冲出去,直往北方!”

令王韶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遭到预想中的抵抗,甚至可以说是被有意放过了。

在马身上的汗凝结成冰之前,他看到了一面赤色大旗出现在眼中。

更为奇怪的是,那似乎是一座空营,除了正在大旗下用火烤饼的一个小孩。

王韶犹豫片刻,还是打马入营。正不知说什么好时,粉雕玉琢的小孩笑了,露出口腔中一个小小的黑洞。

只是随着口中的热气散到空气里,遇冷化为白雾,让话语都变得寒意刺骨。

“你居然来了。王韶,孤对你很失望。身为主将,你居然丢弃了自己的部将,来逞未知的匹夫之勇。你是不是以为,擒住了孤,就不算失败?你还记不记得,你本应该做什么?”

多年以后的王韶已经知道那天太子殿下对他说的重话是因为打赌输了心中不高兴,但他从此后再也没有丢掉自己的部将,忘记自己的作战意图。

“行了,来都来了,就别哭丧个脸。男儿丈夫,犯错要认,挨打立正。孤给你两个选择,是束手就擒还是坐以待毙呢?”

终于能够打响指的赵昕这回总算完成了心愿,一响之下,周边用作伪装的木板通通被掀开,枪戟如林,将王韶等十余人团团围住。

“是埋伏,居然有埋伏……”有人圆睁双眼,不敢置信。

“殿下算无遗策,臣心服口服。”有人迅速收拾好了心情,开始拍马屁。

“行了,别看了。是不是想问左近都是平原,我是怎么挖出沟渠隐藏的?还有这里人如此多,那刚才又是谁袭击你们营地的对不对?”

王韶和章楶是彻底傻了,只能呆呆点头。

“那我就再教你们一个乖,实践出真知。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少一点想当然。

“这一片早前是河道,有冲击而成的天然沟渠。至于袭击你们的人,不多,也就二十人,我让他们拖拽着枯木,扬雪作势罢了。

“假如你刚刚能看穿,你我两方的攻守之态可以再度对调。

“那是我特意留给你机会,可惜你没能把握住。”

到底是章楶先反应过来,对着赵昕一躬到地:“井底之蛙今日得见朗月矣。”

“韶拜服,必戒骄戒躁,收轻狂,守本位,为殿下前驱。”

第83章 庆历五年(上)

对于大宋朝的百姓来说,庆历五年的生活是十分舒服的。

去年风调雨顺,岁丰年稔,没听说周边有叛乱造反者。

而往日那些常见的无居无产者在衙门的帮助下,有许多得了新差事,大富大贵不可能,但混个肚饱是没问题的。

而上元节后,一些令他们心中十分不满的苛捐杂税也消失不见。

家中有些粮,口袋里有余钱,能上赡养老人,下抚育幼儿,那就是顶顶好,令他们无比满足的日子。

时间进入四月,东京城中的酒肆茶摊一如既往地人流如织,有好事者在其中高谈阔论,唾沫飞溅。

不过所谈论的已经从家长里短的市井事,变为了各州府乃至各国的天下事。

“哎呦,我说李叔,您老都展着日报看半天了,这到底说没说辽夏使臣还来不来啊!”

一间小茶摊中,七八个青壮汉子半敞着衣裳,露出黑黝黝的胸膛,蹲在板凳上将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围住,等了良久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嚷出声来。

“就是就是,这要是辽夏使臣再来,咱们官家少不得再让大象出来一回,咱哥几个也能早早去占些好位置卖给富户们。”

“李叔您受累些个,咱们弟兄都是您看着长大的,定不会吃白食。”

这间茶摊就是被唤作李叔的浑家(妻子)开的。

李叔年轻时也读过几本书,本想来东京城撞撞运气,看看能不能被贵人赏识,青云直上。

结果贵人没遇到,一场风寒险些夺了性命去。等到病治好,盘缠也使尽了。

得亏租赁小院隔壁有个姑娘看上他斯文有礼闹着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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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经历生死之后也没了汲汲功名的心思,顺水推舟娶了那姑娘,后来又接了老丈人的茶摊,辛苦三十年把茶摊规模扩大不少后又传到了儿子手里。

而勤劳了一辈子的老人不肯闲下来,干脆捡起文字,靠着给南来北往的商客读报,捎带着指点路径关窍赚些散碎银钱。

既是娱己,也是助人,倒也乐此不疲。

如今这七八个闲汉围着他就是想打听消息。

年初时辽夏相争落下帷幕,最终是辽国花银五万两,绢三万匹,茶两万斤赎回了在战中被掳的各位重臣和兵卒。

辽国是占便宜惯了的,几十年的岁币把他们喂得脑满肠肥,下意识就想把主意打到了先前承诺的削减二十万岁币上。

只是区希范胜夏的战事与他们的大败前后相距不过月余,让他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宋军已经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蜕变,不是靠着运气才能战胜夏国的鱼腩。

真动起手来,未必打得过,更负担不起。

而随着对辽国走私海盐活动的扩大,赵祯也意识到了增加实际控制区域收税,远比在现有地盘上增税安全得多。

有走私海盐收上来的盐税打底,赵祯难得硬气一回,毫不留情将厚着脸皮上门的辽使给撅了回去。

只能说人性就是这么贱,在赵祯放出想打就奉陪到底的狠话之后,辽主耶律宗真反而

是第一个怂的。

很快耶律宗真再度遣使来东京城,只是绝口不提那二十万岁币,只拿年纪说事,想要履行昔年檀渊之盟中的弟国身份,为赵祯贺寿。

辽国都这么干了,夏国又怎么肯落后呢。

毕竟相比起辽国,他们的理由还要更充足,是正经八百的臣属。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来打秋风的。

可依他们官家要面子的性格,大概率会应允。

奈何前段时日《边报》刊载了长篇头版文章,言辽使往来不息,耗用靡费,令河北军民苦不堪言,还常行间者之事,连讽谏诗文都不放过,建议削减辽使人数与频次。

一石激起千层浪,然后朝中言官就像是商量好似的,一直呈递请求削减的箚子。

这可急坏了东京城中指着辽夏使者发财的闲汉无赖们。

在东京城众多闲汉们的眼中,那些辽夏使臣无论在自己国中多么煊赫尊贵,通通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狠狠宰上一把是为国效力。

就是不能直接做上这些辽夏使臣的生意,东京城中瞬间一时间涌入百十个不差钱又不懂行的富户,上头的人稍微从指缝中漏点就够他们衣食无忧上一阵子。

他们还指着发上一笔财呢,结果突然就来不了了?

搁谁身上谁受得了啊。

就是这几个只想着占位售卖的最底层闲汉也是急得团团乱转。

“莫急莫急,容我细细看来啊。”李叔打年轻时就是个好脾气的人,被人七嘴八舌催了也不恼。

只是慢悠悠从袖袋中取出一副眼下时兴的“眼镜”戴上,笑呵呵说着:“年纪大了,有些字看不大清楚,全靠着我儿……”

“行了李叔,又要夸大哥孝顺懂事了不是?小侄这耳朵都快听得起茧了,您这眼镜是东街费大匠亲手磨的,是宫里传出来的手艺,十五贯钱呢。

“您行行好,先给小侄把消息看了成不成,您看看我这嘴里,尽是泡。”

“好好好,给你看看啊。”李叔嘴上这么答应着,但毕竟上了年纪,动作还是慢悠悠的,看得人心中烦躁上火。

于是就有人小声嘀咕:“若是孙秀……”

话未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掉下凳去。

“李叔李叔,对不住,这小子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没事,年轻后生嘛,都有这一遭。”李叔还是笑眯眯的,但手中的报纸已经放到了桌上。

飞踹一脚之人赶忙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两颗银粒子放在桌上,面色隐带讨好:“李叔,这街坊邻居的……”

“你啊……老了老了,赶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时运了。”

李叔点点他,然后用手盖住了两粒银子,然后快速低声说道:“报上没说。但都说这报纸是东宫的产业,近来又风传官家有意把报社入官。”

华夏的语言文化博大精深,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言尽而意无穷。

掏银子的汉子琢磨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东宫又和垂拱殿斗法呢。

辽夏两国的使臣能不能来,来了能不能按时到,还得看东宫的意思。

不然两国使臣入边境军州后能有一百种理由迟到。到时候官家不下诏怪罪就不错了,赏赐更是想都不要想。

不过东宫打去年大胜武进士之后偃旗息鼓快有半年,怎么又折腾上了?

莫非是静极思动?

他规规矩矩道了谢,又像拎小鸡仔似的把刚刚那个出言不逊的弟兄给拎走了。

等过了两条街,茶摊的幌子彻底看不见之后,有人问道:“四哥,作甚如此尊崇那老头,偌大的东京城里,又不止他一人识字。”

看来团队中对要价比旁人高出三成的李叔不满者众多。只是有老大在上头压着,这才面上一片融融之态。

“放你的罗圈屁!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四哥横眉立目的龇牙模样把所有人都吓得噤若寒蝉。

“还识字的人多呢,咱们今后,不说今后吧,可能很长一段日子都得指着李叔了,千万不可得罪了他。”

“四哥,这又是为什么?”有人壮着胆子问。

“唉,我真是。你们两个眼睛都是长来透气的吗?没见到打开年起范相公就上箚子说兴学校、修水利、筑道路吗?到现在又加了办报社。

“咱东京报社十四士里头除了早年间三位因张扬受贿被闲置黜落的,还有两位大总编动不了,其余的都跟着去了地方兴学校报社。又说这些学校都是仿讲武军校之例,入学全免,优者还有钱粮补助。

“你们就看看东京报社中那些编辑年初恩科中率,听听报社欲要入官的消息。

“除了李叔这样早已熄了科举之心的,哪个读书人能不心动,定会削尖了头往里挤。与前程相比,咱们给的那点散碎银钱算什么。怕咱们坏了名声,躲还来不及呢。”

有人持反对意见:“可是四哥,我听说那些从报社考出来的举子授官地方都是偏州远县,穷乡僻壤啊,这还是什么好事不成?”

四哥揽住了发问之人的肩膀,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认我做大哥吗?”

一干人齐齐摇头。

“因为你们不动脑子。瓦子里的说书先生都说了这官场上要想升官快,最重要的就是要朝中有人。

“杜相的女婿,故王丞相的那个外孙子,苏舜钦,被御史中丞王拱辰盯上,参了一本挪用卖公文废纸的钱吃喝召妓。

“若非太子殿下训斥后力保,整个进奏院怕是得有半数的人被带累着削职为民。

“结果你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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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此次兴学校,他的名字在众人中排第一。

“虽说去的是崖州,但蒙驹一个无官无职的夷人都因为在环州将报社办得红火得了嘉奖,眼看就要授官加职,他还能差了?”

“四哥,这是不是就是话本子里说的花金子买马骨啊?”

“还是你小子机灵,但你记好了那叫千金买马骨,拽文哪能只拽半截的。”

“哈哈哈哈哈。”其他人都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好了好了,都别笑了。咱东京城里肯定是也要办学校的。

“南城的郑六和我相熟,他提前收到了风,说是这回不仅要办考文武进士的学校,而是,而是要整什么百工之学,有种庄稼、敲算盘、背药箱的。”

“四哥,这敲算盘和背药箱的咱们暂且不去说它,只这种庄稼,谁还不会啊。”

“就是就是。”

一直和兄弟们笑嘻嘻磨牙的四哥第一次怒了,毫不客气地给了每人一巴掌。

“要你们平时多听多看多想,都不听。前些时日民生报上才写了,这庄稼和庄稼之间是不一样的。

“正因先帝朝时有夷人献了好的稻种,现在江南一带才能有余粮往咱东京城运,咱们这些不种庄稼的才能饿不着肚子。”

有人抓挠着被打疼的地方,借着外力开始思考:“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好的稻种也能产更多的稻子?”

“就是这个理。我可提醒你们一句,报社刚建的时候,没人想到他们能入官,随便一个进士都能往里伸脚。

“现在咱们殿下又修了一座农庄,据说在里头捣鼓种庄稼的事,又要开种庄稼的学校……”

这些人只是还没寻到适合自身上升的途径,而不是真的傻。

几年下来,东京城的百姓都明白了一个朴素但有效的道理:“跟着太子殿下走,准没错。”

想通此结,顿时就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这学文练武的有报社和讲武军校在前,肯定有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里挤,他们肯定没戏。

但这种庄稼敲算盘,那些少爷羔子肯定比不过他们。而且即便将来得不到官做,那也是一门手艺,缺不了吃喝。

四哥见状提醒了一句:“据说只要八岁到十五岁的孩童,各科略有不同,咱们是没机会了,你们家中有适龄亲戚的可以先透点风,说不定咱们以后也能有做官的靠山。”

对于东京城市井中翻涌的浪潮,赵昕一无所知,至少目前是一无所知的。

他此时

此刻满心满眼地都是眼前的盎然绿意。

托赵祯曾经动过改元念头的福,赵昕在搜集“嘉禾瑞稻”这方面的难度并不是很大。

再把昔年真宗皇帝亲自试种占城稻,向全国推行优质稻种的先例一摆,正愁着儿子越来越激进,有点把握不住风险的赵祯十分轻易地就同意了赵昕由内库出资在城郊买入庄园,进行大规模农业培育的请求。

总之只要别在朝中搅风搅雨,你干什么都成!

东京城的地理条件比不上崖州,庄稼可以一年三熟,但好在南北皆宜。

旱田能够种小麦,田里灌上水就可以种水稻。

还是那句话,事非经过不知难。

即便是耗用了远高于平均值的人力物力,精耕细作模式选培育出的稻麦植株还是比他从资料库中查到的图片要细弱很多。

作为传输养分的植株不强,粮食产量自然就高不到哪去。

一亩地两三百斤的产量,让已经习惯了前世动辄千斤亩产的赵昕很崩溃。

赵昕心里明白,杂交水稻属于当前不可能奢求的仙神之法。光是利用现代技术育种就把他给卡死了,更甭说肥料投入和灾害预防治理。

占城稻就是他当下能够获取的最佳水稻品种,而占城稻所缺的是本土化改良种的大规模推广。

至于小麦,赵昕也不知道市舶司的人有没有到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国家,找到他所求的矮杆小麦。

这样通过相互授粉,说不定能中一下农业杂交彩票,把抗倒伏小麦给提前整出来。

所以这破系统怎么就不高阶智能一点呢,人家都能整出英灵大召唤术了,他还得苦哈哈地查资料。

话说他现在拜袁爷爷有用吗?

粮食是真不够吃啊。

希望他长期泡在农庄中的举动能让朝野上下多投一些关注到最基本的农业上来。

而且要想进行改革动人蛋糕,农业无疑是最占据道义制高点的地方。与其搞青苗法激发矛盾,不如下功夫提高亩产量从根本解决问题。

赵昕的魂游天外并不影响陪侍在身侧的老农兴奋地絮叨:“小老儿种了快五十年庄稼,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好的。全仰赖殿下搜罗来的好种子。

“只要老天爷今年给点面,小老儿保证是个大丰年,不负殿下所托。”

赵昕所托之事自然是培育良种,这里栽种的麦苗稻苗,大部分是各地州府进献的,剩余部分是他通过各地报社收购的。

但都是分量十足的好种子,在世人眼中能获得大丰收。

赵昕拱手为礼:“那就多谢老翁了。”

“不,不敢不敢,岂敢当殿下之礼。”老农慌得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只是被赵昕搀住不敢再动,双手胡乱摇着。

只是在赵昕眼中,老农的脸已经红透了。

对于礼贤下士这种事,赵昕已经算得上驾轻就熟,正要就势将老农扶起,再说几句场面话,好换得他全心全意侍弄这些庄家,就听得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惊呼道:“有蛇,啊啊啊啊啊!”

赵昕急忙朝着发声处拔足狂奔:“大姐!”

半晌后,徽柔双颊染粉,气鼓鼓地看着正强行憋笑,但怎么也憋不住的赵昕。

赵昕发誓,他已经尽最大努力不笑了,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奈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

肆意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庄园。

“最兴来!”本来当着娘娘和姐姐的面,徽柔是不愿动手的,可她这个弟弟实在是破得不能要了!

笑那么大声做什么,她不要面子的吗!

赵昕也知道自己这回做得过分,躺平任锤。

小姑娘的拳头再重,也没有曹佾的戒尺重。

最好让他姐一次性把气撒完,不然将来找后账有得麻烦。

赵昕很敷衍地挡着徽柔的小拳头,口中道歉不迭:“大姐我错了,大姐……等会我就戴罪立功,把这水蛇,啊不,黄鳝黄鳝,给烤了让你吃!”

徽柔这才脾气稍消,想了一会后不忘加价:“还要两罐蜂蜜,两大罐!”

赵昕盘下这处农庄不止是为了培育良种,确切来说培育良种是挂在明面上的招牌。

里头还有为了给军器监打造千里镜而烧制出的大量不合格杂色玻璃,被废物利用拿来做了暖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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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产出效益的问题,暂时只种反季节鲜花,所以也不缺花蜜吃。

“好好好,两大罐就两大罐。”

赵昕答应得相当痛快。

现在养花还在起步阶段,割下的花蜜本就不多,本来他就是打算留给家人吃的。

属于是拿徽柔的份额做徽柔的人情了。

姐弟两个斗了多年,一见赵昕答应得这么痛快,徽柔就有些狐疑:“总感觉最兴来你又在骗我。”

赵昕挤出一脸笑,义正辞严道:“怎么可能,你我可是亲亲的大姐!”

“那你带我去看烤黄鳝!”

“好好好,味道保证大姐你满意。”

“我满意不满意不重要,娘娘和姐姐要喜欢。”

“是我疏忽了,多亏了大姐你在。”

不远处看完了全过程的曹皇后脸上露出微笑,拍拍一旁苗贵妃的手道:“二哥有孝心,求了官家让我们出城散心,着实看了不少好玩意。大姐也懂事,怎么还不高兴呢。”

据她所知,自打农庄在寒冬腊月里培育出了鲜花,张昭容就一直缠着陛下想来看看,结果都被二哥给挡了回去。

张昭容此时必定是知道她们两人来了庄子上,宫中必定又要少几个碗碟杯盏。

所以说男人有什么用呢,比不上子女孝顺。她觉得这辈子自己做过最对的事情就是在那几年庇护了苗贵妃母子三人。

得曹皇后问询,苗贵妃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大姐和二哥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只是恐不合官家的意。”

大姐原先就有些调皮的苗头,如今被最兴来带着,更是活泼过了头,听说还被伴读们撺掇着,想给宫外的文赋报投稿。

这要是让官家知道,少不得惹出是非。

可这与儿子比起来已经是天壤之别,前段时间儿子那三天两头同官家的吵架的消息,真是让她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那是官家,不是普通的父亲!

寻常人家讲究虎毒不食子,天家可多得是视儿如仇。

曹皇后知她心中所想,劝慰她道:“大姐本就是这天下顶顶尊贵的姑娘,二哥又发了大宏愿,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所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她有人护着呢。

“至于二哥,他比你我加起来都聪明,最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管官家如何对他,启用他办事的时候能把每一件事都办得很妥帖。

对武进士关注度过高这一项的确很令人心里犯嘀咕,但出局时也出得干脆。

不仅全身心转向了农事,整个讲武军校也只有曾公亮这一个东系的老师,还只是教导地图学这个不重要的科目。

校长之责更是拔擢了一个叫赵珣的帝系将领。

赵珣此人家中世代武将,有军略之才。在庆历二年的定川寨之战中因为保护监军葛怀敏被擒。

元昊因为惜才,一直没舍得杀他。

后来因大败之故,主动将包括赵珣在内的一众宋军高级军官交还。

虽然定川寨之战失败主因是葛怀敏这个主将轻敌冒进,不听诸将劝导,但赵珣是败军之将,还被生擒一事在时人眼中就是难以洗刷的污点。

在东京城奔波年余,手底下实在无精明能干将领的赵祯终于捏着鼻子启用了他,让他在讲武军校任职发挥余热。

在不知道赵珣在东京城求告申冤的消息是赵昕特意让人在“不经意”间传到赵祯耳中的情况下,赵昕完全是“孝子”,尤其是“好用孝子”的典范。

而对苏舜钦挪用公款召妓一事的严加处罚更是彰显了对事不对人的态度。

朝中没有什么改革党和成法党,更没有什么太子党和帝党。

只有犯错就一定会被处罚,一切为了国家的准则。

有这样的儿子,哪怕官家再不满,在有些事情上再与之争执不下,也很难出现天家惨事。

毕竟官家要倚重二哥的地方多了去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变得越来越多。

况且太子是国家储君。正如官家并不仅仅是父亲,太子也不仅仅是儿子。

天家的儿子想杀就杀,但天家的太子,必定要先经过废储,把社稷之责和国家之重的神圣性祛除。

以官家的性子充其量糊弄百官,废储?洗洗睡吧,梦里有。

现如今宫中恐怕也只有张昭容那个没脑子的认为官家是君父,可以把二哥管得死死的。

而且曹皇后十分相信,以最兴来的敏锐,根本就不会给官家将废储议题摆在台面上的机会。

只是这番分析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况且儿女都是债,安慰也不一定有用,曹皇后也只好不断拍着苗贵妃的手帮她舒缓情绪。

她虽无亲生儿女,但看着不远处孩童的嬉闹,也有了几分舐犊之情。

总算是上天对她不薄,所以官家现在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只看二哥此时展露出来的脾气秉性,她下半辈子已经有了着落。

而已经被视做依靠的赵昕则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偷来的二三闲暇时光。

“什么?侬智高遣使,言愿去国号献地,入内境为臣?”

第84章 庆历五年(下)

八方楼。

这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脚店,即无法从朝廷获取酒曲酿酒,只能向那些能够自酿酒的正店买酒售卖的小酒店。

虽店名中带楼,但纯属老板自抬身价。

不过是勉强用竹子往上搭了半层做个储物的小阁楼,实则日常用的只有一楼的五张小桌子,油腻腻的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既无异香满街,也无美艳明媚的“西施娘子”放下身段在外邀客。

怎么看都是东京城中最平平无奇的小酒肆。

夫妻搭伙,全家上阵。既饿不死,也发不了大财。

偏这家酒肆的生意就是比同等地位阶层的酒肆好上一大截,还没到饭点呢,店内的几张桌子就坐满了,店主家的两个小子正被支使着往外搬扛摆放可以折叠分拆的桌凳。

至于八方楼生意好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它开在了讲武军校对面。

虽说按朝廷制度,军校学生不仅包吃包住,还每月有钱米补贴,但穷文富武,能入军校的学生鲜有家底不厚实的,根本看不上这三瓜两枣。

而军校占地甚广,休说是现今的一百个学生,就是再来五六百,也完全容纳得下。

除却学校正中立了一座武庙和暂且空空的功勋碑,完全就是一座巨大的军营。

这样设施自然不可能落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城里。

开玩笑,已经有几代官家嫌弃宫城小,在宫里头都能听见宫外小贩们的叫卖之声了。

可一扩建就要面对拆迁补偿的问题,在许多老百姓刻意提出的天价拆迁赔偿款和汹涌的民意下,扩建宫城这个事也就一直这个拖着。

所以落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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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京城郊,再远一点就要到开封县的讲武军校的诸多武进士们根本就没得挑。

比起军校食堂中那量大管饱的饭菜,他们更愿意花几个钱来八方楼中打打牙祭。

毕竟学校食堂做饭的火头军是参加过对夏的定川寨之战,连行校长之责的祭酒赵珣对他都客客气气。

但那位明显是被当年夏军的围困给整怕了,哪怕他们每日的盐都是有定额的,但老军总是习惯多多地放,被投诉了还说什么现在有了海盐便宜,多吃点长气力。

相较之下八方楼平平无奇的菜肴简直是珍馐美味。

敦实店主指挥儿子伙计的时候自己也没闲着,拧了一条毛巾把刚展开的桌椅擦了又擦。

他早打听好了,讲武军校和国子监不同,等过了五月,他们就得去洛阳一带进行什么实战拉练。

到时候店里的生意必定会冷清下来,所以趁着这些个武进士还在,能多赚一些就赚一些。

到时候攒够了银钱,就把家中的几个孩子送到太子殿下创办的综学里去,看看是读书还是学艺,将来多一条出路。

正卖力擦着呢,就听到小儿子欢呼:“王相公、章相公、赵相公、符相公、周相公您几位来了啊,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了。”

然后就是巴掌呼到后脑勺上的声音。

“没眼力见,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将军,众位将军都是要封狼居胥,再复汉唐盛景的。”

见小儿子被大儿子一巴掌呼得眼泪汪汪的模样,店主也没有出声阻止的意思。

长兄如父,管教弟弟是分内之事。再说他们是开酒肆的,就是得知道怎么投客人所好。

也不知怎的,现在东京城中提起兵卒和武将少了轻蔑。稚童嬉戏不再单是封侯拜相,审案断罪,多了许多竹马木剑,斩杀夏贼。

其中变化绝不是他能想明白的,总之顺着大潮喊这些个军校的武进士将军不会错。

果然五人中姓符的那个相公被这一声将军逗得开怀大笑,从怀中摸了两三个散银子丢在了桌上:“你这孩子说话我喜欢。

“老规矩,后头的僻静地方,打二斤酒,切五斤肉,时兴的菜蔬来上两个,再去东边的李婆店中买一盘好瓜果,剩下的就赏你了。”

店家的大儿子迅速抹了银子到掌中,只轻轻一掂就知道有大油水,笑得牙不见眼地一溜烟往外头跑去。

徒留下店主暗暗磨牙,然后迅速展露笑容把五人往后头引。

“几位将军放心,早知道您几位要来,屋子是日日熏扫着,既干净又舒坦。等会我亲自炒几个菜,保证您几位吃得爽口。”

其余席上坐着的也是讲武军校的学生,对着着店主一家完全可以说得上是谄媚的举动或有鄙夷、或有不屑、或有不忿。

但对上被谄媚的五人时,又纷纷展露笑容,个个抱拳为礼,热情打着招呼。

不热情没办法,军校里的各种考试就没断过。七日一小考,半月一中考,一月一大考,还有半年为期的核定考。

论单独考,王韶和章楶两人的屁股就像黏在了第一二名上,半年的考试里这两人成绩只有彼此胜负,其余人只有争第三的份,而且是成绩相差很悬殊的第三名。

而论团体考,军校中最常见的是以最为基础的伍为编制进行演习。

王韶与章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凑在一起已经是相当难对付。

而赵从贲受家世带累,除了受赵昕青眼相待的王、章二人,根本没人敢同他组队。

所以直到第一次月考团体考后大家才发现,这小子武举的时候一定是大大藏拙。

常人玩弓弄枪,再进一步的学习骑术,而这小子能使只有顶尖武人才能玩的马槊,战阵之上挨上一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周文东口齿伶俐,能屈能伸,在东京城人面官面俱熟不说,还算得一笔好账。而且靠着一张好嘴,能从军需官那多弄出五斗粮食来。

至于符异,没人知道他这个二三不着调的家伙是怎么混进去的,但单对单这小子没有明显的短板,属于是谁都可以斗一斗,而且到现在还没被小团队踢出来就是他的本事所在。

被打败的次数多了自然就做不出争强好胜的事。

况且大家是同年进士,总有些香火情在。这要是真惹恼了本届中最出挑的存在,将来如何指望照应。

花花轿子人抬人,五人也是一路客气友好地与同窗们打着招呼。

等进了店主给他们专门留的小包间,符异立刻如被抽去了浑身的骨头,一屁股坐在了凳上,提起茶壶咕噜噜给自己灌茶。

好半晌才一抹嘴道:“这店主人果然晓事,不单熏了艾叶驱虫,连水都是特地买来的甜水,痛快。”

章楶蹙眉道:“子异,先生们教导,水中肉眼难见的细微之物颇多,需要烧开了喝,否则容易闹肚子。”

符异捂着耳朵跑

走。

这位哪都好,就是喜欢啰嗦,弄得他耳根子发紧。

周文东适时出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质夫,子异不是故意的。这不是半年大考就要来了,他的乘马生了病,想去换一匹被向扒皮给否了么。”

说起向扒皮符异就是一肚子气,愤愤骂道:“小爷我应是与这向扒皮八字犯冲,当初和殿下对垒时,就是这厮领着骑兵队冲阵,我明明都已经投降了。

“他却非要说什么两军交战,只有死鬼,没有生俘,一棍子戳得我五脏六腑好悬颠倒了个。”

赵从贲提了空茶壶让伙计再去打一壶滚水,回转时不带一点语气起伏地说道:“你就是眼馋向教习的那匹追日。”

符异刷一下变了脸色,飞速来了一个拒绝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末了还加了个双重保险:“我告你诽谤的哦!”

饶是赵从贲天生一张冷脸,也被逗出一丝笑来。

周文东咧开嘴刚想附和着笑几声,就见王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当即扯了一把章楶。

章楶眨眨眼反应过来,很熟络地搭上王韶肩膀,按着他坐下:“子纯,想什么呢?莫非是前几日与富相的千金相看,被勾走了魂?”

是的,王韶的亲事已经定下,韩琦终究是没能抢过富弼。

除了两者女儿间年岁差距颇大,王韶父母不愿儿子多等增加变数外。富弼还很鸡贼地请出了岳父晏殊。

晏殊是抚州人(今江西抚州),与乡籍江州德安(今江西德安)的王韶是妥妥的乡党。

王韶父亲更是听着晏殊神童事迹长大的,一听说儿子要做晏殊的外孙女婿,当即拍板就给定下了。

据说韩琦事后得知此事,气得直骂娘。

可骂娘也没有用,谁叫他没有一个江南西路的岳父呢。

众人都是知道王韶前几天请假去了富府,与那位富家小姐完成了纳彩之礼。

而按时下风俗,纳彩之后就算得上未婚夫妻,可在长辈的相陪下互相见上一面,也算是提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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