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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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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我哪次没有心疼你?”……

“咯哒”一声,门开了。

浓郁热烈的红花油气息从门隙间钻出来,直冲人鼻头。

“江姨。”

站在门后的男人先出声问好。

江文娴正低头掩了掩鼻子,闻声抬头一看,眼神凝了凝,随即嘴角的笑容也敛了,微一颔首,语气客气到近乎有些冷淡:“小庄也来了啊。宁宁呢?”

“在洗手间。”他回答。

江文娴往房间里扫几眼,瞧见内浴的门虚掩着 ,她微不可查地一展眉,对庄谌霁淡声说:“马上要吃饭了,你先下去吧,我和宁宁说几句话。”

话音刚落,卫生间门被拉开。宁瑰露已穿回上衣,挽起袖子走出来。

庄谌霁停住步伐,侧身看她。

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招呼道:“大伯母,今天中午下班怎么这么早?”

“上午在外面开会,开完就回来了。”江文娴解释一句,又忧心问,“你怎么又惹老爷子生气了?是不是挨打了?”

“没事。”她甩甩膀子,“我刚刚搽了点红花油,就是青了一点。”

江文娴推门而入,略过庄谌霁:“你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爷爷的性子,还总惹他生气。”

庄谌霁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走到了门外。

宁瑰露何其敏锐。她笑眯眯地往外走,应着:“他那是假把式,其实根本舍不得揍我。”

江文娴在她后背轻拍了一下:“我看是还没打疼。昨晚上哪去了?”

她走到门口,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胳膊肘,往门框处一倚,身体挡着,道:“真没事,我昨天不是和大倩出去的吗,就在外头睡了一晚上。”

门框边伸出一只手,胳膊肘侧了侧,摸到人后轻轻拍了拍他胳膊。

庄谌霁微微一愣,难以置信,直到她瘦削的指节一蜷,将他宽大的手掌握住。

她暗度陈仓的演技已臻入化境,面对着大伯母,平静得像没事人似的,还好奇八卦:“今天又开大会了?”

“是啊,马上要到网络安全宣传周了,很多工作要做。”江文娴瞧瞧她,忽地“哎”一声,“局里想组织一批教研员进校做安全讲座,宁宁,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做讲座?”宁瑰露一撇嘴,“我不去。”

她手指掐了掐他掌心,像无声吐槽讨厌。

庄谌霁生真怕她这小动作被她大伯母发现,立在门框外,惊得一动不敢动。

“你不是最近休假吗?”

“可别,有这时间我宁可上门头沟爬山去。”

她握着他手的手指晃了晃。

庄谌霁无奈,只能反握住她的手,按下她的小动作。

“你说的啊。正好这周末你哥和你听霏嫂嫂想带璨璨去爬山,你叫上小李,和他们一块去。”

“小李”两个字刚出,宁瑰露就感觉手掌被人兀地重攥了一下,随即握住的那只手就要怒而抽拔出去,她立刻扣住,求饶地、哄弄地摩挲着,直到掌心里的手安分不动了。

她仍摇头:“不去,这么热的天,外边三十七八度呢,草都晒死了。他俩真不怕孩子中暑啊?”

“山上冷呢。下午出发,晚上在山上扎帐篷住一宿,周末早上回来。”

一听还得在山上喂一晚上蚊子,她更摇头:“不去不去。”

“不去爬山那就帮我去做讲座。”宁家就没有一个闲得住的人,江文娴也是,她正色道,“你这一放假就整天不着家,无所事事,别说老爷子看不过去,我都看不过眼了。”

宁瑰露哀嚎:“您还是我亲大伯母吗?我上了六年班休了还没六天假就叫无所事事了,资本家也不敢这么剥削啊!”

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劲儿还和小时候一样,江文娴脸上露出些宽松的笑意,顿了顿,稍稍和缓了语气:“那你自己选,去爬山还是做讲座?”

宁瑰露:“不去讲座,我最讨厌小孩了。”

她这孩子气的话让江文娴忍俊不禁,“难道你和小李就不要小孩?要做丁克?”江文娴又笑着说,“你好看,小李也好看,以后保准生些个漂亮的小人儿,家里头四代同堂,才热热闹闹。”

先不说她和李骧八字没一撇。

“生些孩子”?“一个”都不得了,“些个”?

多恐怖的量词!

宁瑰露头疼得很,搬出万能的挡箭牌:“想要我结婚啊,等什么时候宁江艇先结婚生小孩了,我立马就结!”

那一位是山高水远,家里谁都管不着的。

“你哥要是打一辈子光棍,你就跟着打一辈子光棍啊?”

“嗯嗯,”她连连点头,“等老了我还要和我哥住一家养老院,他坐轮椅我拄拐杖,我们还能一块玩。”

“哎呀。”江文娴好气又好笑,“你们俩兄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宁瑰露嬉皮笑脸,逃之夭夭:“大伯母,您就别操心我了,我的事半撇都没有,您再催婚,那可就是违背婚育意愿自由了!”

“哎!你这丫头!”

宁瑰露一转身,一把握住庄谌霁的胳膊,拽着他道:“快走快走。”

江文娴奈何不了她,只能在背后吹胡子瞪眼。

窗户没开,房间里的药味不散。她环顾一圈室内,真是无奈叹气,床铺乱糟糟的,书柜里相框也倾倒。

她推开窗户换气,又拉开书柜门将俯下的相框扶起来。惊讶发觉是张新照片,脸上微微的笑意在看清合照人像时慢慢淡了下去。

“你怎么回事?”

楼梯间,宁瑰露松开攥着庄谌霁的手,回身看他。

他脚步一停:“嗯?什么怎么回事?”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怕我大伯母?”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着他脸上每一处神色。

庄谌霁眼肌一提,惊讶笑道:“怕?怎么看出来的?”

宁瑰露没从他神情中看出什么,但心里还是狐疑:“你们都怪怪的。”

他哂然失笑:“你什么时候也有了这疑神疑鬼的毛病了?”

她直觉一向不算准,见他泰然自若,只得收起心里那淡淡的疑心。

从前在院里,各家各户抬头不见低头见。大伯母待孩子随时都是一副和蔼的笑脸,若是当天天阴,瞧见小孩上下学,还要关切一句:“带伞了没有啊?”

待庄谌霁,因他父亲从前给老爷子做过勤务员,他又和宁江艇是朋友的缘故,大伯母对他更宽厚亲近一些。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他父亲偏心弟弟,大伯母为此还专门登门同他父亲就教育问题促膝长谈,让他父亲待孩子一视同仁些。

如今他们都不是孩子了,兴许是太多年没有打过交道,彼此生疏了倒也说得过去。

啧,还是觉得怪。

宁瑰露心里还是留下颗怀疑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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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大伯也已到家,将外套脱下,进门先高声招呼:“爸,吃饭了吗?”

没听见回应,立刻又问家里阿姨:“老爷子呢?”

“老爷子在后院晒太阳呢。”

“今早坐了多久了?”

“九点多坐那儿打了会儿瞌睡。王燕说让老爷子回屋坐会儿,不乐意呢,非要在外头晒着,真是死犟死犟的。”

许姨又说:“小露也回来了呢,刚上楼。和老爷子拌了几句嘴,挨了两下,上楼抹药去了。”

宁华胜哭笑不得:“她都这么大人了,还惹老爷子上火?”

“可不是……”

宁瑰露从楼梯间走下来,摆手道:“大伯。”

“怎么回事?打着哪了?”

大伯也问。

宁瑰露还是那套说辞:“没事,就是碰了一下,抹了点红花油。”

老爷子这时候从后院进来了,撑着拐杖,冷哼一声道:“豆腐做的,碰一下就稀碎了。”

宁瑰露不服气:“您对您的实力有什么误解啊?都抽得我弹起来了!”

“你们这爷孙俩,真是……”宁华胜无奈,道,“快来吃饭吧。”

庄谌霁也从楼梯口走了下来,宁华胜惊讶扬声:“小庄今天也来了?”

“伯父好。”他微微低头打招呼。

宁华胜很高兴:“今儿中午热闹,就是下午得上班,不然怎么也要小酌两口。”

江文娴从楼上走下来,语气不算好:“别成天惦记着你那两口酒了,真不知道有个什么好喝的。”

宁华胜悻悻:“也没说要喝……”

菜端上桌了,老爷子站桌边扫了一圈,脸上喜怒不辨。

老爷子年轻时在单位里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如今年纪大了,在家里倒愈发地被当小孩般哄起来。

他吃了一辈子硬米饭,尤其爱了那口锅巴,如今牙口也不大好,嚼不动硬的了,但性子还犟,时不时念叨着让厨房做点。

厨房的人明面上应着好好,但就没真做过。营养师明令禁止老爷子吃有害健康的“垃圾食品”,大儿子也监督着,谁也不敢“好心办坏事”。

老爷子这么一雷厉风行的人,哪受得了这管束,每回一上餐桌,把桌上的菜看一遍,瞧不见一道爱吃的,脸色就板下来,一顿饭都瞧不见一个笑脸。

“吃饭吧。

“老爷子说。

他这句话落下,大家才陆陆续续开始盛饭。

宁华胜给老爷子先打上一碗,又给老婆盛一碗递去,接着才到自己。

庄谌霁起身接过饭勺,接着向宁瑰露伸手,她嬉笑着,将碗递给了他。

家里来客人的时候,都是家里阿姨盛饭,这样有规矩,不叫客人手足无措。

只有自家人吃饭时,便都是自己盛饭。

上次宁瑰露回京,庄谌霁便来宁家吃过一次饭,那次是家宴,大家也都比较随意。宁华胜和庄谌霁聊了不少话题,关于国内形势的、经济上的,侃起大山来漫无边际,这回续上话题,从泾市的发展开始,又是好一顿聊。

老爷子年轻时在泾市待过两年,说起些风俗习惯和人文倒也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宁瑰露是聊什么都能插上两句,一顿饭下来倒是都聊得火热。连老爷子都心情好了不少,添了一碗饭。

饭桌上唯一没怎么说过话的就是大伯母,不过她一向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倒也不算突兀。

吃过饭,就到午休时间了。大伯和大伯母都回房准备休息会儿。老爷子不肯承认自己老了,年轻时候就没有午睡的习惯,如今也不爱大白天的上床躺着,非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宁可放着CCTV7的广告,也不回房。

家里人都习惯了,阿姨收拾了餐厨,也逐渐各自回了房间午睡。

宁瑰露和庄谌霁陪老爷子坐了会儿,就着电视新闻聊了阵儿,又剥了会儿石榴。老爷子先扛不住,迷迷瞪瞪地靠着沙发合上了眼睛。

这也不是头回了。说着不午睡的老爷子几乎每天下午都是这么睡一两个小时的。

听见鼾声,宁瑰露熟练地把电视音量调到5,留点动静,又不至于把人吵醒,将沙发一侧的小毯子铺开盖在老爷子身上,接着朝庄谌霁摆了摆手,示意他跟她去楼上。

俩人一前一后轻手轻脚上了楼,到了二楼,才恢复正常走路的声音。

“你困不困?下午要不要睡会儿?”宁瑰露压声问他。

庄谌霁轻声道:“不是很困,你要睡吗?”

一到这个点,家里就静得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往常约客人来家里,也都是在下午四点左右,叫人来家里吃晚饭,还从来没留客人在家午睡过。

家里房间不算多,楼下三间,楼上三间。

老爷子和伯父伯母都在楼下休息,门对门挨着,是为了方便照顾老爷子,另外一间是阿姨休息的房间。

楼上的三间房,一间是宁瑰露的,一间是宁江艇的,还有一间客房,往常也有不住家的做饭阿姨下午在里面小睡一会儿。

此时就剩下两间房。

宁瑰露说:“大家都睡了,我也有点困了。你要是想睡,上宁江艇的房间躺会儿,要是不想睡,上我屋坐会儿。”

庄谌霁想也没想道:“那我去你房间。”

外面日头正盛,蝉鸣不断。

窗户被打开通风透气,但正是最热的时候,透不进一点风,只有燥热。

宁瑰露反手合上门,将门锁按上,招呼:“二哥,关一下窗,我要开空调了,热死了。”

他去将窗子合上,又问:“窗帘拉上吗?”

“嗯,不用拉太紧,留点缝。”

屋内昏暗下来,只有一线耀眼的光从窗帘中间的缝隙泄下,打在书桌和地板上。

宁瑰露趴在床上伸手摸过床头的遥控器,把空调打开,利落调到16度。

庄谌霁看了直皱眉:“温度太低了,要着凉的。”

“先降下温,太热了。”

她躺倒在床上,咸鱼一样摊开身体躺了会儿,忽然感觉有一股难以忽略的酸臭和红花油味,鼻子冲得实在受不了了,爬起身道:“太臭了,受不了了,我得洗个澡。”

空调冷风淌下来,冷热交替。

她起身往衣柜走,路过他身侧,被拉住手腕带了过去。

“干吗?”

庄谌霁拉开她书桌边的椅子,落座后的姿态不像坐在一张老旧的书桌后,倒像是在自家办公的书房里,优雅,游刃有余。

他一只手扶着她后腰,将她带着转了半圈,转向书柜位置,说:“什么时候印出来的?”

她扭头一看。天杀的,她刚扑下去的相框被扶起来了。

宁瑰露:“……”

好在她脸皮早就够厚,只在心里犯了下嘀咕,很快泰然自若道:“照片拍出来就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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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的啊,怎么?你觉得这照片不好看?”

“好看。”

他抚着她后腰的手环过她的腰,轻轻低下脖颈将下颌抵着她小腹,那双孤高清冷的眼睛仰视她,他说:“我在书房摆了这张照片,不想见你,就把照片盖下,可又忍不住想摆起来。我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有时候真恨你……”

午色如此静谧,沉凝,浮动的空气中流淌着夏的气息,那是一种诚挚而炽热的气息。

他这样仰头看她,姿态俯低,像让渡领地,叫人心头膨胀,飘飘然,她轻笑着,用手指挑挑他下巴,轻声道:“恨我什么?恨我不公开介绍你?”

“不。”他低声说,“光是呼吸,就足够让我恨你了。”

“太可怕了。”她佯作吓倒。

他的手紧紧圈着她的腰,一字一句道:“你逢场作戏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要我知道你哪天要和别人谈婚论嫁,我一定……”

他唇抖了抖,脸色也苍白,像自己将尊严撕在脚下践踏,却放不出有震慑力的恫吓。

她有多情的资本和底气,遑论她现在单身,在感情这场游戏中有挑三拣四的权力,就是结了婚,她爱玩也只能叫人拿她无可奈何。

想起她身边围绕的那些男人,他能气得浑身发冷:“……宁瑰露,你不能那么对我。”

小楼如此寂静,掩上门,他们像在窄室内背着所有人偷情。

她一生下来就是明珠,被人高高捧起,这辈子不懂什么是服软退让,谁待她强硬,她更要硬碰硬,偏偏经不住他在她面前低头,委曲求全。

她受不了他眼眶微红的模样,索性岔腿在他膝上坐下,两腿并和,双手一撑,将他禁锢在座椅中间,正色,“庄谌霁,我没有待别人这样心软过,你不能拿着我一个软处使劲摁。”她伸手端起他的骨相明晰的脸颊,“别人和我这么闹,我早让人滚蛋了。可我哪次没有心疼你?我对你的偏心还不够明显吗?”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他一遍遍吻她潮热的皮肤。……

一楼,次卧。

宁华胜洗了把脸从外头进来。江文娴正坐在床侧反手用胳膊肘敲打肩颈,嗵嗵作响。

“肩周炎又犯了?”

宁华胜站在床位,低下腰给妻子捏了捏肩膀。

江文娴长长叹气:“开了两个小时会,坐得腰椎也疼,真是老了。”

“谁坐久了都疼。这肩膀硬邦邦的,要不要拿筋膜枪按按?”

“算了算了,”江文娴摆手,“别麻烦了,摁会儿就睡,下午还有事。”

“等明年退了,就别操心家里的事了,跟你那些朋友报几个团,出去玩去。”

江文娴阖眼笑着,侧头握了握丈夫的手掌,

无言默默按了一阵,感觉肩膀松快许多了,她道:“可以了,睡吧。”

“还得是年轻人精神好。单位里几个小年轻,中午也不用午休,下午喝杯咖啡就生龙活虎了。”

夫妻并肩躺着,盖着一床薄薄的空调被。江文娴闭着眼睛“嗯”一声,应道:“毕竟年轻。”

“文娴,”宁华胜慢慢沉下声,低声叹息,“你觉不觉着老爷子最近精神劲儿没以前好了,睡的时间也长了……”

江文娴知道他的意思,握了握他干燥的手背,淡淡说:“别胡思乱想,夏天天热,我们都困,更别说老爷子。”

“但愿吧。”

室内静下来,老房子隔音不算很好,外头电视机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进来。宁华胜翻了个身,听了听外头动静,说:“小露上楼了。”

江文娴没有应,好一会儿,她才出声:“你说宁宁今天带小庄回来做什么?”

“来看老爷子的吧。老爷子今天还挺高兴,还是爱和年轻人打交道。”

江文娴转了身,敛眉问:“你是真不记得,还是跟我装傻呢?”

“唉。”宁华胜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踢了脚被子,抻直腿,“那都老黄历了,现在都这么大了,谁还拿以前的事说事?”

江文娴轻哼一声:“当初让我棒打鸳鸯时你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当初都小……现在都三十好几了,要是真在一块了,那我乐见其成。小庄也是个知根知底的,品性不坏,沉稳有能耐,不过……”

江文娴冷声说:“我可不想有那样的亲家!”

宁华胜叹气:“唉,人心都是偏的。”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庄家的小儿子那年中考。中考前两个月,庄家的那位二婚太太拎着礼找上了门,张口就叫江文娴“亲家”,让她走动走动,将他们“康明”放到十四中去。

江文娴何等修养,都被那厚颜无耻气笑了,没绷住怒意,险些要将人扫地出门去。

宁宁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再没有比宁宁更聪慧、更可人疼的小姑娘了。她待宁宁,比待自家小子更用心,不止是做小侄女,是真真切切当闺女带大的。

小孩青春期有些懵懂的交往也是正常,她看在眼里,没有横加干涉,是尊重宁宁的意愿和隐私。他们算什么东西?竟还蹬鼻子上眼拿孩子那点事对大人恫吓拿乔起来了?

小庄是个礼貌、懂事的孩子,待他,她是迁怒。但正如华胜所说,人心都是偏的,十指尚有短长,她也不能免俗。

那时宁宁正要升高三,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年。

和小庄谈过后,这孩子就懂事地明白她的意思了。此事从此盖过,再也不提。却没想到俩人至今还能做朋友。

或许她是不该将过去的事仍记挂在心上。

江文娴轻叹口气,合紧了眼睛。

二楼,晦暗书桌后。

宁瑰露扣在庄谌霁后背的手掌一紧,将痛喝压在了喉咙里。他一口咬在她肩膀上,像要将她嚼碎了吞下去,她疼得眼泪横飚,起身想往后退,又被箍紧了腰。

“你大爷的——”宁瑰露压着嗓子痛骂,“我**……”

“你来操!”

他那双一贯不显情绪、冷淡、矜傲的眼眸里盛满了如火石迸裂的怒火,“你对我有偏心?宁瑰露,你鬼话说多了,自己还辨得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吗?”

肩膀疼。她气得心口起伏翻涌,抬手紧掐住了他下颌:“你还要怎么样?祖宗?你把我拉黑,我腆着脸把你加回来,你闹失踪,我就差没把整个京市翻过来……你还要我怎样?为你拦飞机还是为你和家里人决裂?”

“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一点真心,我要你爱我,只看着我!”

如同剧烈膨胀的氢气球撞上熊熊燃烧的烈火,“砰”一声激烈爆燃,火星纷飞,然后一点点泯灭,火光点点地沉散飘落。

她像被猛地扎了一针,爱-欲的酒精灯烧过,烫到近乎灼骨的针透穿脊骨。叫她弯不得腰,低不下头,也退不了步。

他索求什么,她都能找出百八十个借口含糊过去,可他偏偏要“爱”。

她在玩世不恭里早就忘了要怎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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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一个人。

感情就像一场角色扮演的游戏,两个人暧昧纠缠,在困境倾轧来时毫不犹豫一拍两散,才是当代“快餐爱情”。所谓“爱”不过是寂寞的都市男女用来疗愈孤独的浪漫幌子,本质都是酒肉关系,是体温、是无意义的聊天记录、是两具身体的抚慰,是在某一时刻自以为有人懂得了自己,在一段段浮萍关系中寻找如尼古丁般短暂而又麻醉的慰藉。

没错,爱就是当代人的尼古丁。

她自持自制力强,明知有害,也依然在感情游戏里游刃有余。可当他那样决绝地逼视向她时,她无言以对,清醒的理智和自控力给不出任何参考答案,她低头,摁着他的脖颈重重吻他。

像抽一支明知会呛嗓的烟,仍将烟雾吞下嗓,经过肺,火燎的烟雾刺痛铭心刻骨,而又无处可逃。

靠椅倾倒,撞向桌沿。

他没有找抓手,自愿倾覆,跌破头也无所谓,只紧紧地、像拖宿敌入地狱那样圈紧她。

她跨坐在他腰上,掌心一用力,衬衫上精致贝母扣被生生拽掉。

他仰靠着,仰视着她。

冷白的皮肤苍白清透,碎曜石般的眼睛狭长发红。时间总是偏爱美人的,曾经的青涩如今都化作一张成熟的面具,只是那张假面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眼里的怒火已全数化作了难堪和委屈。

该怎样形容那种眼神?像一个明知此题无解,却还执意要写上过程的人。

他抬起手掌,想用掌心拭掉那滚落的,无用又难堪的眼泪。

她拿开了他的手,亲吻他的眼眶,低声说:“别哭。”

她拿他还有什么办法?他一掉眼泪,她就觉得什么都是她错了。

她解开他的皮带,将拉链往下拉,跟他说:“抱紧我。”

他真恨她,恨死她了。

可又爱她。

血直冲上脸,他仰起头,脖颈青筋和额角青筋都迸起。

他从未想过会这样混乱的发生。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时间、以这样的姿态。

她高高在上,理性、冷静,干燥的指腹抹过他眼尾泪痕,可他眼睛一眨,眼泪又倏地滚落。

她是心疼、怜悯,还是单纯想要?

他不清楚。

他甚至不清楚她是不是还能对别人做同样的事,还能同样温情地替别人擦眼泪。

“唔……”

呼吸声压得又低又沉,他搂着她,将鼻尖埋在她颈侧里,黑色碎发搔过皮肤,麻麻痒痒,他一遍遍吻她潮热的皮肤,声音哑得像重感冒,“宁瑰露……你不能只贪新鲜感,不想负责。”

她声音也很哑,捂住他喘息不止的唇:“祖宗,楼下有人,安静点儿。”

昏暗的室内漂浮着淡淡的腥膻味,垃圾篓里扔满了纸团。她身上只有一件白衬衫,热汗将枕头和床单都濡湿,一只手臂紧紧搂着她,将脸埋在她下颌下,过了会儿,他又抬起头,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宁瑰露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散开了,懒得不想挣扎。

楼下有开关门的动静,她说:“我大伯他们上班去了。”

“嗯。”

他低低应,将她嵌在怀里,四肢八爪鱼般将她缠住。

她又躺了会儿,估计老爷子也醒了。她道:“我得洗澡了,真的臭了,你闻不到吗?”

“没有。”

“嗯?”

“没臭。”

他将她紧紧缠住,像绞索,要将她勒进自己身体里。

骨头都疼了,宁瑰露睁开眼,把他往外推了推,“有点热,别搂着了。”

他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他说:“不管你承不承认,在我这都是了。”

“嗯……什么?”

“我不会再接受你身边有其他男人。你要么跟我在一起,要么我们孤独终老。”

她哑然,没回答。

他不知道她沉默的那几分钟里,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还是在懊恼怎么打发他。

他们的呼吸越来越轻,像要再度睡过去。但不一会儿,她推开他,起身避开话题说:“我洗澡了。你待会要洗澡的话,我给你去拿套我哥的衣服。”

他的手指一点点泄力,松开手,放她去浴室,只“嗯”了一声。

他们做了最亲密的事,可他心里是空的,里面也

什么也没有。

浴室水声没有响,他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想起进浴室前她拿了手机。

声音很低,隔着一扇门,传出来也并不清晰。

他将呼吸都放得很轻,侧耳去听,听见了几个字音。她说:“嗯,才看到消息,那下次约吧。”

他不敢想她在回谁的电话。

心口一道道创口累累叠加,无用的伤疤早就淌不出来血,他漠然如作壁上观,评价自己:咎由自取。

二十来分钟后,她洗完澡走出来,换了件灰色上衣和深色牛仔裤。

他坐起身,被子下滑,露出的白皙上身每一处都是吻痕和咬痕,黝黑深邃的眼睑垂下,像被红笔胡乱涂抹的瓷娃娃。她将手机随手放到书桌上,又走到床侧来,弯下腰抚着他后脑勺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你去浴室吧,我帮你去宁江艇房间拿衣服。”

她走出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瞧,她仍旧游刃有余。

他冷眼旁观。

宁江艇的房间比她的要小很多,没有内浴,床头靠窗,另一侧是一张书桌。房间主人太久没有回来。私人物品都已经收拾起来,成为了家里另一间客房。

书桌上摆着空的玻璃烟灰缸和一支黑色水性笔,靠椅的椅背挂着一件绿色的外套。这些都是客人留下的痕迹。

属于宁江艇的,只有墙面贴着的身高贴上水性笔的痕迹,划到最高185CM后就戛然而止了。

她拉开深色的胡桃木衣柜,大衣都已经用透明袋装起来了,衬衫用衣盒一件一件叠着收起。

不知道他穿宁江艇十几岁时的衬衫会不会小了,她找了一件白色T恤和咖色休闲长裤搭在胳膊肘上,合上衣柜门,推门走了出去。

庄谌霁已经进浴室了,里面有哗哗的水声。

她敲了两下门,说:“二哥,衣服放外面了。”

她将窗帘拉开。天色依然明亮,现在还不到下午两点。她弯腰拉开抽屉,习惯性地要摸烟,先摸到了戒盒。

顿了顿。她将盒子拿出来,拨开盒盖,看了会儿。

楼下嗵嗵响,她回过神,将盒子塞回了抽屉里。

她从楼上走下去,瞧见老爷子侧着身,对着光在穿什么。

“爷爷,弄什么呢?”

老爷子没答她,眯着眼睛瞧着鱼钩。

她站旁边,蹲下身看:“又想去钓鱼了?这么热的天呢,不怕中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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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点,别挡着光。”老爷子不耐烦说。

人老了,手还是不像年轻时候那样灵活了,缠两圈又脱了钩。他倒难得耐心,又解开鱼线,重新绑。

宁瑰露看一遍看明白了,伸手说:“给我吧,我给您弄。”

老爷子不怎么信任地看她一眼。

宁瑰露顿时被气笑:“不就绑个钩子吗,您还信不着我啊?”

老爷子慢吞吞把钩子和线交到了她手上。宁瑰露在沙发上坐下,按着一侧鱼线,一圈一圈把线绑在了钩子尾巴上,没好气:“就是这样,对不?”

“嗯。”老爷子肯定一声。

宁瑰露将绳子拉紧,拿起旁边剪刀把短线剪掉:“是不是还要把钩子和竿接起来啊。竿呢?”

“会弄吗?”老爷子对她不怎么信任。

宁瑰露都没脾气了,拿过竿,将子线和钩子绑起来:“瞧着,我给您打这个结,结实。”

老爷子在一边看着。宁瑰露耐心道:“从洞这边穿过去,绕几圈后再从这穿过来,再回绑几圈。肯定比您绑的那个要结实。”

庄谌霁从楼上下来时就看见宁瑰露和老爷子凑一块弄钓鱼竿。老爷子听得还很认真。

他停住脚步,站了一会儿,福至心灵地拿起手机,打开相机,拉近镜头拍了一张照片。

画面放大,连老人脸上的斑痕和她脸上绒毛都清晰。

像一束阳光倏然透进了那积久不见天日的暗室,那沉压得叫他喘不过气的情绪突然就被一阵很轻的、几乎惊不动蝴蝶的风吹散去,他竟心口一松。

听到“喀嚓”的快门声,她转头往楼梯上看去,愣了一秒钟。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站在那儿的人是宁江艇。

老爷子也说:“江艇?”

她反应过来,对老爷子说:“是小庄呢。”接着又朝庄谌霁招了一下手,“我们要出去钓鱼了,你一块来吗?”

他放下手机,颔首说:“好。”

北水湖钓鱼亭。

正值曝晒的当午,亭子里没有人,湖面平静不起波纹。他们三个人拎着钓鱼竿和箱子进了亭子里。

老爷子今天精神倒是好,一路都不用搀扶,腿脚虽慢,但也稳健地走了过来。

宁瑰露和庄谌霁慢两步,她低声和他说:“老爷子今天心情还真挺好。”

“因为你回来了啊。”他说。

宁瑰露撇嘴:“我前几天在家他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

老爷子天生性格这样,没几个人见过他脸上露出笑容,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宁瑰露回家,老爷子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老爷子挑了个晒不着太阳的阴位坐下,将一包鱼饵递给宁瑰露。她撕开包装袋,抓了一把饵随手抛进湖里。

四散的饵料散成了一片。老爷子抬手就敲了她一下,气得沉声吼:“叫你来喂鱼的?往前边抛!”

她嘶一声,摸摸手背:“有话不好好说,又打人,有您这样的吗?”

“去去。”老爷子把她扫到一边,指挥道,“小庄,你来。”

今日暖意盎然,晒得叫人骨头都发懒。

估计鱼也在午睡,二十分钟了没一条上钩。宁瑰露带了几块桃酥和山楂条,双腿夹着鱼竿,嘎吱嘎吱在旁边吃。

老爷子更气不打一处来:“吃个没完,鱼都不来了!”

她嚼嚼嚼,说:“我不吃,鱼也不来啊。”

说完,她又问坐老爷子另一边的庄谌霁:“你吃吗?”

见老爷子脸色铁青,他识趣摇摇头。

老爷子:“吃吃吃!鱼都上不来一条!你坐这有什么用!”

她把山楂条喂老爷子嘴边:“骂累了吗?吃口?”

“不吃!滚蛋!”

鱼竿一重,她“嗬”一声扭回头,把山楂条塞回自己嘴里,起身提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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