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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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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流云寨 “你男人醒不过来了,你现在和……

没过一会儿,光头送了几身干燥的旧衣裳来和一小盆温水来。

“你家男人太高了,寨子里没他合身的衣裳,我拿了几件我的,先凑合给他穿吧。”

他们两个的衣裳都被雨给浇透了,沈京墨的中衣也落在了那个小山洞里,山上温度低,太阳还没升起来,她冷得直打颤。

收下衣裳和水,沈京墨分外感激,一连道了十多声谢。

光头笑呵呵地摆摆手:“你先给他擦擦,换好衣裳了叫我,我去喊老张头儿来给他瞧瞧伤。”

光头说完就出去了。

沈京墨顾不得清理自己满脸的泥污,抱着水盆放到床头,去脱陈君迁的衣服。

被雨水和鲜血浸透的衣裳一层层剥下,露出布满伤痕的皮肤,沈京墨看着他消瘦了许多的身子,眼中的泪几乎没有停过。

他腹部那道狰狞的刀口如今已经不再出血,可脸色却仍旧苍白如纸,沈京墨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只好转过头去擦。

可眼泪刚刚擦干就又涌上来,她只能一遍遍去擦,直擦到衣袖都湿了两大团,才总算能勉强忍住哭泣。

她手脚麻利地给他擦身。

陈君迁身上都是被雨水晕开的血污和泥浆,沈京墨搬不动他的身子,只能先把胸膛和腹部擦拭一遍,再艰难地把他翻过去侧躺,迅速地擦洗后背。

腿倒容易擦些,至少她现在脱起他的裤子来,不像当初从雁鸣山下捡回一条命后给他上药时那般害羞了。

等擦洗完陈君迁的身体,水盆里的水早都浑浊得不能再用了。

沈京墨也没工夫清理自己身上沾染的泥水,一层层给他穿上干净的衣裳。

光头比陈君迁矮上半头,身材倒是差不多的魁梧,可陈君迁穿上他的衣裳,竟还显得空荡,尤其是腰上,空出了很大一块,衣摆落在腰两侧,竟像盖了张小毯子似的。

他瘦了好多。

沈京墨鼻子一酸,赶紧给他盖好被子走到一旁,手忙脚乱地换好衣裳,打开门去叫光头来。

光头很快就带着一脸困意的老张头儿回来了。

那是个个头很矮的老人,花白头发花白胡须,脸如树皮布满皱纹,一双小眼睛就藏在两道皱纹里。

看见陈君迁腹部那条蜈蚣似的伤,老张头儿面露难色,摸摸这里碰碰那里,最后探了探他的额头,回头看向沈京墨。

“伤口是你自己缝的?”

沈京墨忙点头:“是……缝得不对么?我没做过,不知该怎么缝才……”

“针可曾过过火,或是用酒洒过?”

沈京墨一怔,摇头。

老张头儿又看了几眼那道伤:“只要今晚不发热应该就无碍。”

沈京墨总算松了口气:“那您可知我郎君何时会醒?”

“不好说,少则一两天,多则半个月。我也不知这伤口有多深,有没有伤及内里……看他的造化吧。”

老张头儿说完,又叮嘱了沈京墨几句,便打着哈欠走了,只说要是有事,就去他屋里喊他。

沈京墨连连道谢。

光头也没去送老张头儿,等沈京墨给陈君迁系好衣裳盖上被子,他看了眼天色:“大当家的应该醒了,你跟我来吧。别看我们哥俩把你带上来了,能不能留下还得大当家点头。”

沈京墨点头称是。

两人走出屋子关起门后,沈京墨看见院中有个水缸,便与光头说了一声,先去把脸洗净,再去见大当家。

缸里只有小半缸雨水,沈京墨费力地取了些来,冰凉的水挨到皮肤有些不适,但眼下也没有条件烧水,她只能飞快地把脸上的泥污洗掉,用衣袖擦干,与光头往外走。

昨夜在山下捡到她时,天黑着,她脸上又都是泥,光头并没看清她的模样,如今终于瞧见沈京墨的长相,他不由得一愣,连走路都忘记了。

沈京墨跟在他身侧,见他突然停住脚步,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光头被她叫了三次才回过神来,摇摇头接着往前走,边走边对她低声道:“大当家要是同意你留下来,记得白天也要把房门落闩。山上男人多,你家男人又动不了。”

他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沈京墨已经听懂了,低下头去,对光头道了声谢。

光头带沈京墨走了不多时,沈京墨低着头,除了偶尔抬眼记下路外,遇到有人过来时都不敢抬头。

像她这样容貌惹眼的女子,在难以自保的情况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露面于人前。

更何况她现在要保护的不只是自己,还有陈君迁。

她不能有事,所以能少惹麻烦,就少惹麻烦。

一路埋头走到一间稍大些的屋子里,沈京墨能看见屋里站着许多人,虽然她低着头,只能看到人们的腿。

有人冲光头喊:“老程,你不是和尚么,怎么专门捡个女人回来?”

光头瞪了那人一眼,还没说什么,又有人出言调侃。

沈京墨听着一屋子男人荤素不忌的话,头压得越来越低。

这令人不适的感觉她体会过,在罗三的匪寨里。

男人们又说了一会儿话,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冷静地提醒道:“大当家来了。”

沈京墨微微抬眸,发现是昨晚救了他们的那个蓄须的男人,他此时就站在人群最前面,大概是没有参与方才的话题,她才没发现他也在场。

此时屋中分外安静,先前那些口无遮拦的男人如今一个个都乖乖地闭上了嘴,似乎对那位大当家十分敬畏。

沈京墨没敢再抬头,紧张地看着脚下。

能养出这样一群人的大当家,她怕会和罗三一样,那她就和羊入虎口没有区别。

很快,她听见一个轻盈的脚步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紧接着冷铁与石头碰撞声传来,像是有人把刀放了下来。

“大当家,”姓程的和尚开口,“昨天我和老洪下山,捡了这个丫头和她男人回来。这丫头识文断字,还会绣花,还能驯马!南羌人的马那么烈,她一会儿就给驯成了兔子,乖得很!我们也给带回来了,三匹,都是好马。哦对对,她说她会管账,正好能帮老付一把。”

和尚说完,屋子里静了片刻。

沈京墨听见一声轻笑,紧接着是一道悦耳的女声:“看来你们这回是捡到宝了。”

一众男人也跟着笑,但不是先前那种放肆的笑,更像是夹杂着敬畏的陪笑。

沈京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流云寨的大当家竟会是个女子!

那女子跳下铺着虎皮坐垫的石椅,走到沈京面前:“听洪山说,你郎君是长寿郡的兵?”

沈京墨微微抬起头来,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并不像她所想的那般成熟,反而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个子比她稍高一些,整个人英姿飒爽,身后的石椅旁立着一把重刀。

沈京墨点了点头,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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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郡如何被围、陈君迁他们如何守城、最终又是怎么帮助一城百姓逃出生天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她想,和尚昨天说过,流云寨的人只杀大越狗官和南羌人,可见这些人嫉恶如仇且仇视大越朝廷,倘若他们知道陈君迁是大越的官,难保不对他产生偏见,所以她将长寿郡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们,希望他们能看在他救了那么多百姓的份上,给他们夫妻二人一个容身之所。

等她说完,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大当家对沈京墨道:“你跟我来。”

说完她便往屋外走去。

沈京墨愣了一下,身边的和尚推了推她:“大当家的意思是你可以留下来了,还不快跟上?”

大当家将沈京墨带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推开了其中一间屋子的门。

屋里乱七八糟地堆满了杂物,有个人正背对着门口,蹲在一堆杂物间整理着。

大当家对那人道:“你要的人找来了。”

那人没回头,一边整理一边道:“那就帮我一起整理,院子里有什么东西、数量多少,都要整理记录下来,还有……”

他说着缓缓站起身来,拖着一条瘸腿迈过堆积的杂物,朝沈京墨走来:“你从隔壁开始……”

话未说完,他看见了沈京墨的脸,顿时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沈京墨也是一样,过了好半天才惊讶道:“……付公子?”

眼前这个跛脚男人,分明就是当初给罗三通风报信的书生!

两人对视着,神情复杂。

大当家看看书生,再看看沈京墨:“你们认识?那就更好了。你在这里帮老付做事,换你和你郎君的吃穿,明白么?”

后面两句是对沈京墨说的。

沈京墨回过神来,乖巧点头。

“人给你留这儿了。”大当家对书生说完就要走,可还没走出两步就又拐了回来。

她打量了一眼沈京墨:“知道我为什么要亲自带你来么?”

沈京墨摇头。

“你这张脸太漂亮了。这山上除了我,基本都喜欢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这院子离你住的地方很近,出门往左,拐个弯就是。那院子现在只你们两个人住,记得把院门锁上,屋门也要落闩。”

这已经是第二个提醒她山上并不安全的人了。

“那群孙子有时候为了睡女人命都不要,以前山上也有过漂亮女人,后来她们要么挑一个男人跟了,要么就消失了。你或许救过长寿郡很多人,也可能会做很多事,但如果你出了事,我不一定会帮你,尤其是,如果占你便宜的是寨子里很有用的人,用处大过你,那我一定不会帮你。”

沈京墨定定地看着大当家的眼睛:“大当家也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大当家听到她这样说,不禁笑了出来。笑够了,她盯着沈京墨的双眼,问她:“你知道流云峰为什么叫流云峰么?”

沈京墨没有反应。

“那是因为我叫盛流云。”

她是这座山的主人,这座山因她而得名。

“单我那把重刀,这山上就没有第二个人能拿得起。胆敢对我不敬的,早就没命了。”

沈京墨此时终于明白,为何洪山说到大当家来了时,先前那些男人全都噤了声。

须臾,沈京墨对盛流云道:“我不会主动招惹麻烦,但若有人意图不轨,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盛流云意外地眯起了眼睛,等待她的下文。

“倘若我因自保而伤了大当家的人,大当家会因此杀我么?”

盛流云上下打量起沈京墨,看她那纤细的手臂怎么也不像能伤人的样子,笑道:“那你最好确保你把人杀了,毕竟死人肯定没有活人有价值。我的寨子里只需要有用处的人。”

*

盛流云走后,屋里就只剩下沈京墨和书生两个人。

回想起葡萄村因为罗三、因为他的通风报信而死的那些人,沈京墨的心情复杂难言。

书生的目光同样不敢在她身上停留,只好盯着墙角的灰尘。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爹”,沈京墨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小男孩便风一样地跑了进来,扑到书生怀里,抱住他的腿摇晃:“爹,我想骑马,程叔不让,你跟他说说嘛,我想骑马我想骑马!”

书生看了沈京墨一眼,蹲下身去抱住儿子:“山上哪来的马?”

“刚来的,有三匹,可漂亮了!我想骑!”

书生还是不信。

“是我带来的,”沈京墨突然开口,引得书生父子同时看向她,“南羌的马,很烈。”

小男孩此时才回头看向沈京墨,随即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姐姐……”

书生在山上也听说了长寿郡的一些消息,见沈京墨精神萎靡,他对儿子耳语几句,打发他出去自己玩。

等屋里再次只剩他们二人时,书生对沈京墨道:“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夫人不该来。”

“我郎君受伤了,撑不到燧州城。”

那想必是很重的伤。

书生一顿,轻叹:“陈大人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夫人不必太过担忧。”

说完,两人又沉默了。

书生默默打量着沈京墨。

自从葡萄村一别,他已有半年多不曾见过她,但她曾经善待过他,她的父亲也曾有恩于他。

书生又暗暗叹了口气:“这里的事不忙,夫人先回去照顾陈大人吧。我来流云寨也有几个月了,在大当家面前说得上话。今后夫人若是有事,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

沈京墨听得出,他是想要弥补对葡萄村的人犯下的错。

她不置可否,只对他道了声谢,离开此处回了她和陈君迁暂住的院子。

许是看在她刚来的份上,也可能是有书生帮忙,有人送来了许多劈好的木柴和米面到沈京墨院中。

这一天沈京墨都没有再出去,煮了些粥喂陈君迁喝下,又简单地洗了洗身上,天就不早了。

她把院门从里面锁上,回到屋里,把房门和窗子也都锁了起来。

山上月光很亮,借着这点光亮,沈京墨坐在床边,给陈君迁揉腿。

“张老先生说,不知道你何时才能醒来,要是在床上躺的久了,腿就废了,让我每天给你这样揉一揉,省得你醒来下不了地。”

沈京墨知道他听不见,但她还是想和他说说话。

“我们现在在一座山上的寨子里,这里有很多很多规矩,比如,晚上不许点蜡烛、不能烧火做饭,不能有光亮,下山需要大当家允许。

“这里人很凶,但也有好人。救我们上山的洪大哥和程大哥就是,张老先生也是,大当家也不坏,我还遇见了……”

她没再说下去,想来他也不想听见书生的名字。

“白天有人送了很多吃的来,但是我不会做饭,只能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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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粥。可是只喝粥,你身子肯定受不了。我想过,明天要不要拿粮找人换些饭食,可蒸饼馒头你现在也吃不了。所以啊,大人要是不想再吃带糊味的粥,或者水太多米太少的粥,或者米被煮烂的粥,就快点醒过来……”

沈京墨滔滔不绝地说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陈君迁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

揉了两刻钟,沈京墨的手都有些酸。她把他的腿放平,爬到他身边躺了下来,脸贴在他胸膛,一手紧紧抱住他。

只有感受到他胸口微微的起伏,她才能安心。

静静听着他的心跳,看着破旧的屋子,沈京墨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他醒不过来怎么办,如果他伤得很重留下病根怎么办……

许多还未发生的令人惶恐不安的可能性在她脑子里轮番上演,压得她快要喘不上气。

从离开长寿郡到现在,她第一次有空闲的时间,不需要担心南羌随时可能破城,有粮吃、有柴烧,可她却忍不住去想可能发生的最坏的事情。

然后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发了多久的呆,直到困意再也无法抵抗,沈京墨抬头吻了吻陈君迁的脸,枕在他肩头睡了过去。

次日沈京墨醒来时,陈君迁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她又煮了些粥,将从别处换来的馒头泡在粥里一起喂他吃下去,接着去隔壁的院子帮书生收拾杂物、整理账本。

说起来,流云寨并不像个匪寨,更像是一个建在山顶上的村落。这两座院子很偏,平日无人打扰,沈京墨有事情可做,就不至于胡思乱想。

天黑前,她回到屋里,做饭、烧水,给陈君迁擦身、揉腿,直到累得睁不开眼,才抱着他的手臂睡着。

第三天也是这样。

第四天也是。

第五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是他们上山的第十二天,陈君迁还是老样子,不管沈京墨如何呼唤都没有醒过一次。

老张头儿每天过来为陈君迁看一次诊,次次都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陈君迁为什么还没醒转,毕竟他肚子上那道伤都快愈合了,他身上也没有其他能致人昏迷这么久的伤病。

“他要是再不醒,以后可能就都是这副模样了。”

老张头儿毕竟只是个寻常游医,被战火所困才来到流云寨常住,看个头疼脑热还好,对于陈君迁这样的情况,他也无能为力。

沈京墨想过去请燧州城里的郎中,可燧州离流云峰尚有些距离,那里的郎中也不肯到这么远的地方看病。

就这样又熬了两天,在老张头儿照例来看陈君迁,又说出同样一番结论后,沈京墨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下午,书生跟和尚在屋里守着,看见沈京墨醒了,忙去叫老张头儿。

沈京墨先一步拦下了他们二人,说自己身子无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如今已经好多了。

两人不信,再三确定她无恙,才不放心地离开。

屋里总算清静了,沈京墨坐在陈君迁床边,看着他出神。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眼泪早在这些天里就流干了。

她凝望着陈君迁日渐消瘦的脸,不知以后的日子该如何熬下去。

他们用尽办法,从几乎不可能逃生的绝境里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老天却又猝不及防地,给了她当头一棒。

就这样枯坐了半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无神的眼中蓦地亮起了光来,起身跑出了院子。

*

临近傍晚,沈京墨不知在何处蹭了一身一脸的灰,拎着水桶气喘吁吁地往院里走。

她得赶在天黑之前把饭做好,再把身上的灰洗干净。

她一路低着头,身边有人走过时,她的脚步就会加快几分。越来越暗的天色让她本能地生出几分不安,只有回到屋中锁好门窗,她才会觉得安全。

转过一个弯,沈京墨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院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见她回来了,那男人看着她咧开嘴,露出一口令人作呕的黄牙:“哟,回来啦?”

沈京墨不认识他,但看他那副表情,和那熟悉的眼神,她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事情。

她没有理会,转头就走。

那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将她拦住:“别跑呀,这么晚了,还不回屋歇息?”

那男人故意把“歇息”二字咬得极重,沈京墨听了只觉得恶心。

她盯着那男人的动作,紧接着对他背后露出个微笑来:“洪大哥!”

听到洪山的名字,男人吓得脖子一缩,忙回头去看。

身后哪里有人。

意识到自己被骗,男人猛地转过身来,却发现沈京墨已经跑进了院子。

院门“咚”的一声重重关上,从里面传来上锁的声音。

沈京墨背靠着院门,急促地喘息着。

下一刻,门外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

沈京墨被吓得仓惶离开门口,连手中的桶也忘了放下,抬脚往屋里跑。

可还没跑进屋里,砸门声就停止了。

那男人轻巧地翻过墙头,落在了屋门前。

沈京墨被这动静吓得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转身往院外跑,却发现院门竟被这人从外面插上无法打开。

墙头太高,她爬不上去。

这附近没有人住,就算白天有人,现在也都回住所用饭歇息去了,她叫也没用。

沈京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惶恐至极地盯着他,一步步往后退。

那男人见沈京墨无处可逃,也不急了,反倒慢慢逼着她走,仿佛在逗弄可怜的猎物。

“你男人醒不过来了,你现在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没听过一句话么,‘寡妇门前是非多’,就算今天我不来,明天也会有别人来。你不会觉得,凭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能在这山上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吧?”

那男人狞笑着:“我是流云寨最好的猎手,跟了我,对你有的是好处。”

第102章 苏醒 她委屈地哭了

沈京墨紧盯着那男人,颤抖着步步后退,却并未退到墙根处,而是在院中绕圈。

她在拖延时间,好让自己慌乱的脑子冷静下来,想想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歹人。

男人倒没看出她的想法。漂亮又柔弱的女人就像猎物,猎物能有多聪明?再如何拖延,最后也只能乖乖落入猎人的手掌心。

他张开手臂慢吞吞朝沈京墨走去,像在驱赶猎物进入陷阱时一般,体会到了难以言喻的快感。

“门都被我锁上了,这儿也不会有人来,何必反抗呢?反正你也跑不到哪儿去,”男人步步紧逼,笑得猖狂至极,四下打量起小院来,“要不咱们去你屋里,当着你男人的面,让他看看,你跟了我,以后会过得多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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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流的荤话让沈京墨作呕,她又向后退了几步,脚下却撞到一个硬物,顿时失去平衡向后跌坐下去。

那是砍柴用的木墩。

除了第一天上山时有人送了劈好的木柴过来,之后沈京墨就只能自力更生,还是和尚心善,给她送来了木头,只不过劈柴需要她自己来。

她记得劈柴用的斧头就在木墩旁边。

跌坐下去的一瞬间,沈京墨的手往身侧一摸,抄起斧头指向正在靠近她的男人:“别再过来……”

男人看见她握着斧柄的双手都在颤抖,脚步也未停,走到她面前来,弯下腰,露出自己的脖颈,指着颈侧道:“还敢在我面前动斧子?杀过人么?知道该砍哪儿么?这儿!砍啊!”

沈京墨被他吼的一颤。

男人见状,更加确信她不敢动手。一个弱女子而已,给她兵器她也不会用,装装样子就想把他吓走?天真。

他将脖子又向前探去,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意:“正好你把斧子送来了,不如你把它给我,我拿它把你那半死不活的男人弄死,然后你直接改嫁给我……”

男人说着就来夺沈京墨的斧头。

斧柄擦着他的手背而过。

男人感觉到脖子一凉,下意识抬手捂住,一股鲜血却从指缝中喷涌而出,洒落一地。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就看见沈京墨手中的斧子在滴血。

“你真敢……”他指着沈京墨,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刚才那一斧划破了他的气管,他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带着血泡咕噜声的残响。

男人慌了,在那一斧子落下之前,他从未想过猎物竟也会反抗。

他顿时慌了神,捂紧脖子上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转身向院门跑去。

浑然忘了院门早就被他从外面锁上了。

沈京墨看着男人踉跄着要逃,顿时想起第一天盛流云就和她说过的话——如果有人占你便宜,你最好确保能把人杀了。

这男人说自己是山上最好的猎手,最好的猎手一定比她这个帮忙整理账册的人更有价值。

放走他,她和陈君迁都没有活路。

斧刃上的血腥气不断刺激着沈京墨紧绷的神经,她看着男人脚下淋漓了一路的鲜血,握紧了斧柄站起身来。

男人已经扑到了院门前,伸出沾染了血的手去推门。可指尖还没碰到门板,就感到背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疼得他摔倒在地,痛苦地打起滚来。

血污模糊了他的视线,以至于他眼中的夜空都变成了暗红色。

暗红色的天幕下,他看见脸上溅染着点点血迹的猎物在他面前举起了利斧。

“放、过、我……”

男人后悔至极,本以为今晚能风流一夜,哪成想竟会送了命。

他目眦欲裂,惶恐地抬起手来挡在脸前,却从颤抖不已的指缝中看到了重重落下的斧头。

沈京墨一次又一次地挥斧劈砍,直到男人再也没了声息,直到斧头卡在了坚硬的头骨中拔不出来,她才筋疲力尽地松开斧柄,向后跌了两步,看着地上那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俯下身去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片刻后,沈京墨强忍着恶心站直了腰,看回那男人的尸体和院中的一地狼藉,正不知该如何处理时,余光就瞥见屋门口站着一个人。

她一怔,随即飞快地抬眼看去。

屋门半开着,只穿了中衣的陈君迁虚弱地靠在门边,手中拎着一把凳子。

沈京墨彻底愣在了原地。

今天晚上的月光不算亮,风一吹,陈君迁的衣摆都在晃荡,仿佛他只是她的幻觉,不知何时就会随风消散。

她一时忘记了动作,也不知要说些什么,甚至就连脸上的血点也忘了擦去,只怔怔地盯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陈君迁丢下手里的凳子,脚步虚浮又坚定地向她走来,一把把她拥入怀中,沈京墨反应了一会儿,才猛地将他抱紧,埋在他胸口低低地哭出声来。

陈君迁卧床多天,腿脚没什么力气,手却稳稳地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缓缓抚摸沈京墨的长发,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安慰她“没事了”。

沈京墨没哭多久就抬起了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陈君迁的眼睛,哽咽着问他:“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抄了条板凳出来,结果躺太久,腿废了,来晚了,”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声音有些干涩,“没受伤吧?”

沈京墨忙摇摇头,抬起颤抖不已的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可手挨到脸边,她才想起上面满是那男人的血。

她把手收了回来,看向尸体,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陈君迁的目光也随之看了过去。

两人沉默片刻,他率先开口:“得把尸体丢掉。”

沈京墨当然知道不能把人留在院里,她不了解这人在山上有没有亲朋好友,万一被人知道她杀了他,难保不会来找她和陈君迁的麻烦。

可是怎么处理呢?她杀过人,可从没抛过尸啊。

在陈君迁出现之前,她脑袋里乱作一团,根本想不到接下去该怎么办。

但他醒过来了,她突然就有了主心骨似的,什么都不怕了。

陈君迁左右看了看,感受着强劲得不寻常的夜风,问沈京墨:“我们在什么地方?”

“山上,流云峰顶上。”他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流云峰?”陈君迁刚刚苏醒,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却觉得这名字甚是耳熟,想了一会儿,他终于记起,流云峰是燧州和长寿郡相邻处的一座高峰,他当初修改长寿郡舆图时曾途经此地。

“流云峰东南侧有处断崖,那一侧都是突出的石壁,从那儿把人丢下去,不会被人发现。就算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失足坠崖,被石壁山岩撞碎了脑袋。”

陈君迁说完看了看月亮:“再晚些,等没人了,我去丢。”

沈京墨没想到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想好了如何善后,但他身子虚弱,刚一苏醒就夜半三更跑出去,万一被人撞见,难免惹出麻烦。

“我去,山上的路我熟悉些,不会撞到巡夜的人。”

“太重了,你怎么把人带到悬崖边?”

沈京墨忍着恶心最后看了那尸体一眼,坚定地对陈君迁道:“就这样定了,我有办法,你在这里等我。”

三更时分,陈君迁用木棍一点点挑开那人横插在院门外的树枝,沈京墨将装着尸体的麻袋拖到断崖处,解开袋子把人踢了下去。

断崖深不见底,宛如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她只听见几声尸体撞在山岩上发出的骨头断裂的闷响,很快就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迅疾的夜风从山崖下倒灌上来,吹得她的发丝和衣裳胡乱飘飞。沈京墨静静地往崖下看了几眼,转身离去。

绕过巡夜人回到院中时,陈君迁已经把地上的血迹都打扫干净,斧头也被清理过了。

风很快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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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丝血腥气,整个小院干净如新,仿佛前不久那一幕幕从未发生过。

沈京墨看着重新紧锁的院门,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陈君迁揽住她的肩,带她回到屋里关门落闩。

沈京墨脱掉染血的外衣,等陈君迁躺下,她也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枕在他臂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肯挪开。

陈君迁也低头看着她,在她额头发顶一下下啄吻。

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了好半天,沈京墨在他衣服上蹭掉眼角的泪,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流云寨的情况,连同她必须杀死那人的原因都和他说了一遍。

说完这些,她把脸埋进他怀里,鼻音很重:“你昏过去前我就在杀人,你醒来我又在杀人,我还以为你会吓一跳,结果你第一反应竟然是帮我抛尸,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杀他。”

他们两个现在听上去倒真像一对亡命鸳鸯了。

陈君迁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轻叹了一口气:“我刚才的确懵了一下,然后我就想,那人竟然把你逼到不得不杀他的地步,我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你该多害怕、受了多少委屈……”

沈京墨摇摇头,想跟他说,这些天她变得很厉害,自己劈柴挑水,自己生火做饭,以前她怎么也学不会做不好的事情,现在她都会做了。

可看见他心疼的眼神的那一刻,她眼一酸,泪又涌了上来。

“山上的游医说你可能醒不过来了,”她委屈地哭了起来,“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

被南羌兵堵在山洞里时她害怕,被猎手闯进院中时她也害怕,但她最怕的还是他再也无法清醒。

陈君迁心疼得一塌糊涂,眼角也涌上了泪。

但他没有让她看见,低下头去吻上了她的唇,在她本能地合上双眼时,轻轻擦掉了自己的泪。

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他不能在她面前流泪。

自从离开长寿郡,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吻过她。沈京墨双臂环上他的脖颈,任由他轻柔地吻她柔软的唇,同时也努力回应着他的轻吻。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欲望的吻,不疾不徐,只为让她安心。

两个人吻了很久才分开,凉凉的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床上,沈京墨看着陈君迁的眼睛,许久,提醒他:“我刚刚杀过人。”

杀过人,还冷静地商量如何抛尸,打扫现场,接着又在这里安静地接吻。

听起来像两个疯子。

“我也许昏迷了半个月,但我记得和你说过,你不是在杀人,你是在救我,”陈君迁纠正着她的说法,又亲了她一下,“会做噩梦么?”

“刚上山那几天每天都做,梦见被我杀死的那个南羌士兵。后来就不会梦见他了。后来的梦里,我只怕你醒不过来。”

“那今天不会再做了,”陈君迁收紧手臂用力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想睡,”沈京墨依旧盯着他看,“怕一闭上眼,明天你又不醒了。”

“那我就一整晚都不睡,反正睡了半个月,一点儿也不困了。”

沈京墨浅浅笑了起来:“你身子还虚,不能不睡。”

“好,”陈君迁听话地立马闭上了眼,“我娘子这么厉害,睡在她身边,别提多安心了。”

沈京墨再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103章 吃醋咯 “你怎么从没这样叫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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