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徐妙锦的应对（2 / 2）

赵明颤声问：“那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回江南。”她说，“听说太湖边上建了座无名祠，我想去看看。”

“那里……没人题匾。”

“不需要。”她微笑，“有些人，本就不该被名字束缚。”

次日清晨，雪霁天晴。女子离去时，未留足迹，仿佛从未出现。唯有桌上那束干梅，在晨光中微微泛出金芒。

赵明捧着《山河志》，跪在墓前，将书置于碑下，覆土掩埋。

“主公……”他低声唤道，不知是在叫建文帝，还是赵文清的父亲赵承乾，抑或是那位早已化作风雨的韩岳，“你们要的太平，正在一点点实现。”

风吹林梢，松涛阵阵，似有回应。

……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

启元帝批阅奏章至深夜，忽觉倦意袭来，便起身踱步御花园。月色皎洁，映得汉白玉阶如霜似雪。他信步走到一处偏殿，发现门扉微启，内有烛光摇曳。

推门而入，竟是史馆。

一位白发老翁伏案疾书，身旁堆满古卷。听见脚步声，抬头行礼：“陛下。”

启元帝认得此人，乃是首席修史官陈廷章，已年逾八旬，仍坚持亲撰国史。

“这么晚还不歇息？”皇帝问道。

陈廷章苦笑：“臣在补一段旧事。关于建文帝的结局，坊间传闻太多，若不趁老眼尚明写下定论，恐后世愈传愈讹。”

启元帝走近，见稿纸上赫然写着：

> “建文四年，宫变骤起，帝未亡，携近臣自密道出逃。辗转浙闽，终隐滇南鸡足山慈云庵，法号‘静真’。永乐二十二年圆寂，年五十六。临终遗言：‘愿后世君王，以仁治国，勿兴刀兵。’”

启元帝读罢，久久不语。

良久，他轻问：“这……可是确证？”

陈廷章点头：“有三份证据。一是当地长老口述记录，二是庵中碑文拓片，三是……一份匿名呈递的档案，附带一枚玉佩为信物。”

“谁送来的？”

“不知。只知送来之人，跛足，断指，说话带着江南口音。”

启元帝浑身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他当然知道那是谁。

那个曾潜伏东厂十年、为韩岳传递情报的密探赵明！

他猛地抓住陈廷章的手：“这内容……能入正史吗？”

老史官正色道：“陛下，史笔如铁，不为尊者讳。建文帝虽失位，然其仁德堪为万世楷模。况今上追尊先祖，赦免旧案，若再隐瞒其真实下落，岂非辜负天下期待？”

启元帝沉默良久，终于提笔，在稿纸边缘写下四个字：

**“准予刊行。”**

又加一句批注：

> “朕之江山，非夺于叔父，实承于伯祖。自此以后，子孙当知：正统不在篡逆之争，而在民心所向。”

翌日，《皇明通鉴?建文本纪》正式刊布天下。民间震动，士林哗然，然百姓反应平静，甚至有人焚香祭拜，称“终于知道了先帝的去向”。

而在南京秦淮河边，一间茶馆内，说书人拍醒木开讲：

> “话说百年前，有一位皇帝，他本可举兵复仇，但他选择了隐姓埋名，只为不让百姓再受战火之苦。他不是最强的帝王，却是最仁的君主……”

台下听众无不动容。

角落里，一名粗布男子默默饮茶，袖中藏着一枚旧印??正是当年锦衣卫密档专用的“玄鹰令”。他听着听着，忽然起身离去，身影消失在熙攘人群中。

数日后，广西边境一处山寨起火，寨主暴毙，墙上留下血书二字：

**“止杀。”**

与此同时，辽东军营中，一位年轻千户收到一封匿名信，拆开只见一幅简图，标注三地连线，中央写着：

**“龙脉归藏。”**

千户冷笑：“又是这套？”欲撕毁，却被副将拦住：“大人，最近已有七省传出类似图卷，会不会……真有什么秘密？”

千户沉吟片刻，终将图投入火盆。

“不管有没有秘密，现在的日子比祖辈强多了。我不想为了虚无缥缈的过去，毁掉眼前的太平。”

火焰腾起，映红了他的脸。

而在遥远的太湖西山，春雨绵绵。无名祠前，一名孩童好奇地问母亲：“娘，这祠里供的是谁呀？”

妇人温柔笑道：“不知道。但每逢乱世将至，总有人说看见湖边有个老头钓鱼。等他钓起了雨，天就晴了。”

孩童仰头望天：“那我能学会钓雨吗？”

妇人摸摸他的头：“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了。”

雨仍在下，轻轻的，柔柔的，洒在每一寸土地上，渗入泥土，汇入江河，流向未知的远方。

江湖不见，山河两忘。

可总有一些人，宁愿自己被遗忘，也要让别人记住光明。

就像那枚沉入湖底的玉佩，背面的誓言终将锈蚀，但那份愿望，却随着涟漪一圈圈扩散，直至覆盖整个王朝的心脏。

多年以后，当又一个年轻人站在紫禁城钟楼下，面对权臣逼迫、朝局动荡之时，他会想起那个烧地图的老者，想起那句“敬过往忠魂，不负此生清明”，然后深吸一口气，伸手，拉响铜铃。

铃声穿透风雨，响彻京城。

这一次，不再是警讯，而是宣告：

**清平之世，虽远必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