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8 憧憬而来，仓皇而逃（1 / 2）
离开申城？
张冬雯离开高盛，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辞职，在方青叶看来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妄图依仗精心设计的、复杂的金融产品给静海银行挖坑，结果被识破还狠狠被方青叶“敲诈”一笔，这样的失败肯定需...
方青叶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目光在会议室里缓缓扫过。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照在他微皱的眉头上，映出一道浅浅的阴影。他没有立刻回答陈丹路的问题，而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仿佛在等某种情绪沉淀下来。
“黄浦支行是静海银行最核心的城区支行之一，客户资源密集，业务体量大，战略地位重要。”方青叶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人选必须兼具专业能力、管理经验和对外协调能力。更重要的是??要能扛得住压力。”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强莺武脸上：“高攀调走后，黄浦支行短期内由我暂时兼管。正式人选，我会从全行范围内物色，三个月内完成任命。”
陈丹路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被赵文君抬手拦下。赵文君轻咳两声，语气平和地说：“方行长说得有道理。这种关键岗位不能仓促定人，尤其是经历了这次风波之后，更要慎之又慎。不如先让李松磊同志代理一段时间，积累些经验？”
李松磊是原东平支行副行长，资历尚浅，但做事踏实，口碑不错。此前因邓蓉调任黄浦而接任东平支行行长，如今又被提出来代理黄浦，显然是各方妥协的结果。
“李松磊可以协助工作，但不宜直接代理。”方青叶摇头，“他在东平才刚上任，根基未稳，若再调动，会影响整个团队士气。而且，黄浦的情况比东平复杂十倍，不是靠‘踏实’就能撑住的。”
会议室一时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滞，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声在回荡。
这时，一直沉默的林薇发话了。她坐在角落，穿着剪裁利落的藏青色套装，乌黑长发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眼神冷静如深潭。
“我建议考虑一个人选??张冬雯。”
这个名字一出，全场皆惊。
方青叶的手指微微一顿，茶杯边缘留下了一圈淡淡的唇印。
张冬雯？那个刚刚从高盛中国辞职、准备回老家发展的张冬雯？
“她虽然离开投行，但从业十年，做过三单百亿级银团贷款牵头人，熟悉国际资本市场规则，也懂国内监管逻辑。”林薇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更重要的是，她在高盛期间深度参与了‘静海安盈-智造一期’项目的设计与路演，对产品结构、风险点、投资者心理都有深刻理解。这样的人才，不该轻易放走。”
陈丹路冷笑一声：“可她已经辞职了，高铁票都买了，两点钟就走。你现在提她，是不是太晚了？”
“不晚。”林薇淡淡道，“只要我们愿意请，她就会留下来。”
所有人看向她，眼神各异。有人怀疑，有人震惊，也有人若有所思。
方青叶放下茶杯，盯着林薇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早就联系过她了，是不是？”
林薇没否认，只轻轻点头：“今早八点通的电话。她说，如果静海银行真正意识到问题所在，并愿意给她一个平台去重建信任，她愿意再试一次。”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强莺武猛地坐直身子：“你是说……她愿意回来？以什么身份？待遇怎么算？”
“职位暂定为黄浦支行副行长（主持工作），试用期六个月。”林薇从容回应，“薪酬对标市场水平，基本工资按照行内标准执行，绩效部分参照总行特殊人才引进政策浮动。若考核达标，可转正并纳入后备干部序列。”
“这……是不是太高了？”赵文君皱眉，“一个外来的年轻人，还没证明自己，就这么破格提拔？其他老员工怎么想？”
“她不是‘年轻人’。”林薇语气微冷，“她是三十岁就带队完成跨境并购融资的女将。她的简历你们可以去查。至于‘外来’??现在谁还分内外？高盛、小摩都在抢我们的人，我们却连自己的人都留不住？”
这话像一根针，刺进了每个人的神经。
方青叶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远处的城市轮廓在午后的光影中显得模糊而遥远。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人事安排，而是一场博弈的延续??关于权力、信任、改革方向的深层较量。
“张冬雯回来，有两个前提。”他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却坚定，“第一，她必须公开说明‘静海安盈’事件中的真实情况，包括高盛方面是否存在误导性陈述，是否存在结构性陷阱；第二，她要牵头组建一个新的财富管理产品研发小组，目标是在六个月内推出一款完全自主设计、风险可控、收益合理的净值型理财产品，替代原有的通道类产品。”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做不到，自动离职。能做到，我就让她当黄浦支行正职行长。”
林薇嘴角微扬：“她答应了。”
会议结束已是下午三点。阳光西斜，走廊里的灯光次第亮起。方青叶独自走在空旷的办公区，脚步沉重。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冬雯发来的消息：
【我在高铁站候车室。你说的两个条件，我都接受。但我有个请求：让我见一见高攀。】
方青叶盯着屏幕良久，回复了一个字：好。
当晚七点，静海火车站外的小茶馆里，三人围坐一桌。窗外细雨淅沥，玻璃上爬满水痕。高攀穿了件旧夹克，胡子拉碴，眼神有些涣散。他曾是静海银行最年轻的支行行长，风光无限，如今却被贬至偏远舞阳，前途未卜。
张冬雯看着他，轻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在申城培训时说过的话吗？你说你要做‘最有温度的银行家’，不让任何一个客户因为不懂金融而亏钱。”
高攀苦笑：“现在想想，真是天真。金融哪有什么温度？全是数字和规则。我不过是被人当成棋子耍了一把。”
“你不完全是棋子。”张冬雯摇头，“你也犯了错??太过信任所谓的‘权威机构’，忽视了最基本的风控流程。但你的初衷没错。你想帮那些中小企业融资，想让普通储户赚点稳当钱。这份心，不该被否定。”
高攀抬头看她：“那你呢？为什么要回来？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地方。”
“因为我看到了希望。”张冬雯望向方青叶，“他没有推卸责任，也没有一味追责。他在尝试改变。而我，不想只做一个旁观者。”
方青叶一直没说话，此刻才缓缓开口：“高攀，舞阳虽偏，却是静海农业信贷的试点区。那里有三百多家合作社，五千多农户，还有两家省级龙头企业正在寻求技术升级融资。如果你真想赎罪，那就从那里开始。”
高攀怔住。
“我不是让你去混日子。”方青叶语气严厉，“我要你一年内把舞阳支行的涉农贷款不良率降到1.5%以下，中间业务收入翻一番。能做到，我就向总行申请恢复你的职级；做不到，你就彻底离开这个行业。”
高攀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许久，他低声说：“我试试。”
三天后，张冬雯正式入职。她的办公室设在十二楼东侧，正对着黄浦江。第一天上班，她便召集原金融投资部骨干开了闭门会，宣布成立“星火计划”研发组，专攻普惠型理财产品的底层架构设计。
与此同时，高攀抵达舞阳。迎接他的是一座灰扑扑的老楼，门口挂着锈迹斑斑的招牌，大厅里坐着几位满脸皱纹的农民，正为一笔五万元的贷款担保争执不下。
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