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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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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大宗师 理学与心学

问斩那日, 徐辞言和殷微尘一起去看了。

刑场设在县衙外面的空地上,邓禄一身狼狈,半点不见之前气焰嚣张的模样, 被枷锁牢牢锁住,跪在地上。

也是奇了,徐辞言刚到的时候, 邓禄好像冥冥之中有所感应,强撑着抬起头视线恶毒地瞪他。

徐辞言毫不客气瞪回去, 附赠冷笑一个。

周围的百姓都已经知道拐子的事,一时间刑场周围哀嚎连天,菜叶子, 臭鸡蛋,还有人拿了家畜的粪便, 噼里啪啦地往他们身上砸,边砸边哭。

“天杀的, 我以前还以为他是个好官呢, 怎么做出这么丧天良的事啊!”

站在徐辞言旁边的大叔一脸嘁嘁, 徐辞言向他打听,就见人一指对面被人搀着的一对夫妇。

那对夫妇哭都哭不出来了, 只愣愣地看着刑场,木偶人一样。

“这家呀也是可怜, 家里就一个姑娘,好不容易宝贝着长大了,就被拐了!”

“家里年年都在找,生意也不做了,就盼着找到孩子,没想到……”

大叔捂着嘴巴悄声说, “说是石大人派人审了,她家姑娘被卖到那种脏地方,没熬住已经去了。”

徐辞言一时无言,半晌叹了口气。

“真是造孽……”

“可不是嘛,真是,哎!”大叔神色悲戚,就见台上石县令一丢板子,刽子手喷了口白酒,钝刀子剁肉一样把刀挥了下去慢慢剁。

惨叫声响彻整个刑场。

“好!”

人头落地一时间,刑场里哭嚎声,叫好声,并着各种嘈杂的声音一起响起,那些家里丢了孩子的,一时间再也按耐不住,哇地呕口血晕了过去。

“我的儿啊!”

哭嚎震天。

殷微尘还要在这守着,徐辞言慢慢退了出去,往白巍家里去了。

冯夫人传了消息过来,说白洵病已经好了,再来半月两人就能到祁县。

为了方便,白巍早早在县城里找了处僻静宅子搬了出去,值得一提的是,殷微尘带着祝娘子搬出殷府后找的宅子正在白家附近。

他平日里喉官衙的事务繁忙,祝娘子一个年轻妇人在家,殷微尘实在不放心。

好在白巍是喉官衙的重点关照对象,住在他家旁边,也安全些。

徐辞言也有些意动,院试若是能过,他就要去县学上学了,在祁县里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很不错。

只是他带着娘亲妹妹,小院子就不太够了,徐辞言挑来挑去,没挑到合适的。

唯一看中的那间,和白家挨着,只是找牙行打听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只是后来就不用纠结了。

滕家给他送来了丰厚的赠礼,还有滕夫人的后家,听说珠儿没事,也喜得不能再喜,不说银子,就连铺子宅子都有好几间。

正好包括了他看中那套。

看着手里的一堆契书,徐辞言心底好笑。

年前他还要靠着抄书换点糊口银子,眼下,也算是个大户了。

只不过,滕家送来的东西里面,最珍贵的却是一个消息。

陕西巡按御史张仕伦出任山南提督学政一职,将于今年九月到任巡视诸府,考校生员,等到秀才们的岁考结束,院试就要开始了。

滕明喻有些不好意思,他家与那边向来无甚牵连,这张仕伦又是第一次出任学政,实在不知道这人有什么喜好。

不过,滕家联系了旧部,倒是给徐辞言送来一份张仕伦往日文章集。

徐辞言拿到东西,心底一惊,这本文集,可比什么宅子来得珍贵得多,若是让山南各府的童生们知道,怕不是要抢破头。

参考答案摆在眼前,谁不心动?

他向滕明喻道谢,滕明喻却避开不受他的礼,“珠儿一事多亏徐小公子,实在不敢再受礼。”

“家里老太太交代了,若是徐公子日后到省城去考试,务必住到滕家,我们扫榻相迎。”

徐辞言一晒,“那也得到乡试了。”

滕明喻叹了口气,“也是,考过了院试,还得来上一年呢”

“我家也派人去打听了,只盼能够打听到张大人的喜好忌讳。”

徐辞言却不是很担心。

别人不知道,白巍知道啊。

徐辞言到白巍府上一问,老者果不其然地点点头。

“张仕伦是天和十七年的榜眼,我之前见过他的文章,为人很是有几分才华。”

“只是,”白巍话语一转,眉心有几分愁绪,“这人是心学大家,文章多信奉阳明心学那一套,你向来以理学见长,倒是不占便宜。”

徐辞言也有些愁。

宋时朱熹对儒家经典进行了重新编排了整理,将《礼记》中《大学》《中庸》两篇独立成书,与《论语》《孟子》合并,就成了后世所说的四书。

启朝科举,主要以程朱理学为主,考生们答题时也多专与程朱传注为主,徐辞言也不可免俗。

以他的视角来看,理学和心学都属于后世的唯心主义。

只是程朱理学强调理论分析和逻辑推理,注重伦理道德和社会逻辑。

而心学更偏向强调从内心出发,认为心即理,理是心,强调知行合一。

两种观点说不上谁优谁劣,只是徐辞言更擅长理学罢了。

他不免有些庆幸,还好提前知道了消息,若是等到九月学政到了才知,怕是补不完心学。

白巍儒学大家,自然是皆通理学与心学,徐辞言推着他到书房里,从架子上取了本《王文成公全书》递过来。

白巍:“你先拿回去看着,通看一遍之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就拿来问我。”

王阳明谥号文成,因此也被称做王文成公,这本书收录了《传习录》《文录》等卷,是研究阳明心学的重要资料。

徐辞言接过书以后,就和白巍告别准备回去,临走时白府里的老奴过来推轮椅,在地上压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白巍中途跌断了腿,虽然保住了命,但再也无法行走了,他哀恸之下强撑着一口气找木匠做了眼下这幅,只是时间紧,做出来的轮椅也不甚精细。

每次被人一推,白巍就紧皱眉心,直到停下才舒展开来。

徐辞言记在心里,准备回去找些木材,按后世轮椅的模样给白巍做一个。

他前世住院的时候也坐过轮椅,好奇之下还特意了解了一番,眼下倒是派上用场。

走了许久,他才回到徐家村。

白日无事,林西柳就带着徐出岫搬了桌子一起习字,徐莺儿也很感兴趣,不过比起其他的,她更想学怎么记账。

徐辞言推开门,就见她坐在徐出岫旁边看她写字,手里抱了一大把鼠尾草,兴致勃勃地捡着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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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哥儿回来了,”徐莺儿见着他,眯起眼睛笑笑,起声到厨房里取了个小蒸笼出来,“快来,这是我按照你说那个法子做的。”

徐辞言走过去一看,白布上面放着的正是几个饼子,裹了一层苏子还依稀可见看见焦黄透绿的色泽。

“这是鼠曲草做的?”徐辞言捏了一个咬一口,淡淡的青草香味混着甜,软软糯糯的十分好吃。

前几日上坟的时候徐辞言见满坡的清明草,就扯了回来做成粑粑拿去上供,徐莺儿见了很感兴趣,问他要了做法。

徐辞言啃了两口,只觉得比他做得好吃多了,甜,咸,香,糯,他忍不住又拿了一个。

莺姐儿的厨艺,当真是好。

不像徐辞言上辈子吃的青团,这边的做法里面是不包馅的,一口下去全是糯叽叽的,让人吃得尽兴。

“我听说北边有些地方,会在里面包上咸鸭蛋,也可以包点腊肉,应该也挺好吃的。”徐辞言若有所思地想。

“这倒是个法子,”徐莺儿眼睛一亮,很感兴趣,“鸭蛋没有,倒是可以包点笋丁腊肉看看。”

吃了东西,她也捡着来意说了。

徐莺儿出嫁的时候,徐父还在,两家一起准备东西,因此她的嫁妆很是丰厚,只可惜后来都被张家给捏手里了。

后来嫁妆退了回来,张家也赔了银子,徐莺儿转念一想,不如就拿这点银子去做点生意。

张家的铺子一向是她管着,管了这么些年,也很有些想法。

“姐姐是想做这草粑粑去卖?”徐辞言听了,若有所思地问,“祁县往常没有这种吃法,若是卖得起来,生意应该不错。”

“只是翻了四月,怕是老了。”

徐莺儿摇摇头,“糯食价贵,县城里的人尝尝鲜还好,怕也不会时时来买。”

“只是我新开铺子,总要打出个招牌来,寻常的包子馒头再好吃也难看出来,倒不如做点新鲜的混着卖。”

她心底很有几分主意,徐辞言琢磨了片刻,也没制止,起身到屋里取了张地契来。

“弟在这些吃食上实在不通,倒是在县里有间铺子,姐姐要做生意,不若就在那做。”

徐莺儿看了一眼,连忙推辞,“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徐辞言摇摇头,塞到她手里,“放我手上也是空着,城里的铺子难租,我看了看,这间铺子位置最为合适。”

徐莺儿也知道这地方,之前在张家的时候,张老太太就没少念叨她陪嫁太少不够租下这间铺子,不然生意一定会更好。

见徐辞言坚定,她也不推辞,“做姐姐的怎么能占弟弟便宜,就当是姐姐从你手里租的”

“言哥儿你写张契书,到时候铺子里的入账就按股来分。”

等待一切弄好,她便风风火火地出门准备去县里看铺子了。

林西柳在旁边看着,摇了摇头有些好笑,“莺姐儿现在,越来越有主意了,倒像是能做大事的样子了。”

看她这雷厉风行的样子,哪看得出来现在在张家软弱可欺的模样。

“果然在父母家里,就是比在别家里好。”林西柳瞅了瞅认真写字的徐出岫,笑着说。

“这是好事啊,”徐辞言笑笑,“我倒是希望出岫以后也这样。”

若是日后出了意外,他改不了徐家的命运,徐辞言也希望妹妹能好好地活下去,若是活不下去了,也干干脆脆地死掉。

别像原著里那样,活不成,也死不掉,平白受半辈子折磨。

徐出岫听见自己的名字,从文章堆里抬起头看他,鼻尖微皱着,像是不满娘亲和哥哥背后念叨他。

徐辞言噗嗤一笑,“好啦,不说了,快写吧。”

第32章 义士 荣获封赏

拐子案破后, 祁县的风气明显好了许多。

最显著的一点,是街上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些女童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最开始那几日,有女孩的人家都不敢把孩子放出来,照例把人留在家里。

但石秋不仅加强了巡逻, 还让里正负责统计各户的孩童情况,记下详细的面貌年纪等等, 这样一来,百姓也渐渐地放开了心防。

徐辞言出徐家村的时候,还看见村口大树底下, 除了往日里惯常待着的几个男童,也冒出来三四个红绳扎头的女孩子。

林西柳见状, 也有心想让女儿出去交些新玩伴,珠儿走了之后, 她就有些闷闷不乐的。

徐出岫倒不是很在意, 珠儿在时, 她和珠儿形影不离十分热络,眼下人回去了, 她难过一阵,也明白珠儿回到自己家了才是最好的, 很快也就想开了。

更何况,徐辞言又给她带了几本游记,让她看着认认字,徐出岫每日看着,干脆不出门了。

见女儿整日埋在书堆里,林西柳有些急了。

前头儿子学倒了眼看着才没好多久, 女儿又要步后尘了。

刚好徐莺儿的铺子开业不久,人手有些不足,林西柳便拉上女儿一同去城里帮忙。

徐辞言把她们送到铺子

外面,这间铺子在城里几处坊市的交界处,附近住着的人家不说大富大贵,也还算得上殷实。

在这里做生意,显然比在其他地方好做多。

徐莺儿刚开业,心底明白这种草做的粑粑算是贱物,只有吃不上饭了才回去啃草,当地人少有会花钱买的,一时半会可能卖不出去。

她干脆不单卖,拿做包子馒头的添头,买几个包子,就白得一个鼠曲草粑粑。

一听有免费的东西送,附近的百姓也不吝于过来试试。

最先进门的,是一对老夫妇,面色红润,衣服料子算不上顶好,可浑身无一个补丁,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的。

他们上下打量几眼,一开口要了六个包子。

徐莺儿一喜,连忙给人装好递过去,才取了个小蒸笼掀开白布,露出色泽鲜绿的粑粑来。

怕早上吃太油腻,徐莺儿不像前面一样拿油煎过,只是蒸了,看起来也颇为可口。

粑粑里加多了糯米粉,软糯的同时也有些不太好携带,不像别的馒头什么的,客人拎着篮子来买,往篮子里一放就行。

这玩意放进去,会黏布。

徐莺儿心思灵巧,夏日荷叶连天,她特意去扯了新鲜的荷叶来裁成小块,有人想吃,就用荷叶垫着递给人家。

买的人一看这模样,当下就笑了,连夸两声雅致,和同行的老伴打趣两声说自己现在也像是个读书人了,才捧着荷叶咬上一口,草木的清香与甜香混得恰到好处,仔细一品,还能品出点荷叶的香味来。

再啃一口咸的,笋干泡发后切得细细的,和腊肉混在一起炒过,一咬开软糯的外皮,咸香的汁水就顺着嘴流了进来,一下子流到心底去,让人眼前一亮,恨不得把舌头吞进去。

“这粑粑,咋吃起来这么好吃呢?”

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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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爷抿了抿嘴,疑惑地看向同行的老伴,“往日里我也吃过笋丁腊肉的包子,就是不如这玩意好吃啊。”

“有股淡淡的清香,也不腻味。”

“你管人家呢,”老伴也各尝了一个,她口味重,更爱吃咸口的,见不大一个粑粑很快就要吃完,连忙转身回头,“包子拿给小的吃,我俩再买几个粑粑去。”

徐莺儿在店里站着,笑呵呵地看着刚拎着包子出门的客人转头又走了进来,掏出铜板就要单独买两个粑粑。

“实在是不好意思。”

徐莺儿脸上露出点歉意的表情来,眼睛却是笑盈盈的,“我家现在做得少,只做添头,要过些日子才单卖。”

那老两头一听,面上当即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三个包子馒头送一个粑粑,他家六口人,买六个刚好得一甜一咸两个。

眼下也不能再买六个啊,这家的包子实诚,看着颇大一个,一人一个做早饭是够的了。

两人面面相觑,踌躇了一会,却都舍不得走。

徐莺儿眼珠一转,笑着把两位老人往里招呼,“我看您二位亲切,也是赶巧,我这多做了几个,只是长得丑些。”

“您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尝尝。”

老人见那装在荷叶里的粑粑,确实是丑了点,皮上破了个洞,可那里面的咸香汤汁气味一下就从着这口扑出来了。

他俩笑意连连,赶忙带着东西回家,把包子给其他大人一分,自个带着孩子搬个板凳坐在屋外去吃。

此时正是家家户户出来买早饭的时候,见他吃得香,又闻见味道,一吞唾沫,连忙来问。

徐莺儿笑着招呼客人,只是实在有些来得晚的,就没赶上了。

他们问了又问,只听那个女掌柜的说真没了,明日再来,才转念一想买两个包子吃吃。

一尝,嗨,还真挺不错的。

就这么几日下来,徐莺儿就赚了快一两银子。

等到她去官府取契书准备给徐辞言分红的时候才发现,言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名字划了,改成徐家二叔二婶的名字。

徐二叔徐二婶一看那满匣子的铜板,喜得不能再喜,一听这事,连忙拿着一堆东西跑到徐家来谢,又说要把名字换回来。

若不是言哥儿教他们拿鼠曲草做粑粑,这生意要做起来,可没这么顺利呢。

徐辞言前面没推得过徐莺儿,眼下还能推不过俩老?

他啪地就跪下磕了个头,“我先前病的时候,家里米是二婶一粒一粒舂的,柴是二叔一捆一捆山上背来的,没有二位,就没有我今日。”

“哎!”

徐二婶连忙拦他,“做长辈的帮扶小辈,这不天经地义的事么,哪里有言哥儿你说的那么严重。”

徐辞言:“那如今我做小辈的孝敬您二老,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又何必来谢我呢。”

他一脸言之切切,转眼又换了副叹气面孔来,“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定是要说我不敬长辈的,我们读书人,最重的就是名声。”

徐二叔也是看着徐父一路考过来的,自然知道孝字对多数人多重要,还怕自己耽误了孩子有些慌乱,可他一看这侄子的表情,也无奈地反应过来。

“你呀,”徐二婶摇摇脑袋,哭笑不得,“就拿这些大道理来糊弄我们。”

徐辞言抿嘴笑笑,看上去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徐鹤刚散学回家没见人,跑来徐家一看,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黑心芝麻包还会不好意思呢。

他眼神实在太过明显,徐辞言睨他一眼,反手掏出本县试题集来递给徐鹤,“鹤弟再过几年也要下场了,来,拿着好好练练,别客气。”

徐二婶喜得直笑。

徐鹤眼前一黑,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眼瞎,这哪是不好意思,分明是凶恶狞笑啊!

徐辞言看他白着脸回去,一时间好笑,摇摇脑袋懒得理这孩子,张家遭殃姐姐又立起来以后,徐鹤那点好好读书的斗志,也像是见了光的泡沫一样散没了。

这怎么行!

徐辞言一脸正色地想,小孩子不读书还想干什么,真是欠打了。

徐家现在不用他干活挣钱,徐鹤啊,还是再读两年吧。

当然,他自己也没闲着。

那本《王文成公全书》徐辞言通读了一遍,把不会的标记好后,白巍就开始正式给他讲心学了。

他讲东西的时候,不像其他夫子那样对着书本一章一节地讲,反倒十分跳脱,但等徐辞言学完了一遍再看,白巍早已在讲授时帮他把知识体系归纳好了。

踩在巨人的肩膀上,他自然能走得飞快。

《王文成公全书》读完,徐辞言又领了《困辩录》《经世堂集》几本回去,梁掌柜听说他在学心学,还托人送了几本白巍这没有的古籍来。

这么一边学书,一边磨练文章,不过几月,徐辞言在心学方面的知识储备也是不容小觑的了。

只不过他没能安分备考到院试。

一日徐辞言正在家里温书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敲锣打鼓地过来了。

徐出岫哒哒哒地跑过来推开书房大门,“哥哥,外面来人了!”

徐辞言钻出去一看,石秋一身官服,亲自带人抬着一块大如牌匾一样的东西过来了,身后还跟着礼房的乐师,唢呐锣鼓又吹又敲。

锣鼓喧天的,十分热闹。

徐辞言:“……?”

“徐师弟!”石秋见他出来,十分高兴,连忙快步走过来,“恭喜徐师弟了!”

“师兄,这是?”徐辞言一脸茫然,“出什么大事了?”

“去看看。”石秋笑着指指牌匾,只见那上面正中四个大字,义善之士,再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大概的意思就是,松阳祁县这个地界有一个童生徐氏,路遇拐子略人售卖,勇斗拐子救下孩童之后,又把人交到当地父母官那,使其能一举捣了拐子团伙,还百姓一个安定。

后来,被拐卖的孩子救回来后,徐氏又捐出宅子充做济慈院给县里安顿她们,其母也不辞辛苦地教女孩们绣花手艺,让人能有一技

傍身……

徐辞言:“…………”

这吹得也太过了吧?

“不过不过,”石秋一脸笑意,“我可没有乱写,都是实打实的记得啊。”

几月来,那些被拐卖出去的女孩都被官府陆陆续续地找了回来,有几个被家人欢天喜地地接了回去,更多的,则是没人愿意要丢在县衙了。

毕竟按世人的眼光来看,她们被四处卖去,坏了名声,带回家了也是辱没了门槛。

还不如就当没这个女儿了。

石秋很是头疼,本来想把这些孩子送到慈济院的,但邓禄其人极为可恶,他之前拐了孩子还没运出去,就是把人当成孤儿关在慈济院里,眼下这些孩子一靠近那就晕。

旧的不行,县里也没钱再搞个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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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辞言听说了,干脆就把滕家送的一处小院送给了县里,用来安置她们,林西柳知道以后,又主动跑去教这些姑娘们绣花。

家人不要了,她们好歹以后能有个手艺养活自己。

“本来啊我只是打算着给你请封个府里的义士。”

石秋摸摸胡子,笑得高兴,“没想到滕家知道了,直接就给你请到朝廷去了。”

一地官员竟然拐卖治下孩童去换取钱财,这事可谓是骇人听闻了,将来若是曝出来,朝廷不知道要被多少读书人抨击。

到时候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眼下邓禄被抓,朝廷的官员一看,即将砸到头顶的一口大黑锅飞了,喜得不行。

再一看这份文书,不仅有当地的官员作证,还有按察使为其站台,心下高兴,干脆利落地就给人封了个义士。

有这么个名头在,日后有人要是拿名声这事来抨击徐辞言,可就是蔑视朝廷了。

朝廷亲封的义士,你说他品行不端,那不是拐着弯说朝廷识人不清嘛!

“多谢师兄。”徐辞言意识到这点,拱手行了个郑重的礼。

“谢什么,”石秋摆摆手,见村长等人都赶过来了,才一拍徐辞言肩膀,“快去整理整理,准备受封吧!”

第33章 院试 大学之道

徐家大门敞开, 香案被搬到院子里,林西柳一脸笑意,抽出最好最贵的青香点上。

石秋见一切准备妥当, 一挥手,乐师们鼓足了劲地吹拉弹唱,跟着他们一起来看热闹的村民们一股脑涌了进来。

跪拜, 念词……徐辞言换上儒服,恭恭敬敬地把牌匾请进家来, 这一套流程才算结束。

“哈哈哈哈哈!”

徐七爷本来还在地里,听见动静连忙带着几个族老跑过来了,看着那几个大字, 止不住地笑,“好啊!我徐家的子弟, 就是出息!”

他再看看从别的村听见动静赶过来的邻里,心下高兴, 立马就跑到林西柳旁边。

“今日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老三家的, 这么多人来给言哥儿贺喜, 可不能让他们空嘴空肚的回去啊!”

林西柳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七叔说得是!”

她对着徐出岫一招手, 小女孩飞快地跑进屋去,又捧着个匣子出来, 林西柳取了银子就要往徐七爷手里塞。

“今日我家做东,还请七叔帮忙招呼一下。”

“哪能要你的银子呢,”徐七爷一脸不赞同,笑着开口,“言哥儿的事,就是我们徐家一族的事, 我和几个族老们说了,从公里出钱,我们徐家一起请诸位乡亲热闹热闹!”

“摆他一天席!”

“这,”林西柳有些犹豫,“言哥儿还没有功名,这会不会太张扬了?”

徐七爷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牌匾可是官府造的,我们平头老百姓当然更是要热闹一下,不然外人怕是会说我们看不清官府呢!”

“这般大的罪名,可不能落到言哥儿头上去!”

林西柳一脸恍然大悟,既要做席必然少不了人手,她连忙跑去找村里几位妯娌帮忙。

徐辞言开始还想拦,后来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由着徐七爷招呼,徐七爷一拍他肩膀,“没想到我们村也要立上块牌坊了!”

“什么?”徐辞言一愣。

“小孩子家家的,”徐七爷笑道,“这官府发的牌匾,供在家里当然不够,得找个牌坊给它供起来!”

“人城里当个寡妇守节都还要立牌坊呢,我家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立了!”

他现在看徐辞言,是越看越满意,徐七爷笑得合不拢嘴,远远见附近几个村的秀才郎君们也约着一起来了,连忙把他往前一推,让徐辞言去招待那些读书人去。

徐七爷自个拍拍身上衣服,对着水桶瞟了眼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兴高采烈地去找石秋商量牌坊的事。

族里小孩还小,他们当族老的,自然也给人把事情操心全了!

不过半日,就连陈钰他们也得了消息,从县城里赶过来贺喜。

徐辞言还专门托人去接白巍过来。

今日席面设得急,村里各家都来帮忙,一天下来累得够呛,但个个脸上都是笑着的。

那牌坊立在村里大门口,是他们一族人的脸面!

等到月上柳梢人才渐渐散去,徐辞言笑了一天,累得脸都僵了。

林西柳已经带着女儿去休息了,徐辞言摇摇头,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热闹过后再看,总会觉得有些冷清。

他呆坐了一会,就进屋把今日未做完的文章给做完了,才阖上眼睛休息。

第二日一早,徐辞言就爬起来,挨家挨户去给昨日来帮忙的亲戚道谢,又过了数月,徐家村门口的牌坊立了起来,这事才算完了。

祁县的百姓大多都知道拐子能被抓住和徐家村的小儿郎有关系了,徐辞言有时在家里读书就会听见敲门的时候,去开了门又不见人,只地上放着那些找回孩子人家的谢礼。

大抵是怕他不收,才这般硬留下的。

过了中秋,又翻了年,赵夫子就传来消息说,他要去府城参加岁考了。

岁考过后就是院试,参加考试的学子要预备着动身了。

照例是与陈钰等人一路同行,只是这次的人里面没有了之前横竖看他不是人的殷如琰,他如今算是罪人之子,按例不能参加科考了。

徐辞言看着换了个人当中心的富家子弟小团体一眼,摇摇脑袋不知道说什么,继续低下头看书。

有县府两试的案首名头在,负责院试的主考官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轻易罢免了他去,只是徐辞言想要拼一拼,拿到廪生的资格。

与寻常秀才不同,廪生不仅拥有秀才特有的见官不跪等待遇,还能收到官府专门的补贴,在求学等等方面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优待。

颠簸几天到了府城之后,刘教谕就把他们放散开,让他们自己去找住处去了。

短短几日,松阳府城里面有秀才的岁考和院试,几个县里的学子一下涌了进来,房价也水涨船高。

顾夫子没让周沅柳来参加院试,倒是松口让陈钰参加了,陈家在府城里有亲戚,陈钰这次来考试自然是去投奔亲戚去。

徐辞言也没去客栈,梁家早早地在城外接着,把他接到梁府去住了。

月前梁掌柜夫人生产,他就托人看着县的里的铺子,到府城来了,眼下也还在府城,徐辞言进去的时候,就见他坐在正堂那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

“贤侄来了!”

“梁叔,”徐辞言笑笑,把早早准备好给小朋友的满月礼递上去,“恭喜了。”

“嗨,”梁掌柜挥挥手,“难为你还费心准备了礼物,屋子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别慌,好好考!”

院试在即,两人也没多谈,梁掌柜把徐辞言送到住的地方以后,就留下几个小厮候着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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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掌柜有心,怕扰了他休息,他的院子离其他院子远,安静。

徐辞言抬眸一眼,院中松柏常绿,翠竹直挺,一弯流水从院外引进来,潺潺直到窗沿。

他收拾一番,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做最后的准备。

第二日一大早,徐辞言就到试院门口等赵夫子出来。

与院试

相比,秀才的考试又是另一种残酷法了,等到放牌的时候,徐辞言左右看了一圈,考过了的,面带笑容,含蓄地等着童子来接,没考过的,面如金纸,战战兢兢。

赵夫子出来的时候,面上笑容不变,想来明年也是可以保住廪生的名号了。

“辞言啊,多亏你给我透了消息,”一到住处,赵夫子就忍不住眉毛一扬,露出笑来,“这大宗师啊,今年可没少往心学方面用力。”

说完,他又取了纸笔把考题给默下来递给徐辞言,撵他回去复习去了。

一过四五日,三月初九一大早,试院方向就依次响起了三声泡响。

徐辞言再检查了一次东西,就收拾着出了门,梁掌柜和赵夫子一路把他送到试院外面,直到府衙拉的隔离带外才止步。

“别紧张,好好考!”

徐辞言进去前,两人殷切嘱咐。

试院门口,有衙役高举着写着县名的牌子,徐辞言过去时,石县令和刘教谕等人已经站在那了。

不同于府试,院试关系到一县生员名额,更是学政监考,石县令是要亲自来带队的。

石秋昨日就赶到了府城,待会开考,几位县令将和刘学政一起坐在上首。

祁县学子聚在一处,见徐辞言来了,几人相互问好,之后就是教谕嘱咐他们仔细检查自己的考篮和衣服,倒不是怕自己带小抄,是防着被人陷害。

往年县试就出现过这种情况,有人趁考生不注意偷偷往他篮子里塞了张小抄,等到衙役搜身时才发现,一时间百口莫辩,最后也没考成。

等到锣鼓响的时候,他们就要进试院了。

内搜,外搜,唱保……一系列流程走过后,徐辞言终于见到了本省的学政。

张仕伦看上去年纪不大,四十来岁的样子,面白无须,穿着官服站在那,很有气场。

一省学政必须是科甲出身,并且在翰林院历练过的官员才可以担任,张仕伦年纪不大就能走到这个地步,可见也是官运亨达,能力了得的。

学政任职学院衙门,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院试的说法。

领了答卷,徐辞言一排一排地看过去,找到自己的位次。

院试以县排坐,一个县的学子坐在一处,最打头的位置就是府案首的,其次是县案首,考官一眼看过来,虽不知道名字,也知道身份。

等到卯时,鼓声响起,院试就正式开始了。

第一场,只考两篇四书文,没有贴经等题,盖因到了这地步,普通的考生大都已经被筛下去了,考官要的是拔优。

第一道题,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大学》中的第一句话,相当有名且经典的句子,写出容易写好难。

徐辞言仔细琢磨了片刻,在了解心学相关之后,他对这句话也有了新的理解,半响提笔落字,以格物致知为落脚点破题,有了思路,一篇文章很快也就落于笔下。

第二道与第一道差不多,等到写完了,徐辞言便出了考房等着放牌。

赵夫子等人等在外面,见他头牌就被放了出来,心底就有了底。

徐辞言把考题和自己的破题思路一念,就见赵夫子沉吟片刻,笑着开口。

“不错!”

“想来这廪生功名,辞言是有九成九的把握了。”

第34章 小三元 院试结束

启朝院试一共考四场, 但实际上考中不中主要看前两场,后两场主要是用来防替考等等意外发生的,一般不会再罢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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