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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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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掉了就要换新的。

奶奶临终前跟他说,把物品用到尽头也算一种圆满。下一个十年,小霆可以让那时他重要的人再帮他换上新绳, 开启一段新的圆满轮回。

然而下一个十年,正是傅斯霆十六岁, 人生最绝望的谷底。

好在他对奶奶的手绳一直保护仔细,洗澡睡觉的时候都会摘下来,本该十年就断掉的牛皮绳竟就这么生生挺了近二十年。

但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绳子早已皲裂不堪。

“如果可以的话,”他给厉非小心扣好手链,喉结轻微动了动, “等到八月的时候,能不能也请你帮我重新挑一条绳子。”

等到八月,他就二十六岁了。

距离奶奶送他手绳已经过去二十年, 他穿过人生的谷底,终于找到了最重要的人。

厉非:“好。”

“我还有一个心愿。”傅斯霆顿了顿,稍微有些不自然。

明明今天是给厉非补过生日,为什么却是他一直一直许下愿望。

“我能不能,也像别人的男朋友一样……把工资卡交给你保管。”

烛火下,厉非黑瞳有点茫然。

他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有点被震住了。

傅斯霆抿了抿唇,跟他解释:“你的生活环境里没有‘工资卡’这个概念。但普通人谈恋爱的时候,是可能有‘上交工资卡’这个流程的。”

“是一种自愿让渡经济主权,试图给对方安全感的做法,虽然你不缺钱。”

但钱还是可以代表心意的,即使他不缺。

傅斯霆确实做不出那种高调送昂贵礼物的行径,但也不至于真的就在爱人生日只送一条便宜手绳。

哪怕是礼轻情意重,也总该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去证明那些重量。

好在,他现在的全副身家资产其实也不少了,可以全部交给他。

这样至少厉非永远不会变成霍成临口中那类“富豪的香车好礼不屑一顾,穷鬼的手工礼物感动落泪”的倒霉扶贫鬼。

“……”厉非确实第一次听说这个。

以至于明明听懂了,还是一时难以处理这背后的逻辑机制。想了片刻,人生难得说出一句:“你其实已经帮我赚了很多钱了。”

真的,蓝鲸投资F狸是一笔非常成功的投资,年年报表都特别漂亮。他作为股东已经从傅斯霆身上赚到很多钱了,而将来傅总还会给他赚更多的钱。

烛火摇曳。

傅斯霆好像也是直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他作为公司CEO,确实还有一重“给资本家厉非打工”的属性,他是一直有在给他赚钱的。

耳朵登时有些烫。

他垂眸:“嗯,那不一样。”

但哪里不一样?

……

哪里不一样,傅斯霆也说不出来。

难得的生日,房间布置得闪闪烁烁、温馨可爱,桌上食物好吃,也有甜品。五月底的午后空气本身就燥热,他还不像话地一只接着一只吃厉非刚剥好喂过来的虾,薄唇蹭着指尖,气氛越来越黏腻。

桌上还有一瓶香槟。

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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霆常在书籍和影视剧里看到这个东西。对它的印象就是会在主角开心庆祝的时候“啵”的一声打开,冒出丰富的泡沫。

……似乎是象征着幸福的东西,很让人心动。

所以尽管知道自己不胜酒力,还是下意识不自觉就买了一瓶回来。

香槟的瓶子很漂亮,在烛光下和蛋糕放在一起,很有甜蜜的感觉。高脚玻璃杯也是特意为今天买的,他人生中第一次倒香槟——真的很多气泡。

傅斯霆本来想的是,只稍微尝两口。

毕竟他本身是一杯倒的属性,也根本品不出酒类的好坏。在他看来啤酒味道奇怪,白酒辛辣,红酒干涩发苦,不明白别人为什么爱喝。

他以为香槟也只是中看不中喝的东西。

却没想到一口下去,舌尖先是尝到了青苹果一般的酸,随即上颚就被细小气泡炸开,甘甜涌入,就像雪碧加了一点点若有似无的酒精,甜甜的十分清爽。

他喝完后,厉非又给他添了一杯。

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东西有后劲,直到三杯之后整个人漾起迷迷糊糊的笑意——然后不知道怎么就从桌边去了沙发。

客厅的风都是暖的,卷着呼吸的灼热。他们黏糊地亲吻。

床帘拉着,屋里是很安全的昏暗。

傅斯霆肌肤在触摸下酥麻战栗,浑身轻飘飘的正恍惚享受着,忽然厉非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在他上腹的疤痕轻轻划过。

“这就是你阑尾手术……留下的疤痕?”

没有回答。

傅斯霆只是呆呆看着他,灰眸缓缓聚焦倒映着厉非的脸。那是他第一次恍惚中直面那双黑瞳眼底明显晦暗的欲色。

浑浑噩噩中,他的思路也不怎么连贯,只依稀记得一大瓶香槟,他喝了两杯半,剩下都被厉非喝掉了。所以厉非一定也醉了。

就连喘息都带着淡淡青苹果的甜涩,傅斯霆胡乱牵起厉非一只手,少见地摸到他掌心有些汗。

有一瞬间清楚意识到,今天可能和之前要做的事……都不一样。

他把那只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慢慢蹭着。另一只手去解厉非的衬衫扣子:“可以吗?”

那么多天都是他单方面享受。

他一直默默想着,等腿好了以后……可是要等腿真的好全,还要好久好久。而他舍不得让厉非等那么久。

回应他的是迷醉的、难耐的吻。

沉溺在那铺天盖地的亲昵里,傅斯霆单手成功解开了厉非的皮带。

“……”他练习过。从厉非“玩弄”他的第一天起,他就也私底下看了很多教学。只是在酒精的作用和过于强烈的身体冲动之下,仍旧稍稍有些没有章法。

他也渴望碰触他。

他其实想了好久了。

一直以来的收敛,从头到尾都只是故作平静,他从来都是一边纯洁地爱着他,一边在黑暗里被欲望吞噬。

在厉非身边每一分每一秒,他其实都是最渴求扭曲、最虎视眈眈的那一个。

很快,屋内只剩下喘息声。但傅斯霆毕竟经验不足,第一次好像不是特别成功。

不太成功,但是舒服得要命……

那是比之前还要绝顶程度的剧烈酥麻和不能自抑。一时后背全是汗。

他知道厉非其实并不舒服,他知道自己第一次真的很笨拙。

他很抱歉,只能紧紧抱着厉非,安抚他紧绷的身体,一点点吻开他紧咬的牙关。却又迫不及待想来第二次,想让他知道自己也是可以做好的。

……

第二次的情况比第一次要好很多。

但或许是他太想让厉非也能有好的体验,有些过头。直到厉非声音哑涩战栗求饶,他还是搂着他,吻他,不肯放。

结果就是当晚厉非就发烧了。

“……对不起。”

他想带他去医院,被厉非虚弱而没好气瞪了。他想至少叫家庭医生来看看,又被厉非狠狠砸了一只枕头。

最后只能一边手忙脚乱地照顾,一边上网搜索各种事后退烧处理的办法。好在清晨就退烧了,但厉非还是休养了好几天,并偶尔会再给他一枕头。

傅斯霆认真反省,又多看了很多学习视频。

实践之后才知道,视频上的很多教学他还是没能彻底理解,才会让厉非难受。

本以为至少得被记仇半个月,结果才过了五天,他就又黏黏糊糊地哄着厉非又做了一次。

这一次非常成功。

很激烈,很羞耻,很难以回首……

整个六月和七月,傅斯霆的人生都是满满飨足的幸福。盛夏的蝉鸣,焦灼的温度,冰淇淋的甜,慵懒的清晨,热恋和一些乐此不疲的糟糕事情。

七月底,厉非要去港城出差一周。

他抵达后每天都发来照片。直插云霄的中环大楼,高挂倾斜的山顶缆车,霓虹闪耀的美丽维港。他说这边出海据说有一处能看到粉红色的海豚。但他不会去,他会下次等傅斯霆一起去看。

他每天都会分享路上的见闻,一刻都不会让人不安。而傅斯霆睡前侧躺在床上,也会隔着屏幕一遍一遍亲吻图片里厉非的眼睛。

一天一天,他很明确地被宠爱着、纵容着,如珍宝一般放在心上。

事业冲刺也成功落上正轨,什么都有了,现在的人生要多完美有多完美、空前无比地幸福。

明明是这样。

所以当情绪突然一脚踏空,惊恐发作和情绪焦虑再度找上门来,傅斯霆自己都特别不能理解——之后几天身体化的眩晕、失眠、呕吐,也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他没有疯,他正常得很。所以很清楚自己不至于矫情到爱人出个差就分离焦虑。

只是分开一个星期而已,他们现在已经感情稳定,厉非也在每天高频率的理他,根本没有焦虑的道理。

何况他还记得两人刚在一起时,厉非也曾去北欧去了将近一个月,他那时也没发神经啊?

一切完全没有道理。

可一切却就是这么无缘无故地发生了。

傅斯霆实在觉得荒谬得很,上网查了一下。可网上大多数焦虑抑郁的案例都伴随着生活里明显的痛苦和刺激,他不符合。想了很久,唯一相似的情况好像只有他大四那年,刚刚辞掉教培工作回到学校时。

那个跟他合拍的心理医生给他解释了很多事情。

她告诉他,当一个人突然从恶劣的环境里逃出来,得到了瞬间的喘息和松懈时,这对常人来说当然是好事,但对抑郁患者来说,紧绷的弦突然松掉反而可能会成为创伤的触发机制。

而同样的,长期处于低兴奋抑郁状态的大脑突然接触高强度的幸福刺激,也可能会触发保护性抑制,类似强光照射后的短暂失明,导致后续落入情绪低谷的深渊。

“之前有案例,患者历尽磨难好不容易生活稳定下来,也找到了照顾他、托举他的真爱,却在婚礼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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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药,遗书说‘配不上这样好的人’。”

“……”

傅斯霆绝对不想变成那样。

第二天他就去了医院看了权威的心理医生,想开点药。

可一番检查下来,医生认真翻了翻检查报告:“你是植物神经功能紊乱,但还没到器质性病变,在临床上未达到用药干预的标准——这是个好消息。你想象情绪是条河,你现在就是水位涨落明显,但还不至于决堤。而用药就像筑坝,你现在的情况比起吃药,更适合保持积极心态和健康作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生活中自我调节。”

医生倒也给他开了瓶药,但只让他在惊恐发作特别难受的时候吃一颗。剩下的则是每日具体情绪自我监控指南和安全预警机制设置,还给他布置了小作业。

傅斯霆道谢起身,出医院大门时天空青灰,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他有一瞬怔愣。看来他的腿是真的好了,下雨也不疼。又看着医院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患者和家属,很多人带着愁绪。

他真的不该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叫了辆车躲去后座,眼眶悄然发烫,他闭了闭酸楚的眼。

他要得好调整自己。

医生也说了,不要去追根溯源“一切都那么好了我到底为什么这样”,不要怨恨自己。抑郁症的最残忍之处就是连&quot;我为什么抑郁&quot;这个问题本身都会成为新的折磨源。

他现在要做的是别自己折磨自己。

路上,雨已经开始有点大。

他租住的酒店式公寓是独立三栋高楼组成的迷你社区,底下是很小的绿化带,出租车开不进去。

两个多月时间,傅斯霆的腿已经恢复得不错,正在思考要不要干脆跑两步,忽然却在雨中看到一个人站在楼下,身影熟悉。

“……厉非?”

可他不是应该还有三天才能回来?

傅斯霆不明白,同时庆幸医生给他开的药瓶很小,他嫌麻烦出医院就把袋子丢了,药在口袋里并不明显。

夏天的雨水不凉,可打在身上久了也会开始发冷。

他赶紧拉着厉非进了公寓大楼。

“怎么突然提前就回来了?我不在家怎么也不打电话给我?不是早就给你录了指纹锁,为什么傻傻的在雨里等不先上楼?”

电梯里的暖光把厉非湿透的脸终于照得回归了一些温暖的颜色。他没有说话,只黑瞳静静看着傅斯霆。

到底怎么了?

傅斯霆握住他的手,厉非的手一向温暖,今天却有些凉。

一时间所有糟糕的情绪统统抛之脑后,傅斯霆只顾担心:“你是不是,看到昨天热搜了啊……”

昨天他上了个热搜,但位置比较低,还以为厉非看不到的。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粉丝从他火了以后就开始各种考古他,前天把他当年一己之力反抗垃圾教授的英勇事迹翻出来了,包括上天台的那段视频。

一时间网友义愤填膺。

有心疼傅斯霆的,更有去挖郑社稷、厦梅英两人的后续的。

傅斯霆也是看了网友的爆料才知道,郑社稷被开除后离了婚,后来又被新情人骗光了身家,现在穷困潦倒恶有恶报。而厦梅英毕竟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和学术成就,在停职之后又被学校悄悄复职,在图书馆工作一段时间后又摇身一变变回了教授,甚至还在一个知名企业当上了独立董事。

现在企业果断被冲,很快发函宣布解除。

厦梅英也遭受到了第二轮的舆论,名声扫地。尽管当年受害者的证据不足以让他被法律制裁,但学校里学生们的集体抗议活动也能让他再度惶惶终日、羞于出门。

这个世界不是完全公平的,但傅斯霆觉得这个结局虽不是特别大快人心,但也不上糟糕。

“那些对我来说,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当时说要跳楼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没有真的要跳。真的。”

“……”

“厉非,”他说,“我很坚强的,普通打击杀不死我,真的。不用为了我突然回来,没有耽误到你的正事吧?”

“没有。”

“好啦,别一副难过的样子了。大不了给你抱抱?”

“嗯。”

两个人回家暖暖洗了热水澡,晚上还一起放纵吃了顿披萨外卖。

傅斯霆把药瓶偷偷藏在了他的银色的盒子里——厉非一向特别尊重别人隐私。正因为白裴皓说过那是傅斯霆最重要的盒子,所以没被允许打开之前,那反而成了这个家里他最不会碰触的地方。

晚上傅斯霆抱着厉非,安稳地睡了。

好像他一回来了,他的失眠和情绪问题也瞬间就痊愈。傅斯霆也不能确定这是暂时性的还是可以持久,但他并不会因此而安心——

他都是成年人了,如果情绪还是每次离开爱人就瞬间完蛋,那实在是太荒谬了。厉非是他应该好好珍惜、保护的爱人,而不是他情绪的安抚剂。如果他真沦落到精神上只有依附和吸取爱人才能生存,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但,有些困了……怎么好好自我治疗,还是明天再想吧。

他睡着了。

并不知道厉非一直没睡,而是躺在他身边良久,一直等到他呼吸均匀。

黑暗中万籁俱寂,厉非目光勾画着他的轮廓,指腹轻轻挨上他眼尾,一路抚摸到唇,轻轻流连。

他垂眸,眼里涌上一股热意,似悲戚似沉重。

窗外的雨还在落。

在港城的几天其实发生了很多事,厉非也并不是为了热搜那件事而回来。

“宝贝,我只是想看看你。”

“对不起,我之后有必须去的地方。”

“我得保护你。”

“你生气也好,不原谅我也好。宝贝,我会永远爱你。”

第84章 第84章 【营养液加更】《黑暗宠……

隔天早上, 厉非醒得比傅斯霆早。

早饭后他照例开车送人上班,车子停在大楼车库,他递过去一个小锦袋。

傅斯霆接过打开一看, 笑了:“你都已经买好了啊?”

锦袋里是一条新手绳,配色低调雅致, 吊牌是港城的一家有名老铺子。

“嗯, 那天从橱窗看到觉得很适合你, 就买下了。还喜欢吗?”

当然喜欢。

傅斯霆伸出双臂抱住厉非的腰, 抱了很久, 才不舍地吻了吻他的脸颊:“那我去上班了。”

“好。”

厉非就坐在车上,漆黑的眼睛一直看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

他始终没有办法当面向他道别。

只能在快中午时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宝贝, 我临时有些事情, 得回美国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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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突然,傅斯霆反应不过来:“什么时候走?”

“我现在就在机场。”

“……”

“是你父亲的事情吗?你说过他在美国从事一些危险交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你去那边会有危险吗?”

“我没事的, 放心。”

“只是时间可能会有点久……也许半个月,甚至更久, 说不定会错过你的生日。等我回来以后再好好补偿你。”

傅斯霆明显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厉非,你几点出发,哪一班航班?让陪你一起去好不好?我的腿现在已经不要紧了。你等我打个车去机场好不好, 我可以最多一小时就到!”

手机里傅斯霆急切地又说了什么,厉非垂眸,只问他:“宝贝, 你喜欢什么花?”

“……”

他给傅斯霆买过一些小礼物,却没有买过花。但等到这次一切结束,他很想买一束花回家。

厉非狠心把电话挂了以后, 还是又发了几条信息过去。

“宝贝,好好等我回来。”

“真的不要紧。别担心我,好好吃饭睡觉上班。”

“等这件事彻底结束,到时我们公开官宣都没问题。爱你宝贝。”

发完这些他就关了机,身后响起一声冷笑。

高子斐一如既往俊美高挑引人注目的,冷冷望过来:“还走不走了?”

厉非默默叹了口气。

他这次出行不想节外生枝,因此没有选择正式航班,而是借了京圈明家的私人飞机。

这几年明家掌事的兄妹俩都是高子斐背后的资本金主,厉非并无兴趣知道兄妹俩和“商品”有没有其他特殊关系。他只知道明家事业版图庞大,多年来和政府、警方关都有着很深很好的合作关系,这次私底下也帮忙收集了不少沈明德背后保护伞的犯罪证据。

高子斐应该是通过和明家兄妹的关系,知道了全部内幕。

厉非也不明白兄妹俩为什么会放任他出现在这里。

但事实就是高子斐也要搭乘这趟飞机去美国“谈生意”,九个小时的飞行,他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你以为你是国际影星,粉丝无数,那些人就不敢动你?”

“你现在去美国就是去送死。我真是好奇,那个瘸子到底给你下了什么降头?值得你不惜拿自己做饵涉险,只为保障他百分百的安全???”

“厉非,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做所有事情都会认真权衡斟酌——可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幅冲昏头脑的样子?”

他神情激动,视线落在厉非手腕的黑猫手绳不敢置信,那一刻笑得荒谬又悲凉。

厉非之前一辈子手腕上都没戴过便宜的东西,可现在这玩意算什么?那穷酸鬼也敢送他,而他竟还肯戴!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厉非明明不该会爱任何人。为什么却可以为了换那个人平安,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

“……”

厉非果断塞上耳塞闭目养神,不理会他的聒噪。

他这次只身前来美国确实是想以身为饵、以身入局,但也不是高子斐想象中那么伟大的情圣——至少他不是来以命换命、愚蠢送死的。

正是因为他现在的人生很好、很幸福,所以他才不想死。

他当然会尽所有可能活下来,他已经在美国安排了非常完备的安保团队,何况退一万步说沈明德应该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弄死!

但他必须行动。

前阵子傅斯霆被砸车、黄晨瀚一家遭受袭击,文瑄成功被美国FBI保护起来了,但姐姐文苑至今下落不明。还有很多其他内幕,一切矛盾已然尖锐无比、一触即破,只差最后爆发的引信。

那不如就让他来点燃一切。

厉非还没下飞机已经约了很多人。之后几天他会不断参加美国政商要员的酒会、好莱坞的名人聚会,也会和很多财阀大佬见面,而他手里握着跨国邮寄的神秘资料以及各国警方已经掌握足够证据即将手腕的消息,到时候也都会“不小心”散布出去。

等结束的号角吹响,所有人都要被迫做出最终选择。

一定会有很多人恐惧倒戈、向警方交代证据,当然也会有人想要他的命,那也会成为警方抓到一些专家组把柄的重要证据。总之一切都会彻底浑浊,所有人的罪行都会浮出水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到时候所有的事情都会尘埃落定。

坏人全部落网,他和身边重要的人……从此都再不用生活在担惊受怕里。

……

不到一星期的时间,网上出现了很多捕风捉影的新闻。

厉非去美国乘坐的是私人飞机,降落的也是私人机场,一路尽量低调,但在酒店时还是被人看到了。虽然是全副武装,但是眼尖的粉丝还是认出了他,甚至有人认出了他身边的高子斐。

随即又传来了美国比佛利山庄华人豪宅枪击案的消息,说法扑朔迷离,有人说受害者有大佬、有高官,还有人说厉非也在现场,生死未卜。

粉丝一开始大多不信,但厉非最近的活动行程全是空白,整个人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舆论发酵起来,工作室也始终没回应。

有粉丝闹了起来,剩下的则安慰他们:“厉非就是不爱回应而已,之前和洛芮安订婚的谣言闹得沸沸扬扬,他不也没有搭理吗?哪有人真能那么嚣张对国际影星随便下手啊?”

也是那一周,警车开到F狸游戏带走了CEO傅斯霆。

公司一时人心惶惶,生怕是出了什么财税问题。常傲瑜则再度临危受命站出来努力维持局面。

八月初,京市动不动就雷阵雨,下得淅淅沥沥。

傅斯霆在有警卫但没有门牌的单位里待了一天半。秦局告诉他最近外面情况动荡,他们是来替厉非保护他的。

当然保护不是囚禁,傅斯霆最近为了个人安全最好不要再回公司,但可以去国内他想去的安全地方,警方会负责护送和保护他。

傅斯霆想了很久:“我想请你们送我去港城。”

秦局皱了眉:“但港城那边签证比较宽松,很多外国人随时都能出入。非常时期鱼龙混杂,我认为那里并不安全。”

傅斯霆:“嗯,但是港商郜云锋伯伯的私人庄园,应该比世界上绝大多数地方都安全。”

秦局:“……”

港城那几天也在下雨。

郜云锋一辈子叱咤风云,前几次出现都是儒雅模样,但表面的温和掩不住骨子里的悍利。他生气地砸掉盘了多年的紫檀壶,壶里凤凰单枞撒了一地:“你怎么敢!你就算来来求我,也不该利用我的孙子……小寒病了,你还跟他说这些劳心伤神的事!”

郜语寒坐在轮椅上,数月不见又瘦了一些,说话也更加困难了。郜云锋坐拥一切却只能眼睁睁看唯一孙儿的年轻的生命不断流逝,心情怎么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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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霆直挺挺跪在地上,抿唇不说话。

那是他平生唯一一次下跪。茶水打湿了长裤,他的膝盖修养了快三个月,跪久了仍旧会痛,他不在乎。

“爷爷,”郜语寒艰难地帮忙解释,“哥哥没有利用我……不是小傅哥哥主动跟我说厉非哥哥的事的,是我自己问的。”

郜语寒前阵子也去关注了傅斯霆和厉非的做菜节目。

也不知道十四岁的孩子到底懂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郜语寒私底下从来没有问过两人,明面上倒是跟风嗑得很开心。

“爷爷,真的是因为最近厉非哥哥不回我信息了,我才问的小傅哥哥他去了哪里。”

“爷爷,我知道您不只在港城,您在世界各地都是很有影响力的。您就帮帮小傅哥哥找到厉非哥哥好不好?就当是我最后的愿望了,我很喜欢小傅哥哥和厉非哥哥,可以吗?”

郜云锋最终还是出手了。

他拿了一个信托协议给傅斯霆。他的孙子小寒只剩最多一两年的寿命了,现在唯一能够让孩子开心的,就是他坚信他死后可以进入游戏的世界,变成暗黑大魔兔身边那个最近新出的人形小幽灵,永远幸福地在那里生活。

信托协议要求傅斯霆保证《黑暗宠物商》永不停服。

“就算向公众停服,也要留一个服务器给郜语寒,那个服务器永不停服。”

傅斯霆签下了协议。

郜家庄园里,八月初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洋紫荆,像一场粉红色的梦。

傅斯霆抱住骨瘦如柴的孩子:“小寒,真的……谢谢你。”

郜语寒:“小傅哥哥,其实你作为创造者,也算是我家暗黑大魔兔的爸爸了,你给我们一句祝福好不好?”

“嗯,祝你们在另一片大陆永远幸福快乐。”

“那大魔王和太阳花,”郜语寒轻声说,“你们在这一片大陆也一定要幸福。”

第85章 第85章 小王子也会不惜一切代价……

纽约曼哈顿中城, 霓虹在湿漉漉的沥青上碎出一片血色。湾流G650刚刚落地,几辆哑光的黑色凯雷德已无声等在停机坪阴影处。

车内郜云锋的多年老友摘下玳瑁老花镜,认真瞧了瞧眼前年纪轻轻的傅斯霆。

老人看起来风度儒雅, 只是眉尾断截处还藏着年轻时港城码头械斗的刀疤,笑时亦不怒自威。

几日后, 种种传闻蔓延。有说神秘东方资本做空芝加哥期货交易所, 亦有参议员儿子在澳门赌场输掉千万美元。媒体收到了DHL寄来的集团公司利用离岸账户洗钱的犯罪证据, 高官因腐败指控而面临政治危机, 还有□□头目向警方投诚。

媒体舆论战很快全面升级, 政商盟友公开决裂,各方势力的暗处博弈完全转为公开,所有敌意、对抗和冲突都以最激烈的方式爆发。

检察官办公室遭枪击, 金融市场剧烈震荡, 有线人被杀,有黑手套转污点证人。斗争的任何一方都逐渐清楚再无回头可能。伪装被撕下后只剩下鱼死网破的疯狂。

窗外雨幕很大,正是盛夏台风天。

今日少有人出门, 郜云锋难得有闲心坐在年轻时常去的茶餐厅老店,咬开一只菠萝油。

纽约同样阴雨连绵。

整整一个多月, 没有半点厉非的下落。

警方倒是解救出了被绑架关押半年之久的文苑。她骨瘦如柴,曾经优雅盘起的长发枯草一般披散,手腕脚腕全有勒痕。好在神智清醒, 仍努力交代她知道的情况。

文瑄是靠她才能逃走,后来一直在警方的保护下须尾俱全。去医院看姐姐时哭成了泪人。

文苑也不知道厉非如今的下落,但她手上有太多霍家的秘密。在得知她被解救的当天, 霍家老辈就主动联系了警方,从之前强硬的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调转,积极与警方合作提供信息, 为表诚意还将手里扣押的人质交给了警方。

霍家扣押的人里有高子斐。

高子斐随身的东西不多,却有一只染血的手绳,上面有一只陶瓷的黑猫。傅斯霆都要疯了,却必须生生等二十四小时医院检查过、警察问完话,才被允许进入病房。

“他在哪?”

病房内,条状白炽灯闪着惨白的光。高子斐坐在病床上不说话,眼里闪动着幸灾乐祸的恶意。

“告诉我他在哪!!!”

冰凉的手死死掐住脖子,把高子斐整个人抵在病床上。

“说话!”傅斯霆呼吸粗重如困兽,神色几近崩溃,“他现在在哪?”

没有回答只有轻蔑冷笑,傅斯霆疲倦的灰瞳定定满是灰败:“既然什么都不肯说,那你就去死吧。”

高子斐依旧在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了,随着时间一秒秒过去,他的脸色由涨红逐渐变得惨白,开始下意识用双手用力掰傅斯霆的手。

他掰不开,整个人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脸色变成紫红,眼睛开始瞪得滚圆,身下的病床在地上疯狂刮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疯子……

疯子,他竟真的想杀人!就在几乎快要失去意识时,几个警官及时冲进来。

“呵,咳咳咳,”高子斐缓了半天,木然盯着傅斯霆,“他被人一枪打中心口,手绳上的血都是他的。”

“现在或许已经死了,这是你要听的吗?”

“他做这些全都是为了保护你,怎么样,听了以后心情很好吗很有成就感吗?!”

“……”

医院外面的黑夜突然传来一声鸦啼,尖锐得像是某种不好的预兆。

“当时我们只有三个人,被几辆车围堵追杀……安全屋里只有基础的急救箱,根本就止不住血,也联系不上任何人……我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出来找救兵。”

“可还没能联系上这边的人,我就被霍成临的人抓了过去,从那之后十几天,他们一直关着我不让我走!而现在你们和FBI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他苦笑一声,眼里浮起雾气:“说不定早就在哪个没人知道的安全屋里流干了血,死都不会有人找到……都是你害的!”

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声音。

傅斯霆只看见高子斐的嘴还在动,却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周身的血液像是被凝固住,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崩溃现在还不是时候。却仍旧止不住身体颤抖,不能呼吸,胸口的剧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击穿。

……

十几天前。

枪声响起时,厉非其实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

被击中的瞬间其实不疼,只是血一直流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直到肾上腺素褪去,后续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蔓延全身从皮肤一路钻进骨头里。直接疼到整个人动不了,浑身被冷汗一遍遍浸透,他才知道厉害。

剧痛之下,能昏过去其实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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