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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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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景缓缓吐出一个字:“有。”

众人皆屏住呼吸,静待下文。

奉元帝追问:“什么办法?快说!”

江淮景道:“林氏满门皆在京都,齐宗柏亦在,那齐明玄和梁子渊,难道真能对他们不管不顾吗?”

众人一听,心中便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奉元帝思忖片刻,问道:“江卿的意思是派人去讲和?与他们二人谈条件?”

江淮景道:“条件谈得是否妥当并不重要,关键是要借此拖延时间。”

奉元帝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依卿之见,派谁人合适?”

江淮景拱手回道:“林相与齐尚书老谋深算,若是让他们与叛军碰面,恐怕会节外生枝,不可控因素太多;两家女眷前去谈判,又缺乏足够的分量与威严。依臣之见,唯有禁足在府的林知瑾最为合适。”

听到此处,众人也咂摸过味儿来了,林仲检与齐宗柏绝不能去,女眷又容易感情用事,只有曾经的御史中丞,且与这些人均有纠缠的林知瑾,才是不二之选。

这时,有一人心中仍存疑问,上前问道:“梁子渊的妻母留在宫中,叛军尚且不肯停下动作,这林知瑾去了又有何用?他与齐梁二人并无血缘至亲,何谈分量之说?”

江淮景从容道:“正因他与叛军二人无直接利害牵扯,但林氏众人又都困于城中,他才是最适合去讲谈之人。”

话说到这份上,已无需再做过多解释。那齐梁二人若真顾忌城中亲系,自然会与林知瑾好好谈条件;若他们二人已杀红了眼,根本不在乎城中之人,那也只能指望林知瑾为救林氏满门,拼尽全力去拖住他们,哪怕能多争取片刻时间也好。

大殿内再无人上前反驳,一时间安静得可怕,须臾,奉元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立刻差人前往林府,将林知瑾速速传进宫来。

既然有了延时对策,今日朝会也不算空无意义,大臣们又三三两两报些琐碎之事,待奉元帝一一听过,也就散了朝。

彼时,林知瑾已于御书房门外静候。

他久未出门,容貌却变化不大,此刻官服加身,更是与曾经无异,仿佛刚刚就在朝会上侃侃而谈,此刻散朝才来此处。

“陛下圣安,臣林知瑾拜见。”

奉元帝凝视眼前之人,沉思良久,方唤其起身。

林知瑾依言而起,随奉元帝跨进屋内。

奉元帝落坐御案之后,忽发一问:“可知朕召你为何?”

林知瑾沉默片刻,应道:“想是朝中有所变动,陛下有需臣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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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元帝闻之,浅笑而言:“林卿仍如往昔,言辞直白,不愿迂回。”

林知瑾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有需,臣当全力。”

这话说的漂亮,竟叫奉元帝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林卿这般诚恳,朕亦不绕弯子。北疆举兵,梁子渊共谋,此刻已经连破数城,直奔京都而来,我朝危矣。”

林知瑾愈听眉头愈蹙,方欲开口,却被奉元帝抬手拦下。

“辩驳之言,无需再说,朕召你来,是因今日朝会……”

随着奉元帝详述来龙去脉,林知瑾面色渐黯,待其言毕,屋内死寂一片,静谧之中,唯闻呼吸可闻。

良久,林知瑾才回过神儿来,堪堪道:“陛下钦点,乃臣之荣。然此行凶险,臣心有所系,不知可否求陛下开恩,允臣父回府封禁?”

奉元帝闻言,手下暗暗用力,紧攥扶手,面上却未露声色,牵强一笑道:“林卿可是在和朕谈条件?”

林知瑾忙跪下道:“臣不敢。只是臣经上次探望,见臣父旧疾复发,双腿已难行走。那诏狱之地阴寒湿冷,恐病势加重,危及性命,故臣日夜忧思。今蒙陛下召见,又委以重任,思忖再三,方道出心中牵挂。”

奉元帝脸色越发阴沉,屋内静地可怖。

林知瑾复又一拜,“求陛下开恩。”

“够了!”

奉元帝陡然出声,怒喝道:“他是有罪之人!身上官司不清!绝不可轻易释放!”

林知瑾仍力争道:“陛下,回府封禁,可随时提审。臣但求养息疗疾,绝无他念。”

奉元帝冷哼一声,“刑部尚且关不住你林家人,何况于自家府邸禁足?”

此言之意昭然,乃暗指林知珩失踪。此事早在满朝传遍了越狱之嫌,只是被北疆危机掩盖了过去,叫众人无暇顾及。

未待林知瑾再语,奉元帝已下决断:“卿妹于宫中侍奉太后,近日常思家人。卿此行议和,府中清冷,朕稍后便遣人接卿夫人与孩儿入宫。一则团圆,二则若叛军破城,宫中有禁军护卫,亦可作最后之依仗。”

以威胁还以威胁,这便是奉元帝给他的回答。

林知瑾双眸空洞,思绪飘离,直到被阳光刺到了眼睛,才恍然地眨了眨,竟不知何时已被小侍引出。

但闻身畔喁喁私语,似是小侍向苏恒传禀,道是陛下信不过旁人,特命大统领亲往,请林氏家眷进宫。

苏恒领命,抬手朝林知瑾作一请势,二人各有所思,默默无言,直至跨过了宣德门,林知瑾忽然变了个脸,蓦然转身。

苏恒皱了皱眉,不明所以。

林知瑾拱手礼道:“恕晚辈唐突。只因侯爷在宫中日夜值守,纵无意诏狱中事,也难免知晓变动。晚辈于陛下驾前碰壁,故求侯爷一言。”

一门之隔,岂会无闻,苏恒自然没有必要装这个傻,但更没有必要帮如今的林氏。

“宫中之人,最忌讳多嘴。”

林知瑾忽道:“我父亲可是亡故了?”

苏恒陡然一惊。

林知瑾见他这般反应,心中更加笃定:“果然,怪不得陛下反应激烈,原来是怕我知晓此事,便不会听从安排了。”

苏恒自知失色露了端倪,致其确凿猜测,遂收敛情绪,不再言语,只扬臂做引路之姿。

林知瑾不为所动,缓声道:“晚辈尚有一事,望侯爷明言。”

宫道冗长,两人对立而视,这次苏恒暗下决心,任其何言,皆不形于色。

林知瑾见对方并不理会自己,径自道:“家父不在了,侯爷与他的合作,还继续吗?”

饶是苏恒做了再多心理建设,在听到这话时,也尽数崩塌了,他怔愣原地,背脊发凉,额头瞬间起了冷汗。

林知瑾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近前一步,声若幽魅:“家父受先帝遗命,握重权挑大梁。怎料少帝长成,对老臣愈发忌惮,默许党争。朝廷今日局面,尽是昏君一手造成。数月前,家父自感暮年沉疴,甘入诏狱,示弱让权,陛下却始终不肯放过。君逼臣反,臣焉能不反!”

言罢,他长舒了一口气,续道:“家父赏侯爷品行,方择与盟,推心置腹,岂料人心难测,终落诏狱殒命。”

苏恒急辩:“不,不是我……”

“纵非君手,君敢言其逝后,君未松气?”林知瑾一针见血道:“侯爷,被人捏着把柄的滋味不好受吧?”

苏恒如鲠在喉,冷汗沿颌而落。

“我林家世代为朝廷效力,却非愚忠之臣,如今乃昏君相逼,自不必再顾情面。”

林知瑾语毕,冷笑一声,“家父困于诏狱,已无退路,可晚辈才得了陛下钦点,不日便去城门迎北疆叛军去了,便知与侯爷坦白,侯爷亦奈何不了我,所以才斗胆一问,合作还继续么?”

苏恒怔怔望着眼前之人,半响才寻回声音:“你,你想让我干什么?”

林知瑾正色道:“京都难躲此劫,待叛军破城之时,还请侯爷护送我妻孩儿与妹妹出宫,彼时,我便将手中把柄尽数交与侯爷。”

苏恒疑道:“仅此而已?”

林知瑾道:“侯爷放心,林氏已无心仕途,日后朝堂如何与我们无关,侯爷的那些把柄对我们来说更是无用之物。”

苏恒陷入沉思。

林知瑾不再浪费口舌,抬腿就走,只道:“侯爷此刻杀不了我,交接之时亦杀不了我,此事别无选择,侯爷莫要多想了。”

苏恒盯着林知瑾的背影,恨不能即刻上前取其性命,但是林知瑾说的对,他此刻杀不了他。

这便是林仲检留的后手,一个头脑清晰,有胆有谋的后手。

85、凶险

◎“陛下!北疆叛军打过来了!”◎

许是震撼颇大,又许是气急攻心,苏恒在完成奉元帝旨意,将林氏家眷送往寿康宫后,就突发急症昏了过去。

幸倒在宫中,值岗侍卫见之,不敢有怠,急送太医院。

经一番诊察,方知其素日饮食不节,脾胃积患炎症,值此暑热湿盛之际,引发了急伤风。

袁钊听闻,匆忙安置手中事务,抽身赶往禁军值房探视。

便见苏恒委身于榻间,气息微弱,因听闻门间响动,勉力撑起半身。

袁钊见状,急趋几步上前搀扶,目中忧色浓重,“大统领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苏恒摇了摇头道:“无妨,不过小病而已。”

袁钊叹道:“陛下下了旨,准您回府养病,您为何还在这值房凑合?”

“家妻去了青龙寺,儿女也没在家,回府与留此无异。”

苏恒说罢,又补了句:“况这宫中有太医院,比回府更方便。”

袁钊闻之,喟然再叹,心下知晓苏恒除却所言缘由,还放不下宫中各事,总要亲自盯着才放心,遂不复相劝,转而言及正事。

“大统领忽发急症,可是与林知瑾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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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恒眉梢一动,“你这话是怎么来的?”

不怪苏恒警惕,那日对话内容出乎意料,直到此刻他仍未完全消化。

袁钊道:“大统领放心,属下并未听得什么风声,只是您那日送他出宫,回来便病倒了,这才有此一问。”

苏恒稍稍平复了情绪,才将林知瑾所言道出。

袁钊听完,震惊程度不亚于当时的苏恒,失神儿半响方呐呐而言:“他,他竟然……”

苏恒沉了口气道:“林仲检谋算一生,我不该轻视他,如今这般才符合实际。”

袁钊眉头皱成一团,勉强道:“若只交换家眷,倒不算什么难事,只是…这林知瑾真下了决心要远离朝堂么?”

苏恒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日回府,自家夫人劝解之言,那时他心中动摇,真闪过一瞬算了,要不算了。

“若当初去自首了,如今还会是这样吗?陛下是否因我主动交代,又因朝中局势危机,而从轻处置,叫我戴罪立功呢?”

苏恒忽然喃喃这么一句,因声音微小,袁钊并未听得真切,遂试探问道:“大统领要去陛下面前认罪?”

苏恒晃过神儿来,苦笑道:“莫要认真,我不过是想起了林仲检在诏狱时的话,随口胡诌罢了。”

“林仲检劝您自首?”袁钊冷哼一声,“分明是他逼您成了共犯,竟还能说出这番悖论之言。”

苏恒不想再继续回忆此人,便道:“将死之人胡言乱语,确不该在意。”

袁钊点点头,回归正题道:“大统领,属下以为,此刻林氏无倚靠,是除掉的好时机,若等北疆叛军打来,那林知瑾得了梁颂年的庇护,又不想退出朝堂了,恐怕咱们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苏恒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亦在考量林知瑾所言,只是他手中握着证据,言语间又十分自信,若贸然威胁其性命,不知会不会……”

袁钊忽然抱拳道:“若大统领信任,属下愿潜入城门,趁其不备杀之。”

苏恒明白他的意思,思及最坏结果,不过是玉石俱焚,可若是此刻畏缩,那把柄便一直捏在别人手里,日后必定提心吊胆,永无宁日。

苏恒眸中寒芒一闪,似是将优柔寡断之念尽数碾碎,决然道:“既如此,你且去吧。”

自这日后,苏恒便再也没有见过袁钊。

起初袁钊以回老家奔丧为由,请了长假出城,然而日子一天一天消磨,他竟再无消息。

苏恒不怕袁钊刺杀失败,更不怕传来林知瑾死讯,偏就是这种被迷雾笼罩的情况,让他日夜难安,一颗心始终悬着。

一晃秋风起,枝叶变色。

因袁钊出了意外,苏恒只得更换心腹去盯紧皇后母子,幸而前两日,太子误食用琼州进贡来的杧果,身上起了红肿皮疹,这些天都在东宫休养,由皇后亲自照料,监视起来倒方便不少。

朝会之上日日跟进汇报,至此时,京都周边城防布控严谨,西方勤王之师马不停蹄。

诸位大臣见局势渐稳,才准备缓口气,便见一宫侍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扑通’一声扑倒在殿上。

刹那间,众人皆屏息凝视,空气仿若凝固。

奉元帝瞧见宫侍这般狼狈模样,眉头皱起,其身旁的曹征反应迅速,当即呵斥:“大胆奴才!何事让你如此慌张,竟敢在圣上面前失了仪态!”

那宫侍跑得急,此时已没了多余力气,咬着牙勉强跪好姿势,叩首大喊:“陛下!北疆叛军打过来了!”

此语一出,满殿哗然。

苏恒那连日紧绷的神经,此刻更是到了极致。

曹征立刻高呼肃静,然后出言怒斥那宫侍道:“休要胡言乱语!前方军报从未间断,昨日那北疆叛军刚过虎头沟,今日便长了翅膀不成?!”

宫侍喘息了两下,恢复了些许体力,声音愈发高亢:“刚刚急报!京都百里外的岗哨遭突袭!敌方高举北疆旗帜,此刻正朝着京都城门而来!”

奉元帝听闻这般,再也坐不住了,“那叛军不是畅通无阻!真要从北疆一路杀来,除非遇城则降,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这才几个月?!”

宫侍叩首回道:“陛下!来者确是北疆旗帜,其指挥首领身着金鳞铠甲,另有玄铁护面,定是齐明玄无疑!”

奉元帝又问:“他们有多少人马?!”

宫侍道:“回陛下,具体数目不详,但观前锋军至少两万!”

仅是前锋便有如此规模,后面兵力可想而知,在场众臣无不心惊胆战,汗流浃背。

奉元帝眉头皱成一团,似是头疼难忍,曹征见状,忙向宫侍摆手道:“快去!再探再报!”

话还未落,又一宫侍匆匆忙忙扑到殿前,手脚慌乱地就要下跪,奉元帝不耐烦道:“直接说!情况怎样了!”

宫侍忙道:“陛下,叛军已临城下,林中丞正于城门前交涉!”

见并未打起来,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奉元帝追问:“可看清为首之人了?”

宫侍如实道:“叛军为首两人,金鳞玄面齐明玄并未靠近,前来交谈之人已经摘下面具,在场见证确是梁颂年无疑。”

这话一出,众人纵是不信也只能相信了,虽不知北疆叛军如何能日行千里,但事实已然摆在眼前。

奉元帝定了定神,沉声道:“叛军可有所求?”

宫侍犹豫一瞬,高声答道:“他们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见到齐宗柏和林仲检二人。”

奉元帝听言,脸色瞬间变了。

片刻的寂静过后,仍未听到奉元帝的回应,便有耿直御史站出来道:“陛下,叛军现在只求一见,并非要将人带走,未尝不可。”

这人言罢,立刻有人出列附和。

奉元帝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勉强吐出一言道:“既为谈判,绝不可任之差遣,先派人去往齐府,带齐宗柏去城门,探探叛军反应,再做定夺。”

见此冒险之举,大臣们面面相觑,满脸皆是不解之色,因而劝道:“陛下,叛军只想见人,如此处理恐有不妥!”

那林仲检毒死狱中,此刻恐怕早被仍在宫外乱葬岗,成了一具腐烂的尸体,上哪去寻来给叛军。

诚然事实如此,可殿上诸位臣子并不知晓。

唯有苏恒,始终留意着奉元帝神色变化,深知其内心焦灼难抑。

“难不成叛军要什么就给什么?尔等怎么晓得叛军会不会设计抢人?”

奉元帝诌了两问,转而朝宫侍吼道:“还傻愣着作甚!速速去往齐府带人!”

话音尚未落下,其身侧的曹征赶忙指向跪在地上的两人,附和了一句:“快去!有什么消息再来禀报!”

那二位宫侍齐声应下,转身离去。

奉元帝顺了顺气,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不知所措的大臣们,“依诸位之见,现下当如何?”

突如其来的阴云笼罩了整个大殿,诸臣面面相觑几番,殿内才逐渐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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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声。

当下情况出乎意料,不过众人皆知,林知瑾在城楼之上与叛军谈条件,主要目的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双方本就难以达成共识。

如今叛军提早抵达京都,胜券在握,谈判形同虚设,攻进来是迟早之事。

奉元帝起初还认真听了几句大臣进言,可后来实在觉得废话连篇,听得脑袋嗡嗡作响,竟成了空耳之势。

自林仲检被赐毒酒之后,苏恒先是将其安插在禁军中的人重新整合了一遍,又把自己的亲信部署各处,随后凭借各种蛛丝马迹,找出当年与明远侯瓜葛不清之人,威逼利诱使其为己助力,好在行事之时有诸多辅助。

此时此刻,苏恒知道再不能等,迅速整理好情绪,亦上前进言道:“陛下,局势危急,臣请命,即刻封闭宫门,安排各处守卫。”

苏恒心里清楚,若要趁乱铲除后患,必先搅乱局势,所以他的第一步就是打开叛军进城之路,亦打开宫门。

得了奉元帝准许后,苏恒转身步出朝阳殿,按照计划向党羽传递行动信号,并派人绑来皇后母子,而后亲自前往寿康宫捉拿林氏家眷,以作后手。

他步履如飞,一路整理思绪,冷静应对,可当抵达寿康宫时,却瞬间呆立当场,脸上满是震惊与疑惑。

这里怎么会空无一人?

86、捉鳖

◎真正的叛军怎么可能这么快来? ◎

苏恒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压下心中的波澜,谨慎探入殿内。

他的仔细地搜索着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就在不断的落空时候,他听见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打杀声。

苏恒来不及多想,在殿内又匆匆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藏人后,毅然放弃寻找林氏女眷与太后,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

在折返朝阳殿的路上,他从怀中掏出烟花信号,手臂高高扬起,随着 ‘嗖’的一声,烟花冲天而起,向所有潜伏者传达了行动的指令。

寿康宫的变故偏离了计划的轨道,苏恒只觉脑袋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又似有万只蜜蜂在其中乱撞,疼痛难忍。

幸而在走廊尽头,他看到亲信们押着皇后母子匆匆赶来,紧绷的面容才稍稍舒缓。

他赶忙朝着亲信们用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带人先到廊后隐蔽起来。

此时的朝阳殿内早已乱成一锅粥,大臣们惊慌失措,紧紧围绕着奉元帝,七嘴八舌地叫嚷着,声音嘈杂而慌乱。

苏恒加快脚步跨进殿内,看到这般混乱的景象,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毕竟宫内迅速地陷入混乱,全是因为他刚刚以烟花为号,召令同党助力叛军搅弄出来的局面。

“陛下,臣护驾来迟!”

苏恒大喊一声,声音响亮而急切,他奋力冲开人群,直奔奉元帝而去。

可他的右手却悄然握住剑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暗自盘算着趁此时机,将奉元帝置于死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朝阳殿的大门猛然敞开,如细雨般密集的箭瞬间贯入殿内,紧接着,马蹄声如雷鸣滚滚,喊打喊杀声震耳欲聋。

真正的叛军怎么可能这么快来?

尽管苏恒意识到事情不对,可是箭在弦上,分秒迟疑,则万劫不复。

只见他停顿片刻后,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掠过诸位大臣,瞬间便到了奉元帝眼前。

他嘴上高呼着“陛下小心”,声音听起来关切无比,可拔剑之时却毫不犹豫。

旋即寒光一闪,映照出苏恒狰狞的面目,满脸的血腥杀意。

噗呲一声,利刃穿透血肉。

苏恒双眼瞪大之时,人亦被强弩射穿肩膀击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鲜血飞溅殿内,众臣无不惊愕,迅速围成一圈,视线先是落在倒下去的苏恒身上,而后又缓缓转移到强弩在手的曹征身上。

众人瞠目结舌之际,奉元帝从曹征身后缓缓站出,居高临下的望着苏恒,眼神冰冷。

“大统领就这般心急?这么想让朕死么?”

语惊四座,满殿哗然。

苏恒半身染血,咬牙撑起身子,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早闻我朝帝王直属羽林军中,有一支特殊亲卫,无编无籍,皆是死士,因无影无踪,隐匿暗处,故而有暗卫之称。苏某担任禁军统领多年,也曾试图探寻他们的蛛丝马迹,却从未有过任何印证,便以为是些宫中的不实传言,没想到今日竟有幸见识到这暗卫的厉害之处。”

他说罢,目光如刀般转到曹征身上,“曹常侍寸步不离陛下,想来便是这暗卫的主事之人吧?”

曹征刚刚出手时稍显狠戾,此刻恢复了常态,垂眸低首站在奉元帝身侧,一副谦卑恭顺的模样,乍然看来,与平日并无不同。

可苏恒心里清楚,有曹征在,他已无靠近奉元帝的可能。

只因他二人共事多年,他却从未发现对方有这般深厚内力,由此便知,此人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且深藏不露,令人胆寒。

此时,箭雨停滞,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喊:“里面的人听着,速速出来认伏!”

苏恒眼神一凛,迅速权衡利弊,果断翻身出殿,向着皇后母子藏身的廊后奔去。

如今处境,带着妇孺太过显眼,何况是在朝阳殿偏侧躲避,绑人者一人放哨一人看守,见苏恒过来,立刻如释重负,将人推了出来。

“大统领,他们身上起了红疹,恐会触碰传染,故而薄纱罩面。”

苏恒方才只是远远瞧见身影,此刻才后知后觉两人异样,可眼下情况紧急,他顾不得这些,一把将人扯在怀里,同时刀架脖子。

与此同时,一支利箭射来,苏恒本能地拽着皇后侧身躲开,却没防住身后有人偷袭,两名亲信瞬间倒下,偷袭者趁机抱起太子闪身逃走。

苏恒侧身欲拦,又一支利箭射来,硬生生将他的脚步打断。

苏恒眼睁睁看着那身手敏捷的宫女抱着太子渐行渐远,他强压周身怒火,收回视线,寻着射箭方向看去,这一望,不禁让他皱了眉头。

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去寿康宫寻了半天都寻不见的人,竟然在此刻手握弓箭,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他。

四目相对,林知瑶轻蔑一笑,拉弓的姿势未变,高声喝道:“侯爷!出来吧!莫要做缩头乌龟!”

苏恒岂会示弱,亦扬声回道:“放下弓箭,你若再轻举妄动,这位国母可就要办丧了!”

正于这时,另一方向传出笑声,亦高喊道:侯爷!穷途末路,何必负隅顽抗!不如早早出来向陛下认罪来的爽快!

因视线受阻,苏恒挟持着皇后踱步而出,待缓缓挪至朝阳殿正前方,才看清台阶下的叛军队伍,以及站在殿门处的奉元帝和众臣。

“臣女拜见陛下。”

林知瑶站在梁颂年身旁,隔着苏恒向奉元帝行礼禀报:“太后娘娘与各位官眷已转移至长乐宫,此刻有臣女婆母与敏华殿下相伴,全都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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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苏恒站在中间,宛如一只被困的猛兽,眼中怒火充斥,胸膛剧烈起伏,似乎要将众人尽数吞噬。

敏华公主禁足长乐宫数日,因先前出逃宫门的先例,便由奉元帝羽林卫亲自看守,所以苏恒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亦未加以关注干涉,却不成想此时被摆了这么一道。

苏恒目光在奉元帝与梁颂年夫妇之间来回游移,眼中的血丝愈发浓重,手中的剑刃又往人质的脖子贴近了些许,便有一丝血痕渗出。

“尔等设局至此,想是没打算给苏某留活路,那便叫国母陪我一同上路罢了!”

他话音未落,台阶下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的呼喊:“大统领!万万不可!!”

苏恒凝眸一看,方见叛军队伍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心中万分疑惑,脑中思绪乱上加乱,最终只剩无尽的愤怒。

“袁钊!你跟随我多年,竟也会背叛!”

袁钊已然崩溃,无力喊道:“不是!属下从未背叛!只是,只是……”

他后面的话仿佛被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接过了话茬:“袁钊没有背叛,他确实去城门刺杀了,只是遇到的不是林知瑾,而是我。”

苏恒脑袋嗡嗡作响,不可置信地去寻声音来源,想要锁定说话之人。

这竟是身着金鳞铠甲的齐明玄说出来的?

不,他不是齐明玄。

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

苏恒越往深处想,越感头疼,直至说话之人抬手,慢慢摘下玄铁护面,露出面孔,他才万念俱寂,心痛如绞。

“父亲,收手吧。”

不明情况的众人见状,无不惊诧,眼前之人竟然是苏云峥假扮的齐明玄!

苏恒对苏云峥的劝解仿若未闻,只百思不解,为什么该在刑部大牢里的儿子,会以齐明玄的装扮身份出现在这里?

除非……除非梁颂年从一开始就没去北疆,这一切都是骗局,军报是假的,叛军围城也是假的,统统是设局罢了。

苏恒想通后,仰天狂笑,近乎癫狂:“好啊!真好啊!你们费尽心机,把朝野上下耍的团团转,竟然是为了演了这么一出愚蠢的戏码!”

声音空荡回响,唯有苏云峥沉沉地应道:“父亲,这所有的所有,都是为了揪出裴逆余孽,是为了逼出京都异心……”

“为父不曾有过异心!”

苏恒粗暴地打断他,近乎嘶吼:“是昏君逼反!是林仲检夺权!是他们!是他们要争个你死活我!偏要挟我卷入其中!我为了自保!为了活命!我有什么错?!”

苏子见他如此执迷不悟,心中悲痛万分,尽管闭上双眼,仍挡不住泪水流出,终是无言。

一直沉默不语的奉元帝,此时缓缓开口,声音中透着疲惫与无奈。

“苏卿,朕念你昔日功绩,多次给你机会坦白真相,可你却顽固不化。如今走到这般田地,难道还不知悔改么?”

苏恒又是两声凄厉的狂笑,声嘶力竭地喊道:“悔改?你这昏君莫要再装仁善!你不过是想救下你的皇后罢了!若我今日没有她在手,恐怕早就被你下令万箭穿心了!”

奉元帝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

苏恒不屑地哼了一声,正要将手中剑锋再往前送,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极近极轻的哽咽:“爹,认罪吧。”

言罢,身着凤袍之人扬手揭开面纱,两行热泪滚落而下,冲掉了画于面部的红疹,真容暴露开来,众人再次震惊,此人竟是苏恒之女苏云薇。

刹那间,苏恒手中的剑变得有千斤重。

87、真相

◎“侯爷,谜底就在谜面上。”◎

两个时辰前,林知瑶婆媳二人与其他官眷照旧前往寿康宫问安。

彼时,太后已然乔装成官夫人模样,见人齐了,便以宝印号令众人听从林氏安排,后借几名官眷掩护转移出宫,留女使于殿内。

过了半个时辰,雪容把屋内侍奉的女使都打发走,自己亦慢慢退了出来,还嘱咐看守的人:“太后娘娘在里面小憩,千万不可打扰。”

由于苏恒信任的人有限,主要人手都安排在了重要之处,寿康宫这边安防一向稳定,所以没有特意做监察,倒叫这次暗度陈仓十分顺利。

这边正上演着空城计,打着北疆旗帜的叛军浩浩荡荡地来了。

林知瑾听闻消息面不改色,倒是负责城门安防的杨统领,立即登上城楼观望情况,有了七八分把握和林知瑾点头,才敢派人进宫传递消息。

待大军赶至,林知瑾交代了杨统领几句,便孤身一人出城交涉。

他途中唤来守卫,将叛军需求传递宫中,继续与叛军代表斡旋,直到被宫中使者匆匆打断,才停止谈话。

出乎意料的是,那宫中派来的使者,还没来得及开口传递旨意,便被身旁护卫一剑封喉。

而那护卫行事果断,杀人后,即刻将京都西南角门开启的消息说出,随后迅速举剑自刎了。

梁颂年眨了眨眼,勉强从刚刚的突发事件中缓过神来,随即看向一旁仍皱眉沉思的林知瑾,挑眉道:“武毅侯的人?”

林知瑾闻言收回思绪,甩了甩袖口被溅上的血迹,漠然道:“竟然这般心急。”

梁颂年不以为意道:“进度太快了,他脑子没时间反应,自然容易乱了分寸。”

林知瑾沉了口气道:“差不多了,进城吧。”

梁颂年扫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明知故问:“从西南角门进?”

林知瑾贯不与他扯这些,转身便走了。

梁颂年顺着他离去背影,遥遥向京都城内望去,轻松的神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忧虑。

他迅速整理情绪,然后翻身上马,飞快的回到后方军队,与乔装成齐明玄的苏云峥同步道:“走吧,里面已经开始行动了。”

苏云峥视线越过他,看向不远处那血腥之景,迟疑片刻,终将所有疑问咽回肚子,只问:“林中丞去开城门了么?”

梁颂年嗯了声,掉转马头,抬手道:“众将士听令,待城门大开,随我一同冲进皇宫!”

被蒙在鼓里的苏恒,通过一步一步的精心算计,彻底走入了这场里应外合的戏台,成了真正的瓮中之鳖。

因冲击太大,处处意外,苏恒本就高度紧张的脑子,此刻疼痛欲裂,几乎要炸开,他用力地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眼前却一阵天旋地转。

在模糊的视线中,台阶下那些面孔却渐渐清晰起来,除了苏云峥、梁颂年、林知瑶,还有林知瑾和……

刚刚那名救走太子的宫女,好像是经常跟在林知瑶左右的丫鬟,她竟然如此深藏不露,有这般身手……

不对,她此刻牵着的并不是太子,而是与太子身量相仿的替身,虽然这个小孩儿也画了红疹用作伪装,但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好像…好像是林知瑾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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