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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仆从托着通天冠,珠帘垂落,冠前金博山颜。齐良一一望去,黑介帻,绛纱袍,皂缘中衣,均以尊崇前朝旧制。
他的额上青筋暴起,低喝道:“说了无数次了,我不是什么太孙,也不是什么皇帝,倘若孔聚想做皇帝,自己做便是,何苦要假借他人之名。”齐良说着,动了数步,双踝之间的铁链响了数声,他冷笑一声道,“你们见过哪个陛下是被铁链锁着的。”
跪着的仆从们恍若未闻,只是口称陛下,又劝他更衣。
齐良拂袖,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这是孔聚的意思,他与他们说又有何用。
自回了绵州,到达汨都,孔聚便昭告都城,亲迎梁氏太孙回都,大统承继有人,他要在城中,主持登基大典。
君王即位,四方来朝。
梁献阳死于粱羽白之手,算来亦有二十载,梁氏遗孤的传闻随有耳闻,可是潼南孔聚乍然迎回梁太孙,信的人有,不信的居多。
孔聚打着前朝乃是正统的旗号,大张旗鼓地迎天子即位,梁氏遗孤,除了名头,什么都没有。
诸人心知肚明,他立的是一个傀儡皇帝。
此时节,廉州的汛期已然过去,康安城上,涌出了一轮皎洁的冰辉。
黎明敦不常来康安城,自从入了顺教,他时常游走于乡野之间,这是十年以来,他第一次进康安城。
因为,谢朗要见他。
黎明敦心头惴惴,不晓得为何谢朗要见他。
或许是因为吴玄?教首身死,少主又在绵州,悟一和尚不在,因而轮到了自己?
他一面走,一面胡思乱想。日落之后,陶氏大宅的后巷此时人影寥寥。
他衣袍之后,才轻扣门扉。
片刻之后,仆从便开了门,引他入内。
在一间茶室,他见到了谢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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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黎明敦躬身而拜。
谢朗却问:“高檀如今身在何处?”
少主?黎明敦心头一震,谢朗竟不知少主身在何处?
他念头转了几轮,答道:“少主身在绵州,汨都大典在即,少主尚未北归。”
“高檀何时传信于你?”
“约是五日前,我在淮麓收到了公子的口信。”
闻言,谢郎的神色愈暗,高檀不顾他的阻拦,先往顺安,又南下绵州,非但没有提前将梁太孙一事告予他,如今屡招不回,行事愈发难以捉摸。
“悟一和尚也在绵州?”谢朗猜测道。
黎明敦颔首,耳边只忽“叮”一声脆响,他抬眼看去,只见谢朗将一枚玉佩投掷到他的脚边,说:“黎明敦,自此刻起,你便是顺教教首,你带人南下,将高檀带回康安。”
黎明敦自问算不得什么聪明人,可饶是他再不聪敏,也瞧得出来谢朗与高檀,师徒之间,仿佛生了嫌隙。
“少主……少主他可是有何不妥?”
谢朗的声音不辨喜怒:“恣意妄为,错漏百出,你说算不算有何不妥。”
黎明敦一听,浑身一颤,再不敢多问。
阴云飘过,挡住了月华,黎明敦自茶室出来,由夜风一吹,才惊觉自己背心起了一层薄汗。
他沿着来路折返,将要走到后门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声的呼唤:“黎伯伯。”
黎明敦回身望去,惊道:“四小娘子。”
来人正是谢四娘,谢宝华。
黎明敦本就是谢氏旧仆,从前亦在道郡多年,他自然认得她。
谢宝华走到近处,压低声问:“黎伯伯可晓得高檀去何处了?”
又是高檀。
黎明敦眼皮一跳,脸上硬生生扯出个笑,拱手道:“四小娘子,许久不见,夜深了,还是早些归去吧,某身有要事,不多留了。”
黎明敦不肯告诉她。
谢郎和谢昭华似乎也不知道高檀去了何处。
谢宝华转而又问:“黎伯伯如今要去何处?”
黎明敦不答,拱了拱手,抬脚便走。
谢宝华疾奔两步,追到他身侧,小声道:“黎伯伯不肯说也没关系,若是你此去见到高檀,你能不能替我带一句话,就说家里要帮我议亲了。”
黎明敦眼皮乱跳,这种话,他如何敢带。
谢郎今日的态度本就古怪至极,谢四娘又能有什么心思。
黎明敦脚下愈快,虚应了一声,火急火燎地出了陶宅。
他到了驿馆,牵了马匹过后,左思右想,还是先到了鸽舍,匆匆写了一卷白绢,传信给道觉寺。
悟一究竟在不在道觉寺,能不能看到他的字条,便要看造化了。
悟一不在绵州道觉寺,在寺中的人,是顾淼。
汛期过后,她和高檀便自鸠山而下,继续往南,行了半月,便听说孔聚要胁迫齐良在汨都称帝。
道觉寺在汨都城外十里。一日前,他们方才到达寺中。
绵州境内,越近汨都,潼南军士往来巡查。
好在道觉寺的僧人都是带发修行,顾淼和高檀换了缁衣,扮作僧人,暂时住进了道觉寺,等待入城的时机。
然而,在道觉寺的第一晚,顾淼本欲趁夜打探汨都城楼布防,她换上一身黑衣,经过寺中大殿之时,却见铜像之下,跪着一道身影。
正是高檀。
她于是退了半步,躲在门口,屏息凝神地看他。
南行而下,她虽有心试探,可行路艰难,她也实在说不清,眼前的高檀究竟是不是那个高檀。
眼前的高檀以额扣地,对着一尊铜像,虔诚跪拜。
顾淼似乎又有些不确定起来,高檀从不信鬼神,从来也不求鬼神。
顾淼见他跪拜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朝另一侧点亮的长明灯而去。
他捏着朱笔一笔一划,写了一张红签,点了一只烛。
烛火摇曳,高檀在灯前立了许久。
顾淼也等了许久,直到他终于离殿而去。
她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长明灯前。
顾淼一眼便认出了他的字迹,上面的痕迹已经干了。
诺。
他只写了一个“诺”字。
阿诺。
顾淼心头一跳,一股酸热赫然涌上了眼眶。
第65章 汨都
长明灯烛随风轻轻一摇,顾淼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她回身一望,殿门旁立着一道人影,是高檀去而折返。
殿内灯火熹微,他的脸庞在烛火映下,明明暗暗,可是他的目光坦坦荡荡,直视着她。
顾淼眨了眨眼,相顾而言,可她心知,眼前的高檀正是从前那个“高檀”,而他恐怕也猜到了自己是从前那个“顾淼”,赵若虚也好,还是罗文皂也好,她露出的破绽太多了。
四周寂寂然无声,正是夜半的寺庙,人声鸦声俱静。
长明灯下飘摇的红签被风吹得轻声一响。
他先前留下的这一“诺”字未必不是在试探她。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顾淼肯定邺城初见时的高檀,并不是那个高檀。
高檀不答,径自朝前走了数步,铜盏之上的灯火终于照亮了他的整张脸庞。
他的乌发披散,只在发间歇插了一柄黑玉笄,映射点点寒光。
他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仿佛撕去了平日的温和假面,眉目锐利,气势凌人,反问道:“你又是何时想起来的?”
熟悉的对峙恍若昨日,顾淼胸中的酸涩尽散,怒从心头起。
她不由道:“你故意写下他的名字便是要试探我?”
高檀的目光一闪,唇线紧绷,反而低声一笑道:“你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了么?”
“什么?”
顾淼眉心蹙拢,却见高檀又上前一步,二人相距咫尺,她欲退,可是身后便是长明灯的铜枝灯盏。
高檀的声音徐徐,压着薄怒:“你是不是早就想起来了?因而,你打算避开我,轮回复生,前尘往事通通都可以抛诸脑后。”他低沉而笑,“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落泪?”
顾淼正欲抬手,高檀却先她一步,摸到了她眼尾的眼泪。
他冰凉的指尖摸到了她的眼侧,她偏头欲躲,高檀却死死扣住了她的脸颊。
顾淼不禁大怒道:“这样难道不好么,你想做皇帝也好,要天下也罢,我自不拖累你,不拦你的路,就连我爹,我也可以劝他不与你争,你既掌顺教,又有谢氏作保,如今又早早取下康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早就想起来了,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难道我对你还不够仁至义尽么!”
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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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的手掌温热,如一簇邪火焚烧着她。
他的目光森然,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
凭什么呢?
顾淼眨了眨眼,尽力压下眼角的泪意:“你以为我不想他么?阿诺……我没有哪一刻不想他!可是想他又如何,从前你便赢了,此一局,你也依旧稳操胜券。你还不满意么?”
“稳操胜券……”高檀低声道,忽而松开了手。
顾淼趁势,抬脚欲走。
她的耳边听他又道:“本就没有赢家,本就满盘皆输。”
殿外夜风卷地而来,长明灯倏忽一晃,灯芯轻动,烛火矮了一截,微弱地摇摇曳曳。
顾淼心头一惊,却见高檀拔下发上玉笄,拨亮了烛上火光。
他的目光沉沉,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来:“若论输赢,我若是你,邺城初见时,就会找准机会伤了我。伤了高檀,顾闯往后说不定就能当上皇帝。”
顾淼眉心一跳,忽地想起她射偏的那一支箭。
高檀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抬手轻轻碰触额角,那里的痕迹早就消失了。
可是顾淼心知他猜到了。
她抿紧嘴唇,不说话,却听高檀又是一笑:“你试过了?又心软了?”
顾淼抬脚要走。
高檀并未拦她,只道:“顾淼,你何尝不天真。”
“我天真?”顾淼脸色沉下。
高檀垂下眼帘:“你不天真么?赤子之心,难不天真,你非是不懂,只是佯装不懂,不闻不问,便是好么?你爹要杀我,你莫非一点也不知情?”他唇角微扬,眼中却无一丝笑意,“我的枕边人,连同我的岳父,一并要杀我么?”
他说的不是此时,是彼时。
顾淼胸中一紧,惶惶摇了摇头。
高檀抬眼望她,一双凤目幽暗如潭:“你狠不下心肠,杀不了我,也怨不了顾闯,左右为难,不如死了,是不是?”
一败涂地,满盘皆输。
“可是,你以为你死了,你就能解脱么?那我呢?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么?”
顾淼一怔,眼眸微动。
“你爹没有死。”
她睁大了眼,眼眶积蓄已久的泪珠终于滚了下来。
高檀垂目,去看燃点的长明灯,火光跳跃在他的眼眸。
“你许我的,不作数了么,说的山盟海誓,白头偕老,不作数了么?你真以为,轮回复生,从此一笔勾销,前尘往事通通都可以抛诸脑后。”高檀复又低声一笑,抬眼看来,“顾淼,你实在太天真了,想得太美了。”
天边滚过一道雪白雷电,漆黑的天幕一瞬之间亮如白昼。
齐良于梦中惊醒,侧眼望去,屋中的水漏还在滴滴答答地响着,此时辰时未至。
今日便是汨都的登基大典。
孔聚要硬生生将他推至人前。
这半月间以来,汨都,绵州,乃至廉州都流传起了梁氏太孙,侥幸逃出生天的故事。
梁羽白心狠手辣,杀尽手足,得位不正,而太子梁献阳性情敦厚,文韬武略,本该是一代明君,却被手足所残。
他的遗孤梁太孙才是真正的君主,梁太孙登基,才能万民归心,天下太平。
几位老仆千里迢迢从邺城被人送来了汨都,信誓旦旦地说,当日太子梁献阳如何南陵托孤,如何以假乱真,换出了真太孙,使人一路北逃,终于得以逃出生天。
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便是不信,人人也都晓得,汨都有个太孙要登基了,统一天下,再不打仗了。
因而,汨都之中,大有人期盼今日的登基大典。
孔聚自封为辅国大臣,潼南二十万军陈兵城外。
绵州汛期将过,便有人大肆宣称,是天命之子,登基在即,因而老天降下福祉,庇佑汨都,庇佑绵州,庇佑天下。
齐良骑虎难下,百口莫辩,无论他如何说,如何解释自己姓齐,是南陵齐氏,而非梁氏,也无人会听,无人敢听。
辰时将至,窗外鸡鸣三声。
仆从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齐良形如泥塑,任由他们摆布。
午时一到,汨都城中的谯楼发出长长钟鸣。
乐声在城中玄武门前走向。
汨都之中,最为恢弘的建筑当属两仪宫殿,原是前朝的行宫之一,为迎新帝,孔聚特令人昼夜赶工,将两仪宫翻修一新,为何礼制,又在两侧加驻偏殿,殿前堆砌玉阶,以作御路。
数月阴云笼罩之后的汨都,却真在今日放了晴。
耀日高悬,照得两仪宫前一片明亮坦途。
八匹高头大马拉着金轮车辇,招摇过市。
垂幕之中,坐着头戴通天冠的皇帝。
梁氏小太孙,如今的新帝。
两旁的路人跪了大半,但亦有几个直挺挺立在原处,纹丝不动的人
金轮车辇穿过城中长街,徐徐驶过玄武门,停在了两仪宫前。
齐良下得车辇,提线木偶般朝前缓缓而行。
他虽未回头,仍旧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如影随形,如芒在背。
一道拖长的声音,朗声地宣读着一长串的陌生的字眼。
齐良耳中嗡鸣不止,待到最后话音落下,立在玉阶之下,身披银甲的孔聚率先拜道:“天佑吾皇,吾皇万岁。”
孔聚领着无数人跪在他的阶下,他的脚下黑漆漆的头颅跪了一地。
齐良垂目望去,面前珠帘轻轻一晃,他丝毫感觉不到欣喜。
他感到深深的忧虑。
下一刻,阶下的人声未止,更远一些的天极忽而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如同焰火爆/破之音,他仰头看去,只见一朵硕大的白日焰火在城外的天际炸开,恍若花开荼蘼,慢慢变作青烟。
轰隆声如雷,继而仿佛是如潮般的马蹄之声。
孔聚脸色一变,直起身来,而齐良却闭上了眼。
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66章 孔聚
新皇登基,孔聚辅政,高恭与顾闯不可能坐视不。
二人已取下康安,再近数步,绵州未必不可得。
孔聚在此时此刻,拥立新皇,是退而求进。
梁氏子孙,名正言顺,便是高恭与顾闯也要向其俯首称臣。
因而,高氏与顾氏纠集军力南下,起初是为“面圣”,后来是为“保军侧”,廉州流言纷纷,潼南孔聚胁迫君王,是为摄政,是求一己私欲,皇帝身困汨都,如困囹圄。
不过半月间,高顾两军和孔聚之兵沿着潼河几处关隘,对垒而战。
齐良登基当天,一路军队直抵汨都以北,临水而袭,炸破了潼河一段的观水崖,上流疾水倾泻而下,冲垮了孔氏的布防。
然而,军队并未急功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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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守着观水崖,坚壁不战。
汨都战事至此焦灼了半月。
顾淼亦在观水崖,半月之前,她便收到了顾闯的消息,来到了观水崖。
领兵而来的人一为顾氏将领刘达,二是高宴。
刘达善战,在众军掩护下直抵汨都。
顾淼没料到的是,高宴竟然也在军中,而高恭和刘蝉竟然也肯放任他来军中。
很快,她就知晓了原因。
居氏在此节骨眼上背弃了高恭。
高橫死后,居夫人念子心切,同去花州的随扈虽然都被千刀万剐了,可是高恭分明偏袒刘蝉,偏袒高宴,不肯深究高橫的死因,她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是以,高恭前脚一离开湖阳,她后脚便回到了居氏告状。
居氏有兵,静待一小段时日,彼时正是新皇登基在即,湖阳人心惶惶,居氏名义上是为子寻仇,可内里,也明白,新皇登基后,湖阳如何,花州如何,高恭又如何,说不定又是一番新面貌。
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高恭无暇他顾,只得急转回湖阳平抚内乱。
高宴因而趁机随军来到了汨都以外。
顾淼听他说罢,脸上并未露出多少惊讶,高宴反而笑道:“怎么?难道盈盈不愿意见我?”
左右并无旁人,顾淼依旧语带疲惫道:“你不要唤我‘盈盈’,本来这也不是我的名字。”
高宴一怔,敛了笑意,定睛仔仔细细瞧了她一眼,此番汨都乍见,他便觉“顾远”有些古怪,虽然迎战用弓,不见异样,可整个人似乎沉默寡言了不少,眉目之间恍然多了几分郁郁之色。
她似乎是自道觉寺而来,而本应也在道觉寺的高檀此刻却不知所踪。
高宴复又一笑:“那我该唤你何名,顾远非是真名,‘盈盈’亦非真名,倘若唤你‘顾姑娘’,你我二人之间又觉生分。”
顾淼眉心一跳:“你唤我顾远便是。”说罢,她抬脚欲走。
高宴却又自顾自地铺开了面前舆图,说回了战事:“依你先前所言,刘达欲夜中奇袭汨都东楼,以此入城,可惜,敌众我寡,他领数百骑兵,便是趁夜而行,入得东城,又有何人接应?”
既是正事,顾淼不得不顿住脚步,将夜袭之计详细地说予高宴听。
*
崖上夜幕缓缓沉下,夜雨潇潇而下。
临近汨都城楼的潼河水上依旧游荡着数艘船舶,远望观水崖下的动静。檐下的风灯随风水吹打,摇摇曳曳,灯影投照河上,荡出长长的光晕。
沿河而下,蜿蜒曲折的河边石道,绕过密林,直抵汨都东楼。
楼上弓手齐备,守卫森严。
亥时三刻,夜雨未停,东楼下的石道突然青光一闪。
楼上弓手大喝一声,箭头齐齐对准了石道光源之处。
须臾之后,耳边忽听一声巨响,轰隆一声,脚下的石块开始猛烈地晃动。
东楼的声响之巨,哪怕身处城中的两仪宫阙亦有所耳闻。
齐良双手轻抖,捏在掌中的珠串随之落地,殿中的念经声骤停,焚香的缁衣僧人转过身来,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齐良抬头看了一眼殿中黑漆漆的木雕佛像,宝相森严,无悲无喜。
小半刻过后,殿门外传来了凌乱的嘈杂声,继而是孔聚的声音:“陛下受惊了,微臣已派人前去查探。”说话间,他已兀自推门而入。
他并不跪拜,甚至亦不屈膝。
僧人双手合十,恭敬地向他一拜,再缓行数步,伸手合上了他身后的两扇殿门。
外面的风雨声仿佛小了一些。
孔聚直挺挺地站在原处,阴柔的样貌愈见狠厉。
他睨了一眼殿中木佛,笑道:“陛下好生雅兴,夜深竟在此诵经。”
齐良不答,孔聚也未在意,反而自顾自又道:“可我以为求神拜佛,不如将命运握在自己心中,陛下以为呢?”
齐良终于抬眼瞧了他一眼,目光不无讽刺。
孔聚低声而笑,将要再言,却听殿外传来一声疾呼:“走水了,偏殿走水了。”
孔聚面色一变,旋即转身,恰在此时,殿中奉香的四个缁衣僧人齐齐朝他扑去。
为首的那个,从腰间抽出了一条极为纤细的银丝,烛光跳跃其上,犹泛冷光,杀机立现。
孔聚的瞳孔猛地一缩,暴喝一声道:“来人啊,你们是何人!”
悟一自不答,捏住银丝,朝孔聚的脖颈袭去。
孔聚身手了得,险险避过,抽出腰间长刀抵挡来人袭击,可是面前的和尚也不是好相与的人物,四个围来,成合围之势,他宛如困兽。
这一群僧人何时来的?
登基当日,奉香的僧人便是他们?
孔聚狠狠刮过一眼齐良,但见他垂目立在佛下,纹丝不动。
他倒是小看他了,无根之萍,在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一帮和尚。
可是单凭这几个人,还奈何不了他。
孔聚旋身,耳后的细辫飞扬,他拔下辫上金珠,以掌捏碎,金粉乍泄。
孔聚对掌一吹。四个僧人立刻掩住口鼻,闭上双目,朝后连退数步。
潼南用毒,孔聚更是精通奇毒。
他发间的金珠便是其中一毒。
孔聚见状,冷笑一声,朝前一步,生生扯过齐良的手臂,将他拖拽到了身侧,又一脚蹬开殿外。
殿外一侧已是火光冲天。偏殿的大火望之甚猛,夜空仿若红云漫天。
他疾行数步,方见来往士兵奔来救火。
他先令一队人前去偏殿捉拿那四个和尚,金珠之上是痹毒,他早已服过解药,可若是常人一问,哪怕只是一点,他们也会力气尽失,短时之内,形如废人。
正如他身侧拖拽的齐良,若非他托着齐良的一臂,他早就双膝俱软地瘫倒在地。
诸人领命而去。
孔聚再朝偏殿而去,士卒忙于救火,可此时此刻,似乎无人知晓,这一场大火究竟因何而起。
副将前来禀报了东楼的声响,原是爆破,炸毁了城门。
顾氏的人马和城楼守卫眼下正在城楼处斗作一团。
他派遣了援兵之后,心中犹觉古怪。
今夜的埋伏莫非与顾氏有关。
他将齐良交予了心腹副将后,翻身上马,亦朝东面而行。
汨都是他重兵之处,仅凭一处东门,孔聚不担心顾氏得以破城。
他打马行了数里,渐渐冷静了下来。转念又想,莫非此乃调虎离山之计,他们至始至终想要的,一直是齐良?
一念至此,孔聚立刻勒马,想要调转马头,将回身去看,却见数人数骑奔来,身上分明是潼南军服,可是他们的速度极快,便是见到了他,也分毫没有减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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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
孔聚心头一惊,抬眼果见,来人拉弓,一枚铁箭直朝他的马头射来。
孔聚拉缰躲过,数人已至身前。
他狠狠一夹马腹,朝另一侧的巷道转去。
行到巷中,却见尽头处奔来一人,头戴傩面,青色鬼面,高坐马上。
“什么人,装神弄鬼?”他脚下马速不减,挥刀砍去。
那人亦抽刀去挡。
铁器铮然相撞,震得孔聚右臂发麻,一股难以遏制的酸麻自手肘朝下蔓延开来,他的手掌一抖,险些握不住手中之刀。
不是他的刀法!
孔聚适才后知后觉地低眉细看。
他的手肘处,银光浮动,正插着一枚极细的银针。
黑色的药汁染乌了半支银针。
他是用毒高手,此刻看去,岂会不知。
他的手臂此刻全然酸麻,然而,他不知道的事,此一枚银针究竟是何时来的。
如今毒发,想来亦非片刻之前,究竟是殿里的僧人,还是……还是齐良。
他赫然想到刚才他拖拽齐良之时,齐良宛如心灰意冷,毫无反抗。
莫非僧人也罢,齐良也罢,都是为了,为了活捉他!
孔聚想罢,脑中晕眩不已。
他耳边听到“叮”一声响,低眉再看,原是自己的刀落到了石板之上。
面前的青色鬼面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渐渐失去了知觉,眼前一片黑暗。
第67章 捉刀
天空依旧落着牛毛细雨,东楼之外,两军对峙。
孔聚早已昏睡过去,被放进了承载辎重的牛车之中。
一行人身穿潼南军服,手持令牌,自北门而出,名义上是赶往关水崖的援兵。
出了汨都,行了十数里,到了一座长亭之前,高檀摘下了脸上傩面。
长亭的另一侧本来数骑,为首的缁衣僧人正是悟一。
高檀扫过一行人,唯有三骑,少了一人。
悟一无言地与他对视了一眼,彼此已经心知肚明。
此一番如两仪宫,甚为凶险,便是提前服下数种解药,全身而退亦非常事。
唯损一人,已是难得。
两路汇合以后,继而往北又行。
悟一想到了先前道觉寺收到的口信,不由忐忑地多看了一眼高檀。但见他神色如常地行于马上,微雨凝结成珠,顺着他的发梢一颗又一颗缓缓下落。
他的目光忽而落向了前方不远处。
耳畔听到了另一阵马蹄的疾驰声响。
悟一心头一跳,过了小半刻,但见一群黑衣人打马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黎明敦。
行得近了一些,悟一果真看见他腰带上垂挂的一枚雪白玉佩,玉上刻印了一轮瘦月亮。
这枚玉佩先前还挂在吴玄身上。
黎明敦说得不假,他如今是新的“教首”。
黎明敦见到高檀,抱了抱拳,开门见山道:“先生令我,接公子回去,公子不必再往观水崖而行。”
高檀勒马而停,目光扫过黎明敦身后的人影,其中有数张生面孔,不像是他从前在顺教见过的面孔
他略微颔了颔首,黎明敦松了一口气,又道:“公子随某回去,同先生细说一番,想来,先生亦无怪罪。”说罢,他扭头对其中几人嘱咐了几句,按照谢朗的意思,他们要先行护送“辎重”折返康安。
高檀回身望了悟一一眼。
悟一便令车夫,随那几人而行。两拨人汇作一股,行至岔路,复又分作两股。
悟一原本要随“辎重”而行,可他心中莫名有些忐忑难安,便随高檀而行。
黎明敦行在最前,扭头看了看马后的高檀,暗暗盼望,能够早些行到康安,他也好早日交了这棘手的差事。
雨声渐渐小了,蒙蒙日光透过阴云照耀而下。
诸人恰行到临水的林地,黎明敦本欲稍作停留,饮马歇息。
孰料,他还不及开口,耳畔便听一道破空声,数枚铁箭仿佛从天而降,朝他们射来。
“有埋伏!”他大喝一声道。
话音未落,十数支铁箭密密麻麻而下,冲散了原本的队伍。
来的究竟是什么人,是潼南人么?还是顾闯的人?
悟一心头狂跳,四下而望,去寻高檀的声影。
胯/下马蹄未歇,林中树影亦如风动。忽然之间,他窥见了高檀的身影,而几个黑衣人此刻已将他团团围住,除了两个蒙面人,其余几个竟然都是黎明敦先前带来的人!
是顺教的人!
教首要除高檀!
不,是谢朗要除高檀!
悟一心下骇然不已,一时竟有些六神无主。
他的忠心在何处?在顺教,还是在高檀?
按说,他入了顺教,忠心自然该在教中,教首,不,换言之来说,亦可说是谢氏。
若无谢朗,自无顺教。
可是,若无高檀,亦无今时今日的顺教。
悟一脑中念头飞转,侧头却见黎明敦的视线此刻也见到了被团团围住的高檀。
他的脸上惊怒交加,低喝一声道:“少主!”
黎明敦仿佛不知情。
高檀抽出腰间软剑,挡过斜下刺来的一弯长刀,刀柄处的瘦月亮清晰可辨。
来人一剑不成,又举剑攻来。
谢朗是想杀他,还是意在敲打。
他犹记得,他拜入谢朗门下的第三年,埋伏趁夜而来,他险些丧了命,逃脱而出,却见谢朗乘车而至,徐徐对他说:“磨砻淬砺方能成人。”
他从前自以为然。
可是后来,他才得以了悟,磨砻淬砺是为器,而非为人。
谢朗于他是恩师,可是谢朗却自比捉刀之人。
不过是手中的一柄快刀,器若不灵,大可除之,毁之。
高檀心中一声冷笑,利落地挡过几人的袭击。
“公子!”他扭转身,但见悟一打马而来。
视线相对的刹那,他辨明了悟一的来意。
悟一抬手挥刀,挡住了其中一人,横马于他身侧。
高檀轻声一笑,屈指鸣哨。
将他围住的数人,脸上俱是惊诧,不过片刻,耳畔又听马蹄声疾,一行人自林道另一侧打马而至,却是肖旗。
两拨人同为顺教,却在此地斗作一团。
高檀显然有备而来,令肖旗带人埋伏此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黎明敦只觉心中惨淡一片。
谢朗派他迎高檀折返康安,暗中却又令人痛下杀手,自己不过是提前将此事送到了道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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