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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1 章
凤栖指挥高云桐给她换了三趟洗澡水, 才自感身上不再有难闻的味道。
她在窗户边通着头发,看他哼哧哼哧把第三盆洗澡水端了出去。
山寨里没有膏泽,没有澡豆, 也没有香喷喷的浴水。凤栖只能用皂角洗发沐浴, 身上只有淡淡的皂角的清气。
但高云桐倒完洗澡水回来,看她一身素衣,坐在那里仔细握着湿发梳理的模样, 还是觉得赏心悦目。于是过去在她耳边问:“洗得舒服了没有?”
凤栖扭头道:“刚刚还远远的, 怎么转眼就靠那么近?”
他笑道:“你好香。”
除了皂角的清气,还有她身上特有的宜人气息, 使得他真切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凤栖叹口气说:“都说小别胜新婚, 可是我这会儿只要想着爹爹,就只有伤心和担心。”
他很理解她,刚刚那涌上腹间的一丝丝热气儿顿时因为感受到她的痛苦,也抽丝儿似的消失了。
他坐在她对面凳子上,握住她的手,说:“我之前也劝吴王不要内斗,但看样子他并没有在意我的谏言。如今期待他自己幡然悔悟很难, 只有凭借攻打靺鞨的战绩,让所有人看到共御外敌才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或许和靺鞨打起来了,他再和你爹爹缠斗,所有人都会觉得他的不合时宜, 也才能让他收敛一些。”
这与凤栖的见解不谋而合。
凤栖不由问他:“这诚然是最妙的构想。但是如今义军的力量足以攻打靺鞨么?”
“大战、决战当然不足以,但幹不思屯兵河东,悄悄出击揍一揍他的人马还是可以的。”高云桐说, “我这里训练的这支军队,也要拿出去实战一下, 试试深浅。”
“幹不思现在是靺鞨太子,他带领的人马应该是精兵,有风险吧?”
高云桐笑道:“我去析津府可没有白去。幹不思是太子不错,但是实则是遭忌的太子,靺鞨皇帝想摆脱勃极烈干涉朝政的局面,以往用汉人刘令植重新设置制度,一步步剥夺靺鞨各部落的参政,削减勃极烈的权力。可随即刘令植被幹不思及他的母族乌林答部刺杀,靺鞨皇帝隐忍不发,甚至封了幹不思为太子,但我发现他给幹不思设置的亲军、进攻的路线都不如温凌,明显是要捧温凌而打击幹不思和乌林答也别光说你们凤家兄弟阋墙,他们靺鞨人也一样父子相残、兄弟反目的。”
他又说:“沈素节一直悄悄给我来信,我也遣斥候在河东各处打探过,印证了他的消息。幹不思的弱点我已经掌握,虽然实力不足以跟他进行全局大战,但可以小创靺鞨军,打一个重铸信心之战。”
凤栖不由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哎,官家不用你当枢密使,真是失误大了!”
高云桐自失地摇摇头苦笑,但又一挑眉对着凤栖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北狩’的官家不是伯乐,但你是呀,不就够了?”
凤栖笑道:“我是伯乐有什么用?”
高云桐说:“怎么没有用?你让我觉得,我如今奋战的每一步都格外值得。”
凤栖笑意顿然消失,泪水却盈眶。
高云桐不由担心自己说错了话,结结巴巴正打算跟她道歉,凤栖却突然埋首在他怀里,低声说:“我也值了……”
午餐时,高云桐把凤栖带到了寨子里各位弟兄面前,拱拱手说:“弟兄们,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冯氏,好容易穿过层层警戒,由并州节度使送到了我的身边。”
笑融融回望了她一眼,而凤栖也得体地给大家伙儿敛衽行礼,小鸟依人般藏在高云桐身后。
高云桐笑道:“日后还望大家照顾。”
她梳洗得清爽,虽然穿着村妇的衣衫,布巾裹头,但粗头乱服不掩国色,白净净的面庞就够稀有的。
那群粗汉子们先乔模乔样回了礼,等吃饭吃热络了,就开始纷纷羡慕“高兄弟好福气”“新媳妇又漂亮又贤惠!” ……
高云桐摆摆手止住了这群男人夸他老婆,说:“今日召集大家来,可不只为了引见拙荆,主要是一起谈一谈咱们接下来的路数。”
他看了看凤栖,说:“拙荆有不少汴梁的消息,可以拨乱反正:汴梁的官家并没有打算投降靺鞨,但金陵那位则已经逼到了运河上,如今一场内战蓄势待发,对面”
他努努嘴朝着东边:“大概正等着看兄弟阋墙的好戏,然后乘隙进攻。”
只有一个人嘀咕着:“晋王让位不就好了?……”
其他人都说:“这会儿还忙着兄弟俩抢皇位,也太不识大体了!”
高云桐道:“说实话,咱们也管不了人家兄弟间的事都自称是皇帝,都自称要对抗外虏,现在谁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话,我们若偏听任何一方”
他笑笑:“比如两位‘官家’都给我封了官,都说我和众位义军里的兄弟们是国之栋梁我们就此该效忠效死了,最后说不定给人当了枪使。”
听他讲话的人们不由自主就点了点头。
高云桐说:“我们这支队伍,以及河东河北的其他若干义军,我们不是任何人利用的枪矛,我们要收复河山,收复的是汉人的江山。甭管谁当皇帝,他有利于我们收复河山,就行!”
他环顾四周:“咱们这支队伍也练了一阵了,光对着假把式练,也不知效果如何。不怕死的跟我下山去!靺鞨太子幹不思的最后一支辎重军伍刚刚从易州抵达河东,想必是累得半死的。而这些辎重是攻城用的。这阵子河东干燥,我们袭入敌营,送他们两把火,试一试我们的麻扎刀和金瓜锤好不好使,行不?”
男人们欢呼起来:“早在这里呆得淡出鸟来!早就想和那帮狗.日的干一仗了!”
摩拳擦掌等着出征。
高云桐便和核心的几个商量路线。
凤栖道:“我去洗衣。”
到山中的小溪边,认认真真看清了地形,她胡乱把衣服搓了,把一件事想了又想。
等回到屋子,等来高云桐,她直接就说:“你出征,我要跟你走。”
“啊?”高云桐说,“这山寨里我都怕你危险。跟我走?你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吗?”
凤栖说:“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你并肩守忻州时,什么没经历过?”
“都知道那是个血肉横飞的泥犁地狱了,你还要跟着来?”他问,“那时候是谁看到血肉吓得打摆子似的抖?”
“看看就不怕了。”凤栖说,“我想明白了,死也好,活也好,我要和你在一起。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天天提心吊胆,还不知道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未来面对的是什么,更痛苦!”
她露出了一点蛮不讲理的模样:“你不肯带我走,我就悄悄跟在你后面,反正我会骑马除非你用绳儿把我捆在屋子里,把我当贼防。”
然后斜睨着他:“要是那样,之前咱们说的什么伯乐千里马的,都当白说!”
高云桐苦笑了一下。
凤栖又说:“你怕我拖累你?”
见他犹豫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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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她不由冷笑道:“若说我拖累过你,无非就是从温凌营帐里逃跑那次,圈马慢了点,铁蒺藜拦着的小路上帮不了你什么忙。日后遇到这样的情形,都不用你说,我自己会了断,不拖你的后腿!”
“不是!”他不由就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面对残暴的温凌毫无惧色,而且给他递了一块用披帛裹着的石头,让他把裹在铁浮图里的温凌打下了马。
她何止是不会拖后腿,她简直是他见过的最冷静和聪明的姑娘!
“好吧。”他终于点点头,“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你要听话!”
她顿然笑了,百媚千娇:“我一定听话!”
高云桐嘴角抽了一下,而后挑起一边唇角问:“真的听话?”
“当然是真的!”
他点点头,漫不经心似的说:“好,天晚了,休息吧。”
她看了看外面还有些微光的黄昏天:“这么早?”
“农人哪有到了掌灯时分还不睡的?”
凤栖撇撇嘴,只能说:“好吧。”
他脱了自己的衣服,甩在竹编屏风上,然后说:“衣服脱了上床。”
“啊?”
高云桐好笑似的:“夫妻俩睡觉不脱衣服?”
凤栖断然道:“反正我不脱,我现在睡不着。”
“我知道你睡不着。”他说,“所以叫你衣服脱了上床。农人们晚上舍不得油来点灯,星星又只有微光,那么早又睡不着,你说还能干嘛呢?你今儿没看见他们那么那么羡慕我?”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白天还正经八百的,一件一件跟她分析国事,晚上就登徒子一般!
凤栖气坏了,小胸脯一鼓一鼓的,气哼哼瞪着他:“果然没好的学!你都忘了你原来是儒生?”
“儒生也得有敦伦之道啊。”他笑着反驳,“不然孔鲤(孔子之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山村里的土屋子隔音可真不好!
第二天早晨,寨中的人习惯于早起操练,天蒙蒙亮,他们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拿了盾、斧、锤、刀、弓箭等诸兵器。
但见平常督促严格的主帅还没到,于是挤眉弄眼,拄着兵器在角落里聊闲天。
“昨晚听见没?”
“听见了!要是我有这么漂亮白净的媳妇儿,我也弄得吱嘎吱嘎下不来床!”
“嘿嘿嘿……”
“喂,昨儿高兄弟那屋里那床是怎么回事?响得来!”
“废话少说,就你这小雏鸡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他妈才是小雏鸡!……”
“别打了,留着力气打靺鞨人!”拉架的说,“也就先床响,后来那声音不就柔了?”
是啊,昨晚上高云桐屋子里那架破竹床,先和两个人打架似的,吱嘎吱嘎的让人怀疑床要散架了!但两个人收敛,床响,人却一声“动听的”都没有!白害得好多光棍儿浮想联翩。至于后来声音柔下来,想必是琴瑟和谐、渐入佳境。到了最后,那床摇摆的声音悠然绵长,叫光棍们恨得牙痒痒,大约心里都在诅咒:显摆什么恩爱!床赶紧让你们小两口摇塌!
聊闲话聊得眉飞色舞,突然听见背后一声厉喝:“怎么都在嬉闹?”
原来是高云桐到了。
大家吞着笑,一色儿望向他的脸:眼圈有点幽黑,用力绷着下颌显出严肃,但颊边月牙儿始终隐现。
大家伙儿终于偷笑出来,起哄着问:“高兄弟昨晚‘睡’得好不好?”
他脸一红,到武器架上拿起一杆金瓜锤:“好得很!睡得香,很长力气!马上就可以抡起来锤爆你的脑壳!”
第 182 章
高云桐在众人贼眉鼠眼的哄笑里难堪得很, 把大锤往盾牌上敲了敲:“军法无情!哪个再傻笑,我准备的白蜡木军棍可要派上用场了!”
大家这才憋着笑,在他肃穆的指挥声里继续操练, 时不时听他说:“把前面当做靺鞨的骑兵冲过来了!盾牌手在哪里?弓.弩手呢?……两轮射弩, 现在还有一部分铁浮图军已经到得面前了!带血的长刃在你面前挥动,怕不怕?!”
“不怕!”结成战阵的一组人大声吼。
高云桐挥一挥手中的令旗:“还记得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给他练熟了,齐声喊:“先上矛, 次上长斧。”
“再赏他个锤子!”
“送他一顿麻扎刀!”“送他一顿千金斧!”“送他一顿破甲锥!”……
一顿舞弄, 但各人进攻的方向明确:或照兜鏊护不住的脸部,或照铁盔保护下的额头;重斧砍手臂和腿, 破甲锥对准札甲片的缝隙凿进去, 比刀杀人还快……
最后是玲珑且灵活的钩镰手,在其他兵种的掩护下,滚在地上模拟劈砍马腿。
一场练下来,浑身是汗。
高云桐擦擦额角,说:“好,只是现在毕竟没有敌人练手,到了沙场上瞬息万变, 不仅要会听指挥,还要会灵活应变。”
他望空想了想,又说:“靺鞨兵还有一个长处:他们不怕死,耐力极强。看以往记载:我朝和北卢兵作战的时候, 北卢兵只能撑一两轮白刃战,但我看靺鞨兵坚忍顽固,能撑五六轮战场上哪一方先撑不住, 哪一方的士气就低落了。”
“咱不会!”义军们笑道,“咱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又不是小娘们。”
高云桐笑了笑。仗是要靠打的,不是要靠吹的。
他带过郭承恩的一支队伍,训练有素,但大多时候仍也怕死;唯有要为乔都管报仇的时候,他们的力量就来了。
士气,看似玄妙,实则是成败的关键。
他又擦了一把汗,扯了扯衣领,但似乎想起什么,没有解开衣服。
有人开他玩笑:“高兄弟,衣领口汗溻湿了!不脱掉凉快凉快?”
高云桐掩饰地说:“是呢,解开凉快也有限,我回去洗个澡。”
男人们哄笑道:“了不得,自打媳妇来了,一天要洗三回澡!”
“不洗得香喷喷的,媳妇万一不肯让他上榻呢?”
高云桐操起白蜡木军棍冲说话的人舞了舞。但这会儿不在练阵仗,没人怕他“军法处置”,依旧嘻嘻哈哈的。
他只好自己打了热水回屋,见凤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抿着嘴笑,不由委屈道:“你还笑得出来!昨晚给你搞得我今日衣服都不敢解。”
特别闩上门,才解开衣服擦一擦身。
凤栖看他胸口胳膊都是她的小爪子抓出来的粉色肿痕,掩口笑道:“你看你脸晒黑了些,身上还是白的,不仅白,还嫩嫩的,挠一挠就能肿起来,真好玩。”
“还‘好玩’!”他无奈地搓了搓胸口的指痕,“昨日你扑过来打人,都快把床给撞散了!他们却只说我‘勇猛’。”
凤栖更笑得前仰合后:“谁叫我属老虎呢,对付一只狗子还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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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你不用谢谢我这么容易就给你挣了那么大名声!”
“我谢谢你!”他擦净汗水,把手巾往盆子里一丢,饿虎扑食般过来,把她扑倒在身下挠痒痒。
凤栖“咯咯”笑得透不过气,小腰肢一扭,又一扭,那竹床也跟着一声“吱嘎”,又一声“吱嘎”……
“得得!”凤栖缓过来后推推他,“你这破床,别又叫人家笑话你。”
“笑话我什么?”
“听着多么像……白日宣”她说了一半,到底不好意思,捂着脸在他怀里又扭了两扭。
他轻轻拧一拧她的脸颊,笑道:“你也还晓得不好意思?”
凤栖道:“你好意思!你这会儿出去和你弟兄们照个会面?”
高云桐想起刚刚操练前所听他们的瞎话,耳朵变得比身上的指痕还要粉红,道:“照什么会面?刚刚练得我累死了,我要歇歇。哎,那个说要听我话的娘子,去把早餐端屋里来。”
凤栖哪好意思这会儿出门!刚刚男人们之间的瞎话哪里能逃过她这双灵敏的耳朵!
“我不饿,要去你自己去。”
“不是说‘听话’么?”
“乱命不从!”
“何谓‘乱命’?”
凤栖笑道:“你现在的每一句都是乱命和昨晚上一样!”
在屋子里,他不怕人笑话。
她兵来,他将挡;她水来,他土掩。
他本来就压制着她,看着她娇媚地挑眉往上看。此刻便贴近了:“咦,昨晚哪句是乱命?请卿卿赐教。”
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然后顺便咬了他耳垂一口。
而高云桐自然又好气又好笑,转脸吻住了她,以唇舌攻袭,直至她呼吸不济,向他求饶。
幹不思旗下那支押运辎重的队伍终于到了黄河边。
虽然做苦力的是抓来的签军和民夫,但押送的靺鞨士兵沿着易州到太行一路急行军,也累得很,入晚餐毕,除了几个负责夜间巡逻的,其他全部倒头呼呼大睡,连寻找泄火的营伎的都没几个。
高云桐远远地望着靺鞨军驻扎的这片地方,位置较为开阔,只有几座小山丘,但河边树木和芦苇密密层层的,所以当身着皮甲的义军悄悄摸近时,睡得着呼呼的靺鞨士兵乃至巡逻的人都没有发现。
他点燃火绒,只留一点萤虫似的微光,轻轻地晃了晃,不注意的人只以为是萤火虫的飞舞。而他后面的人都晓得这微光的意味,于是悄无声息地顺着光所指示的方向,从两边包抄向靺鞨军的网城。
巡逻的人很倦怠,走两步就是一个哈欠,有时候干脆躲在火堆边打盹儿。
网城外圈简陋的帐篷里横七竖八睡着拉壮丁拉来的签军和民夫,在寒意料峭的春天夜晚冻得蜷缩成一团互相取暖。
高云桐和他的人均是黑皮甲黑长裤,胳膊上扎着一条暗沉赭黄色丝带,穿着轻便的鞋子靠近了。
今日不准备大动作,只悄悄地从网城一角靠近,不急着进去,而是瞄准军械周边的一圈帐篷。等到巡逻的打着哈欠离开了,高云桐做了一个手势。
一个小小的陶土坛子朝帐篷滚过去,里面的引线已经燃着了,悄无声息地靠着帐篷的一角慢慢燃烧。
突然之间,里面的火药炸开了。
一声巨响,而后油布帐篷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巡逻的人顿时敲起了锣鼓梆子,用靺鞨话大喊着什么。其他帐篷里钻出慌乱的靺鞨士兵,基本都没有来得及披甲,从穿过网城的溪流里打水灭火。
可这边帐篷还没有灭完,另一边又熊熊燃烧了起来,天空中突然飞过无数流星似的流火箭,嗖嗖有声,落在哪里就燃到哪里。
从主帅的帷帐里钻出来喊“灭火”的那位将领终于明白过来,大喊着:“叫签军救火!其他人披甲拿武器,保护军械!”
这反应还是晚了些,命令传达下去要时间,熊熊燃烧的帐篷也叫士兵一时间慌张无措。
高云桐扭头看到远处一座小山冈上腾起三朵烟花,对埋伏的手下说:“东西北三面都得手了,照计划,骑兵上马先冲击,我们紧随其后杀进去,重点是烧掉攻城军械!不恋战!不比杀敌人数!”
他们的马队不多,但突然出现在网城前的几十名轻骑脸上用油彩画得活鬼似的唬人,飞驰越过矮篱,从已经被悄然清理掉的铁蒺藜丛中直冲进去。长矛近两丈,具有很强的威慑力,敢阻挡上来的靺鞨士兵基本是沾着就死,甚至有穿糖葫芦般措不及防一钉一串儿。
等靺鞨士兵稍稍稳定了军心,打算避开马队的锋芒时,轻甲步军又顺着线路猛进。
网城外围的签军穿着破烂的里衣,看清人色亦是同胞,都是默默地退开,指了指军械和军粮屯放的位置。
这次的突袭目标明确,速度极快。轻甲步兵甩开腿朝向军械库和军粮库,偶有几个头脑发懵还胆敢来挡路的靺鞨军,均是被切瓜砍菜一般被杀得血肉横飞。
很快,军械库里的云梯车、壕桥、鹅车洞子等上面被泼了火油,铆钉关节处塞上火药罐子,随着火焰燃起,火药罐子炸开,铆钉关节炸碎,而绷着油牛皮的军械木架子都熊熊燃烧起来。
黑衣而赭黄袖带的人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接着是四面呼应的几声,在喊着“救火”“敌人来了”的诸多杂乱的靺鞨语中,也高出一个调,非常地清晰。
而山冈上亦如萤虫一般,几点焰火飞上半空,又迅疾炸散开,宛如天空中绽放着金色的长瓣菊。
黑衣黑甲的义军训练有素,都知道这是高云桐定下的表示“撤退”的双重信号。于是都不恋战,在马队的锋芒掩护下,又是一番切瓜砍菜,退出了靺鞨驻军的网城,迅速撤离。
驻扎军队的网城很大,缺点也就是呼应困难。
准确攻袭军械库的这支队伍如一支单刀,直接插入网城的心脏。
另一片在屯粮处的却只是虚晃一枪,惹得靺鞨军分兵不及,在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他们素来看不起的孱弱南梁军烧杀得损失惨重。
高云桐等百余人靠着黑夜和苇丛、树林的掩护,很快撤到了周围的山冈靺鞨军乱得一锅粥一样,只派了少部分人追击,不熟悉地形,更不敢追了,只能远远虚放了一些箭镞就退了。
高云桐上了山,大喘着气,抚着胸笑道:“这一场打得实在太爽利了!”
裹着黑色斗篷的凤栖正在山顶等候着,此刻拧开一只皮水囊,嗔怪地说:“平地上要逃命,不能不快跑,这里他们还敢追么?跑得喘成这样!”
高云桐接过皮水囊大大地喝了几口水和粗鲁汉子似的,喝得那水哗哗顺着嘴角下巴往下流到衣襟上,然后一抹嘴,笑得颊边酒窝在微弱星光里都熠熠可见。
“兴奋着呢!这点路不算什么!”
凤栖低声道:“你这汉子,倒也忘了自己读书人出身?”
高云桐笑道:“我本来就是读书人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异类。”
旁边与他同样兴奋的耿大哥起哄道:“哎哟,我也渴了,可惜没人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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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回头笑道:“水都给各位准备好了!管够!还带了两篓子煎饼,大家花了好大力气,赶紧补充点,再下山回寨子去。”
大家一哄而上撕了饼,就着水囊里的凉白开,看着山下靺鞨网城里的冲天大火,看着下面呼喊“救火”的嘈杂,看得开心不已,宛如是元宵节看灯看焰火,心里都热闹起来。
凤栖收拾着放完了的焰火,时不时也偏过头随着一群男人看山下。
火光很遥远,她的脸只落在星光里,带着骄傲的笑意。
突然觉得有人在看她,眼儿一偏就见到熟悉的目光。
她嗔怪说:“你看我干嘛,山下军库并没有烧完呢。”
高云桐低声笑道:“我们几百人,攻袭他成千上万人的军营,也就是靠奇袭恶心恶心他们,要全面赢这万人大军,除非做梦。”
“那你看看、想想,下次怎么让他们更恶心。”
他笑道:“这会儿我这么开心,为什么要想‘恶心’的事?”
“那你想什么?”
“刚刚上山的时候,我为什么跑这么快呢?你猜。”
凤栖不用猜,心里想:看你又怎么和我油嘴滑舌!
斜乜过去:“猜不着。”
他当然是想说一场小胜,得亏她在山冈上的协作,赢得之后忽生想念,特别特别想马上见到她。
但说出来是:
“那一瞬间啊,就像元宵节里看花灯,心思却在人不在灯。也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①”
他眼睛亮晶晶的,酒窝隐在面颊肌肉的阴影里,深深浅浅。
说的情话叫周围那些大老粗们想嘲笑他却没本事嘲笑。一个个在嚷嚷:“说啥呢?听不懂!解释解释呗!”
他看向凤栖,酒窝深了,笑意更深。
“听不懂。”凤栖只能也道。
他朗朗地大声道:“意思是,今日看了好大一场焰火!”
第 183 章
南梁一场成功的奇袭, 功绩自然很快传到了各处。不仅各处义军都递话来,想加入共组“高家军”,而且一直是败绩累累的南梁军终于找回了自信原来看似势不可当的靺鞨军也是肉身凡胎, 并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南梁欢欣鼓舞, 自然也意味着靺鞨的士气低落。
幹不思正在不远的另一处驻扎,收到这次战败的消息,几乎气炸了。
他抓着一只鸡腿奋力地大啃一口, 怒声道:“这些汉人实在是胆大包天!我的队伍也敢偷袭!”
大嚼了几口又开始骂温凌:“这胆小鬼现在越发学了汉人的品性, 天天驻扎着不动,说他有什么后着, 我看他就是怕死不敢!”
最后把鸡骨头狠狠砸到地上。
“妈的, 明天我就去揍死这些汉人!叫他敢烧我的云梯和抛车!”
“要不要听听二大王的意见?”他身边的谋士忙问。
“为什么要听他的意见?”幹不思暴跳着反问道,“他给我使绊子使得还少?我是太子还是他是太子?”
那谋士期期艾艾说:“大汗曾说过,这支辎重部队极其要紧,毕竟攻城不会总像上次那样容易。若是有什么好歹,总要两路大军商量着办,不能一陷而再陷。这会儿听听二大王的意见,一来万一真有有用的消息, 二来万一再败,也好拉他一起垫背。”
“呸!什么‘再败’!不过死伤了几百个人,东西又没烧完,不是还剩着些么?充其量不过是小小损失。”幹不思有些不耐烦, “东西么,着南梁掳来的匠人修一修呗。所缺的木头就从山上砍伐就是了!反正南梁这块地方那么多山,那么多河!”
“确实只是小小损失。但是……这事总瞒不住, 与其等二大王嘲笑过来,还不如趁现在先略略低头, 毕竟要匠人,得靠他协助。东西修好,要揍南梁这些狡猾的山匪也容易些。”
幹不思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嘲弄是肯定要被他嘲弄了……也罢,问他再借些匠人吧那时候南梁的俘虏分配时,他要的文人和匠人最多。”
而幹不思要的女人最多……
这会儿看来,要的女人他也无非就是泄欲用,时候久了,感觉再多美人也看腻味了,还不如要些匠人。
幹不思气得一连喝了两大碗闷酒,然后摔了酒碗:“我倒不信这个邪!等军械一修好,我就和南梁开战!”
还气得晚上一口气选了三个南梁的美人侍寝,来发泄自己对南梁的仇愤。
不过第二天,他不得不觍着脸到十里地之外驻扎的温凌的营地,下了马后问:“我阿哥在谈事儿呢,还是在练兵呢?”
通报的士兵陪着笑:“回禀太子,二大王正在操练呢。让谁都不许打扰。”
“我不打扰他,我自己去一旁安静地看看。”
幹不思毕竟是太子,没人敢拦着他。他背着手走到操练场上,看见温凌正在训练他的重甲骑兵。
温凌自己亦是一身铁浮图,肩挎长弓,左手握刀柄,右手持令旗,在马背上只露出一双眼,鹰一般的目光很快瞥来,又很快瞥开,好像根本看不见他的太子弟弟。
骑兵列队练了几次冲锋,暖暖的春阳照在铁浮图上,那沉沉的黑色铁甲宛如也有了一些反光。
等温凌挥舞着海东青小旗表示操练结束,幹不思上前,而温凌下马,才装作才看见的模样,笑道:“咦,太子怎么来了?”
他解开兜鏊的顿项,又摘下铁盔,头发已经汗湿了,脸庞却被汗热蒸得越发白皙。
他拱拱手道:“太子见恕,我身上披着铁甲,没法给你行礼了。”大大咧咧的也不像要行礼的模样,只摊摊手道:“进帷帐喝杯茶吧。”
幹不思有些灰头土脸之感,干笑着说:“赶了十里地,还真有些热了。这南方的天儿真是热,赶明儿往夏天过,我可真呆不住……”
帷幄里凉快多了。正中是沙盘,后面是书案,再接着是屏风,帐篷四边挂着堪舆图。里面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幽香。
幹不思正在吸溜鼻子,突然眼前一亮,见一个妙龄女子穿白绸衫,外面披着鹅黄褙子,下面系着郁金百褶裙,娉娉婷婷地过来对温凌行了个万福礼,然后掏出手帕嗔怪地对温凌说:“大王又累了一头汗啊!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
幹不思已然认出了这个女子,但温凌不说破,他也不说破,假装不认识,低下头看沙盘。
温凌任凭她轻轻揾拭着自己头上的汗水,享受着美人儿的温柔可意,又道:“出点汗反而舒服呢。我马上卸甲,你让人准备浴水,你自己则给太子与我点一份好团茶,我与太子聊一会儿就洗澡。”
那女子好像才看见沙盘边的幹不思一般,诧异间又仿佛带着一些不屑似的,说:“啊,原来是太子啊,挺胸凸肚的,奴还以为是哪位将领呢。”
说完掩口一笑:“奴的点茶,恐怕只有大王才吃得惯……”
温凌笑道:“我看你是给我宠坏了,记不得自己的身份了?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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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就去干嘛。再唧唧歪歪的,我要拿鞭子教训你了。”
然而话说得这么狠,满眼是温柔意,目送着她扭身佯恼,进了后帐里。
幹不思心里有点无名火,坐下来半晌笑着说:“阿哥日子过得好滋润!”
温凌笑道:“滋润?无非是看我有红袖添香罢了但太子帐中美人不是赐下最多?南梁的王妃郡主不是先尽你挑的?我这里不都是你挑剩的?”
幹不思道:“就你这一位,肯定不是我挑剩的胜过我那里所有。”
“胡说了。”温凌笑道,“你那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美则美矣,”幹不思叹口气,“不懂伺候,没有意趣,都是泥胎木偶的美人,久了就没意思了。而你这个……”
温凌渐现冷意:“那么,我的这个奉于太子?”
幹不思当然知道不能夺人所爱的道理,尤其是这种需要仰面求人的时候。
他陪笑摇摇手道:“你心爱的人儿,我怎么能要?阿哥要是肯真心帮弟弟一把,我倒是真有所求……”
他说完这句求人的尴尬话,便听见后帐里托盘碰着瓷器的轻响,美人轻盈的脚步声也随着传来。幹不思闭了嘴,瞥眼见是刚刚那美人儿转出了屏风后,在一张小案前排布了一堆器具,生火、坐水、荡涤茶盏、斫开茶饼、磨碎团茶、茶末过筛,然后开始注入沸水,用茶筅一遍遍搅打起来。
搅打的声音在满心满意的温凌听来是闲雅之音,但在内心烦躁又赧颜的幹不思听来,这声音吵闹不已,刚刚把吞下去半句的话不好意思地说出来,又正逢温凌抬头远远凝注着击拂的美人,含笑的表情浓情蜜意简直要从他目光中流出来,自然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幹不思内心骂了一声娘,也看了两眼点茶的人,仍是觉得汉人这套东西真是做无用功!
趁击拂告一段落,他清了清喉咙,厚着脸皮把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阿哥,我遭了天杀的南梁山匪的偷袭,军械有些损伤。父汗必是要狠狠骂我罚我的,我也只有认栽了,但是东西要紧,接下来攻伐南梁的汴京还要用到。麻烦阿哥拨些南梁的匠人给我,赶紧把这些军械维修好,我就送到黄河边上来。”
顿了顿,又问:“欸,咱们什么时候和汴梁动手啊?再等下去,这鬼地方越发热了,将士们要中暑的。”
温凌见美人端一盏茶来,先说:“娉娉,给太子先送才是。”
间隙里,又说:“我当然也希望早一点把南梁的事了了,但是现在南梁的士气大不同往日听说他们才奇袭了新近来的那支队伍……”
幹不思一脸晦气地说:“不就是我那支运辎重的队伍么?就是偷袭,哪里是什么奇袭……我大意了,要是有防备,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温凌硬是把笑吞了下去,低头呷了口茶掩饰一番,才肃容道:“你想想,我可不敢在他们锋芒正劲的时候出兵。”
又说:“不过军械确实重要,我这里挑一点匠人给你用就是。将来咱们兄弟俩合作攻城,还要仰仗这些军械呢。”
幹不思心里才不愿意和温凌合作呢,此刻无非是讪讪地谢过了他。
温凌问:“军械修好,太子有打算什么时候出击么?”
幹不思顿了一下道:“我么,也先避避锋芒。”
温凌点头道:“也是,南梁如今勇猛,太子还是要当心自己,不能轻易出战。”
匠人借到了,温凌自然也要客气一下,晚上留幹不思用饭,围着篝火吃肉跳舞,硬在这河东的土地唱响了白山黑水的傩歌。
温凌营中歌伎舞伎也不少,今日俱在篝火边凑趣,幹不思鼓着硕大的肚子,也去跳了两圈,气喘吁吁回来坐下,犹自哼着靺鞨小调:
“俊气横天啊,英姿勃发;
头顶穹苍啊,翼遮北海。
铁钩利嘴啊,霜风羽翼;
顾盼雄浑啊,飞腾灭没。”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