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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卿淮心中万般不愿,可形势之下已是难以强求。“殿下这是说的哪的话,守护京城是臣的职责,无论内外城都是分内之事,何来提点之说。只是白家军若是回了南境,以京城的兵力,您……”
叶鸢摇头道:“我算过了,齐国兵力强盛,若不是白家军骁勇,只论兵力不谈成败,我们何曾是齐军的对手。更何况白家军具是精锐,更是该在白大将军的带领下去更需要的地方。”
白明烁点头道:“臣与公主接触不多,但想来明酌认可的徒弟自然是能打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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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兵力打对方七万,不是不能打,只是看怎么打了。公主此行本身如同拓荒一般,或许会艰难些,”白明烁看着叶鸢爽朗地笑了笑,“打仗不就是这样,交了手,就知道这仗该怎么赢了。”
叶鸢被白明烁提起打仗的气势震撼到,也不禁笑出声来:“当是如此。更何况我们留在金国边境的还有赤鹰军的五千先行军,对方初次进攻是抱着试探的心思派了一小队过来奇袭,如今碰了软钉子自然更加不敢硬攻。算下来如果情报准确无误,五千五打七万,应当不在话下。”
“殿下平日里也常出入校场,更何况殿下出自赤鹰军,无论城防军还是后备兵力,早已经混得熟了。金国的军队刚刚出入站场,怕是还要磨合许久。”白明酌肯定道,“既然公主觉得有把握,那自然没问题。”
叶瀚英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兵力不足……只能暂且这样了。”随即深深地看着叶鸢,“沁姝此行注意安全,定要平安回京。”
“儿臣遵命。”叶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京任职太久,已经不习惯出征的感觉了。但只是一想到是守卫疆土,冷静下来的热血又会重新沸腾。出征金国,护卫山河。
“那就这般说定了,明烁回南境,卿淮留在禁军处,沁姝出征金国。至于明酌,我另有安排。”叶瀚英一锤定音。
四人行礼领命,叶鸢道:“儿臣现在就去点兵,今晚夜里就出发。”
于是一切都匆忙了起来。白卿淮在校场门口,看着叶鸢集合点兵,瞧着叶鸢在演舞台上发表着慷慨激昂的讲话。她讲着家国有难,讲着出征的荣光,讲着凯旋归巢后朝廷的封赏。她讲着金国军队曾经如何败给赤鹰军,比不得大殷后备军的精兵强将。她讲,她绝不会叫一名兄弟白白流血,要诸位弟兄与她一同奔赴疆场。
白卿淮心中难过。他觉得自己阻止叶鸢出征是在不尊重她的意愿,是在无视叶鸢的能力。他不应该想要阻止这样一位心系家国的女将军困在京城中。
可是他害怕啊。他接受不了任何一种若是有一日发生意外他要失去叶姐姐的可能。他从没有质疑过叶鸢能够带兵打仗,他知晓叶鸢聪慧,通识兵法,知晓叶鸢武艺高强,一般人轻易不是她的对手。
可他就是不安。
叶鸢早就瞧见了校场门口等候的白卿淮,只是公务为重,一直没空搭话。叶鸢朝着门口走来:“走了,用膳后就要出发,急得很,你也跟着用一口吧,有什么话屋里说。”
白卿淮还在为宫内发生的事心虚,一时也分不清叶鸢不冷不热的态度是心中怨怼还是因着忙碌,只好乖巧地点点头跟了上去。
叶鸢心中在疯狂思索着自己该布置下去的安排是否还有什么遗漏,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事项,在白卿淮前面越走越快。白卿淮在后面跟得无措,心中犹豫要不要施展轻功跟上。叶鸢走到城主府的门前才惊觉,自己走得有些急了,恍惚中想起刚刚是叫了白卿淮一同用膳的,连忙回头去看。只见白卿淮乖乖巧巧地站在叶鸢身后,用问询的目光瞧着叶鸢。
叶鸢心中瞬间柔软下来:“是我想得出神了,你怎么不叫住我?”
“我……”白卿淮瞧着叶鸢的态度,心中先安定了大半。
“先进来,”叶鸢招呼着白卿淮坐下,“水三去膳堂取了,用过膳我就要随军出发。”
“叶姐姐,”白卿淮有些惭愧,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话语中无力又苍白,“殿下您……一定要平安归来。”
叶鸢愣了一瞬,她觉得自己似是想要笑,却又努力压抑住,嘴角轻轻颤了颤:“担心我?”
白卿淮用力地点了下头,“自然是担心的。”
“白少将军,”叶鸢缓缓将脸凑近白卿淮,“你的家人都在上战场,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习惯?怎么,不相信我能赢?”
白卿淮听这话心尖一颤,他在大殿中就在担心叶鸢误会,连忙道:“不是的,我相信的。但是那不一样!即使是知晓殿下您出入战场的能力,可我心中的担心也难减半分。更何况此战以少打多,您就算是有一二成受伤的风险,臣也是不愿的。”
叶鸢站在座位上定定地注视着白卿淮,没说话。
白卿淮心中慌乱。他明白自己的举动惹了叶鸢伤心了。刚刚以为叶姐姐心中有气不是错觉,“叶姐姐,我在大殿之上那般说惹您伤心了是不是?”叶鸢瞧着白卿淮的眼睫毛颤颤,显得他的双眼毛茸茸湿漉漉的,“可是我没有不相信您的意思,我只是担心您。我……也舍不得您……但是,只要是您真正想要去做的,臣都愿意支持您的。”
叶鸢听着白卿淮话语里满是急切,心中熨帖,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阿岁,你也晓得我伤心,却未想明白我伤心在何处。”
“在大殿之上,我心中担忧不比你少上几分。”叶鸢轻轻坐下,“你在大殿上那般用力地阻止我,明眼人都瞧得清楚。那大殿之上坐得是什么人?那是皇上。那是在深宫之中安稳度日的皇子,在三位皇子中冲出重围坐上皇位的人精。无论在他心目中,你是不信我的作战能力也好,还是担忧我也好,你的失控,你的关切,都已经明晃晃地摆在了他的眼前。”
叶鸢瞧着白卿淮眼中茫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怎么敢给他机会发现你我之间的事?你以为他只是在发愁眼前何甘平的事?若是未来这些事都摆平了,叶家的朝廷最大的威胁是谁?到那时你与白大将军至少有一人要像白明酌那样放权回家!你倒是把现成的话柄递了过来,到时候皇上只说成人之美,给你我赐婚,你白少将军的兵权能留几天!”
白卿淮在叶鸢的话语中逐渐低下了头,叶鸢说完,白卿淮轻轻抬头,面色沉静地说:“对不起叶姐姐,我明白了。”随即声音似乎又弱了一些,“下次……我不会再这般了。”
叶鸢觉得自己神情过于严肃了些,瞧见白卿淮的反应也缓和了神色,拉过椅子,去牵白卿淮的手,“我也是心中着急,话说得重些,你别介意。”
白卿淮笑得有些勉强,依然温柔地摩挲着叶鸢的手:“您说得哪里重了。”
话虽然这般说,可叶鸢也没见白卿淮的面色好一些,只好说些开心的:“要我说,这一仗也就三四个月,等我回京咱们去西郊,那时候八成西郊清灵湖的荷花开了,咱们赏荷花去。看看能不能借条小舟,到时候摘了藕和荷叶,煲排骨汤做荷叶面,再剥点莲子喝点荷叶茶,安逸得很。”
白卿淮也很配合地回应叶鸢:“去年将军府的厨子做了道很好吃的清炒藕片,到时候我去学来做给叶姐姐。”
“那我可有口福了。”叶鸢浅浅笑着,“将军府的厨子可是出了名的手艺好,无论是南境的风味还是京城菜都做得好着。”
白卿淮笑着摇头:“比不得居安楼的师傅,手艺是真的好。”随即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在榆城我真的吃了很多居安楼的饭菜。”
膳堂的人适时来敲门送饭,叶鸢把膳食拿进屋内一盘盘摆开,和白卿淮一边闲聊一边用膳。叶鸢很珍惜这一刻,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自己躲在山中的小屋里,点着油灯,擦着配剑,身旁是白明酌在整理药方,对着药方配制方剂。此时此刻的饭菜香味就如山中的药香一般惹人安心。
她又何尝不知战事的艰险?话说得再满也不过是宽慰之语,就算是再普通的战事,也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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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的风险,就算是白大将军也无法保证百战百胜,每战无伤。这个道理叶鸢懂,白卿淮也懂。只是职责在此,不必多提。只好每次出征都只做历练,在离开前与亲人好好道别,做好每次都是永远分离的准备。
“阿岁,我该走了。”叶鸢轻轻把碗筷撂下,站起身来。
白卿淮也站起身来,整个人周身都笼罩着浓浓的依恋与不舍,“叶姐姐……”
叶鸢伸手拥抱住白卿淮,将头深深地埋进白卿淮的肩膀,在白卿淮耳边轻声道:“阿岁,我会想你的。我会努力尽快回来,你也要多保重。”
白卿淮也不知道这一刻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思绪混乱,满心不舍,用力地回抱住了叶鸢。叶姐姐不愿意在人前同自己有瓜葛,只是公主成亲是迟早的事,或许等金国的战事了了,朝中平稳下来,自己也就离失去叶姐姐不远了。
白卿淮也轻声承诺道:“您也要平平安安,早日回京。我会保护好皇上,也会派人加强宫中的戒备,皇贵妃和公主都不会有事的。”
叶鸢用手指点了点白卿淮的胸口:“还有呢?”
“什么?”白卿淮一怔。
“说了那么多别人,”叶鸢摇了摇头,“怎么不说你自己。”
白卿淮闻言,脸瞬间就红了:“叶姐姐……我也会想你的。”
叶鸢似是没料到白卿淮会这般回答,微微一顿,随即很满意般地笑了笑,无奈道:“白少将军也要平平安安。”
白卿淮睁圆了眼睛,瞬间反应过来叶鸢的意思本不是这样,恨不得当场逃跑,嘴唇嗫嚅着,似是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叶鸢欣赏着白卿淮的羞窘,脸上满溢着笑容,越瞧着白卿淮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向上伸手揉了揉白卿淮的头。白卿淮的头发很顺,乌黑发亮,柔柔地顺着肩垂下。发顶也滑滑的,顺着窗子透过来的光折射出紫黑色的光,能闻到淡淡的皂角香气,很是好摸。叶鸢心中柔软成一片,只能摆摆手开口道:“走啦。”再不走,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第75章 本以为会战至天黑的一仗,直至打完甚至军伙房都还没来得及做晚膳。
越是临近边疆沙场, 身侧的景色地貌越是不断变化。路上没见到雪,气温却是越来越低,一行人呼吸间在空中凝成白雾,睫毛上挂着零星的冰霜。还未到边境防线, 远远地便能听见厮杀声。
叶鸢神色凛然, 行军路程本就比预计中多出了两天, 援军到得迟了些,也不知边境战况是何光景,立刻打马带着一队骑兵飞驰至疆场。
血色刀光, 晃得人红眼。
大殷的驻扎军队落了下风,从岩壁的高处看下去满眼的死伤,叶鸢一眼便瞧见王卫浑身是血,打斗间身子虚浮, 下盘不稳, 已是无力强撑, 而身侧的金国士兵正将手中的板斧武得虎虎生威。叶鸢一惊,然而距离尚远,远水解不得近渴,只得翻身背对马头,在身侧骑兵身上抢过一张弓来, 右眼微微瞄准就是一箭。
身侧被夺了弓箭的士兵惊呼,倒抽一口冷气, 眼看着那箭簇冲着王卫的头飞去,却在最后关头因着王卫出左拳重心向后,而那金国士兵受了拳风反被带得向前, 那箭矢破空而去刚刚巧射在了他发线下两寸——正中太阳穴。
叶鸢翻回身来,“第一队全员进攻!其他人原地待命!”调转马头就冲进战场, 身旁的副将连忙打号子,传达命令,身后的骑兵步兵鱼贯而入,在本就不宽阔的岩壁缝隙中涌入战场。
王卫见那敌人被一箭贯穿了脑袋,惊疑不定地朝着箭矢来路瞧去,瞧见叶鸢正向着自己的方向打马飞奔而来,手上紧握着武器,收回目光环顾着寻找下一位敌人,嘴上却惊喜大喊:“军师!不不……将军!!!”
叶鸢持枪挑飞一个身侧的敌人,嘴上也喊着:“没力气了就回去!别逞能!援兵到了不差你这一个!”随即放声喊开,“大殷的将士们听令,援兵已到,驻守东境的将士们即刻撤退后方休整,状态好了再战!后援军第一队全员听令,冲!”
“冲!!!”几千将士顺着狭小缝隙一路杀进战场。金国同大殷的语言相近却不相通,可戍边的将士同殷人打交道久了,多少也对殷人说的话有些许了解。在看到地方援军到来时,便已经生出些退意,而叶鸢命令驻边的先行军撤退,更是让金国士兵崩溃。凭什么人家的兵打累了还能休息?我们的援兵呢?
本以为会战至天黑的一仗,直至打完甚至军伙房都还没来得及做晚膳。
叶鸢招呼着有余力的将士们打扫战场,手里不知何时提溜着一个金国小孩。那金国小孩也不知为何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身量倒是尚可,刚好头顶能与叶鸢腋下平齐,可相貌上瞧着却仍能瞧得出是稚童模样。双手被叶鸢用长鞭捆着,随着叶鸢的移动双脚无力的在地面上踉跄着走动。嘴里嘟嘟囔囔的,即使口中说的是殷人听不懂的金话,听语气也分辨得出,没有什么干净的好话。
王卫从战场后方迎上来,对着叶鸢抱拳:“将军!”随即目光有些犹疑地向下移到叶鸢手上,“这是?”
叶鸢直接把那小孩往王卫身边一推,随手将捆着他双手的鞭子塞到王卫手中,“把这小孩关好了,”随即对上王卫诧异的目光摇头道:“刑讯就不必了。找个会金话的问问,这小孩这么小就上战场是什么情况?”
叶鸢说完就朝着军医的营帐走去,留下王卫一人对着手里时不时还挣扎一下的金国小孩原地发呆,远处还传来叶鸢的喊声:“晚膳也给他带一份!”
王卫张了张嘴,还是把一腔想说的话收回了肚子里,只是拽了拽那金国小孩,“走吧。将军心慈,你小子好福气。”
叶鸢急匆匆地走到营地后方,整个军营都是一派士气大增的景象,随队军医的营地却气氛惨淡。
一群人围着一位躺在地上的士兵,面色凝重。叶鸢挤过去,人群中分开一条通道。叶鸢顺着朝前望去,只见那地上的士兵的腹部被锐器剖开,肉眼已经可以看得到内脏。
“没事……”地上的士兵仍是清醒的,更残忍的是,他甚至能够瞧见自己流出来的肠肉,“谢谢您救我,我也知道我这状况是好不了了,春生……”
旁边的名作春生的士兵眼中噙着泪水:“大彪,你省省力气,军医忙着配药呢,咱们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春生,”大彪的话音气若游丝,“你让我……让我省省力气,把想说的说了,我……我不想留遗憾……”
叶鸢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大彪兄弟,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大彪瞧见叶鸢,突然有些激动,挣扎着要起来,被叶鸢轻轻按了回去,“军……军师,属下求您,榆城……”
“榆城牛头村,你娘赵素娟,你媳妇晓兰,”春生抢过话来,“是这个意思不?”
大彪不再说话,只是再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用力地点了下头。
春生的嘴唇颤抖着,大声道:“你娘我替你尽孝,你媳妇我必不让人欺负了她去,我……我……” 春生情绪愈发激动,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转过身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叶鸢面前,“军师!将军!您在赤鹰军时指导了大彪的拳法,”春生的声音被哭泣遮盖得有些扭曲,却叫在场人无不动容,“大彪激动得一晚上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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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好,连着三天都在不停地练拳,他成日里到处夸您指点得好,说经过您的指点就好像一下子就通了!”
叶鸢有些无措,不知道春生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伸手去扶,却又被春生躲了过去,叶鸢瞧着春生正在激动着,也不好动作,又听春生道:“您当年给小龙他们几个人开的方子有多好用,我们都看在眼里,属下斗胆求求您,您试试,再试试救救大彪,万一……万一呢……”
“春生,”大彪厉声道,只是强撑出严厉的语气却仍然能听出声音的虚弱,“别逼将军,我就是不行了……”
“本也是要试试的,拖延不得了。”叶鸢听明白后伸手一把将春生拽了起来,“只是我也没做过,我也不保证有办法,所以先问了大彪兄弟有什么想说的。”
叶鸢一边净手,一边对着身侧的军医道:“取个参片来。”
身侧的军医却皱着眉没有动作,叶鸢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加重强调了一遍:“参片。”
那军医皱着眉头,“将军,属下知晓您救人心切,可是病急乱投医也不是这么个投法,我们都已经知晓大彪的伤情已是无力回天,您做什么还一定要折腾他?”
叶鸢无心与他争辩,只一心在看着大彪的伤口,转身对春生道:“春生兄弟,帮我去伙房找两瓶烧酒,越烈越好。”
又翻回来对那位军医,“听军令行事,有什么话忙完再说。”
大彪含着参片,硬生生挨过了全程。
叶鸢用清水清洗了他腹腔内的内脏,用火烧过的匕首冷却后剔除伤口处溃烂的腐肉,在除去腐肉的断口上用烧酒冲洗,生生疼得大彪昏了过去。叶鸢又用烧酒浸透过的蚕丝穿入火烧过的细针,将大彪的内脏摆回体内后,紧紧地将伤口缝合严实,最后在伤口缝合处又用烈酒洗去了血污,最后敷上了厚厚一层的金疮药。整个过程用了半个时辰,而大彪也痛得反反复复,昏睡又醒来。
这一切结束后,叶鸢洗去手上的血污,“春生兄弟,你看着点大彪,”随后又走到营帐里军医开药方的地方,草草磨了磨砚台,提笔写下了一份药方,拿给军医,“去抓药吧,煮成三锅烧成一锅,拿回来分九次让大彪服下,”随即转过身对着春生,“每隔一个时辰用烧酒擦擦他腹部的伤痕,若是他额头发烫,立刻到我营帐找我。”
春生连忙点头道,“是,将军,”随即又跪在地上要叩首,被叶鸢眼疾手快地拉住,只好顺着叶鸢手中的力道,斜着身子恳切道,“属下感念将军恩德,若是没有将军,属下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该如何向大彪娘交代啊……”
叶鸢轻轻拉动着春生的胳膊,“春生兄弟,你先起来。大彪此刻还未能脱险,还需要你在此多加照顾。”
春生郑重点头,在一旁搬了个小凳子,对着叶鸢保证道:“今夜我便在此守着大彪,绝不离开他半步。”
军医拿着手中药方,拧着眉头,瞧了片刻颇有些踟蹰道:“将军……您懂医?”
叶鸢停下手中的动作,偏过头来看了看军医,道:“您大概是这两年来的?之前我在赤鹰军时,时常出入军营,没怎么见过您。”
那军医开口回应:“是,属下是去年才入的赤鹰军,对您不是十分了解,刚刚有所冒犯还请您依律惩处。”
叶鸢摇摇头:“倒是我该同您讲清楚,适才情况紧急,倒是不容我分辩许多。大彪的情况,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也不能放任大彪兄弟就这般失了性命。这缝补伤口的做法,我曾救活过一只被破了腹的山狸猫,却还未曾在人身上实验过,如今我能做的都做了,余下的就听凭大彪兄弟的造化了。”
那军医面色肃然:“您这方子属下看过,您的医术手法也是属下不敢触及的,若是您都无力回天,那怕是大彪兄弟的命数如此了。”
叶鸢点点头,“但愿大彪能够尽早恢复。”说完便清理好双手,准备离开。“还有什么事吗?”叶鸢转过身来,那军医却一直未动,站在原地似是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
“将军,”军医迟疑道,“我们的药材可能撑不过三日了。”
第76章 “我大殷没有奴隶。”
叶鸢万万没想到京城的变故来得这般快。
若是京城一切正常, 边境驻军的物资不可能会短缺。可瞧着如今的情态,京城定是出事了。
远水解不得近火。叶鸢镇定道:“好,我知道了。”
叶鸢回到自己的营帐,闭上眼细细思忖, 手指按揉着太阳穴, 突然把手停住。不对!若是自己还未出征时京城已经出现问题了呢?
叶鸢叫来王卫, “派人送一封急信去京城,不要用军队的令牌,进了城门假装是进京的百姓, 把信送去禁军处,不,将军府!给白明酌或是白卿淮都行。”
王卫大惊,知晓许是京城出了什么问题, 却也不敢多问, 只连忙应是。
叶鸢叹了口气, “别慌,京城或许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我心中有所揣测,有些事需要求证。”
王卫点头道:“您放心,我这就派小毛出发, 小毛脚程快,办事也放心, 五六天就能入京。”
叶鸢拿出了一块朱砂雕刻的挂牌,下面压着一封信件,“京城的补给靠不住了, 拿着这个,带一位军医, 去榆城的容记药铺采买吧。”瞧着王卫似是有些犹疑,补充道,“钱款我先垫付,战时关键时期,哪能断了将士们的补给。”
王卫行了个军礼,“是!”
叶鸢摆摆手,示意王卫没什么事情了。王卫询问道:“将军,晚膳好了,给您送进来吗?”
叶鸢揉了揉眉心,“那个金国小孩的饭给了吗?这样吧,把我的饭送过去,我想看看这孩子是什么情况,我去一起吃。”
“将军!”王卫震惊,“和战俘一起用饭,这……”王卫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多危险啊。”
叶鸢挑了挑眉:“金国总不能是算准了我要留下这小孩,给我派了个刺客来。”
王卫不说话了。那小子打是打不过将军的,用毒……将军更是铁板一块。
叶鸢进了那间关押着金国少年的营帐,旁边王卫在身侧仍絮絮叨叨地劝阻着。夜色初降,营帐里密不透风,灯火昏黄,叶鸢进了营帐便直视上那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桀骜仿佛在瞬间熄灭,那少年躲避着叶鸢的眼神,待到再次对视时,那少年眼中水汪汪的一片,目光柔顺乖巧,和他被麻绳勒紧的小麦色皮肤放在一处,似是有些违和,却又像是被困的小兽,流露出最后的哀求。
叶鸢坐在营帐的桌前,那少年双手双腿被绑缚在一起,只抬起头看着叶鸢并不作声。
身侧王卫仍念叨着:“您是不知道这小崽子刚刚挣扎得有多厉害,被绑在营帐里一直破口大骂,一个小孩根本……”说话间,也意识到有些不对,“这怎么这会儿这么安静了。”
那少年安静得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倒显得原本简简单单的小孩子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叶鸢也没说话。那小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叶鸢,瞧着叶鸢并未说话,只瘪瘪嘴,目光抑制不住地移向桌面上放置的食盒。
叶鸢心中叹气,许是自己想多了,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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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也只是个讨生活的小孩而已。
叶鸢问询道:“你叫什么?”
那小孩咕哝了一句什么,身侧懂金国话的士兵迟疑着翻译道,“他说他叫特勒尔……金国那边,这是野狗的意思。”
叶鸢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还未等叶鸢问下一句,特勒尔竟冒出一句殷话来:“您,吃饭。”
叶鸢倒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吃饭?”
“想。”特勒尔毫不犹豫地回答。
叶鸢心想,怎么听起来像我苛待战俘一样。“你会说大殷话?”
特勒尔却看上去一脸茫然,直到身侧的士兵翻译过,他才用殷话回答道:“点,一。”
叶鸢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孩子在说一点点,有些无奈道:“你说金国话就行。”
“我什么都不知道,”特勒尔语速加快,用金国话流利地说道,“但是我想活着,求将军饶我一命。”
叶鸢挑眉:“你拿什么换你的命?”
特勒尔稚嫩的脸上浮现出愁苦的表情,半晌没说话,眼神却忍不住瞟向桌面上的食盒,惹得一旁保持着警惕的王卫都禁不住嘴角上扬。
叶鸢瞧着特勒尔说不出什么,倒也不以为意,“你几岁了?”
“八岁。”特勒尔不假思索道。
叶鸢满心震惊,八岁上战场,金国军队是缺人缺疯了吗?
王卫在一旁问出了叶鸢心中所想:“你们的军队连八岁小孩都收?!”
特勒尔茫然地瞧了王卫一眼:“拿得动长矛和木盾的都收啊。”
叶鸢和王卫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震惊。叶鸢放轻声音:“那你为何要参军呢?你的父母都不管吗?”
“我身量大,从小力气也大,妈姆早亡,阿爸从不让我进毡房。我每天给阿爸放羊,每天把羊喂饱带回来,阿爸能分我一条羊骨头。他们说军队来村里征兵,到了军队里每天都能吃到饭,每个人还能发一件麻布衣裳。天气冷了,我抓不到野兔做衣裳,之前夏天做的那件不够用了。”特勒尔平淡地叙述,“村里姨姆说,阿爸在找买家卖能干活的奴隶,我不想做奴隶,就参军了。”
还未等叶鸢开口,特勒尔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神情兴奋起来,一扭身踉跄着摔到了地上,趴伏在地上,对着叶鸢恭敬地抬起头,“我给您做奴隶吧!您留我一命,给我点吃食,我不用吃太多,我自己还能打野兔,我给阿爸放羊的时候吃的很少,吃野兔就够了。”
叶鸢不明白特勒尔在兴奋什么,只看到这孩子落到了地上,叽里呱啦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到身侧的士兵翻译,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把特勒尔顺着绑缚的绳子拎起来放回椅子上,一字一顿的对特勒尔说:“我大殷没有奴隶。”
特勒尔听后神情瞬间低落了下来,“那我是不是吃不上饭了?”
叶鸢心中一软。是了,即使是敌人,也不过只是个八岁的讨生活的小孩而已。这场战争对两国百姓是一场灾难,可或许这是特勒尔的转机。
“先吃饭吧。”叶鸢招呼着王卫和会讲金国话的士兵坐下一起吃,解开特勒尔身上的束缚,“我劝你别想着逃跑,我想抓到你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我不跑。”特勒尔摇摇头,“你不抓我我都活不过今晚,我在你们这里还能多活两天。”
叶鸢有些意外地多瞧了特勒尔一眼。许是这孩子一直在讨生活,对生死和未来格外的通透。
叶鸢递给他一双筷子,“吃吧,我们大殷不苛待战俘。”说罢便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王卫和翻译的士兵见将军开始用膳,也跟着开始动筷,特勒尔倒是也懂规矩,看见所有人都开始用膳,才伸手将筷子头扎进食盆中的一大块肉里,串着拿起来大口吞咽。
倒也不是很规矩。
叶鸢舟车劳顿,回来就经历一场战事,还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专注在救治大彪上,已是十分疲惫,也没能吃下太多东西。草草用过膳食,便在那里观察着特勒尔。许是逐渐吃饱了些,特勒尔的进食速度慢了下来。
“你是不是不会用筷子?”叶鸢突然出声。
特勒尔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迟疑着点了点头。
叶鸢取了一只勺子,“那就拿勺子。”顺便用勺子往特勒尔的盘子中挖了些菜,递给他一张发面饼。“你只吃肉食,不用些菜和饼子吗?”
特勒尔惊讶地说道:“我也可以吃这些吗?”
叶鸢注视着特勒尔:“为什么这么问?你从前都不吃这些吗?”
特勒尔疑惑地用有些怪调的声音:“这些都是贵族老爷们的家用,我只配能吃些肉食啊。”特勒尔像是自言自语般,声音弱了些,在那里咕哝着:“也没什么好吃的,美格说那些是绿色的草,我吃过小羊的草,苦苦涩涩,没什么好吃的。”
叶鸢心中震动。她一直知晓金国的蔬菜比较匮乏,竟不知能匮乏到会有人都没见过蔬菜。
“试一下。”叶鸢指着碗里普普通通的炖白菜,“在我们这里,肉食比蔬菜更昂贵。”
“真的?”特勒尔有些犹豫,“我真的可以吃吗?”
叶鸢点点头。
叶鸢一直都知晓金国为何一直觊觎着大殷的领土。大殷水土肥沃,农民种植瓜果蔬菜已有着多年的历史,如今已是十分成熟的产业。而金国百姓只靠着畜牧生活,平日里获取瓜果蔬菜甚至是木材矿产都十分困难。
在知晓何甘平联系金国三皇子坦伯特之时,叶鸢就明白,金国和大殷的一战在所难免。只要金国的物产一日不丰,金国就会寻求出路。
可这场战事未必不是转机。
特勒尔小心翼翼地将白菜叶子用勺子挖了起来,放入口中咀嚼品尝,随即面容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草是甜的?”
“好吃吗?”叶鸢把装着炖白菜的盆往特勒尔旁边推了推,“你再喝些汤试试。”
特勒尔喝了口汤,又一次用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叶鸢,随即什么也没说,埋下头来,专心大口地吃着白菜。
叶鸢瞧着特勒尔用膳的样子,思绪莫名回到了在榆城的那个午后。那个俊朗的少年彼时还是一副狼狈的模样,被何家害得落魄至此,饿得狠了,用餐时也依然急迫却优雅。
也不知阿岁那边如今是何光景。
第77章 真正握持权柄的人,不仅仅要赢,还要赢得光彩坦荡。
京城。
白卿淮已在担忧中度过了七日。东境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他既不知晓叶鸢是否平安抵达,也不知边境战事如何。
一切只有枯等。
京城虽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人人自危。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找我喝茶。”贺子石挑眉看着白卿淮, “我家都把那帮小崽子偷摸送去江南了, 心思活络的都在偷偷行动, 你这局中人倒是安稳。”
“若不是时节特别,就不是喝茶而是喝酒了。”白卿淮淡淡道,“越是这时候, 我这局中人越该表现得事不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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