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2 / 2）

直到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仍在飞舞的花朵以及被撕开的大礼物盒，对浪漫并不免疫的少年毫无疑问第一时间就体会到了一切，意识到了将要发生什么。

原来如此……

这段时间太过焦急了吗？

自己也出现了自己所说的问题吗？

明明这次有时间了，却还是没有理解少女心中的想法。

——因为自己的感情都不完整。

说到底，自己终归是装腔作势的东西，一到重要的时候就体会不到情绪，也感觉不出要发生什么。

会发生现在的灾难，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实际上只是残缺的生命甚至提前猜测不到浪漫的存在。

……

——江城是准备去死的。

理由和原因有很多，可以是不愿意以这样残缺的姿态活着，可以是不希望看到爱莉希雅悲伤的脸，也可以是失去了大量感情的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无法体会到世俗的快乐，品味到花的芬芳，蜜的香甜，水果的新鲜，大多数时间就只剩下了麻木。

如果想要的话，可以随时随地提出大量的，看上去甚至无法反驳的理由。

但至关重要的仅仅只有一个。

——我不被需要。

——我只会给爱莉希雅带来痛苦。

这是唯一的决定性因素，既可以用来抹削上面的所有理由，也可以代替上面的所有理由作为理由。

既然没有感情，那么理论上连麻木的情感也不会拥有，更何况没有感情，只不过是绝大多数的情感无法体验到，有关爱莉希雅的部分还是清晰如初。

在愿意的情况下，可以一直作为永不会分离的伴侣待在爱莉希雅身边，可以一直感受到常人的快乐。

虽然这种单一风险架构的代价是只要少女出现一点点的问题，他也绝对不可能置身事外，即便只是一阵微风，传达来的也是仿佛要撕裂天地的洪流。

这也无所谓，不是吗？

世界上有谁能伤害到爱莉希雅呢？

就算某一天人类彻底毁灭了，那位如妖精一般、如神明一般的少女也不可能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吧。

这份美好的日子可以持续到永远，在律者完全看不到尽头的生命之下一直到星辰的粉碎才会结束吧。

——如果爱莉希雅的演技再好一点。

——如果我的洞察力没有那么敏锐。

本来他不准备说太多东西，不准备给予自己留下太多的时间用来哀悼，没有感情的生命不存在哀悼。

让少女能再体会一下美好，尽量装出那位少年还很完全，还在世上，仍旧能与她一起看一看世界，这就是这份残缺的身体与姿态能做到的所有事情。

即便是要给一切画上句号，即便是决定结束持续的痛苦，也要在少女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的离别。

只留下圆满的回忆，将过往的遗憾尽可能的抹平，让爱莉希雅可以在无知中终结掉会让她不断痛苦又不可能伤害的感情，保留最低幅度的悲伤与悔恨。

但很显然。

现在已经没机会了。

尽管少女现在知道的人就不多，可少女亲眼看见自己准备死亡的全过程了。

这个世界也没有时间了。

少年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这座宫殿逐渐被‘淹没’——粘连、粘稠……总之无论如何也和正常的海水没有任何关系的海，已经逐渐渗透到了这个世界当中。

他可以感受到更远处的墙壁已经有一座坍塌了，接着就像按下多米诺骨牌一样，清一色的被吞没了。

那股淡淡的伴随着他的足迹萦绕了一小片陆地的力量已经渗透到了这里，因为自己的虚弱与无力压制达到临界点，开始肆无忌惮的展示着祂的破坏性。

这份交易与愿望的本身都不正常，以律者的身份复活，作为带来灾厄本身的个体又怎可能带来幸福？

追寻着完美与无瑕的爱莉希雅又怎么可能会接受自己的恋人以不完整的姿态复活，连感情都不存在。

或许最初的谎言中就带有部分这样的因素，通过欺骗自己来让自己强行接受恋人的残缺与不完美。

如果一开始江城就知道这一点，那他会毫不犹豫的自杀，避免自己带来悲剧，也避免留下回忆让少女担心，至少那个时候的死亡是最简单和轻松的。

因为在那时的少女眼中，他的复活根本没有成功，自然也无从有需要再一次面对自己死亡的悲伤。

偏偏意识等到自己是不被期待的那个人的时候，是谎言被戳破之后，是旅行已经行至了中途的时刻。

这个时期。

突然的离去只会让少女更加悔恨。

无论用什么精致的死法，都只会让少女恨上那个造成自己死亡的人，恨上又一次无能为力的自己，只能永远怀揣着遗憾，一个人生活在残酷的世界上。

残酷与绝望的甚至会彻底失去弥补的可能，因为爱莉希雅绝对不可能在自己再一次寻死之后复活。

所以……

他才决定至少将这一趟旅行走完。

至少弥补过去可能有过的所有的遗憾。

如果不能在没有建立回忆的时候离开，那就只能在回忆建立完成之后，没有任何遗憾的时候离开。

虽然现在看起来两个选择都是一样的烂。

最好还是自己压根没有复活。

但天堂和地狱自己只有被选择的义务。

——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本来想要最后一段路程能让少女尽量开心一点，珍贵一点，至少作为她努力这么长时间的回报吧。

结果到最后……

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