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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冬妮娅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升职表现得十分惶恐,她摇着头,忐忑道:“我,我不行的,才实习几个月……”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期盼地看向苍木,希望她能收回成命。
连从始至终都游离在饭局外的公子,意识到事情涉及到了自己的亲人时,也终于在意起来,压下心中诸多心情,朝苍木道:“冬妮娅年龄尚小,就算是结束实习后的转正,也不需要一步跨越太多吧。”
达达利亚对这些饭局上的交锋并不感兴趣,即便作为愚人众的执行官,在诸多饱含私心的同僚中,他唯独忠于女皇一人。
作为水系神之眼的拥有者,达达利亚也相当纯粹,能让他在意的事情少之又少,除了作为兴趣的战斗之外,也唯有亲人能让达达利亚上心。
他可以对算计自己的阴谋诡计无动于衷,但却无法放任对方将这份心思打到自己家人身上,甚至此时由于过分在意,话语中已隐隐包含了几分敌意与威胁。
与此同时,达达利亚也在飞快地运转着自己并不精明的小脑袋瓜,可惜由于平日里不勤于动脑,关键时刻也想不出什么精明的应对措施来。
他不太能猜得出苍木的意图——明面上来看,为冬妮娅升职显然是件好事,她刚刚拒绝了首席,或许是想找个借口来拉拢执行官的亲人,以表达自己对至冬的亲近。
但另一方面,这种莫名其妙的好处令他经年累月所积累出的战斗直觉隐隐有所警示。
苍木微微一笑,安抚道:“我看过冬妮娅实习期内的工作评价,完成得相当不错。孩子既然有那个潜力,却因年龄和阅历等无关条件来使她得不到合适赏识,未免可惜了。”
“更何况,”苍木似乎完全只是随口一谈,并没有意有所指:“这世界上绝对多数的位置都不是缺谁不可,能坐上领导者位置的人未必比手下所统领的人所聪明几分。”
此言一出,宴会厅里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微妙,而苍木恍若未闻地继续解释道:“我也没有让你取代分主编的意思,但报社的副主编位置空缺已久,你还年轻,失败了也无可厚非,为什么不试试呢?”
这个说法对冬妮娅而言接受能力就大大提升了,她也不免意动几分,迟疑道:“会不会太快了?”
苍木朝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没有说话。
“我倒是觉得苍木小姐说得不乏道理。冬妮娅的哥哥同样是一颗璀璨明珠,成为执行官时,对我等诸位而言,他的年龄都称得上太过年幼,可时间证明了,女皇的眼光没有错。”
开口的是【公鸡】,面对这位和蔼而熟悉的老爷爷,冬妮娅最后一丝迟疑也被打消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辜负苍木小姐的期望的!”
公子挠挠头,看看这个又看看内个,有些迟疑,难道是他过分警惕了?但既然【公鸡】都帮着苍木说话了,想必这份邀约应该只是为了拉拢。
只是副主编,再说报社里其实有不少他们的人,别贸然接受什么“出国考察”的邀约,也无非在当地做一份不同的工作罢了。
应该没什么他照应不来的地方。
想到这里,达达利亚拍拍妹妹的脑袋,笑容和缓:“要好好加油啊!”
众人举杯为她祝贺,连笑得勉强的分主编也不例外,晚宴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在临近散场时,苍木注意到有愚人众下属悄悄接近【仆人】在她旁边耳语了什么,随即这位第十席站起身,同诸位礼貌告辞:“富人那边抓到几个可疑人员,容我先行一步。”
苍木心中倏忽间生出点不妙预感。
散场后,愚人众还有一场内部会议,苍木率先一步回到行宫卧室,刚刚进入衣帽间,还没等她有所行动,便在黑暗中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她不动声色地将法器扣在手心,下一刻便觉察到耳旁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我。”
来人举起蜡烛,匆匆擦了几下脸,露出她如今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是夜兰。
苍木接过蜡烛,发觉她动作不自然地捂住了腰腹,刚准备开口询问消息,便听闻卧室的房门有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电光火石之间,苍木将她的桃源盏塞给夜兰,自己先行一步稳住即将进入的散兵。
她跑出衣帽间,匆匆将外套丢弃在门口处的地板上,又背对门口,折腾着礼服的拉链。
等散兵进入卧室时,便看到苍木背对着自己,被过于繁复的礼服折腾得头大的局面。
他自然地走到对方身旁,琢磨了一下完全卡死的拉链,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忙暴力拆卸。
拆开完毕苍木长舒口气,她皱着眉,朝散兵小声抱怨:“太紧了,我真不明白明明是要吃东西的晚宴,他们居然还给我送来一条这么紧身的裙子。”
散兵轻轻抚摸着白皙肌肤上的红痕,提醒道:“明日面见女皇的正式礼服只会比这身更加繁琐……嗯,或许还需要束腰。”
此言一出,苍木顿时不情不愿地皱起了脸,散兵捏了捏她圆润的脸颊,正要调笑两句,忽然神色一凛:“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苍木心脏都要为这句话失跳一拍,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她做出一副疑惑表情,举着还未脱下的袖子仔细闻闻,疑惑地看向散兵,求证:“有吗?”
还没等他再度验实,苍木就转过身,在他怀中胡乱嗅着,最后大叫一声,拎起他过长的袖子尾端,指着上面的一处暗红血渍,谴责似的望着他:“呀!”
“啧。”散兵也瞄到那处污渍,接受了这个原因,和苍木解释道:“可能是刚刚审讯时沾到的。”
苍木后退几步,从他怀中钻出,嘟嘟囔囔:“我要去洗澡了。”
然后被执行官下一秒捏住后颈:“还敢嫌弃我?一起洗。”
浴缸足够大,两个人也是放得下的,苍木趴在光滑的边缘,被揉搓翅膀时还有些不情愿:“你刚做了那种事还来招惹我。”
“审讯的人不是我。”散兵给鸟洗澡都洗出手感了,舒服得苍木眼睛快要眯起:“站在一旁看着罢了,谁想到还是被沾身,晦气。”
联系到刚刚晚宴上的突发事件,苍木试探道:“是仆人吗?”
“嗯,你离那个女疯子远点。”散兵本来不愿多谈,但又担心她被同僚们的外表所欺骗,干脆讲得详细了些:“【富人】这几日身体不好,行宫里也被混进来奸细,他也算得上倒霉,身为执行官居然和对方两败俱伤,勉强扣下对方的几个手下,交由【仆人】审讯,现在到处都在排查为首的那人行踪……”
听到这儿,苍木总算了解了事情原委,心中极速思索着对策。
安全撤离比较悬了,最好今天晚上就走……没等苍木思索完对策,外面又忽然传来响动,苍木下意识攥紧了身旁人手腕。
散兵大概以为她被刚刚讲述的经历吓得不轻,反倒率先安慰起了人:“放心,不是奸细,是我的下属来送东西。”
见苍木还有点惊愕地望着他,眼睛也瞪得圆溜溜,不由得心情愉悦,连声音也放得轻柔,进一步解释道:“你不是喜欢白色吗?我先前让人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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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订做了件稻妻服饰,可惜它如今锁国,货物运输诸多不便,直到现今才到。”
苍木不安地抱住他,在少年的怀抱中左右蹭着。散兵以为她被这份心意倍受感动,轻声解释道:“从前我遇人险恶,说话总是针锋相对,不肯落人下乘,但既然不喜欢,以后便对你坦诚。”
他的神色还带着些许的别扭,手上却熟练地替苍木冲掉泡沫,把整个人用浴巾包裹起来,抱离浴室,放在床尾的长凳上,心情颇好地拍拍她的脑袋:“稍等,我出去拿衣服,你一个人待会儿。”
苍木咬了下嘴唇,跳下长凳,赤脚在地毯上站着:“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转身往衣帽间的方向走着,快要进入时又忽然折返回来,狠狠抱住散兵,把头埋入他胸前,湿漉漉的长发顺势打湿了一整片衣物:“谢谢你,梅。”
执行官还不太熟悉这种过于坦诚的相处模式,没说什么,面色却柔和了下来,亲了亲她的耳朵尖:“以后恐怕要谢很多次。”
没有以后了。苍木心想,她稍稍踮脚,虔诚地亲吻着少年绀色的眼睛,辗转到他绯红的眼角。
她这番举动似乎遭到了某种误解,散兵乐于回应她的亲昵,甚至有些过于热情,在事情将要转变性质之前,苍木及时阻止了过火的发展。
“你不是还要去拿衣服嘛。”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湿润,脸颊柔软,垂着眼睫不与人对视的模样落入情人眼中就成了一份羞怯。
散兵心情大好,离去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苍木缓了口气,冲入衣帽间,匆匆将桃源盏收起,指挥着法器砸开与外界相邻的墙壁,下一秒猛烈的北风夹杂着大片雪花,径直灌入这间温暖而奢华的房间。
刺骨寒冷使得苍木清醒些许,似乎从一场如梦似幻的梦境中挣脱,她不再犹豫,朝着外界跃出,在半空中幻化成鸟雀模样,赶在众人发现之前离开。
“苍木?”回到卧室的少年呼唤着恋人名字,却迟迟听不到回应,本该温暖的房间气温骤降,甚至某处夹杂着风雪声。
他怀着不安的预感进入。
包装精致的服饰还未拆封便被丢到地面,踏上一只脚用力踩踏。
又一次。他想,又一次的背叛。
第222章
散兵伸出手,在墙壁的破碎处掠过,丝毫不觉寒风刺骨。
先前相处时的一幕幕细节在他眼前重现,像是发觉了什么笑话一般,执行官的嘴角不断上扬,他捂住嘴,却无法阻止从缝隙中倾泻的笑声。
这声音如此之大,简直要将外界的风声一并盖过。但凡有任何人类在场,都会为这笑声感到心慌,因为它听起来并不比在半夜的猫嚎更逊色。
他笑得浑身颤抖,从来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弯了下去,扶住墙壁的五指在华贵的墙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甚至露出了作为夹层的石砖。
笑声渐渐低落下去,少年再度直起身来。
“兵士!”他沉声道。
房间阴影处便立即浮现出一队整装待发的愚人众,单膝跪地,俯身颔首以示恭敬。
“去,把她找回来,要活的。”第六席的语气里有一种癫狂的冷静。
他绝不允许再一次的背叛,如果鸟雀不愿停留在主人身旁,那么他只好做出一些让小鸟遵守诺言的必要手段。
毕竟,这可是她先给予的允诺,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背弃这份契约呢?
下属们如出现时一般安静消散,而被寻找的主角正挥舞着翅膀,在复杂的宫殿内穿梭。
苍木深知她的销售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夜兰的下属又不知身在何处,因此她的速度必须足够快,才能借助整个至冬宫苏醒之前的时间差全身而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很难,但好在她并不是全无帮助,即使是在冰雪之国的土地上,也依旧有千风纵行。
凛冽的北风绝不温情,却如实传递了苍木所需的消息,她调整翅膀的角度,小心从地下的通风管道飞进密室。
甫一进入这间密室,苍木便闻到了一股甜腻与恶臭夹杂着的铁锈味。
她对这味道不算陌生,心下便微微一沉。
即便她并不主管刑罚,却也在偶然间听闻负责这方面的员工们抱怨,负责审讯的刑具千奇百怪,血渍和碎肉粘连在上面,时间久了腐烂发臭,又没人愿意清洗,夏季时节,发酵的气温顺着管道窜进了办公大厅,对自己人都是一种折磨。
最后事情传到苍木这儿,她迷惑了半天,还是在申请经费的文件上给他们批了两台洗碗机和高压水枪,又督促装修队给大厦重新修改了通风管道的走向。
扯远了,不过显然,愚人众还没意识到这方面的必要性。
苍木咬破指尖,催动风元素将血珠化作一团血雾,朝着下方轻轻扇去。
密室里本来就掺杂着各种复杂味道,这点聊胜于无的血腥味混在其中一点没被察觉,苍木又等待片刻,确保密室内的人全部吸入后,悄悄催动能力,用【深度沉浸】将一众人员全部放倒。
眼见【仆人】的身形摇晃几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苍木才变回人身,唤出法器,轻巧地跳下。
【仆人】昏睡得相当之熟,保险起见,苍木又往她身上丢了几个束缚类的仙法,保证对方挣脱苏醒时能第一时间觉察。
她的正面作战能力有限,这招也算是为数不多的杀手锏了。
密室墙壁上用锁链挂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孩子,面容也的确是北陆相貌,苍木猜测她大概是夜兰的下属,指挥着法器把锁链砸开,将人送进洞天。
她如今所用法器为帝君所赠,名为【掌岳掌心山岳之意,虽然看着小巧玲珑,实际最大重量却能等同于山岳,砸墙砸锁都是小菜一碟,按苍木打架只会砸的习惯,这玩意儿可比□□原典和天空之卷什么好用多了。
夜兰被抓到的下属绝对不止一人,就是不知道其他人被关在了哪,密室里没有风,再想让风精灵们给她打探消息有些困难,苍木放出一叠纸金鱼,顺着管道找人,自己则去【仆人】身上搜到了一串钥匙。
她用这串钥匙打开了墙角的柜子,从里面翻出相关资料,心中顿时为之“咯噔”一声——坏了,她来晚了,人在往【博士】那边送。
苍木不敢拖延,顺着纸金鱼探明的路线极速飞行,躲着到处乱晃的愚人众,终于在某处雪地上发现了扛着人往外运送的愚人众小队。
风雪极大,那人有伤在身又穿得单薄,等苍木把人救下的时候,他的身子都有些发僵了,却还强打着精神,睁着眼睛不肯闭。
“你还好吗?撑住,我是夜兰小姐的朋友,你们被抓的一共几个人……”苍木看他的模样极像是回光返照,不敢有丝毫大意,先给人修复着内脏。
能量点的修复极为迅速,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甚至有余力感觉到寒冷,哆哆嗦嗦地回答着苍木的问题:“两、两个,我和春、春娘……”
“那个女孩子我已经救下来了。”苍木连忙回道。
听到这个回答,他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急切,随即是感激,被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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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僵硬的脸颊费力地朝苍木挤出一个笑容:“谢、谢谢。”
苍木松了口气,从仓库里翻找着大衣准备为他披上:“她人在我的洞天里,穿上这个,我把你也——”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刹那间,原本还显得极其虚弱的男人,不止从哪爆发出一股气力,将瘦小的苍木一把掀开。
没有预料到友方会动手的苍木毫无防备,再次跌入雪堆的瞬间,她听到一声极其古怪的爆破声。
这瞬间,苍木忽然感觉时空被拉得漫长,她甚至能分辨出这声古怪的爆破声是由什么组成的——
首先是什么高速飞行的物什,夹杂着音爆的破空声。
其次是这件东西撞击到了目标物品,与其碰撞,或者说爆破更贴切,发出的声响。
紧随其后的,是温热的液体夹杂着血肉碎片,像一场小雨般,噼啪掉进了松软雪堆……还有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苍木忽然明白了一切,她甚至无非欺骗自己别的可能性,因为那些细碎上,还附着她治疗时的能量点。
但她还是抬起头,不死心地爬到男人身边,抓住他的手腕,一次又一次发动着治疗。
“没用。”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他不可能活着了。”
那人的长靴踩着松软的雪堆,每一步都发出显得有些可笑的“格叽”声,此刻却显得分外恐怖。
在蓝发男子的身旁,漂浮着些许长钉模样的物什,只需一眼,苍木便明白刚刚的那声爆破,就是他们的其中之一所发出的。
他正在逐渐靠近苍木。
她该走了,理智告诉苍木,既然夜兰是干这一行的,那无论是伤是亡都是不可避免的,她既然已经接到了另一位,那么现在最好应对方式就是及时撤退,来保全最大的有生力量。
可苍木没有动。
她放弃了治疗,因为对方的身躯已然僵硬冰凉,他不是非人类,无非做到在至冬夜间零下几十度的低温中还能保持着温暖,尤其在身子中间破了那么大一个洞的情况下。
苍木重新找了件大衣,盖在他的身体上,遮住了残缺之处,但那双朝天圆睁着的眼睛,无论抚多少次,却怎么也做不到合上。
心念电转间,苍木想了想,她凑到男人耳边,轻轻道:“春娘一切平安,往后都会富贵无忧。”
这次他的眼皮安安稳稳地合上了。
苍木用兜帽盖住那张脸,安安静静地朝对方三叩首,额头砸在雪堆里了无声息,她却执拗地完成着这一多余的仪式,才将人收进洞天。
“有必要吗?”【博士】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斗篷尾端的绒毛滚边垂到了她裸露的小腿上,略痒。
他的声调里除了不解,还有着一种对渺小之物的蔑视,对于苍木这一番不抓紧机会逃离,反倒磨磨蹭蹭的举动,落在第二席的眼中,只能沦为她愚蠢且不切实际的证据。
又或者,是她认命的表现。
“无聊的戏码到此为止吧,小殿下。”还带着体温的斗篷落在苍木的脊背上,甚至因过于寒冷的体表温度对比而显得有些发烫:“您该回去了,尊贵的女皇陛下可是十分期待与您的明日会面。”
她逃离散兵寝宫时只匆忙套了件睡裙,在风雪中就显得格外单薄。
男人俯下身,仔仔细细地确认斗篷能将少女包裹严实,才满意收手。
只看这些举动,谁都会以为他会是位善良热情的好心绅士。
从露面开始乃至现在,博士的步伐一直保持着一种自有规律的从容,他仿佛从始至终都没担心过苍木绝地反击该如何应对。
那是一种,来自强者的极端自信,乃至自傲。
他伸出手,做出一个邀请的举动。
苍木没有回应。
不远处隐约传来整齐一致的脚步声,在朝此处接近,并且这种声音都来源不分方向。
她被包围了。
无论是单人亦或是群体,对方都铁了心要扣留住她。
博士,又是博士,从前光是重复这个名字的时刻,苍木就能感受到一股真切的恐惧。
如今他真人就站在自己身边,甚至算得上紧紧贴着她,苍木反倒心绪平静。
“你不该带人来的。”她评价道:“尤其是这么多人。”
“哦?”对方谦虚而好学地低下了头,正想听取她有何高见,却不料想苍木手腕一转,锋利的注射器直奔他的躯干而来。
男人轻松扣住女孩细瘦的手腕,还未出言,嘴唇上便贴了个温热而湿软的触感,不可避免的,他尝到一点铁锈的气息。
这使得他稍稍晃了神,大腿上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
很明显,他还是棋差一招。
他在困倦之时,余光瞄到她被自己轰碎的肩膀血流如注,而原本安静恪守在周围的士兵们,却发出如野兽般不安的嚎叫,他能听到这声音中充满躁动。
此刻,他们的靠近反倒成了危险本身。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
他早已经历多种改造,无需睡眠来休憩,而此刻的困倦只能证明这是一种受到袭击的表现。
士兵们靠近了他,他能感受到某种异样且无非控制的兴奋使得他们失去了理智,与此同时,四肢都传来清晰的疼痛,却无法驱散这诡异的睡意。
他将在困倦中迎来清晰的死亡。
“没关系。”他微笑道:“这很值得。”
在勉强睁开的视线中,他看见少女神色冰冷,周身却闪动着不详的红光,与此同时,她的身影逐渐虚化,显然与资料上那位旅行者常常使用的【传送】手段,不谋而合。
她说:“享受这场疯狂吧!”
在身影虚化的最后一刻,风雪声倏忽大盛。
第223章
“你竟也有失手的一天。”散兵看着远处的骚乱,脸色算不上好。
他终究还来迟一步,因此语气中便不免带着几分烦躁与迁怒,但惊愕也是有的,毕竟博士极少有难以达成目标的事件发生,他总是对所有事物都表现得胜券在握,即使是散兵也无法刻薄于他的心计。
人只会下意识模仿比自己高位者的姿态,无论是些许的雏鸟情节还是相处合作带来的熟悉,至少在口吻上学习他的散兵,心中承认博士的实力与手段。
而眼下,他竟让人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不远处的切片也被狂热的人群重创,看本体的神情,大概是不打算回收利用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的刻薄评价:“该说你的切片羸弱,还是犯了轻敌的毛病?这可不像你的做风。”
在他身边的【博士】比远处的同一张面容看起来更加成熟些许,原本只是站在此处沉吟思索着什么,听了第六席的嘲讽也没有动怒,只是冷静道:“我自有收获。可斯卡拉姆齐,你似乎过于关注我的表现了,还是说,我没能把那位小殿下留下,使你格外挫败呢?”
散兵冷冷地扫过来一眼,并不说话,但从他越发冷峻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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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显然是被戳中了心思。
不远处的骚乱已经尽数平息,苍木所引发的群体狂热的确分外棘手,好在这里是至冬本土,神明所能眷顾之地,一场过□□猛的寒流恰时出现,所到之处士兵周身拢上一层冰白色的结晶,将他们冻在原地。
这方法粗暴却有效,被冻住后的士兵身上的红光逐渐消弭,相信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便能摆脱这份影响。
博士看着这一幕,也丝毫显不出刚刚损失了一位珍贵切片的心情,反而极其愉悦的勾起唇角,赞扬道:“原来如此,通过媒介从民众身上汲取力量,汇聚己身。这就是她在短短几年内便能成长如此迅速,有底气拒绝至冬邀约的缘由吗?”
第二席觉得很值得。
只有亲身体验,才能收集最直观的第一手资料,而能搞懂对方能力的逻辑,即使牺牲一个切片,也是相当有价值的交换。
这也给予了他某种程度上的启发……效仿将文娱作品推行整个提瓦特行不通,但如果将范围缩小到某一国,再将汲取的频率按最大限度放多,同样具有不小的可行性。
“还是想想如何向女皇陛下交代你的疏忽,斯卡拉姆齐。”博士向同僚投去怜悯的眼神:“大家可都以为,你会将她迷得神魂颠倒,现在看来,不如说完全相反?”
“多操心你自己吧第二席。”散兵绝不是肯嘴上吃亏的人,闻言迅速反击:“我至少认为,没能阻拦成功的人罪责更大。”
“当然,我并不反驳这一点。”博士慢条斯理:“但愿女皇能看着损失的面子上,对于怜悯些许。不过我确实有些明了,你为何会对她着迷……”
博士不紧不慢道:“她的嘴唇的确软——”
他剩下的话语没有出口机会了,一道惊雷向他袭来,散兵脸色阴沉:“你对她做了什么!!!”
声音夹杂着颤抖,放在一向注重体面的第六席身上,只能说明眼下的他被完全怒火冲昏了头脑。
“看来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分享的话题。”博士有些遗憾:“我原以为相同的经历和体验会拉近你我之间的距离,但既然你如此抗拒,也只好作罢。”
散兵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眼前一黑,他勉强维系着理智,哑声道:“我再问一遍!多托雷,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第二席叹了口气,摊手表达着自己的无奈:“一定要回答吗?你从我这里大概率不会得到满意的答复,不如就此收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你的维修工作一向由我进行,在刚刚得到珍贵研究资料的情况下,我个人并不太喜欢重复老旧枯燥的实验。”
博士自觉他的态度极为诚恳,也做了颇多的退让,如果不是这个切片性格相对宽容,他又得到了珍贵的一手资料,忙着去投入研究……放在以往,他是绝对不会容忍第六席对他的逾越。
但这份诚挚的心意并没有得到散兵的体谅,他反倒觉得这是博士心虚气短的证明,周身的雷鸣声越发密集。
看来不交代一个回答是无法离开了,博士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还是以研究人员的严谨角度道:“一些精神上的深入交流,还有些体液交换……我不明白你的怒火从何而来,在更早些的实验中,我与她有过足够密切、也足够深入的肢体接触。”
“啪”,恍惚间,散兵听到自己理智之弦断裂的声音。
“多托雷!!!”他怒吼着朝眼前的男子攻去:“多托雷——”
另一边的苍木暂且不知道有两名执行官此刻因她痛下狠手。
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这事件的本质根源来源于博士那怪异的脑回路。
她现在状态很不好,即便翅膀将自己牢牢包围,也依旧无法阻拦半边身子上逐渐蔓延开来的冰晶。
这份寒冷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
在苍木引发精神骚乱的第一瞬间,冰之女皇大概就觉察到了子民们的异常,及时阻拦这场事故的传播。
虽然死了一个执行官切片,但这种精神层面的攻击一向具有强大传染性,放任他们继续的话,数以千计的士兵都会像发狂野兽一般,无休止地互相攻击,最终酿成一场惨烈的血色事件。
甚至随着时间推移,这份狂热也会将原本无辜的人沾染,蔓延整个至冬,整个提瓦特都并非天方夜谭。
不过即便她出手及时,【博士】也还是死了。
大仇得报,苍木心中轻松了些许,被寒意加身也有余力瞎想——提瓦特上的通用共识是冰之女皇不再爱人,但从今日之事看,她显然也在密切地关注着臣民。
苍木昏昏沉沉地想到,怪不得钟离先生和温迪都相当避讳她的能力,这份力量实在过分可怖,又分外容易失控,两人居然还能放任她在自己的国土上活蹦乱跳,这便是强者的从容吧。
正想着,房间里传来一声不算小的响动,把她越发飘渺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夜兰手持长弓出现,甫一落地就翻滚着警戒,见周围寂静无人才明了已从战场上脱身,还没松一口气,抬眼便见到苍木哆哆嗦嗦的惨状。
寒冷越发蔓延,相比之下肩膀被博士轰出来的伤都算不上大事了。
近距离吃了一发攻击,即便苍木闪身躲避了下,伤口也依旧惨烈,一侧的肩头被轰得粉碎,只余下点皮肉相连,勉强坠着胳膊摇摇晃晃。
好在现在寒气袭来,一并被冻得酥脆,反而不担心失血问题了。
她自己觉得问题不大,一旁的夜兰却面色苍白,毕竟伤口的外相看起来的确会让人误会命不久矣。
见她吓得惶然,苍木撑着眼皮把伤口修复了,她还记得夜兰同样身上带伤,顺手一并治愈。
“这是哪?”她摸摸完好无损的腰腹,出于职业本能就开始打探情报。
苍木咳嗽两声,用翅膀把自己裹得更近:“枫丹,青木报社的楼上,我的私人房间。”
她只在这里住过短期,随即就因安全问题搬离,狗仔们紧随风云人物,几度变换住所后,这里反倒成了最安稳的地点。
夜兰发觉室内亮着一个虚幻的物什,对上她的眼光,苍木轻声解释道:“口袋锚点,我特地备下的,以防万一。”
她出发去晨曦酒庄跟迪卢克要了不少地脉树枝,又从多莉处凑集了其他材料,做了不少口袋锚点,由于这玩意只能在原地激活,苍木离开枫丹时担心自己身在至冬错过时间,还特地交代文主编来定时更换。
两人坐在地上歇了会儿,夜兰起身把春娘从洞天里搬出来,她受伤不重,折磨倒是颇多,被治好后还是昏迷不醒,索性安放在了洞天养伤。
苍木给她治疗时顺手把了把脉,发现她已有身孕,这结果跟夜兰一说,两人想到洞天里死去的男人,具是沉默。
夜兰在枫丹也有些接应,同生共死后她也不见外,在苍木房间顺了几张信纸开始写着情报。
苍木把应急地点选在枫丹的好处之一,就是这里距至冬近,有重要消息传递能节省时间。
看她一直瑟瑟发抖,夜兰也爱莫能助,除了多抱床被子给人裹起来,就只能在壁炉升起火堆,让人凑过去取暖。
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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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多。苍木烤着火,思索着收尾该如何进行——七国之间往来诸多,绝不会贸然开战,因此苍木无需担心自己会被至冬明面上声讨。
愚人众可是公然在璃月唤醒魔神呢,北国银行不照样开得好好的,虽说其实有着岩王帝君的考校之意,但这事的本质也的确过分。
只要别触及他们夺取神之心的计划,苍木就是安全的。
而至冬境内的青木报社会不会收到清算,报社内部其实已经被愚人众蛀蚀得差不多了,高层之中,新晋副主编的冬妮娅是执行官亲属,另一位是至冬本地人。
分主编对于苍木这个老板都了解不全,更别提她的计划了,何况有先前在晚宴上的经历,他你名正言顺回到璃月总部,即可完美脱身。
剩下的那些璃月员工,每年报社缴纳给至冬的税款足以让几个不知事的员工继续安安稳稳工作。
而分主编这个位置……夜兰和手下被搜查一番,这段风波过后,她应该迫切需要一个能在至冬明面上活动的稳定身份作为情报来源。
第224章
“水神在上,你说他们想干什么?”蒸汽鸟报的主编今日收到了一份特殊的拜帖。
收到拜帖这种事对他来说稀松平常,毕竟在青木报社全面占领提瓦特各国市场之前,蒸汽鸟报也曾思行业龙头,那时向他递来的邀请简直如同雪花一般。
这两年就不行了,青木报社一出,本就随风飘摇的“雪花”顿时转换方向,大多弃他而去,少数留下的想要商谈合作的,在商谈过程中也时不时抬出青木报社这个对家来打压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屈尊降贵。
主编听到这种话连白眼都懒得翻,谁不知道想和青木报社合作投放广告的商户多如过江之鲫,人家对合作商精挑细选,选不上的或多或少本身具有不同缺陷,大家合作起来谁也别嫌弃谁。
但这次不同了。
送拜帖的……竟然就是一直和他们蒸汽鸟报势如水火的青木报社!!!
这其中该不会也什么阴谋诡计吧?主编瞬间陷入了阴谋论,总觉得这份拜帖预示着对方不怀好意的心思。
他特地召集心腹在办公室秘密商讨着。
但心腹显然与主编的脑回路不太一样,他望着自己的上司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后还是委婉道:“我觉得青木报社不至于对我们用什么阴谋诡计。”
说句不好听的,蒸汽鸟把青木报社当做生死大敌,但青木报社未必能把蒸汽鸟放在眼里。
以青木报社的体量,对蒸汽鸟的印象无非是“我占领市场前的本地出名报纸。”再多就没了。
毕竟枫丹的机械发达,印刷成本低廉,本地的报纸种类繁多,青木报社的入驻是对整个枫丹书报业的整体打击,倒也不必把自己当做过于特殊的存在。
真要是想搞垮蒸汽鸟,她们能直接从上游的原料生产商那里包圆今年的特殊颜料花卉全部产量,通过提升成本直接让所有中小型报社一次性破产,连蒸汽鸟都撑不了多久。
这方法简单粗暴,还全然有效,最重要的是光明正大,连**官下场裁决都说不了什么。
主编显然也是想到这层,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