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玢玉倒在苍衍怀中,苦笑:“我?我当然……知道。”
“那你……”苍衍眼底红了,心里不安的猜测渐渐成形,“……又是为何?”
玢玉疲惫地合了一下眸子。
因为她累了。
“坊间传闻纵使粉饰着救风尘的故事,听多了总让人迷失……”
“荧惑其实说得没错,”玢玉咳了起来,“这样的地方,从根上就腐烂了,又怎能开出向阳之花?”
“但话本中唯有一点,我认同,”玢玉继续苦笑,“烟柳巷中的女子,无不向往着全心全意的感情。”
“可纵使她们燃尽了自己,也烧不亮一段无情的感情。”
苍衍紧抿双唇,难以应对玢玉的真心吐露。
“苍衍,”玢玉牵住了苍衍的手,“我怪过你,怪你将我送进了短暂的美好,又将我沉入孤独的深渊。”
“可我又能怎样,”玢玉眼底再次噙泪,可这一次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我这般模样,根本离不开你,更别提独自去面对外面的艰险了。”
“我只好依附你,顺从你,”玢玉视线中苍衍的模样渐渐模糊,好像与初识的模样越来越远,“哪怕是做你心爱之人的替身。”
“苍衍……”玢玉咽下了满口的血腥味,紧紧攥住了苍衍,“我注定不是你翘首以盼的皎洁月色……”
——更是注定要一辈子卑劣地为自己谋求,索取。
苍衍这才明白那些疏离回避之下的不自然,又渐渐顿悟,原来对于玢玉来说,他们亲密之时,连清醒都是一种煎熬。
苍衍眉头舒展,却满是怅然:“你恨我吗?玢玉。”
玢玉感到自己意识渐渐涣散,只好用摇头代替言语。
恨?
怎么会呢?
这是她潦倒一生里,唯一可以尝出甜味的解药。
即便解药本就不对症。
她本都做好了卑劣一生的准备,对往后躲在这个皮囊之下的后半辈子有了觉悟。
但她还是真的爱上了这个风光霁月,无限美好的人。
她在苍衍怀抱中无力地滑落,又缓了好一阵,才得以继续开口:“哪怕你对我的好,只是对故人的千百分之一,我也是何其有幸啊……”
“苍衍,”玢玉再无力抬头,只好倚靠着苍衍喃喃,“有幸遇见你……”
“也……”她没能咽下继续涌出喉口的鲜血,嘴角却释然地往上扬起,“愿你早日与所盼之人重逢。”
“也愿,我能……觅得良人。”
作者有话说:
大家圣诞快乐~
54、魔尊
◎“从今日起,仙尊已死,魔尊当立。”◎
众人听着动静赶来的时候,殿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但狼藉之内满是死寂,遍地殷红之上,只有苍衍身着婚服跪坐在其间。
玢玉面孔上已经褪去了血色,哪怕红妆饰面,但唯一鲜艳的色彩仍然只有嘴角淌出的鲜血。
玢玉死了,死在二人大婚当日。
二人身着婚服,依偎在一起,却未能行完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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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衍渐渐明白了。
这是玢玉最后的自私。
成婚只是幌子。
她早就做好了死在行礼之前的准备-
她不想嫁我。
苍衍合眸,眼底的酸楚满溢,狠狠地扯起疼痛。
他就这样迎着所有人的视线,将玢玉横抱起来,一路穿过长廊,走到正殿前。
玢玉被放在了院子中间。
很快,自殿门延伸到正殿的红毯之上,顺着苍衍的动作燃起了一圈火焰。
火焰从外往内烧进去,燎上了玢玉的袍袖,衣裙,直至漫天火星飞散,玢玉在真火之中燃尽了在这里最后的痕迹。
净明殿内众人在张灯结彩之下,无人敢开口说话。
面面相觑良久,还是琅华上了前。
可就在琅华靠近苍衍的同时,一阵疾风掠过,就见所有的大婚陈设尽数变成白布,将整个净明殿的喜庆洗成了严冬哀色。
“师尊……”琅华看着苍衍一身红站在雪色之上,担忧之余竟有些心惊。
却见苍衍回头时神色淡淡的,他只是抬手变出一件玄黑外袍,披上之后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下一刻,花街。
聆霜阁的惨叫声接连传来,一直到锈腥味与无数花魁奔逃的声音散在了风里,整个花街下起了大雪。
雪幕之中,一颗头颅悬在了聆霜阁顶上。
苍衍站在楼顶,双手负在身后淡淡地说:“我知道你还有意识残留。”
说着,苍衍对荧惑的头颅施术,看不明白的咒文化作锁链,将荧惑的头颅禁锢在里面。
“我不会抹除你的分.身,亦不会归还,”苍衍道,“若你想取回你的东西,就来花街找我。”
话音落下,苍衍又对荧惑的头颅施术,紧接着荧惑又恢复了肉身,而那部分没有禁术禁锢的身躯上,属于荧惑本身的灵力开始慢慢散开。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动静,野兽嘶吼声缓缓靠近。
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的异兽像是闻到了珍馐之味,嗅闻着灵力的味道,就争先恐后地上去啃食起荧惑的肉身。
血肉溅开,又是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苍衍侧目睨了一眼此处的境况,只是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确认自己的婚袍没有沾染血污之后,继续站在楼顶,继续等待着什么。
同时,归墟殿。
瓷器碎裂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在场弟子皆是吓得不轻。
“师尊!!”
“来人!!!”
弟子慌忙乱作一团,坐在殿上的玉珩则是抬手制止他们。
“无碍,”玉珩蹙眉,脸上神色却尽可能保持平静,“不必找人,小问题。”
说着,玉珩扶着座椅的把手起来,给了雀见一个眼色,顺着雀见的搀扶回到内殿。
刚踏进内殿,就见玉珩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玉珩跌跪在地,雀见低声惊呼:“师尊!”
可玉珩却没有理会他,只是自己咬着牙道:“苍衍……你真是个疯子。”
稍顿,玉珩顺着搀扶起身,啐了一口血沫:“我去一趟魔界。”
“魔界?”雀见莫名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心生几分担忧,“请容雀见同行。”
玉珩本想拒绝,可想到自己的状态,雀见兴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稍忖后交代了两句,随即带着雀见上了路。
于是约莫一刻钟过去,花街的穹顶之上,裂开一道豁口,玉珩出现在花街上空,飞舞着袍袖衣衫。
黑白两道身影远远对望,但没有一句交流,飞闪的光影已经交手。
掺杂着浊气的灵力蛮横又直进,在玉珩本就虚弱的情况之下,打得他渐渐难以招架。
就一个转瞬,苍衍抓住机会,一举拿下玉珩,隔空施术,让他艰难顽抗着跪在地上。
见他如愿跪拜,苍衍低声问道:“玉珩,你可知我当时为何不教冥儿游离术?”
游离术不同于寻常分.身术,利在可以切割灵力,强化分.身,弊在游离术分.身与本体紧密相连,极易遭到限制。
玉珩怎会想不到。
他只是没想到,他与苍衍有朝一日也会反目。
这么想着,玉珩愠怒更胜。
他忽然退避了几丈远,随即食指与中指合在嘴前,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又忽然合掌汇聚灵力,随即重重地推向了聆霜阁。
聆霜阁那边传来一阵轰响,坍塌声中异兽四下逃散,而荧惑也彻底在这强力一击下,被打得细碎。
玉珩再次口吐鲜血,却面向苍衍扬起了挑衅的笑容。
苍衍腾身在空中,冷冷地说:“你倒是干脆。”
“不干脆等着你将我的灵力喂给这些畜生吗?”玉珩嗤笑着站起来 ,“你如今的做派,与魔界之人何异?”
苍衍对这个问题付之一笑。
毕竟做派也好,思维也好,在他眼中,善恶不分物种。
“那便如你所言吧。”
说着,苍衍一个飞身突进,一把掐住了正在恢复的玉珩,缠斗着就从下三界打到了天界。
二人凭空出现在天界仙庭之上,上来就给天帝伺候了一个大窟窿。
紧接着,玉珩回敬苍衍一掌,反作用力推得二人各自后撤好一段距离。
“苍衍!”天帝上前搀扶住玉珩,又厉声对苍衍道,“你想造反吗!”
苍衍连一个眼色都没有留给天帝,只是大手一挥,掀起一阵疾风。
“从前只带走净明殿,是本尊客气了。”
“既然最后的体面对有些人来说都不知足,那本尊便给你们一个成全。”
说话间,天界的地面竟开始开裂。
细细密密的裂痕穿梭并行,在遍布之时,忽然传出了天崩地裂一般的动静,将整个天界都震撼得四分五裂。
修为上前的小仙当即倒了一地,只有几位尊者还能保持站立,先后走到天帝与玉珩身后。
面对着苍衍,众人都想说什么,一时间却无人敢开口。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大义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偏偏玉珩还受了伤,更没有人能直面苍衍的荒唐之举了。
天帝死死盯着苍衍,袍袖之下拳头紧握。
就听苍衍说:“从今日起,仙尊已死,魔尊当立。”
“若有人再来犯,就是玉碎,本尊也不图瓦全。”
众仙看着苍衍要转身离开,皆是将目光投向了天帝。
天帝忽然感觉呼吸都困难,只好在满身重压之下艰难迈动步子。
他气,他怨,可他无能为力。
但就在天帝意图开口时,玉珩不动声色地拦住了他,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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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见状,与他对视了片刻,紧接着将信将疑地退回了步子。
苍衍的身影越走越远,眼看着就要消失在云层之中,就在这时,一具沾满鲜血的尸体凭空降下,落地之时血色四溅。
玉珩眼底的胸有成竹彻底被打散。
——那是他派去偷袭净明殿的雀见。
“玉珩,”苍衍的声音远远传来,“此人看着面熟,想来是误入了净明殿。”
“净明殿弟子没归墟殿的有本事,招待不周了。”
……
待到苍衍回到净明殿时,净明殿内被雀见带人侵扰的狼藉已经被琅华和琮壶带人收拾得差不多了。
琮壶率先上去,有条不紊地汇报道:“雀见带了七十余人来,剿灭五十七人,尚有人逃离中。”
“殿内弟子重伤三人,轻伤无人,”说到这里,琮壶的神色渐缓,“无人叛变。”
苍衍紧绷了许久的神色也同琮壶一起舒缓了几分,被疼痛沾满的内心钻进了几丝暖意,却反而激起心酸。
可重新放眼环顾一周,苍衍又蹙眉:“琅华呢?”
琮壶稍顿,才开口:“她……替我挡了一下,伤得最重。”
按照琅华的根基和修为,恢复起来并不算难事,但按照这个说法一个推算,苍衍又意识到了一些别的。
“雀见的死,是你所为?”苍衍问。
若是一人先死后伤,那他身上的伤口绝不会如此血腥骇人。
苍衍虽然对此有所盘算,但转移雀见尸体时,看到雀见身上的模样,也还是被惊到了几分。
琮壶犹豫了一会儿,随即单膝跪在苍衍面前认错道:“是弟子一时失控,失了分寸。”
本以为将要迎来苍衍的疾风骤雨,谁知苍衍只是抬手示意他起来,又说:“你能有这样的决心,便能够独当一面了。”
琮壶稍微放宽了心,却从苍衍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
“独当一面?”琮壶问,“弟子愚钝,不解此意。”
苍衍没多说,只是抬手掌心凝成一个玉瓶,又将玉瓶交给琮壶:“里面有我灵力炼成的丹药,本是要给玢玉用的”
“你将这些药安排下去,”苍衍道,“未来一段时间,净明殿便交给你了。”
说完,轮回镜在苍衍身后显形,再下一刻,苍衍又消失在了净明殿前。
须臾之境内,璞真看见苍衍过来,真是惊吓远胜惊喜。
他犹豫好久,才迎了上去。
“苍衍仙……”璞真想到那些传来的消息,犹豫良久才试探道,“魔尊大人……?”
“您这是……要继续步入轮回?”
苍衍望着面前熟悉的古树,摇摇头:“本尊要她下一世她出身优渥,平安无忧。”
就听璞真倒吸一口凉气,为难地开口道:“这……难办啊。”
“先前那小丫头都是拿自己一生的修为换了您的命格,但……”璞真说到这里有些心虚,“但您也见了,不还是被玉珩仙尊给改了命格。”
这事对璞真来说也真是无妄之灾,他犹豫良久还是决定回绝苍衍:“要不您就不喝这一碗忘尘水,然后下一次界?陪她过这一辈子?”
苍衍当即回绝:“那便没有保护她的能力了。”
“那……”璞真挠头,“不如您就再忍忍?”
说这话时璞真真是慌极了,就怕苍衍一下震怒,把他这须臾之境也给拆了。
正当他犹豫着,就见苍衍还真的抬手施法。
璞真一阵慌乱,下意识退步的同时,忙盘算着有什么可以应对的法子。
谁知苍衍的掌心并没有如预想一般朝向璞真,反而是放在了他自己的心腹之前。
就见灼眼的光亮被苍衍从体内提炼到掌心,而这光亮又在苍衍掌心之中,一点点分成了两半。
“一半内丹,送入轮回陪她转世,”苍衍道,“这够了吗?”
作者有话说:
天帝:服了,逮着我薅呢?
55、灵樨
◎那是他欠箜冥的。◎
苍衍全须全尾地离开,回来时却是脸色惨白。
放眼整个净明殿,从来没有人看过苍衍如此虚弱的模样。
他面色惨白,嘴唇一下子分不清是冷得发紫还是失去血色。
可直到苍衍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走进了寝殿,他们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
那可是苍衍,他怎会冷呢?即便是冷,又怎会冷到这个程度?
一旦这个想法形成,对苍衍乃至现状的担忧便开始发酵膨胀。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琮壶便带着众人的担忧到了苍衍寝殿前。
“师尊……”琮壶有些担忧的抠门,“您……”
“无碍。”
话都还没说完,苍衍的声音已经从殿内传来。
乍一听,苍衍的声音与往常似乎没有差别。可也说不清是不敢想,还是什么,琮壶很快就将心里的不安带过,试图继续开口。
但在开口前,他却有所觉察似的眉头一蹙。
琮壶猛然抬头,就见混沌之地里素日还算安稳的浊气,正在以一个诡异的形态往苍衍所在的寝殿聚集。
玢玉已经因为浊气丧命,琮壶很难不为此担忧。
这样想着,琮壶有些急促地敲了敲门:“师尊?师尊您当真无碍?”
就在琮壶正要继续叩门之时,殿门竟然开了。
殿门在琮壶面前开了半个人宽度的缝,琮壶试探着望去时,殿内满是漆黑,见不到半点光亮。
苍衍仍穿着他与往常一样的玄袍,就这样站在那里,看似并不准备邀请任何人进去。
说不清为什么,琮壶看着苍衍时,觉得他有些陌生:“师尊,大家都很担心您。”
“无碍,”苍衍道,“净明殿元气大伤,却远不到要担心生死的程度。”
“你尽管做你该做的事情,多余的事情不必担心。”
琮壶仍有些担心,但比起担心,好像质疑此时的苍衍更具有危险性。
他下意识干咽一口唾沫,随即后退了半步,躬身道:“弟子明白了。”
殿门重新合上,苍衍脸上的平静随着他脚下拖着的沉重步伐,渐渐紧蹙,直至眉心紧锁。
他甚至没能走到床榻之上,仅是走到半路便跌跪在地上。
肩上垂下了几绺墨发,额角碎发不知何时被渗出的汗珠粘连。
他一手撑在地上,低声“啧”了一下。
但即便痛苦,即便虚弱,心里无数情绪纷乱着,唯独没有一种情绪。
后悔。
那是他欠箜冥的。
身为凡人,无法守护岳蓁和商晚茗,但身为仙者,他又受制于无数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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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识几乎要被疼痛撕碎之时,苍衍体内曾属于玢玉的浊气,再一次与这个混沌之地的浊气呼应。
丹田深处,被苍衍置换所剩下的半颗内丹周围,正不断聚集着浊气。
而那些浊气竟也呼应着内丹的运转,一丝丝汇进了内丹之中,填补其中的空缺,成了内丹的一部分。
苍衍合眸感受许久,挣扎痛苦的面孔上,嘴角竟微微上扬。
“有意思……”
……
另一边,天界。
苍衍离开许久之后,玉珩终是看着面前的雀见口喷一嘴鲜血,跌倒在地。
他莫名觉得有些累,只为苍衍的糊涂心痛,愤怒。
归墟殿弟子赶到,看着玉珩跌跪在地,而新来的雀见死得面目全非,皆是一阵唏嘘后赶忙往前跑去。
但还没来得及接触到玉珩,就见天帝忽然有了动作。
“师尊!”
一场大战之后玉珩尚且虚弱,此刻未等玉珩恢复,天帝竟一掌击在了玉珩后背。
“玉珩仙尊擅自调派天兵,扰乱三界秩序,”天帝沉声,“其罪与苍衍同等,该受天道之审判,带……呃!”
谁都没想到,天帝话都没说完,玉珩竟一下震怒转身而起,周身震散的灵光竟随着他的怒意沾上了猩红。
“浊气……”天帝震惊,“你……你竟然!”
玉珩半边嘴角扬起,笑得莫名阴狠:“天帝,你的野心早就藏不住了,你当真觉得本尊不会提防你?”
说起这个,玉珩自嘲地笑了一下,却进一步狠戾起来:“本尊连苍衍都可以反目,你又算什么东西。”
若说苍衍与玉珩之间,即便再怎么下狠手,都因许多旁杂的因素无法施展全力。
那面对着天帝,玉珩便真的像是把所有苍衍这里无从施加的东西尽数宣泄。
天帝就这样被玉珩掐着脖子举到了半空,而就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玉珩咬着从嘴角渗出的鲜血,猛地震开灵力,当场将天帝身上属于天帝服制震成了齑粉。
“天上地下,有能者多劳,大车以载,”玉珩睨着仅剩一件里衣的天帝道,“天帝多年修为了无建树,本尊念天界不能无主,自今日起待天帝之职。”
说着,他回头环视天界众人:“谁有异议?”
仙尊玉珩,即便受了伤仍能将天帝压制到如此境地,这谁敢反对?
从前有两位仙尊互相制衡时,都没人敢随意惹怒任意一位,更别说现在。
话音落下,天界众人齐齐跪地,对这位新任天帝俯首称臣。
正在这时,一个归墟殿的弟子走上来,小声在玉珩耳边说了什么。
“他竟分了一半内丹?”玉珩嗤笑。
听罢,玉珩将落魄的天帝丢到一边地上。
他低声咳了一声,抬手擦去嘴角血沫之后,从人群中找到了一个小仙君。
“桃夭,”玉珩看过去,两指送去一道灵力,而灵力半路又凝成一封书信,落在桃夭手中,“你与箜冥相熟,去一趟须臾之境,那里有你能做的事。”
……
数年后。
另一边,人间。
“你是大家闺秀!如此成何体统!”一个浑厚的男声从霍府正堂传来,惊扰了夏夜蝉鸣。
同时,又有一个听着和善的中年女声响起:“话不会好好说?你凶灵樨做什么?”
堂中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周围围着一圈不敢说话的家丁侍女,正中跪着两个看似是兄妹的小孩。
说话间,那个穿着华贵的中年女子又对哥哥说:“霍凌川!你一个当哥哥的怎么带的妹妹!”
名为霍凌川的少年瞠目结舌,看看自己又看看霍灵樨,直接气消了。
“灵樨想做什么我哪里管得上?”霍凌川指着霍灵樨就道,“要不是她……!!!”
话都没说完,霍灵樨忽然就扑了上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下一刻,兄妹两个又扭打在一起。
堂上再次陷入哄闹,大概过了一刻钟,一个茶盏“砰!”一声穿过人群碎在了正堂门前的地上。
“够了!”
所有人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定在原地,看着霍行舟站在那里,气得满脸通红。
孙蔼上前扶住了霍行舟,替他顺着气,又赶紧给管家使了一个眼色:“先将小姐和少爷带下去。”
下人们得了眼色赶紧麻溜地将霍凌川和霍灵樨带下去,又赶紧回来恭顺地候在两边,从里边把门关上了。
霍凌川和霍灵樨前后脚离开,他们扭打得凌乱的衣裳,和鸡窝似的头发看在众人眼里,皆是不禁发笑。
霍凌川少年气碍着面子,稍微正了正身子,端起少爷模样道:“都不准笑。”
“笑你怎么了?”霍灵樨矮了霍凌川一个脑袋,娇嫩的声音满是不屑,“真没用,早让你把那混混打跑了今日不就没事了!”
霍凌川叉着腰就正色:“我来日可是要当将军的人!怎能随意与那些匹夫动武!”
“连自家人都保护不了,拿什么保家卫国?”霍灵樨稚嫩的声音说着远胜于霍凌川的认知的话语,一时间听得众人皆是愣神。
可霍灵樨只是“切”了一声,然后冲霍凌川做了一个鬼脸,转眼就溜出去跑得没影了。
“小姐!!”
下人们急得大惊失色,又不敢喊得太大声惊动里面的老爷夫人。
于是堂前一群下人只好留下一半伺候霍凌川,跑出一半追霍灵樨去。
“小姐!”为首的侍奉嬷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别跑了!明日可就是您的生辰了,若是生辰出了什么岔子,老奴该如何交待啊!”
霍灵樨对此置若罔闻,仍是自顾自跑向外面,穿越大街小巷,直奔街市。
生辰又如何?
哪有逛街市来得快活?
这么想着,霍灵樨的步子更加轻快自在起来。
一直跑到街市口,霍灵樨灵活地穿越人群,彻底将霍府下人甩开。
“甩面咯!甩面!!二钱一根面!”
“戏台开唱!老爷们请来观戏咯!来——请上座!”
“糖葫芦!!新鲜的糖葫芦!小姑娘可要来一串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霍灵樨被糖葫芦的叫卖声吸引去目光,酸溜溜的口感闪过脑海,她紧盯着就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探头望去。
可紧接着,另一边又传来叫卖声:“画糖画咯!点什么画什么!不满意可重画,画到满意为止啊!”
糖画脆甜的口感又闪过霍灵樨的脑瓜子,她又咽下一口口水,转过头去找起糖画的摊子。
但霍灵樨还是小瞧了这街市人流,这才过一会儿,她就被吞没在了人潮之中。
“啊!”
霍灵樨脚下一个踉跄,转眼就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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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去。
眼看着就要屁股着地,她吓得连连摆手试图保持平衡。
可人潮涌动之下,别说摆手了,她一时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好像有谁提住了她的领口。
下一刻,她就被提了起来。
视线忽然清晰了一些,但一些脏脏臭臭的味道也顺着提在领口上的力道,从夏夜晚风里飘过来。
霍灵樨迟疑着回头,当即叫出了声:“啊——!!”
完了,话本中英雄救美的剧情并未发生。
身后之人,正是那群混混的头头。
作者有话说:
某糕:小灵樨上线了!!大家热烈欢迎!
小灵樨:(昂首)(挺胸)也不用这么刻意,免礼免礼~~
某糕:(或许有谁行礼了吗?)
56、说媒
◎“擅自评判别人之人,恐怕才是真的偏颇吧?”◎
霍灵樨挣扎着要呼喊,可那人直接将霍灵樨嘴巴捂住,让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早说了该教训他们个彻底。
霍灵樨在心里狠狠骂了霍凌川一下,然后进一步剧烈地挣扎起来。
但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到什么是绝对力量下带来的恐惧-
这根本打不过-
怎么办?
霍灵樨十年以来所有的知识储备到这一刻都瓦解了,眼见着那人和身后聚集的混混笑得越来越放肆狰狞,霍灵樨眼眶红了-
十岁生辰还没过,我还不能死……
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霍灵樨撇着嘴就开始哭。
可那群人哪管这些,拎着霍灵樨就转头走向据点。
大概片刻过去,就在霍灵樨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死期将至时,一阵轻风拂过,一个男子逆着人流出现在混混一行人的去路前。
那人玄袍加身,内衬着朱红绣金里衣。他墨发随意地半束脑后,但深邃的眼眶里嵌着的眸子,却是全然与随意不同的深沉威压。
“放了她。”
那人远远开口,但不知为何霍灵樨却觉得这里听得很明白。
可那混混没有动作。
明明刚听到的时候吓得手上一个哆嗦,却还是装作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去。
混混一行人继续走着,那人也还是站在原地。
一直到即将打上照面,那人又说:“我说了,将她放下。”
那人的声音明显更响更有威慑力了,但霍灵樨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群混混竟还是自顾自往前走。
说不清为什么,霍灵樨觉得他们要完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两边人擦肩。
但不等经过,那为首的混混就这样跪了下去。
随行混混皆是一惊,但更惊的,显然是被混混头子松开手后,要往下掉的霍灵樨。
眼泪又一次流出了眼眶,霍灵樨紧闭双眼一声惊呼,但这一次还是没着地。
再次睁开眼,眼珠子轱辘转着,霍灵樨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那个男子的臂弯之上。
那个男子没再管那些人,只管自己重新汇入人群。
他始终没跟霍灵樨有什么对话,直到走到那个糖画摊前。
“要一个什么样的?”他问。
霍灵樨稍愣,鬼使神差下还真的应了:“要一个糖葫芦样子的。”
就听那人似乎笑了一下,却没继续说话。
直到糖画画好,经由那人的手递到霍灵樨手里,那人伸手替霍灵樨整理了乱糟糟的头发的衣裳。
“街市鱼龙混杂,待你年长一些再来,”他温润地笑起来,带着霍灵樨走向街口,“你兄长在等你。”
说着,那人目光远远移向街口不远处的牌楼之下。
而霍灵樨也跟着看过去,当真看到霍凌川带着一群下人等在那里。
“哥哥?”霍灵樨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放到了地上。
她回头看向那人,觉得虽然是第一次见,那人却有些难以言喻的熟悉和踏实感。
那人重新轻轻摸过霍灵樨的脑袋,温声道:“回去吧。”
似是想起什么,他又说:“生辰快乐。”
霍灵樨还要开口,却听远处一阵脚步声跑来。
“霍灵樨!!”霍凌川气得远远就直呼大名,“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哥……我了!”
霍灵樨回头嘟囔了一句“对不起”,又兴奋地说:“但是我遇到了好人,他……”她一个回头,却愣在原地。
那人……不见了。
……
时间一晃又过去八年,八年光景,转眼霍灵樨也长成了城里出了名的才貌兼备的佳人。
虽然霍灵樨的脾性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但在其他尤其出众的条件之下,霍府门前还是提亲者络绎不绝。
“这个不行,个子还没我高,竟有一个半我的分量。”
“这个连书都没读过的武痴,他爹都看不惯他。”
“这个更不行,看着就是一副要欺负灵樨的面孔,推了推了。”
霍凌川难得从军营回来,图个盛夏时节的纳凉避暑,却在自家门前愁得焦头烂额。
他将那些书函还有画像一把拍在了桌上,紧蹙着眉道:“这良莠不齐的,如何能当我霍家女婿!”
霍行舟闻讯走来,捋着比数年前花白了不少的山羊胡,身形却还算挺拔:“胡闹!”
霍凌川听见声音站起来,转身作揖:“父亲。”
霍行舟稍一颔首,免了霍凌川的礼,却仍是神色肃穆:“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们在盘算什么,”他横眸扫向霍凌川,“你就护着你妹妹胡闹吧,之后你妹妹当真嫁不出去,你难不成护她一辈子?”
霍行舟的话似乎一点威慑力都没有,霍凌川闻言只是撇撇嘴,然后若无其事地私下张望了几眼。
“也不是不行,”霍凌川小声嘟囔,“多留一间屋子的事……”
虽是很小声地嘟囔了,却还是让霍行舟一手拍案斥道:“胡闹!”
霍凌川缩了缩脖子,任凭霍行舟骂他:“你这几年翅膀长硬了!有了些功绩便愈发为所欲为了!”
“有了功绩便有护住灵樨的底气,这有何不妥?”霍凌川还是忍不住回怼了一句。
想着话都说出口了,他还是没忍住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那高束长发下,思维却是与一丝不苟的头发不同的发散与新颖:“女子并非只有出嫁这一条去路,父亲母亲如此急着将她嫁出去,可有为她考虑过?”
“你们可有想过,她是否愿意嫁!”
霍行舟一下语塞,只觉得一种全新的观念正在他脑海中碰撞,而他脑海中的思绪正奋力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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