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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辛苦两位，合作一曲。”
“所以我们是第几组？”
弘斯年坐在姜吾对面， 乖巧等着助教老师帮忙带上面具和假发，抬起手冲姜吾比了个数字。
因为这个特殊的化妆舞会，基地的某一间教室被临时用作化妆室。
这个舞会的始作俑者还是Jckie， 美其名曰是为了让大家更好地解性张力， 正好趁着机会好好学习E2N的性感形象是如何塑造的。
CY也提到之后女装的场合不会少，更遑论跳女团舞。之前的heels就是为此做铺垫。
姜吾不解， 但尊重这种训练模式。
弘斯年个子纤小， 主动承担下女装的“重担”， 姜吾则是被助教老师带着套上了白色燕尾服。
课桌上临时搭起化妆镜， 柔和的灯光洒向镜面，模糊掉教室外的喧嚣，将桌前的空间隔离成一个独立的世界。
少年坐在镜前，白色燕尾服衬得他如霜雪雕刻而成， 黑发整齐梳在脑后， 唯有几缕不安分的碎发垂在耳侧，有些慵懒。
镜中， 一双灰眸如寒冬的薄冰， 清冷而深邃。
姜吾垂着眼帘，指尖轻轻摩挲着膝上的手套， 动作优雅却漫不经心。
弘斯年隔着镜子看向他， 看他眉梢微微扬起，像捕捉风声的雪狐一般，竟透出几分隐秘的兴奋。
——少见姜吾脸上有这样的表情。
专属于少年人的锐气和期待感。
助教老师小心翼翼帮姜吾细节， 着妆后的少年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清冷， 竟让人不敢轻易开口寒暄。少年却并不因触碰而赶到不耐， 只是安静配合，偶尔抬眼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那一瞬， 镜中灰眸像初雪消融，漾过一丝轻微的波动，转瞬又恢复平静。
姜吾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自己。
别开的眼神很快又回到镜面，与镜中的“少年”对视。
——未来的姜吾，会比此刻更加出彩。
地下室似有风拂过，带进一丝秋日的寒意。少年的衣摆轻微颤动，像是一尾灵动的狐尾在风中轻扫。
就在那一刻，舞台方向的音乐骤然响起，悠扬的旋律透过走廊传入耳中。
姜吾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向门外，灰眸中那抹冷冽被舞台上的灯光一点点点亮，化作跃跃欲试的锋芒。
“该你们上场了。”助教老师轻声提醒。
少年少女缓缓起身，白色燕尾服随着姜吾的动作扬起一片清冷的弧线。他轻轻曲起手臂，看向弘斯年时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狐一般的狡黠与从容。
弘斯年提着裙摆搭上他的手臂，听到他声音很低的一句，“今天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直到站上舞台，弘斯年都处于不可置信的状态中。
他挽着姜吾的手臂，却很想探探身边人是不是青天白日被耿嘉致上了身。
哦不对，现在已经入夜了。
弘斯年想起昨晚发疯跳舞的姜吾，似又能解那句“刺激”的发言。
两个少年在舞台中央站定，音乐声骤然一变。
悠长抒情的《蓝色多瑙河》变成热情轻快的《Vlse brillnte in F Mjor，Op.34， No.3》[1]
台下的观众们明显也因这突然变化的乐曲而怔住。先前还在台上踩着节拍悦动的李睿好就坐在台下，正对着他们俩。少年并没有换回练功服，只是将外套搭在一字肩红裙外，视线明确地望着台上的“竞争对手”。
这类舞台弘斯年演出过很多，在万人观看的舞台正中弹奏李斯特也从未怯场过。他担心地望向姜吾。
少年看起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放松，被轻快的旋律带着，勾唇面向自己鞠了个躬。
小猫一样的圆舞曲像春日的暖风，带着蓬勃的生命力灌入舞台，整个空间都因为这股能量而鲜活起来。
台下的观众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台上的身影捕捉，这一对少年正舞动这，像阳光洒满清晨的山野——
弘斯年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长裙，裙摆缀满了繁星一般的金色亮片，随着他的旋转，流光溢彩在空气中闪烁。
他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长发随着舞步飞扬，像森林中的小鹿，目光澄澈而跳跃。
而他对面的舞伴，身着一身白色燕尾服，身形修长，裁剪得体，肩背挺拔如山，动作间是少年特有的冲动和不羁。
他们的舞步不像李睿好他们那般优雅，却随音乐而多了几分鲜活的张力。
每一次旋转，裙摆都会大幅扬起，像展开的花瓣一般将周围的空气染上生机。
两人的舞步时而轻快跳跃，时而稳健如风暴中的磐石。
少年人不拘泥于规则，以舞台为天地，以身体为语言，诠释着青春的律动。
在一个急促的节奏里，弘斯年轻盈一跃，几乎整个人飞起，被姜吾抬臂稳稳地借助。
两人瞬间交换眼神，因这心照不宣地默契勾起笑容。
随后，伴随着音乐的高潮，他们的动作愈加大胆，姜吾握住弘斯年的手臂轻轻一旋，单手高高将其托举起来。
旋转时裙摆扬起一道金色的涟漪，张扬在空中挥洒。热情随音乐在大厅回荡，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舞曲进入尾声，台上一双少年的动作也渐渐放缓。弘斯年最后一个转身，在轻快地咯地址后，摆出一个欢快而不失稳重的结尾姿势。
姜吾则微微屈身，目光带着未尽的意犹。
舞台下寂静一秒，随即爆发出雷鸣一样的掌声。
李睿好坐在台下，肩上外套不知何时已经落回膝上。他被朴修筠拍了拍手腕，才后知后觉地鼓起掌来。
“怎么样？这样的人做你的”竞争者“还算够格吗？“朴修筠难得从他脸上看到这样吃惊的表情，忍不住扬眉调侃。
李睿好是个骄傲的孩子，心眼却并不坏。
因为前两天的表现过于张扬，直到今天他们都还没能完成交流计划的第一个任务。
朴修筠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糟糕的开始未必一定就走向糟糕的结局。更何况，姜吾看起来应该很会治李睿好。
至少不会被这只披着狼皮的小狗吓到。
“别笑了，我都看到你的后槽牙了。”李睿好愤愤地撞了下他的肩膀。
“我都知道错了。”
台上的明黄和纯白很快撤下来，换上新的舞者。李睿好看着制作简易的节目单，认真将号码旁的名字与台上的脸对上号。
朴修筠则伸了个懒腰，“他们很有生命力，或许这就是PD希望我们从他们这里学到的东西吧。”
韩国的训练选拔太残酷了，想要站到台上发光的人有太多，挑选卡年龄，卡特长，卡颜值
即便是他和李睿好，也是从千军万马中披荆斩棘杀出来的两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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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尽地练习和PK中，他们的“生命力”早被消磨殆尽。
虽然弹幕调侃姜吾像机器人，但朴修筠觉得，和这群少年对比起来，他们两人，才是真正被产业链创造出来的两个“机器”。
苏秦前辈说得不错，偶像之路并不好走。
出道，才是刚刚开始-
化妆舞会一直持续到十一点，趁着男生们都很兴奋，奚雨萌带着助教老师和下班后还在基地逗留的后勤工作人员一起评选出来“男生”组和“女生”组中的第一名。
女生组第一的桂冠被李睿好无疑问地夺下。
男生组却并没有那么好选，少年们看着老师围着投票香商量来商量去，票面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确认无误后，奚雨萌才握着话筒宣告。
“今晚男生组的第一名是——”
“姜吾。”
弘斯年摘下面具，兴奋地拍了拍姜吾的肩膀。
这还是第一次，姜吾在舞蹈类的项目中夺冠。对手甚至是擅长跳舞的强者朴修筠。
“太牛逼了，不愧是我兄弟。”耿嘉致放声笑着，肆意的样子比自己夺冠还要开心。
他存心看向李睿好的方向，作了个不太好看的鬼脸。
“这么精彩的舞会应有encore环节。”奚雨萌笑着打断正在兴奋的少年们，将即将落幕的夜晚再次推向高潮。
部分男生齐齐看向姜吾和弘斯年，另一部分则望向李睿好和朴修筠。
这要怎么选？两边都很精彩，两边都是第一。
奚雨萌看着鸭子一样梗着脖子左右摆动脑袋的男生们，笑容逐渐狡黠起来。
“既然这样，精彩的encore就留给男生组的第一名，姜吾——”
太好了！
耿嘉致第一个簇着姜吾站起来，一边准备捞旁边窝在座位上的弘斯年。师星阑却白他一眼，拽着他的袖子想将人拖回来。
下一秒，总教才宣布另一位舞者的人选：
“还有女生组的第一名，李睿好。”
“辛苦两位，合作一曲。”
耿嘉致呆了。
原本兴奋的情绪和笑容从他脸上消失，随即出现在李睿好身上。
“都说了让你别太激动了”师星阑忙将人攒回来。旁边的游瓒和阙邈却笑得直发抖。
“这算什么，毒唯抗争失败，现在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偶像和黑粉对决吗？”
阙邈讥讽着，被耿嘉致抬腕捂住了嘴，
“别笑了，我都看到你的胃了。”
第62章 以你最真实的水平，完成这一次的舞台。
李睿好不是扭捏的性格， 奚雨萌cue他安可便褪下外套站起身，跟着助教老师过去换衣服补妆。
耿嘉致却很是在意他和姜吾同台。
虽然不知道李睿好的敌意从何而来，但自己当然只偏向自己的兄弟。他扣住姜吾肩膀的手用力， 摇头道：“你不是真想要跟他一起跳舞吧。”
这和往火坑里跳有什么区别。
姜吾看出他的顾虑， 也不抱怨他这些没来由的过分想象，“只是一起跳一支舞。就算跳的不好， 这一段也会被掐掉不会播出。”
他已经没有像周四晚上那么生气， 李睿好对他如此关注， 完全只是因为在意苏秦。
对于姜吾来讲， 苏秦是一个很标准的标杆和引路人。
他是一个完美的偶像。
被这么完美的人认可和支持，让姜吾觉得很幸运。
这份感受让他不再计较李睿好幼稚的攀比和争抢。
他直起身也去教室补妆。
李睿好那条红色裙子换下来，脸上的面具也戴上了新的。
助教也过来问了姜吾，要不要换一身别的衣服。
男生只摇头摘下面具， 脱下了燕尾服， 只着一件白色的衬衣。
演出的服装并不是定制的，不过尺码得当。衬衣柔软贴合姜吾的身体， 质地轻薄精致。
领口和袖口的位置点缀白金刺绣， 翅膀微扬的知更鸟，针脚算不上细致但贵在独特。
少年身量挺拔， 穿这件普通的衬衣也上下透出一股低奢的气质。
助教看着姜吾， 又看了看一旁的李睿好。算来算去，自家孩子绝对不输别人。
她帮姜吾在领口缀上领针，颇满意地自己点了点头。
直至上台前， 李睿好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两人一起踏上三角舞台的台阶， 助教老师退出舞台区域后， 他才缓慢开口。
点缀着天鹅羽毛的面具下，少年的眼神不带任何目的性和针对性。
“对不起。”
“我是认真的。实话讲， 你的确很厉害，比起成为竞争对手，我其实更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
姜吾踏上舞台的脚步未停，表情也未因他的某句话而触动。
两人最后在台中站定，鞠躬时，才轻声回答：“李睿好，你真的很会抓时机。如果你真的想，那么这支舞，请你全力以赴。”
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放下偏见和刻板印象。
以你最真实的水平，完成这一次的舞台-
哒。
灯光骤然暗下，舞池中央的追光照亮了两个少年。
李睿好一袭黑色流光长裙，裙摆波动间如墨色潮汐，动作中藏着暗涌的力量。
姜吾是沉稳的对立，白色衬衣勾勒出修长的身躯，立身如一道不容忽视的光。
他们对视着，目光间无声的电流在空气中交织，连观众都能感受到那种针锋相对的紧张感。
不同于今晚演奏的任何一支华尔兹舞曲，这一瞬播放的音乐，是一曲节奏鲜明的爵士，像心跳般沉稳，又似暗火般挑衅。
李睿好抢先动了——脚步凌厉，动作间带着一种掠夺的气息。他用脚尖划过地板，每一步都精准得像在踩着敌人的防线。
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是温柔，而是锋利而直接的攻击意图，那黑裙像暗夜的飞鹰，在场地中划出凌空的弧线。
姜吾并不急色，反而稳步后退，眼神深沉得如同夜空，看似被压制，却带着蓄势待发的沉静。他的脚步像一面柔韧的盾牌，将对方的攻势一一化解，而每次回避的角度又巧妙地逼迫她调整，像是在无声地嘲弄”
忽的，黑色裙摆带着一记强势的回旋扫向姜吾。
他也只是冷冷一笑，右手伸出，精准地扣住李睿好的腰。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他将李睿好的旋转生生停下，而后用一个快速的旋步，把人反带回舞池的中央。
台下无论是朴修筠，还是站在姜吾这边的男生们都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这还是姜吾吗？
游瓒看着似是深情望向李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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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少年，低声吐出一句。
师星阑却笑：“他就是这样的，遇到温和的人会变得柔韧，碰上强敌就会变得锋利。
所以说，他是“奇迹”。”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支舞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一场光明正大地较劲。
而从这一刻开始，姜吾的动作也逐渐从守势转为主动，每一次出击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托住李睿好的手腕，旋转间将人甩出，而后猛地一拉，再牢牢带回怀中。
动作没有丝毫多余，每一步都像精确计算过，既不强行压制，也不给对方留出喘息的机会。
而李睿好显然感受到了压力，却也因此被激发出更大的力量。
步伐愈加迅猛，动作间渗透着不服输的倔强，每一次挥臂和回身都像带着电流。
两人的身形重叠交织，呈现出一支别样的变奏曲。
音乐渐至高潮，鼓点快速敲击着观众的心脏。
李睿好再度逼近，裙摆扬起，眼神如火焰般灼人。而就在这一瞬，姜吾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臂，腰部轻转，用力将之高高扬起。
少年在半空旋转，裙摆扬起如一朵骤然绽放的乌云，而他稳如磐石，双臂托住腰，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力道将人引回到地面。
两个少年双双落地，动作连贯得像两道水流汇聚，而姜吾却在最后一瞬占据了主导地位——
他双手一收，将李睿好牢牢压在身侧，迫使他向后弯腰，定格在一个令人屏息的姿态。
曲毕灯光大亮，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李睿好缓缓起身，目光里有复杂的意味，既是不甘，又是微不可见的认可。
而姜吾只是从容地站直，抬头看向台下，灰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让人难以忽视的骄傲-
“太爽了！”
宿舍里顶灯熄灭，周末的基地陷入静谧。
耿嘉致握着手机，微弱的灯光从下铺荡入整间宿舍。
他激动得握拳捶床，下一秒被阙邈上铺扔下的枕头抡了满怀。
“耿嘉致！你不睡有人要睡。”
他们动静不小，窝在门口猫床上的焦糖被吵醒，循着手机的光过来，对准耿嘉致的脸躺了下去。
“焦糖！谋杀亲二爸啊你！”
一句话逗得宿舍里几人也笑得直发抖。
这个周六太难忘了。
上一次这么爽还是和AOS一起跳舞……
弘斯年从被窝里探出头，“今晚要是前辈们在就好了，肯定会更有意思。”
“小霸王今晚第一次输吧？感觉怎么样？”阙邈问。
“没什么感觉，不过今晚的舞会很有意思。E2N……很厉害。”弘斯年想起那支性感的华尔兹，评价中肯。
耿嘉致却不认可，双手把焦糖从自己脸上扒开，语气骄傲：
“要我说，赢了他们俩的姜吾更厉害。老师说得对，咱们姜吾就是奇迹本身。”
姜吾没有说话，夜谈还在继续。
良久之后，男生们精力耗尽，趴在* 床沿半睡半醒地聊天。
空气里秋夜无声入侵，小猫不耐凉，越过床铺窝进姜吾的怀里，转了好几圈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等到宿舍里完全安静下来，少年才低声道：
“一起出道吧。”
“我想，一直幸运下去。”-
中秋节假前的最后一节编曲课，辛泽宇代替苏秦通知孩子们录制电视剧OST demo的任务，要求节后上交样音。
随后就是集训的第一次小假期，从19号一直放周天。
周三晚上的电影暂缓播放，奚雨萌收了上一周的观影心得以后就告诉孩子们可以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放假。
纵是喜欢集训氛围的耿嘉致，也兴奋地摊开自己的大行李箱框框往里面放自己的衣服和随身物品。
少年归心似箭。
“小年，回家帮我向你爸要一张to签，圆哥哥一个梦想，好吗？”
收好自己的东西后，他像小狗一样窜到弘斯年身边，把他刚放进行李箱的乐谱重新拿了出来。
反复几次之后，终于被揍了。
“滚远一点。”
耿嘉致不扫兴，又去烦宿舍里的其他人。
弘斯年要回港省，师星阑要回伦敦，游瓒和他一样，同一航班飞首都。阙邈则是要回云屿。
五湖四海来的少年们，又在同一天要回到五湖四海。
姜吾刷完题从教室回来，一宿舍的人已经被耿嘉致烦了个遍。
师星阑实在受不了了，潦草收了几件衣服直接爬上床假装睡觉。
另外几个人则目光幽怨地看着姜吾，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管管他吧。”
“姜吾回来了！”
耿嘉致也自觉凑过来，跟着姜吾从门口荡回床铺。
“你这几天准备怎么安排？你家离新宁市区远吗？”
“不远，坐25站公交。”
姜吾放下题本，没说自己不会回家。
他周六参加会考，周五要回新宁一中跟班主任确认分科的事情。
剩下的时间，他都会去华侨医院。
假期很长，留给他自由安排的时间也多。
但除了医院和学校，他竟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那间阴冷的一居安置房，对他来讲已经没了任何家的味道。
姜吾看了眼宿舍门口打包好的行李箱，短暂被清干净的书桌，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天。
耿嘉致和他聊天时脸上带笑，却让他无可遏制地心头慌乱。
第63章 “所以我必须出道。”
五个人里耿嘉致的机票最早， 弘斯年的最晚，但为了方便出行，起飞时间都定在中午。
第二天姜吾挨个把人送出基地， 有一个人回到练习室。
基地里第一次如此安静。
大厅舞台四周的摄像机和灯光全部停止运行， 平时轻轻荡漾在基地里的细微的声音也完全殆尽。
只剩下一个空壳，装着少年们未竟的梦。
姜吾盘腿坐在练习室内， 看向镜面的瞬间感受到一种异样的茫然。
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
他的朋友很少。姜彩枝和成江海是二婚， 他们俩的关系看起来很简单， 是事实意义上的夫妻。
和成江海在一起之前， 姜彩枝当了8年单亲妈妈。一边拉扯儿子，一边用自己的嫁妆和少有的积蓄开了一间火锅店。
火锅店一般只做下午和午夜的生意，为了多营收，姜彩枝白天会在店里卖一些盒饭。
姜吾从小就是比同龄人更懂事的孩子，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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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希望自己成为妈妈的累赘。
姜彩枝二婚他没有意见， 但并不代表他不提防这个“上门”来的继父。
生活中要顾及的东西太多，就会忽略掉一部分社交关系， 因而在学校和同学的关系说不上好， 也并不像其他成绩优异的同学一样讨人喜欢。
姜吾知道，他一直都只是一个“中等生”。
不过他自己倒不是很在意身边是不是有朋友， 他只在意妈妈。
这种因为短暂分别而产生的不舍和惆怅， 意识到未来会有分开一天时的慌乱不安，都让姜吾有些措手不及。
姜吾没有想到，他十秒钟做出的决定， 竟然真的影响到了他的人生。
连胜捧着平板从门口晃过的时候， 正好看到他一个人对着镜面出神。
基地里人走个干净， 就连E2N那两个也被奚雨萌带去楼上练习。现在偌大地下停车场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连胜在门口站了会儿， 等姜吾回过神时才进去。
“你没有回家吗？”姜吾很惊讶。
连胜点了点头，坐到姜吾的旁边，手中的平板电脑递出一半，将将让他看清内容。
“晚点司机回来接我。”
姜吾想起来，连胜的家在崇川，距离新宁不过一百来公里，驱车来回也才几个小时。他偏头看了眼身边的少年。
最近看到连胜的频率低了很多。
好像是从李居南被淘汰开始，连胜就在不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独来独往，愈发孤僻。
就连上周的舞会，也因正好抽到了空白签纸而轮空所以没有参与。
男生比之前更瘦了些，五官轮廓的线条逐渐硬朗，眉宇间少了很多稚气。
或许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滤镜，姜吾看着他眨了眨眼。
连胜被他这么直白看着，耳垂开始发烫，指腹贴着屏幕把视频的进度条重新调回刚才的位置。
几分钟后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对上那双灰色清灵的眸子：“你想说什么？”
姜吾摇头，“你改变心意了吗？”
他的提问尚算委婉，连胜听罢垂眸，又一次把视频进度条重新拖回刚刚已经看过的位置，然后按下暂停键。
“你什么意思？”
姜吾又道：“如果李居南不在，你就不想出道了吗？”
关于他和李居南在前所属社的传闻姜吾也听过。连胜和李居南的关系姜吾也见识过。
正是因为两个人他都熟悉，便更想要问清楚。
但连胜摇了摇头。
答案完全在意料之外：“相反，正因为李居南不在，我才更坚定了出道的决心。”
男生的眼睛亮亮的，热烈而笃定-
一年前。
李居南就是站在这样的一面镜子前，手里攥着那份通知书。
明明指尖已经把那张薄薄的纸捏得满是褶皱，看向连胜时的表情依旧是笑着。
连胜当时就靠在上边，怔愣注视着地板上那些散乱的舞蹈鞋。他瞪着眼，恨不能将练习室的木地板盯穿。
空降的新人是第一次出现在公司，身上是定制的精致服装，就连公司的职员都围着那个少年毕恭毕敬。
连胜和李居南呢，在甄选里一路杀了好几年，才换来这一个“出道”的资格。
却又在这个离能最近的时候，被人轻而易举夺走了珍视的“出道位”。
经纪人在一旁劝说李居南，画饼一样宣称未来还有更多的机会，只不过是晚一些，再多忍一忍，再多练一练。
李居南没有说话，手里通知书像一片破碎的羽毛，静静飘落在地。
他没有由再继续使用这间练习室，只能换下舞鞋离开。连胜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从他的动作中感受到一种被践踏之后的不甘心。
他当时怎么做的？
连胜越过了那位空降的“C”位少年，捡起来那张通知书。冷漠的印刷字像锋利的针，狠狠刺进他的心里。
做出解约决定的当时情绪是冲动的，但是后面回想起来，连胜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对于当时的连胜来讲，李居南的优先级高于出道。
赔了两个人的违约金，没了专门的训练场地，连胜把李居南带回家里，两人在家里的健身房进行了几个月的练习。
同时，他们也在找其他的娱乐公司寻求签约。大的公司并不接受这类自荐，小的公司不知为何总能在面试终轮将他们淘汰。
被拒绝的打击太大了，让两个少年都无比受挫。李居南很自责，认为是自己连累了连胜。
连胜本就寡言，这种时候完全不懂怎么安慰朋友。
两人矛盾将起未起的时候，X星选计划就如同及时雨一样出现了。
连胜很少在人前提起这件事情，他不在意外界传言，更无意博取谁的信任或者同情。
但现在他的倾听对象是姜吾。
对上那双眼，他便放下了心防。
“李居南一定很开心。”
姜吾如他所愿，听完这个“八卦”以后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而是抓住了某个奇妙的点。
连胜不懂。
“他对于你来讲的重要性优于出道，太难得了。”
少有人会为了朋友做到这种程度。即便是姜吾，也未必会为了谁而放弃出道的机会。
“但是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姜吾很好奇。
李居南已经被淘汰了，可是连胜还在，
无法忽视的是，李居南的水平虽说也算同龄中的佼佼者，但对比连胜实在差了太多。
资本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姜吾想起沈容那张精明的脸，没在连胜面前触霉头。
他只是好奇，为什么现在连胜又能够接受李居南“无法出道”的事实了。
“李居南在来集训之前因为过度训练导致跟腱过劳撕裂，没有办法进行长时间高强度的练习。”
连胜的声线很淡，透着很浅的，某些东西碎裂的声音。
“不管之前他有没有被淘汰，都没有办法再站在舞台上跳舞了。”
没有坚持的意义，残缺短暂的艺术生命对于团队来讲是非常致命的。
李居南没得选。连胜也没有。
姜吾听得愣神。
这件事情基地里无人知晓。他们每个月都会进行全身检查，姜吾从未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传言。
即便是离开的时候，李居南也没有提到这件事情。
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少年的脸又清晰起来，文弱白皙的男生说话总是温柔带笑，对谁都是毫无防备的乖巧。
姜吾看着情绪明显低落下去的连胜，抬腕压向他的肩膀。
掌心下的肩膀一颤，连胜复抬起头，眼中是若有似无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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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必须出道。”-
连胜离开的时候是傍晚，基地门口的豪车只停片刻便扬长而去。
保安大叔把大门从内上锁，给了姜吾一把电梯间的门钥匙。
“这几天大门不开，你要出入就走电梯。”
说完自己也回去过节。
姜吾收好个人物品，确认整个基地完全断电后，坐公交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到达小区的时候已经入夜，小区里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的窗口都透着暖黄的光。
楼道里声控灯一层一层点亮，隔墙也能听到两边屋内传出的欢快笑声，大人们聊天，小孩子在笑，还有厨房锅铲碰撞，交织着客厅电视机播放的中秋晚会，混杂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诱人的饭香。
他在家门口站定，掏出钥匙，转动锁芯。
门开的瞬间，楼道里的灯骤然熄灭，黑暗重新笼罩过来。
砰地一声，那些温馨也跟着被黑暗吞噬。
成江海回来过。
姜吾打开灯的瞬间就确定。
行军床外的帘子被草率拉动过，茶几和沙发都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卧室里，衣柜斗柜都被翻了个底掉。
姜彩枝卧病在床，这个男人居然还想着赌……
好在家里并没有现金，存折和银行卡也都被他亲自保管。
男人找不到钱，又担心躲在家里被债主找到，没敢再逗留。
餐桌上落了层灰，房间里也没有生活气息。
姜吾从斗柜里翻出两件冬天的外套和长裤，又把一中的冬季校服找了出来。
他身量长了不少，裤子已经不够长，上身堪堪只到脚踝。冬季的棉衣倒是够大，还能穿。
姜吾把书包里的夏季校服取出来，将棉衣和冬季校服往里塞。
拿够了过冬的衣物，他又重新把房间收拾清干净，赶在末班车之前去华侨医院。出门前又戴了顶鸭舌帽。
夜间巴士上乘客很少，姜吾抱着书包，帽沿压得很低。
车窗映照着少年模糊的影子。
不若前几日的骄傲恣意，此刻车上的少年，似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巴士路线经过他几个月前打工的咖啡厅，门口的广场上有家长带着小孩儿玩耍。
路旁灯光明亮，节日气息十足。
当时，方勇就是在那儿拦住他的。
那个时候，姜吾也未曾设想过，一个“负债累累”的中学生，竟然也有机会成为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