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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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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马霜痕吓一跳, 复盘哪里出现破绽,被他听出玄机。

慌乱时人总会假装忙碌,马霜痕铺好失而复得的两只胖枕头。

温赛飞来了兴致, 审嫌犯都没这么多问题, “有出轨对象了?或者出轨目标?我们单位?老同学?”

马霜痕翻白眼,“别造谣毁我清誉。”

温赛飞听出漏洞, “不是影响感情?”

感情所剩微乎及微, 就不存在是否影响。

她决定调转矛头,“小飞哥, 我不信你和你女朋友在一起这么多年, 一点其他想法都没有。”

温赛飞可不着她的道,“我说了有多久?”

“总不会比我久。”

马霜痕从没正面问过他是否有女朋友,就他呈现的状态,应该没有。

“你的想法很危险。”

温赛飞没指责她恶意揣测已属留了情面。

马霜痕可不这么想,明明他这个人更危险。

话题晾了一会, 没人在意已近午夜。西北日落时间太晚,两个南方人还没过够夜生活。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原来温赛飞并不是不想跟家里谈论结婚话题, 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包括恋爱的和倾诉的。

马霜痕觉得他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反诘:“你准备给我包红包吗?”

温赛飞像被问住了,一时没搭话。

马霜痕咕哝:“小气鬼。”

在她以为又要冷场时, 温赛飞倏然出声,“给你包个大的。”

马霜痕莫名难过,温赛飞的每一句都不是她期待的反应。可问她究竟想要什么答案, 她也给不出标准。

温赛飞等不到回应, 催道:“不要?不要算了。”

马霜痕问:“你什么时候结?”

温赛飞甩出三个字, “不知道。”

马霜痕努了努嘴,“你要这样回答你女朋友, 还不被打死啊。”

温赛飞口吻轻巧,“这不还好好活着。”

看来被催婚了,马霜痕推断。

灯光下的白床单有点刺眼,她闭上眼,“小飞哥,你结婚记得第一个通知我。”

温赛飞没理会她的单方约定,她也没等,就像当年表白失败,没半年便接受韩弋追求。

马霜痕不会停下自己的齿轮。

后来两年的1月26日,她照常和马淑瑜去盐山区刑警大队报到,照样打听到案子没进展,也没再见过温赛飞。马淑瑜还问了一嘴,之前几年对接她们的温警官是不是调走了。

接待的警官说不是,小飞哥准备升重案队中队长,比较忙。

温赛飞等了一阵,没听到如期的催问,探身一瞧,床头灯还亮着,马霜痕似乎睡着了。

“大头虾?”他轻唤一声,没反应,她的呼吸相对平稳,不像假寐。

西北高原昼夜温差大,七月夜间十来度,酒店不设空调,温赛飞掀被离开温暖的被窝,光着两条腿给她收一收氧气管,免得半夜拽掉机子。

关灯前多看一眼,熟睡的马霜痕除了漂亮,他只能想到另一个形容词,安稳,可能有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错觉。

他的想法才危险。

“我要结婚第一个通知的是女朋友,傻子。”

温赛飞轻轻扔下一句,像以前吸烟冷静片刻,关灯吸了一会氧才睡。

次日,六点日出。

蒙大利留观一晚,情况稳定,继续在酒店吸氧休息,花雨剑参与抓捕。

抓捕前的案情分析会,温赛飞介绍基本案情和嫌犯庞东洋体貌特征,所长介绍嫌犯所驾驶的车所属牧场的环境。

牧民世代逐水草而居,该牧场处于海拔约3500米的山隘,主要养殖牦牛,车主即牧场主为蒙古族人,登记信息显示一家老小共六口居住在牧场。走访车主亲戚得知,嫌犯庞东洋在他们家帮工放牧已有几个月,谨防他们用蒙古语通风报信帮助嫌犯逃脱。

夏季是牦牛抓膘的时间,牧民放牧早出晚归,抓捕只能趁日出放牧前或日落收牧后,两段时间各有利弊。今天只剩下日落的时间段,怕夜长梦多庞东洋“醒”了,温赛飞和所长当机立断今天抓捕。

西北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捷途驶过盐湖和戈壁,转到目标牧场附近。

牧场依山傍路,没有想象中的平坦与一望无际,不似南方植被茂盛掩体多,放眼望去没有比人高的植物和山石。草地落差多,矮则如台阶,高则超一米。摩托车比汽车更适合在草地奔驰,汽车一般只能开到住所附近。

抓捕小组兵分两路,一路驾驶汽车候在国道边,谨防庞东洋沿着大路逃蹿;另一路骑摩托车,从牧场一侧包抄,由温赛飞和马霜痕假扮摩旅情侣探风,其余人待令而动。

下午8点,离日落还有1小时,天光大亮,温赛飞和马霜痕一人一车驶出国道,避过小路边悠荡的山羊,和偶尔行注目礼的骏马,驶近两个白色蒙古包。

其中一个蒙古包内有人闻声而出,中年大叔穿着普通汉族日常服装,面孔对上牧场主的身份信息,是这个家庭里的父亲,和妻子、离异女儿和丧偶儿子带着一对三岁多的双胞胎一起生活。家庭结构特殊,多一个男性劳动力确实能缓解不少负担。

温赛飞脱了头盔搁车头,在高原紫外线里不由眯眼,张臂伸向走近的马霜痕,自然搭上她的肩膀。

“您好,我们骑车来旅游的,我女朋友有点高反,能不能借点热水冲葡萄糖?”

马霜痕的高反不用假装,扯下防晒面罩急促呼吸,几乎无法抵抗他的怀抱,想靠着眯一会。

“来来,进里面休息休息。”大叔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热情地将他们迎进门。

温赛飞依旧扶着马霜痕,弯腰进入蒙古包。

“叔叔,太谢谢了,之前我们还怕听不懂方言。”

马霜痕顶着一张极具亲和力的漂亮脸蛋,配上软软柔柔的嗓音,极容易叫人卸下防备,忍不住多看几眼。

大叔乐呵呵,“我们本地人说自己话,看到你们来旅游,说汉话。我上过几天学、会说,老一点不会说。你们从哪里过来?”

温赛飞只说了省份和去向,大叔没细问,只说路程遥远。

马霜痕和温赛飞在沙发并肩而坐,不着痕迹打量内部布置,民族风格繁复,生活风格潦草。客厅还有一个跟大叔年龄相仿的大妈,带着一对双胞胎男童,朝他们腼腆一笑。男童们双颊浮着两朵高原红。

大叔问:“你们带了氧气吗?”

“带了。”马霜痕解下背包抽出一瓶氧气吸上,包还是背回去,随时走人似的。

大叔说:“高反要吸氧,你哪里不舒服?”

马霜痕轻搓胸膛,没有讲话。

温赛飞准备好她的保温杯接热水,再次道谢,“胸闷,应该缓一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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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叔:“你们背包可以放下,躺下休息。你们有没有订酒店?”

大妈过来收走沙发上的一些杂物,多是衣服和玩具,将沙发清空了一些,笑着示意他们随便坐。

温赛飞和马霜痕都没放下背包。

温赛飞说:“还没订,就是怕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能及时赶到,一般都是到了地方再找住宿。”

大叔:“没订好,你们在我家住一晚,休息好明天再走。高反不是小事,严重要人命。”

马霜痕移开氧气瓶,“叔叔,会不会太打扰你和你的家人?”

大叔:“不打扰,条件没有酒店好,你们不嫌弃就好。”

马霜痕甜甜一笑,“哪里,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落脚就行。”

温赛飞适时打断,递给她保温杯,“你高反了,少说点话。”

大叔也连连称是。

对方放低对陌生人的警惕,马霜痕莞尔隐退,挨着温赛飞安静吸氧。

庞东洋大概也是这样被他们热情收留的。

温赛飞以游客身份,自然好奇起牧场的生活方式,大叔也如数家珍一一相告。

温赛飞问:“放牧一般是亲戚间互相帮忙,还是雇其他人?”

大叔说:“都有。有钱、请人,没钱、自己放。我们家自己放。”

温赛飞:“我看地方挺大,牦牛不少,一个人放不过来吧?”

大叔忙摇头,比出两个手指,眼神透着质朴的认真,“一个人不行,一个人肯定不行,得两个人。出去放一天,天亮出去,天黑回来。我们牧场上男人出去放牛,女人在家做家务、挤牛奶。”

话题切入关键部分,马霜痕的高反悉数消退似的,和温赛飞默契对视一眼,家长里短还是由她打听比较合适。

“叔叔,如果我家也有像你家一样的大牧场,他是不是得来我家放牛?”马霜痕指指温赛飞说。

温赛飞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显然没料到她能这样接话,笑话她真能想似的。

马霜痕打开膝盖轻撞一下他的,让他配合一点,收收眼神。

大叔第一次爽朗大笑。大妈听不懂汉话,大叔叽里咕噜复述,夫妻俩又一起哈哈。

大叔隔空移动棋子似的,把马霜痕移到温赛飞身上。

“你跟他结婚,你去他家挤牛奶,他放牛。”

大妈又叽里咕噜评述,马霜痕立刻问:“叔叔,阿姨说的是蒙古话吗,我们听不懂。”

大叔翻译一遍,“她说你长得很好看,结婚要很多牦牛。”

马霜痕恍然,“阿姨说聘礼吗?”

大叔点头,又指着他们,“他要给你家,很多牦牛。”

大妈一直徘徊在边缘插不上话,被马霜痕拉进来,有了参与感,又大概看懂手势,欣慰地笑了。

这对夫妻彻底放下防备,马霜痕的机灵用对地方,拍马屁果然得姓马的上。

马霜痕又轻轻给温赛飞一肘子,演得挺像一回事,“听到没,你要给我很多牦牛。”

温赛飞笑了,不知被她逗乐,还是仅仅配合。

反正口头十分合作。

“真到那天,我有多少就给你多少,行吧?”

剧本完美,男主角演技精湛,马霜痕险些给他骗入戏,小心脏微微一抽,忙低头吸氧。

第15章 第 15 章

温赛飞将话题带回来, “今天出去放牛的是您的两个儿子?”

大叔摇头又摆手,“我只有一个儿子,另外一个是女儿。我儿子和阿宽放牛, 我女儿在家。”

“叔叔, 阿宽是您的女婿?——啊,好像不是, 您刚才说, 结婚后,女人到男人家挤牛奶, 不是男人到女人家放牛。阿宽不是您的女婿吧。”

马霜痕聪慧又迷糊, 很讨长辈的喜欢。

阿叔笑道:“阿宽就是阿宽,不是女婿,不是亲戚。”

马霜痕:“所以说,阿宽也是一个男人,帮你们家放牧。阿宽听着好像我们那边的名字, 有个阿字。”

阿叔说:“阿宽是汉人,跟你们一样。”

马霜痕恍然大悟点头, 接过他摇匀的葡萄糖水,趁机交换眼神:如无意外,这个阿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温赛飞接过话茬, “你们牧场挺大,放牧得骑摩托去吗?”

阿叔颔首,“要的, 骑摩托到不能骑的地方, 再走路。”

得想个法子防止嫌犯骑车逃蹿。

马霜痕摇着保温杯, 吹温了喝两口,口感齁甜, 刺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她的表情不由扭曲。

“怎么了?”温赛飞问。

马霜痕的身体原本并无大碍,剧本里不应该有这一句,听着像有感而发的关心。

“难喝。”她老老实实小声道。

“葡萄糖哪会好喝,要不打进去?”

“打哪?”她第一反应竟是屁股。

温赛飞从口吻到眼神没有一丝松动,正正经经,叫人分不清冷笑话还是真心话。

马霜痕跟他大眼瞪小眼,乖乖一口闷。

大叔一脸慈爱看着,“你们是来旅游结婚吗,一边玩一边结婚?”

马霜痕连连否认,像急于跟身旁男人撇清关系。

大叔估计得猜他们私奔。

温赛飞澄清道:“只是一起休假出来旅游。”

按以往办案经验,他们从见面那一刻就该出示警察证,让大叔一家配合调查。但所处地形特殊,蒙古包周围没有其他掩体,邻居在山的另一侧,嫌犯在山头看到大张旗鼓的陌生车辆,早吓跑了。

只能等太阳落山后,借着夜色悄悄包围。

马霜痕和温赛飞竭尽所能地吹水,拖延时间,增进信任感。

下午9点,终于迎来日落,天光收束,黑暗如渔网撒开,罩实了天幕。

习惯了城市霓虹,实打实的漆黑容易令人迷失。

牦牛群的叮当声遥遥传来,伴随着欢快的狗吠,和偶尔驱赶的人声。

大叔激动地起身准备迎出去,“回来了。”

“等等——”

温赛飞面色凛然站到他面前,半拉开蓝色冲锋衣的拉链,拎出挂胸前的警察证,“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大叔失神望向他机灵可爱的女伴,竟也是一样的神情、动作与证件。

大妈留意到这边动静,探头张望,想过来看看又不好打扰。

温赛飞神色戒备,带着一股无名的压迫,低声吩咐:“不要让阿姨知道。”

大叔哪有反驳的勇气,转头跟大妈遥遥叽咕几句,才交代:“我让她去准备挤牛奶。”

大妈果然先带着两个男童走出蒙古包。

温赛飞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好几张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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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证件照,庞东洋的混在里面。

“仔细看看,你所说的阿宽,在这些人里面吗?”

善良的大叔哪见过这样的阵势,木愣愣地照做,目光划过庞东洋的照片时,表情出卖了一切。

粗糙的手指颤颤巍巍落下。

温赛飞信任的力量也落到他的肩上,“叔,你是一个好人,等下我需要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大叔一脸凝重,无奈和悲悯兼而有之,“阿宽、犯了什么事?”

这对假情侣、真半路搭档又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

“一条人命。”马霜痕开口,女性口吻饱含慈悲,令人更易信服。

大叔脑袋耷拉,摇着,本就磕绊的普通话语无伦次,“他告诉我,家里穷,结不了婚,亲戚看不起,才逃来这边。真的想不到,很热心,干活很快。”

“想赎罪吧。”马霜痕说,但不太相信。

大叔重新抬起头,嘴巴颤动,“我去帮你们叫他过来。”

“我们过去会会他。”温赛飞从背包掏出对讲机通知各小组就位,包不离身的原因终于揭晓,大叔一口气终于绝望叹出来。

温赛飞和马霜痕一左一右,隐形押着大叔走出蒙古包。

支在门口的灯泡亮起,路灯聊胜于无。黑团团的牦牛群里,两道人影起起伏伏,忙着弯腰拴牛。大妈把双胞胎交给女儿,提着桶出来准备挤牛奶。

大叔示意,“远的那个。”

近的那个用蒙古语说了句什么,状态松弛。

温赛飞让大叔翻译,大叔说只是抱怨太累,表情没有明显破绽,他们将信将疑。

近的那个终于注意大叔身旁人影,又叽叽呱呱问了几句。

坏了,马霜痕心道。

果不其然,远处那道人影直起身后没再弯下,踩了跳板似的跳起,扒开牦牛群,跳上边上停着的摩托车。

“站住!别跑!”

温赛飞大喝一声,也跳上了自己的摩托,罩上头盔。

马霜痕只慢了几秒,不忘抽出胸口证件,示意近处即将扑过来的人影,“让开,警察办案!”

话毕,肺部如扎进千万跟尖刺,快要炸开。

她急喘着收起证件,跨上坐骑。

逃犯不知着急还是摩托故障,摇了三四脚才点起火,给了温赛飞咬上的机会。

噪声惊动牦牛群,临近的几头惊走打斗,成了马霜痕的拦路虎,她落后了一截,但仍紧追不舍。

三丛光束伴着发动机突突声,在广袤而黑暗的草原乱窜,逐渐逼近国道边缘。

紧接着又多了一丛,两丛,甚至有一丛由对向而来,四面八方聚焦最前方奔突的摩托。

草原地势落差多,像过高高低低的台阶,颠得马霜痕如筛上粗糠,心脏怦怦鼓胀,数度跳上嗓子眼。

“小心——!”

温赛飞竭力大叫,头盔和冷风夺走了大部分声势,成了模糊的一声吼。

跟着前面摩托刹车急转,膝盖擦着草地,避过一处落差高达一米的“小悬崖”。

马霜痕车技有限,险险躲开,若不是温赛飞提醒与示意,早摔飞了。

“小悬崖”给了他们一点缓冲时间,拖慢逃犯速度。眼看就要被咬住尾巴,逃犯拧尽油门,跟头发疯的公牛一样突近国道。

温赛飞却没来由地松了点油门,车速慢下。马霜痕不知所以,只能跟着减速。

只见逃犯摩托被锁喉似的,猛地绊了一下,连人带车摔飞了。

牧场边缘拦着一米左右高的带刺铁丝,防止牛羊随意穿越国道,白天温赛飞就留意到了,越是陌生的地方,越是谨慎。逃犯可能习惯驰骋草原,加上光线有限,紧张过度,忘记围栏的存在。

逃犯挣扎爬起,托着半瘸的腿,伤情不明的脑袋,试图跑出亮光的范围。

然而怎么可能跑得过两个毫发无伤的警察,两束亮光如大刀乱砍,在他后背紧缀不休。

温赛飞在围栏前刹停,扔开头盔,大口呼吸着高原稀薄空气,握着警用手电,在他又一个趔趄后扑倒他。

马霜痕后脚追到,头颈夹着手电,从口袋掏出约束工具,该铐就铐,该绑就绑,动作利索,粗气照样喘。

温赛飞半跪在地,揪着逃犯的头发拧正脸,手下这张脸给高原紫外线晒伤了,摔埋汰了,还紧闭双眼没脸见人,却是如假包换的庞东洋。

温赛飞实在没忍住打两下,“还跑吗?跑喀什我都给你铐回来。”

庞东洋蛄蛹在地,粗喘不休。

温赛飞没好气,例行公事问:“叫什么名字?——嗯?名字!”

“庞、庞东洋。”

温赛飞:“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庞东洋绝望又解脱地哀嚎,“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马霜痕松开庞东洋,一屁股坐地上,抓着胸口急促喘气,声门快要锁闭似的,挤出声音:“我不行了……”

温赛飞也扔下庞东洋,在她倒地前,用怀抱接住她。

“马上吸氧。”

他跪坐地上,卸下她的双肩包,抽出一瓶未开封的压缩氧。温赛飞也开始高反,心慌得厉害,手有点不受使唤,在马霜痕眼底下班哆哆嗦嗦拆包装。平时要给她看到他这副窘状,定然要笑话上好几年。

温赛飞一手握着她的肩膀,一手喂她吸氧,不住引导安慰,让她在他压下气阀时大口吸气。

马霜痕稍有缓和,抬手握住他按压氧气瓶的手,不经意楔合了他的指缝,将氧气瓶推到他嘴边。

“你也吸……”

温赛飞默默吸了两口,又继续喂她。马霜痕怕他不肯再吸似的,手一直没松开,就这样你两口我两口,像小孩分享零食。

西北急冻的风啸而过,夜色茫茫,他们无心介意彼此距离前所未有的靠近,脸颊几乎贴在一起,呼吸交错,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起伏。两只手都一样冰冷,相贴的地方又似乎渐渐苏醒、暖和。

花雨剑率先追上来,见证微妙的一幕,饶是从警数年的老油条,也不禁看呆了。

国道路肩,一个捆手捆脚倒地蠕动的嫌犯,旁边坐着一对互相依偎的男女,就跟小飞哥生擒匪徒英雄救美似的。

花雨剑踢了两脚庞东洋,有反应,问题不大。

然后,他从那对未知男女身旁豁开的背包里抽出一瓶新的压缩氧,撕开包装安好面罩递过去,嫌弃这两个笨蛋。

“又不是不能报销,那么节省做什么,你俩就不能一人搞一瓶?”

第16章 第 16 章

从牧场回旅游重镇, 镇派出所的民警开车,马霜痕坐副驾吸氧,温赛飞也备了一瓶, 有一口没一口吸着, 和花雨剑坐后排夹着庞东洋。

前后各一辆车护送,命案嫌犯的排场谨慎而隆重。

刚落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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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犯还没建立心理防卫, 此时能交代的细节更多, 战损状态的温赛飞不忘审讯,“讲讲你的故事。”

庞东洋戴着手铐, 扎带约束着双脚, 蔫头耷脑挤在两个大男人中间,“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每天都在等,这天终于来了……”

温赛飞冷笑,“等了那么久, 没见你主动投案?”

“还得我们跑大西北抓你。”花雨剑跟他老搭档一唱一和,打了一下庞东洋脑袋, 跟庆典上打皮鼓似的。

庞东洋下意识抱头,手铐连着脚上扎带,缚手缚脚动弹不得, 弱鸡一样嘤嘤两声,难以想象竟是杀人凶手。

温赛飞给他拟大纲,“从朱子白开始说, 怎么认识, 今年1月15日当天发生什么事。”

庞东洋哀嚎, “还不都是因为赌钱欠债太多了……”

花雨剑忍住没打他第二下,“这下挺好, 彻底不用还了。”

庞东洋交代跟朱子白的认识过程与之前专案组推测及李绍星口供相似,作为水色他乡的保安加半个鸡头,他给朱子白介绍小姐,从中收取回扣。赌债高筑,这点回扣杯水车薪。

当朱子白和李绍星两只弱鸡找上他商讨擦边台球室和“假绑架真要钱”方案时,庞东洋脑子一热拍板同意。

原来给他安排的角色是匪徒,劫走朱子白,怕车辆容易暴露,干脆让朱子白走荒路避开监控,自投罗网式被“绑架”。

绑架案的“后方办公室”在庞东洋的租房,朱子白在那通宵打了一晚游戏,还想点个小姐“外卖”,被阻止了。

1月15日当天6点,朱子白按计划用变声器给他爸朱承育打勒索电话,索要200万赎金,挂断电话后,吹嘘朱承育有囤积现金的习惯,200万现金对他们家“洒洒水”。

上午9点,李绍星被警察找上门后,朱承育报警一事暴露,朱子白慌了,想中止计划,跟他爸认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庞东洋眼看到手的200万飞走,哪能同意,想一不做二不休,拿到赎金再说。两个人在他的五菱宏光里发生口角,然后升级成肢体冲突,庞东洋一不小心将他掐死了。

“姓朱的太蠢了。”庞东洋的死亡恐惧加重,谈起曾经触手可得的200万难免惋惜。如果拿到赎金再跑路,他的选择可以更广,也许现在仍逍遥法外。

“你觉得你很聪明?”温赛飞冷不防扔出三个字,吸氧吸出抽烟的淡薄与冷静。

“还是你们聪明。”庞东洋说。

朱子白断气后,庞东洋打电话叫来李绍星,两人一起抛尸工地,然后分道扬镳,一个往西北,一个往南逃。

庞东洋躲赌债躲出了经验,给长途货运司机一点好处费,蹭车来到青海,本来想进藏,高反严重,就在海西州被大叔收留了。

他没打算在鸟不拉屎的高原窝一辈子,躲几年避风头,该干啥还是干啥。

花雨剑说:“李绍星说他没有参与处理朱子白的尸体。”

庞东洋不知临死要拉人下水,还是确有其事,“扯寄吧淡,他没做为什么跑得比老子还快。”

“抛尸这么大的事一起做,怎么分头跑路?有祸同当有福不能同享?”温赛飞幽幽道,带着一股独有的冷嘲热讽,容易叫人误以为开玩笑,等回过味来找他算账,他可不认账了。

庞东洋沉默好一阵,才撅着嘴,“李绍星家有钱,老子有什么办法。”

温赛飞仍是难以置信当初判断失误,“事发之后,你没找你妹妹庞秋怡帮忙?”

庞东洋跟温赛飞同岁,逃亡与高原紫外线双重摧残,面相直逼四十岁,沧桑又疲惫。

“婊子无情,老子指望一个婊子冒险帮我?”

马霜痕咋舌,放下氧气瓶扭头瞪他,“那可是你唯一的亲妹妹。”

庞东洋索性闭眼假寐,防卫觉醒般油盐不进,越是着急撇清和至亲的关系,越是嫌疑重大。

温赛飞不打算浪费时机,继续拷问,“你妹妹说你帮水色他乡的老板做事,做什么事?”

庞东洋事不关己就喋喋不休一般,又开口:“水色他乡的人哪个不是帮老板做事。”

台词似曾相识,统一口径似的。马霜痕和温赛飞不由交换一个眼神。

马霜痕故作嫌弃,“别人做事可没到处说,就你妹妹大喇叭一样,很自豪呢。”

激将法奏效,庞东洋忽地欠身坐直,状似袭警,给温赛飞眼疾手快拽回原位。

“老实坐好,干什么,后背生刺?”

庞东洋在水色他乡看多了红男绿女,早看穿他们似的,戏谑道:“我又不会搞她。”

粗鄙的动词好像扎在温赛飞身上,他直接一肘捣在庞东洋腹部,疼得他弓成虾子。

“嘴巴放干净点。”

花雨剑这个当师父的也没袖手旁观,把庞东洋后背当扶手压着,拳头捞他胸膛。

“惹谁都不能惹我们警花,不然明天不知道怎么死。”花雨剑又来了几下,才松手。

马霜痕倒有点担忧地跟他们示意一下开车的西北兄弟,意思是:有外人在呢。

温赛飞面无表情,“让西北的兄弟见笑了。”

开车的西北民警见怪不怪,笑道:“温队,这点热身运动算什么,这种杀人犯放哪都该千刀万剐。”

回到镇上派出所,任温赛飞如何拷问,庞东洋都不肯透露一点具体帮水色他乡的老板做什么事,不清楚老板姓甚名谁,只晓得大家都尊称一声金爷,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跟年初他和马霜痕卧底时探到的线索一致。

杀人偿命,庞东洋预料到了死刑,多撂点消息对他无利无害,不一定减刑,也不必担心刑满出狱被秋后算账。

温赛飞对庞东洋和庞秋怡的异常兄妹关系耿耿于怀,打算后期再突破。

耽搁两天,临行前夜,马霜痕在派出所借地办公,吸着卫生院充的氧气袋,处理了一些必要的文书工作。

温赛飞起码路过她三次,每次眼神有意无意停在枕头状的蓝色氧气袋上。

氧气袋瘪了得压着才能出气,第一次马霜痕用双腿夹着,有点猥琐;换腋下夹,有点滑稽;撅屁股轻坐,感觉出气都带上屁味。

最后,温赛飞不知看不下去,还是无形催她早干完早睡觉,坐到旁边默默帮她压氧气袋。

花雨剑完事路过,瞄了他俩一眼,脚底抹油,先溜为敬。

“师父,这里有个地方我不太确定——”马霜痕大声讲话,又浪费几口氧气。

花雨剑在微信贱兮兮回复:“不是为师不管你,而是逃避更有性价比。”

“哪里不确定?”身旁男声困顿而沙哑,比往常多了几许事业型性感。

马霜痕吸的氧又失效了,心脏突突两下,没扭头,直接戳戳笔电屏幕。

温赛飞口述,马霜痕打字,后面有了思路,啪啪啪跟聊天一样快,“小飞哥,这样可以了吗?”

她特地放大页面比例,没等到回应,转头一看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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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赛飞脑袋歪向她,双手交叉于胸,压着快卷成筒的氧气袋,呼吸平稳,不知太困还是高反。

马霜痕不由探头瞧一下他的脸,生怕他不是温赛飞似的。她从未见过温赛飞的睡颜,模样毫无防备,难以跟平日恩威并施的小飞哥联系到一起。

眼神又落在他的手上,她抚摸过的手,修长又粗糙,似能感受到青筋跳动。她好像摸过那道虎口的疤,那是他过往的入口,锁上了,她离他还是很远,从来不知道他的故事。

“小飞哥,”马霜痕轻轻推他一下,笔电移近,“我做完了。”

温赛飞惺忪的一瞬像年轻了几岁,没有破案压力,没有高反缺氧,仅仅像等女朋友下班途中不小心瞌睡的普通年轻人。

当他捏捏眼睛,专注力回到笔电,温赛飞又变回了马霜痕认识的重案队中队长。

酒店在派出所的下一个路口,夜色萧条,冷风肃肃,只有他们两个行人。

明天一早他们会开捷达押送庞东洋原路返回西宁,乘坐航班回海城,行程高效而紧凑,落地将近午夜。

明明是出差的牛马命,马霜痕忽然涌起旅行结束的不舍。

“时间好快,明天就回去了。”

温赛飞慢下脚步,“舍不得?”

马霜痕不无惋惜,努努嘴掩饰鼻酸,“机会难得,当然舍不得。”

温赛飞:“你喜欢出差还是在单位?”

只要跟他一起做事,不管在哪都喜欢。想法刚成型,马霜痕吓自己一跳,太狗腿了,好像迫不及待向领导表忠心。

她委婉道:“各有各的好,都能学到东西。”

温赛飞不由蹙眉,“真实想法,别跟我整虚的。”

“出差。”只有出外勤才有机会跟他呆一起。

“我也是。”温赛飞忽然说。

马霜痕不由自主看他一眼,突然坦露心事的温赛飞有点陌生,容易给人期待感。

温赛飞:“我以前选择当警察,原因之一就是不用呆单位,可以全国各地到处跑。”

马霜痕:“你不喜欢按部就班的生活?”

温赛飞望着前方,“一眼望到头对我没有快乐可言,现在还不到安稳的时候。”

以前温赛飞不说自己的事,马霜痕觉得彼此距离遥远,除了吃喝讲不到一块。当他开始讲述,倒也没有拉近关系的痛快。也许无论隔着象牙塔大门,还是同在大染缸,七年的年龄差距扯裂了认知,他们不在同一平面。

比如现在,她第一反应是感情问题,脱口顿觉浅薄。

“你女朋友没有催你安稳?”

温赛飞立马换了一个人,带着点防备,“你对我女朋友挺感兴趣。”

当年做不成,当然感兴趣。

马霜痕笃定他要不忘记要不早放下,纯当一个小姑娘的酒后呓语。

温赛飞:“要不介绍给你认识?”

马霜痕忽然跨到他前面,倒退走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又沉重点头,“我可以。”

温赛飞好像骂了一句什么,越过她大步流星往前走。

马霜痕转身跟上,哼哼唧唧,“我也是个美女,跟你女朋友一定会有共同话题,能说上话不冷场。”

温赛飞眉眼带笑,逗趣多于嘲讽,“找个镜子照照。”

马霜痕有底子在,经得起调侃,“我不用照就知道,你承认过的。”

温赛飞险些将自己套进去,琢磨哪句漏风承认女朋友身份了。

幸好,马霜痕及时强调,虚惊一场。

“你以前承认过我漂亮。”她下巴微扬,悄悄指他,若手里有剑早直挑他下巴。

温赛飞痛痛快快,“嗯。”

马霜痕遇上狡猾的对手,两次也等不来一句正面陈述,难免受挫。

默默走了一段,她回到相对安全的主题。

“小飞哥,案子结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一起办案,感觉每次都能学到好多东西。”

1月从水色他乡“辞职”后,她可是快半年没见过他,重案队和六中队隔着不止一层楼,还有业务上的天堑。

温赛飞:“谁跟你说结束,回去还得审人写笔录。你上回欠我一份检讨,1000字算进结案报告里,这次报告你起草,我润色。还有这次出差的费用,你来整理报销——”

真的是……

她跟领导煽情,领导拿现实扇醒她。

马霜痕哭丧着脸跟上他步伐,“小飞哥,回去再说吧,我要高反了。”

温赛飞早帮她准备好台词,“回去别跟我说醉氧。”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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