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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华瑶意料之中的事情。
伏兵一定掌握了皇族秘术,他们的呼吸吐纳之法,不同于寻常高手。纵然谢云潇听力敏锐,他也不可能在数里之外,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
华瑶左思右想,只能奋力一搏。
她把自己的信号烟放进了袖袋里,既然启明军守在临德镇的城楼上?,只要启明军看见了她的信号烟,肯定会派出援兵。
敌军有?援兵,华瑶也有?援兵,只看哪一方的援兵更迅捷、更机警,哪一方便能大获全胜。
华瑶打定主?意,又?休整了两刻钟,只为一场大战做好准备。她和谢云潇躲进了一座山洞,他们在此养精蓄锐。元气修复之后,她和谢云潇一前一后走出山洞,又?沿着一条僻静的山路,飞速冲向了临德镇。
华瑶和谢云潇使出了十成轻功。倘若伏兵的轻功比他们略逊一筹,他们可以在瞬间?斩杀伏兵,伏兵甚至来不及放出信号烟,他们也能顺利抵达临德镇。
树林里风声飒飒、落叶飘飘,华瑶和谢云潇距离临德镇仅有?六里之遥,正当此时,他们双双听见了伏兵的气息,东南西北各有?一人。按照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方位,谢云潇直奔东南,华瑶直奔西北,他们二人的剑光一霎闪过,三?个伏兵的人头落地了,还剩一个人毫发无损。
此人竟然毫发无损?!
华瑶侧头一看,此人正在华瑶的北侧。华瑶也认识他,他是镇抚司的副指挥使唐通。
唐通竟然也是东无的人?!
华瑶来不及惊讶,疾速避开?唐通的杀招,谢云潇转攻唐通的后背。
山林中狂风大盛,落叶如潮水般涌动?,唐通原地一个纵跃,跃到了树梢之上?。他的衣袍被谢云潇刺破了,但他的皮肉并未受伤,显然,他如今的武功胜过了谢云潇。
倘若顶尖高手是十级,谢云潇原本是十一级,但他至今尚未复元,勉强算是个八级高手,唐通却是位列九级。虽然唐通只比谢云潇略高一级,但这一级之差,如同天?堑一般,横亘千里,渊深万丈,谢云潇越不过去。
这也难怪,谢云潇错判了伏兵所在的方位。
眼看着唐通放出了信号烟,华瑶也连忙跳到了天?上?。她连放两个信号烟,金光闪闪的烟雾炸开?惊雷,方圆十里之内,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临德镇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战鼓声。
那是启明军的战鼓声,一拍四响,一节八拍,其?意为“迅速护驾”,华瑶不由得激动?起来,太好了!真?是天?助不如人助!城楼之上?,必定有?华瑶的亲信,他们十分熟悉华瑶的信号烟,也会及时赶来助阵。
华瑶转头看向树林,谢云潇与?唐通正在交战。唐通极力拖住谢云潇,他们二人的剑光闪亮,如同大雪纷飞的盛景,把周围照得白茫茫一片。
华瑶屏息敛气,潜入浓密树荫之中。她静观唐通的招数,只看了两个瞬息,她依稀看出他的破绽。
其?实谢云潇应该也看出来了,不过,每当谢云潇的剑刃临近那一处破绽,唐通便会巧妙地翻身或是俯身躲避。华瑶心中暗骂他“缩头乌龟”,手中长?剑疾速一劈,剑风直指唐通的左侧,唐通正要向右躲避,华瑶飞快地喊了一声:“胡麻子!”
华瑶和谢云潇合力攻杀胡麻子,正是一左一右、兵分两路。今日此时,他们二人故技重施,围攻唐通的双侧,唐通躲闪不及,脖颈被切出一条血痕,只差一步,华瑶就能亲手杀了他。
只可惜,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唐通仅仅被华瑶砍成了轻伤,华瑶不敢与?他缠斗,又?转头对谢云潇说:“跑!”
谢云潇心领神会。他们二人的轻功都比唐通更强,也不等唐通反应过来,他们的身影飞出了十丈有?余。
唐通见状,怒吼道:“人在哪?快来!华瑶和谢云潇都跑了!”
先?前唐通已?经放出了信号烟。唐通的弟兄们拼命赶往唐通所在之处,却没及时追赶华瑶和谢云潇。等他们集齐了四十人,华瑶和谢云潇早已?跑出一里多远。
第183章 琼楼宫阙 正如此前他们生死相依的每一……
华瑶听见了众多高手的气息, 他们?与她的距离仅有一里之遥。如果他们?追上她了,又?把她抓住了,那她的下场一定很惨。
华瑶使尽全力, 疾速奔逃, 背后瞬间泛起一股寒意。她连忙闪避, 躲开了敌军发出的毒针暗器。
那毒针“咻”的一声, 从她眼前飞过,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双脚在树杈上重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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蹬。粗壮的树杈劈裂开来?, 而她借力向前, 迅疾之至, 如同风驰电掣,飞快地奔向临德镇。
唐通大?喊道:“放暗器!快放暗器!别让他们?跑了!!”
华瑶的心中难免有些慌乱。她并不知道, 敌军准备了多少毒针,又?会?放出多少独门暗器?
华瑶还没想出一条门路,敌军竟然摆开军阵,毒针如雨点般倾洒,数量至少在一万以上。针头锋利而尖锐, 沾着一层银白色的毒药, 必是一种猛烈无比的剧毒。
敌军只有四十多个?人,他们?的暗器却是厉害之极。
这当?然也是出自东无的授意。
东无的军队在扶风堡惨败, 究其?原因, 便是东无低估了华瑶。东无并未料到华瑶的轻功已是绝顶之境,彼时他预备的暗器只有“流星弹”, 那流星弹仅仅烧伤了华瑶的一缕长发。
这一次,东无运用?了奇才巧思,选定了“五毒万花针”, 此乃五毒门派的独门暗器,纵横江湖数十载,许多高手因此而丧命。
东无早已考虑过了,华瑶的轻功固然高超,他既要
活捉华瑶,万万不能?眼看着华瑶逃脱,任凭华瑶跑得再快,她也躲不过密集的毒针。
此时此刻,华瑶回头一看,顿时被吓得寒毛直竖。这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援兵仍未赶到,毒针倒是追上来?了。
四面八方,无处可逃,那毒针又?是细微之极,似是千万条细丝,织成了一张又?一张毒网,一层又?一层地扑过来?,仿佛无穷无尽,无边无际。
倘若华瑶挥剑抵挡,稍有不慎,看漏了一根毒针,那针尖刺破肌肤,她一定会?受伤中毒,落入敌军的手里。
华瑶正想问?谢云潇怎么办,却见谢云潇挡在她的背后,竟是要以他的身体来?做她的盾牌。她怔了一怔,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倘若谢云潇的武功恢复如初,他可以把剑风化?为?屏障,那一道屏障坚固无比,厚重无比,必能?消解一切毒针。
然而,现如今,谢云潇仅剩七成功力,仍未达到登峰造极之境,“化?风为?屏”的绝招也使不出来?,他和华瑶双双陷入绝境。
华瑶紧握剑柄,转念一想,谢云潇仅剩七成功力,又?有何?妨?她自己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当?初她在宛城杀敌时,也曾趋近登峰造极之境。
华瑶记起当?日的战况,战意高昂,她不怕生也不怕死,她无所顾忌、无所畏惧。她为?家国?而战,为?人间正道而战,谁又?能?拦得住她?谁又?能?伤得了她?!她的双手凝聚十成劲力,武功暴涨了数倍,气势远远胜过了敌军。
山林里狂风大?作,树枝乱颤,华瑶挥剑一斩又?一斩,招式精妙之极,身法迅捷之极。狂风如浪涛般汹涌,又?如瀑布般倾泻,从天上垂挂下来?,挡在华瑶和谢云潇的身前,近旁的树木也被压倒了,合抱粗的古树接连断裂,激起一阵“咔嚓咔嚓”的巨响。
方圆百里之内,鸟雀惊飞,虎狼退散,天光为?之一暗,千千万万的毒针,消融于狂风落叶之中,华瑶和谢云潇依旧是毫发无损。
华瑶越战越勇,越战越猛。她的剑风威力极强,翻作惊涛骇浪,似有扭转乾坤之势,敌军与她的距离未及十丈,她已经砍死了两个?人。
唐通不由得惊诧万分。他只知道华瑶轻功卓绝,却不知道华瑶的性情十分刚烈,遇强更强,遇狠更狠,她的招式看似神通广大?,实则是精力透支,极易走火入魔,最终精疲力竭而死,她宁死也不肯束手就擒。
东无命令唐通活捉华瑶,既是“活捉”,便要捉住一个?活生生的人。
唐通思索片刻,只想出一条计策,他指挥众人把毒针全部放出,消耗华瑶的气力,待到毒针放完,华瑶气衰力竭,跑也跑不动了,他们?自然能?把华瑶擒获。
少顷,数万支毒针耗尽了,华瑶确实是疲惫不堪。她站在一根树枝上,身姿挺拔,气势凌厉,握剑的双手却是微微发颤。
谢云潇又?挡在了华瑶的身前,他的杀气之强,远超敌军的预料。敌军这一方尚有三十七人,以唐通为?首,个?个?都能?施展上乘武功。
谢云潇竟然以一己之力,单挑他们?三十七人,他们?这才察觉,谢云潇也是不死不休的疯子。
唐通与谢云潇僵持了片刻,谢云潇的剑刃上凝结一层寒霜。树林中寒气流溢,严风冷冽,落叶又?在风中飘飞,似是隆冬时节的大雪。
唐通的额头落下一滴冷汗。他并不知道,谢云潇又?使出了什么招数。他也顾不得许多,率领众人直冲谢云潇。
谢云潇的身影极快地闪过。近旁远处的落叶凝聚寒气,化?作剑尖一般锋利的冰棱,笔直地刺向敌军,犹如千军万马刀杀剑刺,极尽凶狂,极尽暴虐。
敌军这一方又?有八人当?场毙命。
唐通万万没料到,谢云潇也不怕走火入魔。谢云潇竭尽全力,自创了一门奇招,化?剑气为?寒气,化?落叶为?冷箭,实有雷霆万钧之势,唐通一时也难以抵挡。
谢云潇初创新招,尚不能?运用?自如。他的肩膀也被一片落叶划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伤口渐渐结痂了。他一边攻杀敌军,一边保护华瑶,剑法由快转慢、由疾转缓,他的攻势不如从前,敌军占尽了上风。
华瑶的心脏跳得砰砰响。她正要拼死一搏,忽然听见一阵疾风刮过,她察觉到秦三的气息,大?喊道:“秦三,护驾!!”
话?音未落,两百多名武功高手循声而至,他们?都是华瑶的亲信,为?首者正是秦三。他们?愿为?华瑶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秦三瞧见华瑶,大?喜过望,又?见敌军追杀华瑶,她惊怒交加,狂吼道:“贼兵,拿命来?!!”
秦三拎着一杆重达百斤的长缨枪,枪头直指敌军的首领唐通。她的武功境界实在唐通之上,唐通与她较量几招,他尽显颓势,被她的枪尖刺穿了臂膀。
唐通的鲜血喷涌而出,又?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侧头一看,他的弟兄们?也都是死的死、伤的伤,仅剩几人还在四处窜逃。
此时此刻,燕雨也混迹在高手队伍之中。燕雨正在追捕贼兵,他看到秦三活捉了唐通,对秦三真是十分敬佩。
燕雨也想耍耍威风,就指着贼兵骂道:“大?胆贼人!!”
“贼”这个?字,还不够尖酸刻薄,燕雨略一思索,又?骂了一句:“大?胆贱人!又?贼又?贱!竟敢对公主不敬!速速受死!!”
华瑶目光复杂地看着燕雨,只见他东奔西跑、左劈右砍,竟也捉到了一个?贼兵。他一脚踹在贼兵的脑袋上,把贼兵踹晕了。他又?把贼兵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般的形状,殷勤地送到了华瑶的面前。
华瑶和燕雨四目相对,燕雨怔怔地看着她。他的眼睛里似有泪光,他呢喃道:“殿下,您没……”
他差点说出一句“您没死真是太好了”,万幸他及时回过神,急忙改口道:“您没事吧?”
华瑶看穿了他的心思,她淡淡地回答:“我毫发无损。”
话?虽这么说,其?实华瑶早已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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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树杈上,休息了足足一刻钟,这才缓过气来?。此地不宜久留,她吩咐众人立刻动身,随她一同返回临德镇。
回程的路上,华瑶又?遇到了另一支队伍,领头人是她的侍卫紫苏。相比于齐风和燕雨,紫苏更加细心周到。她还带来?了四辆战车。
正好华瑶走不动了,战车来?得十分及时。
华瑶和谢云潇步入战车,落座于锦缎软垫之上。骏马正在前方飞驰,车轮飞快地滚动着,华瑶揪住一小块锦缎,缓缓地搓了搓。此时她还穿着一身布衣,过去几日的风餐露宿,竟像是一场大?梦,梦醒了,她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落日西沉,晚霞斜照,余光烘染巍峨城墙,城楼似有万丈之高。
守城士兵跪地磕头,齐声高喊:“恭迎公主殿下大?驾降临!恭请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从城外驶入城内,临德镇的官民听见风声,纷纷赶来?迎接公主大?驾,却无一人见到华瑶的真容。
华瑶十分疲惫,急需休整一番,暂不接见任何?访客。她的侍卫把她送进了临德镇的公馆,此地的陈设富丽堂皇,紫檀床、雪纱帐、白玉屏、沉犀香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座两丈见方的温泉池。
临德镇的温泉闻名天下,且有解毒祛痛之效,只要在泉水中泡上一个?时辰,伤寒、虚症、痹症、筋肉酸痛之类的顽疾都能?缓解不少。
华瑶正想去泡温泉,又?觉得一阵困意袭来?。她脱掉了沾满污泥的布衣,爬上高床软枕,倒头睡了一觉。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中也是今日的战况。她虽然使出了绝招,但她并未融会?贯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使出来?的。她的绝招杀伤力极强,伤敌一千,自损一百,把她累得精疲力竭,往往是三四天之后才能?体力复元。
她心里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她想把武林宗师全部抓来?,严密审问?,让他们?交出武功秘籍,她一本一本地翻查,查到哪一本最合适,她便能?知道如何?修炼自己的绝招。
她迷迷糊糊地说了几句梦话?。
天色漆黑,月色明亮,谢云潇沐浴完毕,又?换了一件软绸白衣。他走到床边,只听华瑶极小声道:“绑起来?……审问?……”
谢云潇道:“你想把谁绑起来??”
华瑶道:“所有人。”
谢云潇道:“所有人?”
华瑶似有所感。她睁开双眼,未见一丝亮光。她从床上坐起身,又?闻到了浅浅淡淡的冷香,随风送至,令她心旷神怡。她道:“你为?什么不点灯?”
谢云潇取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盏烛灯,灯光明明灭灭,而他坐在灯影之中,极有潇洒出尘之致,恍如天仙降临凡世。
华瑶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洗过澡了吗?”
谢云潇道:“刚洗完。”
华瑶道:“好,你在床上等我……”
谢云潇竟然反问?道:“等你做什么?”
华瑶振振有词:“当?然是和我一起睡觉,安安静静地休养,不然还能?做什么?我这么老实巴交的人,通身一派正气,从来?没动过一点邪念。”
华瑶才刚说出“老实巴交”四个?字,谢云潇淡淡地笑了一声。她把一句话?说完,谢云潇又?低声道:“从未动过邪念吗?”
华瑶道:“嗯嗯。”
谢云潇道:“我从未见过比你更正派、更老实巴交的人。”
华瑶怔了一怔。不过片刻之后,她坦然承认:“很好,你很有眼光,不瞒你说,我就是正道之魁首。”
话?音未落,她跳下床,披上一件衣袍,飞也似的奔向温泉池。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又?冒出谢云潇的那一句“从未动过邪念吗?”
华瑶沉入温泉水池,温暖的泉水从四方涌来?。她双手捧起一掬水,依稀窥见自己的倒影,她记起了方才的梦境。她当?然也很想成为?绝世高手,东无和方谨的武功都比她强,她的内功始终未能?修炼到绝顶之境。习武之道,欲速则不达,她深知此中道理,可又?难免生起了一点邪心。
这几日的逃亡途中,华瑶时时刻刻不敢松懈,只怕自己落入敌手,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现如今,华瑶逃到了临德镇,顺利与启明军会?合。她还活捉了东无的属下,包括唐通在内的十位高手,已是她的阶下囚。倘若她对他们?严刑逼供,或许能?问?出“洗髓炼骨”的秘密,她能?否掌握这一种秘术,施用?于自己人的身上?
倘若她也能?改动普通人的根骨,颠倒乾坤,翻转造化?,把普通人变为?高手,那她的势力必将大?大?增强。纵然她的武功不如东无和方谨,她身边的高手数量却能?超过他们?。只因她的声望极好,愿意为?她赴死的人极多,她何?不利用?他们?,集结成千上万的死士,专为?她一人尽忠效力?
想到此处,华瑶屏住呼吸,不行,此事一旦败露,她的声望也会?受损。她不能?草率决策,还是应该走一步看一步。
可是华瑶也等不了太久,沧州边境的军情万分危急,边境十三城已经沦陷,朝廷派遣武将出征,京城仍是人心惶惶。东无和方谨的斗争日趋激烈,西南省份又?有叛军作乱,藩国?与叛军联合,滋扰百姓,劫掠城乡,各省各州的官府,又?能?支撑到几时?皇城的琼楼宫阙,又?能?屹立到何?日?
华瑶思绪纷乱,久久不能?平静。大?概两刻钟之后,她才离开浴室。她身穿一件绸缎长袍,脚踩一双紫檀木屐,慢慢地走回了卧房。
华瑶仍在思考各地战况,其?时已是熄灯时分,她的侍女特来?请安,她这才记起来?,每天晚上就寝之前,寝具都要更换一遍。她招来?几位侍女,她们?为?她添置了一盆炭火,又?把床单、被套和枕套换成了一尘不染的绸布。
侍女告退之后,华瑶立刻扑到了床上。她钻进被褥里,双手攥着柔软的被角,舒服得叹了一口气,高床软枕,果然还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谢云潇熄灭烛灯,躺在了华瑶的身侧。
华瑶顺手搂住他,也不管他正在想什么,她抬头轻吻他的唇角。他抚上她的后颈,指尖已是深入她的长发。她情不自禁地与他深吻,唇舌交接之时,又?尝到了她一贯喜欢的清淡香气。
她摸索着解开他的衣带,他立刻捉住她的手腕:“不行,你今晚不能?……”
华瑶打断了他的话?:“确实,我今天很累,早已是精疲力竭。我随便拽一下你的衣带,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她钻进被窝里:“我睡觉了。”
谢云潇沉默片刻,暗暗地运气调息,终归是静下心来?。他状似平静地回答道:“早点休息,卿卿,明日还要早起。”
华瑶并未应声,大?概是睡着了。谢云潇给?她掖了掖被子,她忽然转过身来?,又?在他脸上偷亲一口。他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与她相拥而眠,正如此前他们?生死相依的每一夜。
第184章 又只是 绝不能贪恋温柔乡
清晨时分, 天色大亮。
窗外竹影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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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冷风呼啸,华瑶隐约听见了风声。她睁开双眼, 渐渐清醒过来。床榻上?温暖又舒适, 昨夜她睡得很安稳, 现在她的心情十分愉悦。
谢云潇正躺在她的身边, 他依然?紧搂着?她的腰肢:“卿卿, 睡醒了吗?”
华瑶道:“天亮了,该起床了。”
谢云潇道:“辰时未至, 不妨再睡一个回笼觉。”
谢云潇说话的声音十分温柔, 华瑶不自觉地落入温柔乡里。
她双手缠住他的脖颈, 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她也?在他脸上?亲了又亲。他们二人肌肤相贴, 气息相融,彼此情投意?合,似是共做了一场春梦,更有无限的浓情蜜意?。
此时正是春光盎然?的时候,外界的风声、雨声、竹林摆荡之声已然?渺远。谢云潇的衣领也?被华瑶扯开了, 她正要?抚摸他的胸膛, 却见他的左肩上?赫然?一道伤疤,约有四寸长, 血痂尚未脱落, 看起来触目惊心。
华瑶认真道:“你等我一下。”
昨天下午,在他们的逃亡途中?, 谢云潇自创了一种精深奇绝的招式。树林里千千万万的落叶,瞬间化为冰刀寒剑,极快地射杀了敌军。彼时谢云潇不慎割伤了自己的左肩, 直到此时,华瑶才察觉他的伤势不轻,至少应该静养两三天。养伤期间,不宜使力?,不宜动武。
华瑶跳下床去,找来一瓶金疮药。她坐到床上?,又用棉签沾了一点药膏,细细密密地涂抹在谢云潇的伤处。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左肩,不知为何,他左手攥住了她的衣袖,臂膀上?的坚硬肌肉紧绷着?,似是张满待发的弓弦。
华瑶暗暗地心想,谢云潇是不是太害怕了?怕她上?药之时,下手太重,再把他弄疼了。可她最?懂得怜香惜玉,又怎么会?弄疼他呢?
华瑶轻声道:“好了,你别怕,药上?完了,你还疼吗?”
谢云潇坐起身来。他衣衫半褪,衣领半敞,举止倒是依旧从容。他把自己的衣袍缓缓地提上?去,低声回答道:“伤口早已结痂,不疼不痒,无知无觉……”
谢云潇还没说完,华瑶又问:“真的不疼吗?”
谢云潇沉默不语,只看着?她的双眼。她对他的关切之情,全?然?出自真心实意?,他由衷地笑了一下:“卿卿。”
华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喊她,她只知道他并无大碍,她也?要?去做正事了。昏君难过美?人关,而她立志成为一代明君,绝不能贪恋温柔乡。
华瑶飞快地穿好衣裳,简单地洗漱一番,诚邀谢云潇共进早膳。从始至终,她没再接近谢云潇,也?没多看他一眼,她嘱咐他安心静养,随后?,她率领一队侍卫直奔衙门。
华瑶赶到衙门的时候,秦三正站在刑堂外的院子里。
地上?铺着?一层石砖,砖缝凹凸不平。秦三把她的红缨枪插入砖缝,枪尖上?寒光凛凛,而她神色自若,俯视着?跪地叩头的俘虏。
这十个俘虏都是昨天抓来的,秦三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五毒万花针”的机关装置,以及兵器、药瓶、令牌、信号烟若干。
昨天傍晚,秦三给俘虏戴上?刑具,俘虏一声不吭,秦三并未发落他们。
今早,秦三又把俘虏五花大绑,让他们一个个双手负后?、双腿弯曲,头颅向下跪趴着?,做出一种引颈受戮的姿势。
秦三道:“你们从实招来,我饶你们一命。”
俘虏都是一副死人模样?。他们如同?耳聋一般,听不见秦三的问话。
秦三的心里生出一股怒火。秦三正要?发怒,华瑶渐行渐近,秦三立即躬身行礼:“参见殿下,恭请殿下万福金安。”
华瑶道:“免礼。”
天冷了,日光也?凉了,正值辰时一刻,天色暗淡昏沉,冷风把落叶吹到了华瑶的脚边。众多俘虏不敢抬头,只能窥见华瑶的鞋面。
华瑶也?在打量他们。
少顷,华瑶命令道:“他们有十个人,那就分成十组,一人一组,严刑审讯,愿意?把事情交代清楚的人,重重有赏,死活不愿意?开口的人,全?部做成人皮灯笼。”
此令一出,众人皆惊。
其实华瑶也?不知道“人皮灯笼”怎么做,但?她一向擅长胡编乱造。她深知东无的毒辣手段,已是她不能企及的,而她凭空捏造的本?领,也?是东无远远比不上?的。
顷刻之间,华瑶杜撰出来一种酷刑,名为“红肠血肺人皮灯笼”。她简略地描述着?行刑过程,便有一名俘虏惊出了一身冷汗。
包括唐通在内的所有俘虏,都对华瑶的一派胡言深信不疑。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华瑶既是皇族,又是东无的妹妹,她与东无必定一脉相承。她在民间的声望极高,只因她惯会?钻营,巧妙地掩盖了她的本?性。
秦三也?是第?一次听说“红肠血肺人皮灯笼”。她明知华瑶正在胡说八道,却与华瑶配合默契,她甚至提出一个建议:“殿下,依臣之见,不如先把俘虏的衣裳脱去,后?背开上?一刀,如果他们愿意?从实招来,就给他们妥善医治。他们不愿意?,那就活剥人皮,也?能剥个新鲜的。”
华瑶的心中?万分震惊,但?她并未流露出一丝慌乱。像是很有趣味似的,她沉沉地笑了笑。这一笑之间,她与东无的神态,竟有七分相似,又被俘虏看在眼里。
这些俘虏一时失魂落魄。他们对东无的恐惧深入骨髓,乍一见到华瑶的举动酷似东无,他们的呼吸都停止了,竟有两人当场招供。秦三问他们还有什么心愿?他们只求痛快了断,秦三虽然?惊讶,却也?信守诺言,红缨枪猛地一挥,那两人毫无痛苦地死去了。
地砖上?鲜血迸溅,散发着一股血腥气。
俘虏只剩八个活人,华瑶传令侍卫,把这八人分开关押,严加拷问。
华瑶决定亲自审问唐通。她原本?以为,唐通是个硬骨头,很不好对付。然?而,唐通为人坚忍刚毅,脑筋却没她转得快。
华瑶运用了几条诈计,巧设了几个骗局,把唐通耍得团团转。她从他口中?挖出了不少消息,终归是明白了“洗髓炼骨”的诀窍。
“洗髓炼骨”确实是逆天之术。普通人若要?洗炼一身根骨,必须经受极大的痛苦,每日早晚浸泡药浴两个时辰,辅以一种特殊的内功心法,浑身的骨肉皮毛都会?重新长出来,原先的身体发肤已被内功吞噬,新生的躯体更为健壮魁梧。根据唐通所言,感觉就像是自己吃光了自己,自己生出了自己。
唐通的描述十分直白,也?让华瑶十分震惊。
华瑶万万没想到,“洗髓炼骨”竟是这样?的邪门歪道。
经过洗炼的普通人,虽然?成为了一流高手,但?他们必须按时服药,压制自身的内力?真气,否则便会?遭受反噬之苦,化为一滩血水肉泥。
“洗髓炼骨”所需的药材,仍是一个未解之谜。东无以此控制他的下属,众人的生死荣辱,只在东无的一念之间。胆敢背叛东无的人,全?是不得善终的。
华瑶的心跳加快了,惊讶之余,竟然?还有几分羡慕。她专注于社稷之福,奔走于朝野之间,她肩负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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斤重担,不敢松懈一分一毫,但?她还是会?遭到背叛。
当日的扶风堡之战,聂春轩出尔反尔,迟迟不肯打开城门,致使启明军折损了四千多人。或许,启明军内部也?有叛徒,启明军的行军路线,总是瞒不过东无和方谨的法眼,东无的部署也?比华瑶更迅捷。
华瑶回过神来。她冷声道:“今日倒也?多亏了你,我已经明白了洗髓炼骨之术。东无的弱点,尽在我掌控之中?。你是我的阶下囚,东无是我的刀下鬼。”
唐通一听此言,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他已有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神智也?是混混沌沌的,远远比不上?华瑶才思敏捷。他不愿背叛东无,却还是泄露了机密。他被华瑶诓骗了,恼怒与愤恨交加,他真想一死了之。他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华瑶剑鞘一挥,打在他的面颊上?。他张嘴的那一瞬,华瑶扔出一枚药丸,准确地投入他口中?。他猝不及防,把药丸吞咽下去,未到片刻,他像是被抽取了筋骨似的,浑身绵软无力?,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华瑶命令守卫严加看管,随后?,她又去审问了其余几个俘虏。临近正午时分,她的侍卫赶来报信,她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消息是从秦州传来的,根据秦州暗探回报,镇守沧州边境的一位名将,被敌国俘虏之后?,率领全?城官民投降了,只求敌军不要?屠城。敌军不仅答应了他的请求,还任命他为“经略大将军”,披挂金甲,执掌金印,而他竟然?承情领命,反过来攻打沧州军营。
华瑶不禁握紧了拳头。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沧州的军情十万火急,若是不把战火平息,江山社稷倾覆灭亡,必致生灵涂炭。
华瑶再三斟酌,打定一个主意?。她写了四封密信,第?一封传给太后?,第?二封传给若缘,第?三封寄回秦州宛城,第?四封直达凉州镇国将军。
每一封密信的内容,都经过她的深思熟虑。她在书房忙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四封密信写完了,也?全?部寄出去了,其时已是日影西斜。
华瑶望着?窗外的天空,只见一群鸿雁由北向南飞过。她许下一个心愿,待到来年,鸿雁飞回北方故土,边境的战事也?能平定下来。
*
朝阳破晓,天色将明。
京城的街道上?人烟寂静,往昔的不夜城,如今只剩一片冷清。
太后?早已颁布了宵禁的命令,镇抚司骑兵彻夜巡逻,严防任何人兴兵作乱,京城官民也?能睡个安稳觉。
今日却与往日不同?,通往皇城的宽阔大道上?,传来一阵马蹄车轮声响,住在附近的平民百姓纷纷关门闭户、垂帘熄灯,万万不敢惹事生端。
此时此刻,方谨与顾川柏正坐在马车之内,疾速赶往皇城。
昨夜太后?传下一道懿旨,宣召方谨和东无入宫觐见,共同?商讨沧州、凉州的战局。
太后?特意?嘱咐,大梁朝的政局,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方谨和东无各携一位家眷入宫,太后?确保他们安然?无恙,他们也?应该以江山社稷为重,此次商谈期间,诸事听从太后?的诏令。
太后?的势力?盘根错节,遍布朝野内外。她的城府更是深不可测,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能成常人之不能成,如果她选定方谨为新帝,方谨必能战胜东无。
因此,方谨正想趁机拉拢太后?。
为表诚意?,方谨带来了她的正室,顾川柏。
顾川柏仪容俊美?,身体强壮,也?曾练过拳脚功夫,但?他没有一丝内功。宫廷侍卫若要?暗杀他,十招之内,必能取走他的性命。
想到此处,方谨讥诮地笑了一声。
顾川柏并不知道她为何而笑,他道:“殿下,您出来得匆忙,还没用过早膳,车上?食盒已备好了……”
方谨打断了他的话:“你伺候我用膳。”
距离皇城仍有一段路程,顾川柏也?做好了伺候方谨的准备。他把食盒端出来,摆在一尺见方的木桌上?,又把一双银筷递给了她。
方谨并未接住银筷。她握住了他的指尖,他急欲挣脱,但?她的劲力?极强,银筷从他手中?滑落,他低声唤道:“殿下。”
第185章 落日归山 “我不允许,你又能如何?”……
方谨握着顾川柏的手指, 往她自己的怀里一拽。顾川柏抬起另一只?手,紧紧地扶住了木桌。他并未接近她,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远了。
方谨放开了顾川柏。正当他整理衣袍之时, 她忽然抽出他的衣带, 只?用?那一条衣带反绑他的双手, 又把他的衣襟扯开了。她的动作粗暴又迅速, 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顾川柏的双手都被绑在背后, 外袍和内衫的领口?大敞,露出挺拔结实的胸膛。他的神色渐渐凝重, 胸口?微微地起伏着, 心里的怨怒无?处宣泄, 只?好做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这也正是方谨的趣味所在。
方谨慢条斯理地用?膳, 仿佛身边没有顾川柏这个人。等她终于?吃完了,顾川柏开口?道:“请您允许我上前收拾碗筷。”
方谨道:“我不允许,你又能如何?”
顾川柏道:“殿下!”
顾川柏的语调升高了,呼吸沉重而急促,湿润的眼角略微泛红。自从先帝去世之后, 顾川柏在公主府的处境比从前更艰难。他已有数日不曾见过?方谨, 侍寝的机会怎么也轮不到?他。今日方谨带他入宫觐见太后,他猜不准方谨的用?意, 但他孑然一身, 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顾川柏的语声?恢复一贯的平稳:“快到?皇城了,宫里的奴才前来接驾, 也会看见我衣衫不整。这般名声?传出去,未免有损您的体面,还请殿下开恩, 恕我冒失之罪。”
方谨懒散地倚靠着软枕:“我已经对你开过?恩了。”
顾川柏这才反应过?来。他双手用?力一扯,紧缠着手腕的衣带竟然散开了。原来方谨只?系了一个活结,并未真正地束缚他,倒是他自己不曾挣扎,深陷于?嗔痴爱欲而不自知,沉溺于?虚妄幻影而不自觉。
顾川柏重新把衣裳穿好,又低头?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他把食盒的盖子盖严了,再用?绢布擦干净,放回车上的箱柜里。他做活做得十分仔细,可?谓是无?微不至。他早已做惯了这些事,不觉累也不嫌繁琐,但他的心境不比从前。燕尔新婚之时,他满怀欣喜,而今,他的情意也化为寒冰了,终此一生,再难消解。
爱恨交缠,恩怨交织,是否还有解脱之日?
顾川柏看了一眼方谨,她的目光落在了窗外。
马车驶入巍峨皇城,宫道上青纱灯笼分列两侧。皇城的灯火彻夜不息,此时朝阳初升,天光照亮了九重宫阙,灯笼闪闪烁烁,恰似银河中繁星煜耀。
方谨忽然吩咐道:“本宫和东无?交战已久,如今正在紧要关头?,祸福凶吉,难以预料。你是本宫的驸马,必须全心全意为本宫办事,你娘家的位次,也得排在本宫的身后。”
她盯着他:“本宫看不惯脚踩两条船的人,这种人只?会站在两条船的中间,上不去,下不来,无?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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