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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力气算是同龄人里比大的,可要推上一个青年郎君却也十分吃力,难免要走走停停,过一两条街就休息上一会。
幸而他的主子是个宽和的人,如同还在牙行里时一般温柔,不会催促打骂他,还同他闲话家常。
歇在路边上时,有不少小姐少爷向主子掷果投花。
果子贵人没收,鲜花却来者不拒,一片片地堆在膝头,如此一路走,一路便是怀抱芳菲,鲜花着锦。
想来贵人身上好闻的香味便是这么来的。
他推了主子将近一个时辰,路上主仆两人闲聊来去,他便知晓了贵人的名讳和身份。
贵人名为沐九如,今年刚满十六,是户部侍郎的庶长子。
名门世家向来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出了庶长子算是丑闻,但沐九如家却是事出有因。
沐夫人因为久婚不孕,沐老爷才请求了妻子和岳家的首肯,让小妾生了一子。
如此便有了沐九如这个庶出的长子。
只是沐九如出生之后不过两年,沐夫人便有了亲子。
嫡子出生,体弱多病的庶长子便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对家里的任何人来说,都如芒在背。
不过恰好因为沐九如体弱多病,又不至于显得他在家中的存在太过尴尬;沐夫人沐老爷只消把他扔在小院里头,不死不活地养着,也算是粉饰太平。
刚结对的主仆两人,便慢吞吞地说着家长里短,沐宅的人口和规矩。
等他们回到宅邸大门口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天地黄昏。
沐九如让新来的小厮替他扫去身上芳菲。
他便温驯地伸出短手,轻拂向贵人的膝头,花落满地,绕着轮椅围了一圈;竹椅前行,花圈中徒留一片空空荡荡。
沐九如引着小厮往里推去——直到沐宅最里头的角落。
沐少爷居住的小院杳无人烟,凄清冷寂。
廊下有一个仆役在洒扫清洁,见了来人唤了声“大少爷”又去别处干活了,看来也不是这院里专属的仆役。
矮小的他见了此情此景,心想:原来少爷说的“只有主仆二人”所言非虚,少爷真的只有我一个小厮。
他心头有些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少爷”不该是这般的……
当是前呼后拥,小厮、丫环、奶娘不计其数……院落宽敞,内设奢华,香烟袅袅,十步一阁……
他摇了摇脑袋,从五光十色、浮光掠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麻利地卸下小屋门槛,将沐九如推进屋里。
竹椅稳稳地停在了屋子中央,他累得气喘吁吁,支着膝盖不住地吸气。
他只有八岁,推了个十六岁的少年郎一个多时辰,即便是在皇庄里,他也不曾做过这般重的活计。
可他做到了,成功把贵人推了回来,完成了贵人给他下达的第一个任务。
他身体疲乏,心头忍不住地兴奋雀跃。
沐九如进屋以后就将帷帽脱了下来,放在一边的桌上,伸出手在袖袋里摸索着什么。
他抬头好奇地张望,突然便是惊鸿一瞥,朗月入怀。
他短短的八年生命里,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郎君。
即便是小姐、姑娘也不曾见过这么姝丽……像是观音娘娘一般的人物……
高贵,绝尘,纤弱又明艳……
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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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挑眉一笑,伸出个洁白的拳头到他面前,顶了顶他的面颊,道:“回神。”
沐少爷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不介意别人看他看呆,反而很是得意:“张嘴。”
他呆愣愣地张嘴,被塞了一样东西进嘴里,极香极甜——是糖。
沐九如展开手指,戳了一戳他鼓起的面颊:“将我一路推回,辛苦了,吃点糖歇一歇,晚饭还得你去大厨房取。”
他抿着那一大块糖,眼睛瞪得圆圆溜溜,不敢嗦也不敢拌,生怕这甜味走得太快。
这是主子给他的糖。
是他得的第一个赏赐,也是他两年来吃的第一口甜。
沐九如看他可爱的模样,盈盈一笑,摸出火折子掀开灯罩点灯。
他连忙伸手去接替,含糊不清地道:“窝来……”
沐九如的手上让了让,亲自将烛芯点亮。
幽黄光晕照得贵人眉目如画,沐少爷撩了眼新买的仆役,笑吟吟地道:“专心吃你的,吃完了就去给少爷拿饭。”
外头天色鸦黑,确实早已过了饭点。
小豆丁想到自己的主子身体不好,生怕把贵人给饿坏了,连忙问了沐九如拿饭的事情,一溜烟跑去了大厨房。
沐宅的大厨房正在收拾,他报上大少爷的名号,便有人把早就备好的食盒给他,他提了便往回跑。
到屋里时,沐九如已经离了轮椅,坐到了桌边,手上拿了片树叶子,打着小呵欠百无聊赖的模样。
他连忙将饭食从盒子里取出,摆放在桌上。
桌面边沿早已有了一双碗筷,但他还是把大厨房准备的碗筷也放了出来。
如此,桌上便有了三菜一汤和一碗白粥,一个空碗,两双筷子,两枚小勺。
他站在一边,乖巧地随侍。
他身上脏污,所以并不觉得沐九如会需要他布菜,但端茶送水的活计,他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沐九如把手中的叶片扣到一边,推了推先前备好的碗筷,叮叮当当地把东西都堆到他面前。
“一道吃吧。”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他嘴里的糖都没有吃完,且一个时辰前刚吃了顿米饭,竟还有得吃晚饭!
这实在是太让他惊喜了,以至于他都在想,这一切是不是他的南柯一梦。
他或许早已死在了牙行里,或者更早些时,已死在了脏污的泥地里,或者再早些时,和爹娘一起死在了刑场里……
这里应当是极乐世界……
才有仙人抚顶,才无打骂临身,才无饥寒交迫。
第25章 南星 我是少爷的南星。
沐九如见他凤眸圆睁, 像个惊惶警惕的猫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音色轻灵,宛转悠扬,
沐少爷抬手倒了大半碗粥过去,大方地道:“我食量不大,这些都是你的。”
白花花的米汤落进属于他的碗里, 他眸光摇晃, 映着眼前的大片洁白。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馋得不行, 却也不想失了规矩,第一日就毛毛躁躁惹了主子厌弃, 便只是乖乖地站在桌边, 不敢轻举妄动。
沐九如见小厮有些拘谨,也不多强求,捏着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沐九如喝了半碗粥, 菜没吃几口, 便眉头微皱,撂了筷子:“我吃完了,你吃吧。”
小豆丁探究地看了会儿主子的神色,确定沐九如绝不再吃一口, 立刻抿起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拿着碗咕噜噜地灌起粥来。
一碗粥很快见底,他小心翼翼地摸上筷子,拿了起来,又看了眼沐九如,见沐九如没有制止,便挑了块肉塞进嘴里, 鼓着腮帮子咀嚼。
——吃得虽然着急,一行一止却还算赏心悦目,不显得粗俗。
沐九如轻轻叹息,又勾唇一笑:“说好的有我一顿,就有你一顿,没骗你吧?”他支着颐,笑眯眯地道,“吃了我的饭,该叫我一声少爷了吧?”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叫过沐九如一声少爷,连忙咽下嘴里的肉片,仔仔细细把口腔抿干净了,脆生生地道:“少爷。”
“唉。”沐九如展颜一笑,眼眸明月般弯起,笑容昳丽。
他也跟着抿唇轻笑。
“小孩子就该多笑笑。”沐九如哼笑一声,拿起饭前随手放下的树叶,对着他转了一转,“看,这是天南星。”
他认真地看向这片平平无奇的草叶,不知他家少爷要说什么。
他们吃饭的外间支着许多竹架子,编筐里放得全是他认不出的药草,散发着淡淡药香。
这片叶子大概就是沐少爷从竹架子上拿出来的。
听宫里的公公们说,贵人言辞间都是话里有话,需要好生琢磨的。
他立马支起耳朵,紧张地望着叶片,也望向沐九如形状姣好的唇瓣。
那嫣红的唇瓣缓缓开合,轻声道:“你家少爷身体不好,每日都得喝药。”贵人指尖轻拈,转着不大不小的叶片,葱白玉绿交相辉映,“药方改来改去,唯独这味南星却总是少不了。”
小豆丁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继续等待贵人的下文。
沐九如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俊不禁,抬手将叶片簪在小娃娃的头上,笑道:“你便叫南星吧。”
那抹绿色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轻轻簪在他的头上,叶梗擦过他的头皮,留下鲜明的触感。
他没等到七绕八弯的话语,却等到了自己的名字。
南星。
南星……
他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就觉得自己像是开了花。
他生了根,发了芽,成了一棵绿意盎然的天南星。
他此生都会伴随沐九如,此生都不会离开沐九如。
南星轻轻地道:“我是少爷的……南星。”
-
南星跟着沐九如已有三日。
如今他日日吃饱穿暖,还能天天打水沐浴,真是神仙一般的好日子。
就连主子都好像天上仙人,观音菩萨那样,大慈大悲,温柔良善,从不会苛责于他。
南星因着从未伺候过人,这几日做错了许多事。
他不小心打碎过杯子,给沐九如端药时还弄洒了汤药,甚至有一次弄翻了轮椅,让主子摔了一跤……
现在想起,南星还是羞愤欲死,为自己的无用愧疚不已。
所幸伺候了沐九如三日,南星已渐渐掌握了照料贵人的窍门,总不像起初那般急急燥燥,磕磕绊绊了。
如今夏日炎炎,正是一年到头最热的时候。
天色亮得极早,蝉鸣吵得人头昏脑涨,便是清晨也热得叫人浑身难受,他穿着短打依然汗流洽衣。
南星从水缸里挑了盆水,拿到沐九如的屋外擦洗身体。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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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少爷睡得多,醒得少,一般这样早的时间,沐九如是不会醒来的。
即便少爷不醒,南星也有许多活要去做,他掇拾完了自己,便拿了扫帚、拂尘、抹布,将屋子里外收拾整洁。
如此一两个时辰过去,他将屋子洒扫完时,他家少爷也差不多刚好醒来。
午间的日头变得更盛,南星身上不停地滴下汗水。
他总算做完了清扫,将一应用具收拾到仓库里,又给自己擦了擦身子,这才清清爽爽地走到主子床前。
南星撩起床幔,往里看了一眼。
沐九如依然睡得正香,他不欲打扰,轻手轻脚地放下纱幔,却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他仔细一瞧,他家少爷面颊紧绷,身上细细地发着抖,唇色面色红到妖异,呼吸比起平日更为粗重。
他连忙伸手探了探沐九如的额头,热得仿佛能把他烫着,竟是正在烧热!
这是极重的毛病!
皇庄里就有好些官奴,烧着烧着就再没醒过来了。
南星连忙推了推沐九如,焦急地唤道:“少爷,少爷!”
沐九如打了个更大的寒颤,眼帘紧阖,半点也没清醒的迹象。
南星更着急了,用力地推了推,呼喊道:“少爷!少爷,你醒醒!”
沐九如依然昏睡,身上抖个不停,连呼吸声都弱了下去。
南星的心跳也仿佛随着主子的呼吸减弱下去,几乎要一起停止。
他悲痛地想:少爷……少爷也要和那些人一样,去往真正的极乐世界了吗?那里就有这么好吗?可少爷若是去了极乐世界,我却要去哪里,又要被卖给何人?
南星想起沐九如之前和他说过的府医,管事,还有沐老爷……
他猛地抬起头来,一股脑地往外冲去。
他没头没脑地跑着,见了个人,也不晓得那是谁,便跪下磕头,哀求道:“少爷,大少爷昏迷了,大少爷病了!求你带我去寻府医给少爷治病!”
那人一阵惊呼,不敢受礼:“快起来,别跪我,我也是个下人,我带你去寻管家就是了……”
南星跟着那人走,后头还跟了好些看戏的下人,人言嘈杂,喧闹无比。
南星的脑子里乱作一团,想要催促那人快些带路,又怕惹恼了那人,没人带他去找管家医治少爷。
两人见了管家,那管家脸色一变,又带着南星去找沐老爷。
于是南星又跟着管家出了屋子,去沐老爷的院头里。
两人的后头依旧远远坠了好些人,他们到了沐老爷的院子,沐老爷听完管家的汇报之后,眉头一皱,这才挥手让人去寻来府医。
南星局促地站在管家身边,焦急地等着府医。
好一会,府医来了,沐夫人也来了,一大群人晃晃悠悠地去了沐九如的小院。
这来来回回一圈,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南星想到沐九如还在床上打着冷颤,昏睡不醒;这些人却兴师动众,不疾不徐……
早知他该给少爷加床被子,关好窗户才出来叫人的……
等得这般久,他家少爷……会不会早已撒手人寰了……
南星害怕得不敢多想,眼中含泪,浑浑噩噩地跟着人群走进沐九如的屋里。
床上的沐少爷还在昏睡。
府医上前搭了脉,沐老爷和沐夫人走到床边,轻声唤道:“九如?九如可还听得见?”
沐九如自然半点动静也没,只是一个劲地打着冷战,气息一声急一声缓,也不知是在出气还是进气。
府医搭着脉,道:“大少爷这是受凉发热,四肢逆冷,阴胜阳脉逆而不通……当是近日贪凉受寒,引发的急症,老夫这便给少爷温灸开方,并无大碍。”
沐老爷沉沉地“嗯”了一声,道:“炎天暑月如何会让人着了凉?”他瞥了眼南星,“过来,说说是何缘故。”
南星见府医已给沐九如施针,心头稍宽,连忙“噗通”一声跪下,回禀沐老爷:“许,许是……少爷昨日晚上吃了西瓜……或是,或是下午在院里睡了一觉……或是……”
沐老爷的面色更是难看,府医忽然道:“老爷,大少爷身上有些淤青,像是摔打出来的。”
沐老爷脸色骤变,呵斥道:“你这刁奴,竟敢欺上犯主!”
南星身上大汗淋漓,连忙磕头解释:“是南星不慎绊到了少爷,小人万万不敢欺辱贵人!”
沐老爷一甩衣袖,怒气冲天:“我若不教训你,日后你怕是要骑到你家少爷的头上!来人,压出去杖二十!”
二十杖,几乎就是要把南星给杖毙了!
南星做官奴时见过不少人被打死,他如何不知道这二十杖会要了他的性命。
被人架起时,他不住地挣扎,嘴里胡乱地喊着冤枉,苦苦哀求。
周围的贵人们无动于衷。
南星眼里渐渐失了光彩,只是直直地盯着沐九如看,希望他家少爷能突然醒来,为他开解,将他救下……
——可沐老爷是少爷的爹爹,少爷会为了一个奴婢而违逆父亲吗?
且这本就是他的错,他照顾沐九如不周,让沐九如吹了风,吃了寒食,还摔伤了……
他本该罚,但这二十杖下去,他直接没了命,再也没有改正的机会,再也不能照顾沐九如,跟在沐九如身边了。
这便是奴婢命贱吗,做错了事情便随意打杀了,事后也只消再花钱买一个下人就好。
他只是一个东西,沐九如没了他还会有其他下人。
哪怕他是沐九如的南星……
可沐九如还可以有、还会有其他的南星,北星,或是甘草,黄连……
他被拖到院子里,粗鲁地压到了板凳之上。
往日人迹罕至的小院,突然就人声鼎沸了;下人、贵人们通通涌了进来,围观他受罚挨打,窃窃私语声铺天盖地。
沐老爷道:“总得给九如一个交代,让他知道沐家还是关心他的,不会任意让下人欺辱他。”
沐夫人道:“九如这孩子也是太倔,之前给他指了下人他不收,非得自己去买,官奴都是些亡命之徒,可不就看碟下菜,背地里怠慢了他。”
还有一些下人在小声交谈。
“大少爷院里前一阵刚打杀了几个下人,怎滴如今又要打杀?这二十杖成人吃了都有些难挨,何况一个小子?”
“之前大少爷院里的下人贪了大少爷月例,还瞒病不抱,大少爷的身体都给病掏空了。听说因着这事大少爷和老爷有了嫌隙,如今这般处理,应当是怕父子离了心,折一个下人,叫大少爷知道老爷还是关爱他的。”
“唉……想来也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厮能怎么欺辱大少爷,也不能像前头几个那样把少爷关住,大少爷如果真的受了委屈,为何不亲自报给管事……”
“嘘嘘,别说了别说了……仔细夫人收拾咱们。”
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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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懂这些对话中暗藏的曲折。
他只是举头望着刺目的天日,心中惶惶不安,又好像只有一片空濛,一片灰烬。
他低下头,将脑袋埋在凳面上。
边上行刑的府丁摸索着刑杖,发出“哆哆”声响,他便安安静静地等着棍棒落在他的身上。
等死一般。
四周人声鼎沸,仿佛也在为了他的死亡而欢呼雀跃,喧闹不休。
他所在之处却是极静,像是没有呼吸,没有病痛,没有任何一人,只有寂若死灰。
恍惚间,他听见了急促的呼吸声,一声轻,一声重,一声急一声缓。
他抬头,逆着炫目光华,逆着鬼魅重影,见到仙人飘然而至。
沐九如道:“住手!”
南星的眼中华光迸射,淬亮如火。
第26章 万福 他扶着他的少爷,他的郎君,回到……
沐九如抖着虚弱的身子, 穿着素白的单衣单裤,踉踉跄跄地走进人群之中。
下人们自发散开一条道路。
沐少爷踢拉着半穿的鞋子,艰难地喘着气, 走到南星身边。
“起来。”他支着自己的双腿,俯视被其他下人按压着的自家小厮:“南星,起来。”
压着南星的人有些愣怔, 原本静静等死的小厮突然用力挣扎起来, 力大无穷地挥开压制着他的府丁,一跃而起, 走到沐九如的身边。
南星牢牢地搀扶住自家少爷,唤道:“少爷。”
沐九如淡淡一笑, 眯着眼睛看向四周, 纤弱的身子摇摇晃晃。
沐老爷挤开人群,走了过来:“九如,你怎么出来了!你快回去躺好!这刁奴照看不利, 你前几日才刚刚大病初愈, 他竟又让你病得这般厉害,还欺辱于你让你摔伤,你莫要替他开解,杖责十来下, 大惩小戒总是需要的。”
沐九如皱着眉头,缓缓望向沐老爷,那人虽是他的父亲,这般看来,却好像又十分陌生。
他紧握住南星的小手,支着身子,挺直脊背回道:“父亲, 我的下人,理应我自己打骂。”
他抚了抚南星的发顶,轻声道:“南星,你先回去吧。”
南星看着瑟瑟发抖的沐九如,咬了咬牙,推开人群直直往小屋奔去。
身后隐约还能听见沐老爷的叫骂声:“你还把不把为父放在眼里?我帮你惩戒下人,你就这样忤逆我?还有这刁奴,他就扔下你在这儿了?你到底怎么选的小厮?”
南星捂住耳朵,更加快地冲了回去。
府医还在屋内,他也没有闲暇问好,从衣架上扯了一件外袍,抱在怀里就夺门而出。
衣物上的药味凄苦浓郁,盈了他的满怀。
南星满脑子都是:跑快点,再跑快点,别叫世界上最好的少爷冻得更病了……
他跑回去时,望见他家少爷坐在他刚才躺的板凳上,身姿云亭,不卑不亢地道:“南星帮我叫了府医,却要受到责罚。之前那些刁奴瞒病不报,倒在儿子院里待了整整两年。父亲,儿子受累受苦时您不闻不问,现在也莫要插手我小院里的事情。”
沐老爷脸色忽白忽红,像是被沐九如说得难堪,又像是愠怒不已。
南星飞快地跑着,他本就因为高强度的运动而心跳剧烈,如今那处更是心若擂鼓,不住地跳动着、涌动着,像是要跃出胸膛。
他冲入人群,冲到少爷的身边,展开手中衣袍,挂上沐九如的削肩,紧紧拢好:“少爷,快披上,仔细冻着。”
沐九如寒霜一般紧绷的面容,忽的柔了下来。
他双手搂紧了衣袍,也搂紧了自己,轻轻地对沐老爷说:“父亲,左右府医说了,儿子活不到及冠,父亲便由着儿子再任性几年吧。”
南星一愣,心想:及冠,及冠是多少岁?二十还是更多……
可少爷如今已经十六了,只能再活这么些日子了吗?
沐老爷闻及此言,心也软了下来,他抹了把脸,挥挥手道:“都是造了什么孽……九如,你们……下去吧。”
沐九如垂眸,眼睫轻颤,躬身行礼:“是,儿子告退。”
随后南星支着沐九如站了起来。
他扶着他的少爷,他的郎君,越过炎炎夏日,越过人影幢幢,相依相靠地往回走去。
一步两步,一脚两脚。
回到凄清的小院。
回到沐九如和南星的归处去-
南星扶着沐九如躺到床上,连忙跑去关好门扉、窗户,生怕透了一丝风进来,让他家少爷病得更重。
府医熟门熟路地继续诊治,前面沐九如被扎针到一半,自己拔了针就往屋外跑,如今身上好些针眼都泛起了乌青。
府医望着沐九如,胡须下的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着给沐九如继续施针。
沐九如坐在床上,衣衫半褪,露出线条柔软的身躯。
府医扎下一针,他便眉头微蹙,有时也会轻轻地咬着唇瓣,看起来很不好受。
等收针时,沐九如发了一身的汗,全身上下妖异的飞红都消散了;南星拿着帕子给沐九如擦身,有些针眼还渗出一丝血来,看得南星小小的心脏一颤一颤,很是心疼。
府医轻叹一口气,嘱咐道:“大少爷,之后好好歇息,莫再忧思劳神。”
沐九如垂首听着,轻轻地道:“……先生,多谢。”
府医摆摆手,将银针清洁后插入针篮,拱手道:“小人告退。”
南星说道:“宋大夫,稍等。”他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能否告诉小的,之后看顾少爷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府医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捋着胡须道:“你倒是个细心的小厮,来,我说与你听……”
南星连连道谢,仔仔细细听了一通。
他生怕自己记不住,还寻了炭笔和纸张记了下来;虽有好多字他写不来,但寻个类似的字替代上,自己能看懂也足够了。
等到府医走时,天色已经全黑。
南星走回床边,嘴里叨叨念念着注意事项。
可他一看到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沐少爷,就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只会愣愣地站着,呆呆地望着孱弱扶病的沐九如。
沐九如双眼微眯,远远望向南星,他招了招手,柔声笑道:“少爷……没让别人欺辱你吧?”
南星乖顺地趴在沐九如面前,眼眶红了一圈,闷闷地道:“嗯。”
沐九如笑了两声,摸了把南星的脸蛋。
小南星近几日吃得好,便长了些肉,面颊摸起来软乎乎一片,手感很是不错。
沐九如轻轻扯了下指尖的柔软,笑眯眯地道:“说好的,我会庇护你,绝不让其他人越过我欺辱你。”他莹亮的墨瞳微微眯起,“往后我还要多劳南星殷勤照顾,你也……莫要背叛我。”
南星突然想起了,前面一片混乱的时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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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下人说的话来。
贪了月例……瞒病不抱……身子给病掏空了……把少爷关住……
南星心痛得几乎难以呼吸,眼泪决堤而出,保证道:“我,南星,南星绝不会背叛少爷……南星永远是少爷的人……”
沐九如吓了一跳,惊讶地道:“怎么哭了?”他“嘶”了一声,为难地道,“刚带回来时可不知道你是个小哭猫呀,怎的前头被那些人架着要打棍子的时候,也没见你哭?”
南星心头难过得紧,仿佛这八年来还从没这么难受过,胸口又痛又绞,好像马上就要死了。
他把头埋在床边,呜咽道:“少爷,本就是我犯了错,是我没把少爷照顾好……让少爷受了凉,还把少爷摔着了……南星该挨罚的……少爷,少爷……呜呜呜……”
南星一言不合哭的更凶了,这下沐九如更加觉得棘手。
他连忙哄道:“别哭,别哭,你家少爷就是这么个破身体,就是吃好喝好,也是三天两头地生病,磕了碰了也没办法,你这么小的个子,要搬动少爷我这么大个块头本就很困难,怪不着咱们南星啊……”
他伸手托起南星的下巴,胡乱地抹去那些金豆豆,绞尽脑汁地宽慰哭成泪人的小厮:“况且吃风着凉这事,也是看运气的,有时吹个风,吃个冰也不会怎么样,有时就是闻个花香都能犯了气病,你总不能再不让我吹风了吧?”
南星咬咬牙,痛定思痛,倔强道:“往后再不让少爷吹风了,也不给闻花香,什么都不能让少爷病了。”
沐九如忍俊不禁,哈哈笑了声,却因实在太过虚弱,只能发出些柔柔的气音,但依然笑得前仰后合:“你这小厮还挺霸道,把少爷管得这么紧……噗噗,那还是去拜拜来的有用点,反正也活不过二十,要能无病无灾活上四年那得撞了什么大运啊……”
南星脑中“轰”得一声,放声痛哭起来,失怙失恃一般得委屈害怕,再也收不住泪水。
沐九如讪讪闭了嘴,尴尬地摸摸鼻子。
他常年住在小院里,实在没怎么接触过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哄娃娃才好。
怎么越劝还哭的越厉害了呢?
他给南星擦眼泪的手也收了回来,尴尬地握成拳头,闭着眼睛装死。
南星呜呜哭了一通,忽然发现他家少爷没了动静,又担心地睁开眼来。
沐九如人还清醒着,没有昏睡,但是被子也没盖,就身着单衣,四仰八叉地躺着。
南星给吓的眼泪也没了,立马伸长胳膊给沐九如掖被子。
把沐九如裹严实以后,他又看到主子的额头上冷汗涔涔,便勤快地扯了帕子给主子擦汗。
眼里还是两行清泪止不住地落,手上动作却不停,边哭着还要干活。
沐九如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个抽抽搭搭伺候自己的小家伙。
他心里又是柔软又觉得好笑非常,扯着南星放在他脸上的小手,把人拉到床边坐好,柔声安慰:“别怕,别怕,小南星,少爷会好好活着,会长长久久地活着。”
他眼珠子一转,故作神秘地问:“知道少爷为什么叫九如吗?”
南星被沐九如温温柔柔地哄了哄,心头的委屈又蔓了上来,眼泪滴滴答答掉得更多。
他用力摇了摇头,哭道:“南星没用,南星不知道。”
沐九如龇了龇牙,连忙从南星手上抢过帕子,往那小小的脸蛋上用力擦着,哄道:“这词也不算常见,哪是你没用?”
“我这名字取自天保九如,如日,如月,如山,如松,福寿绵长……上天会赐福给你家少爷的,所以……”他轻轻一笑,用力抹了抹南星的眼眶,温声道,”小南星叫我一声九如,少爷就会多一分福泽,便能活过二十了。”
九如,天保九如,多好的名字。
明明少爷有这么好的名字,却为什么要被丢在这个小院里,遭受下人的欺辱,常年缠绵病榻……?
南星的脸上一片痛,心里也一片痛,浑身上下都是痛的,瘪着嘴哭得更加厉害。
沐九如长叹一声,卖力地擦着南星的眼泪,哄道:“好南星,叫声九如这么难?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南星低声哭泣:“……少爷,南星是罪奴,是奴婢,不能直呼贵人的名字。”
沐九如轻笑几声,拿开了帕子,见南星整张脸居然都红得不行,有两处地方还被他擦出了血点子。
他“嘶”了一声,又把布盖回去,眼神乱飞地道:“咳咳,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小南星可以私下偷偷地叫……”
南星泪湿重衫,眼泪把帕子都打透了,也沾湿了沐九如的指尖。
沐少爷长叹一声,直接扔掉了那块帕子,牢牢捧住南星的脸蛋,哄道:“好了好了,那就不叫,不叫了啊,少爷再教南星一个招福纳吉的小招式怎么样?”
南星睁着越来越红的小眼睛,眼眸水汪汪地问:“会让少爷长寿吗?”
沐九如点点头,信誓旦旦:“当然!南星照着做,少爷就能活到四十,五十,四百五百!”
南星毫不怀疑,只觉得沐九如就算活到四千,五千岁都还太短了。
他连忙点点头,向他家少爷请教:“求少爷教教南星!”
沐九如见这泪人儿不哭了,总算松了口气,悠悠教了起来:“这是前朝百姓的一种打招呼方式,比起普通作揖,他们更爱用叉手礼,便是这般……”
沐九如伸出手要摆动作,南星这才发现他家少爷居然又没又好好盖着被子!
机敏的小厮眼疾手地拉住主子双手,往被子里塞好,密不透风地掖实被角。
沐九如一噎,只好无奈地改为口述。
南星照着沐九如的话语做着,双手握拳,其中一个手露出个大拇指,他问道:“是这样吗,少爷?”
“对,真机伶。”沐九如夸他,“这有心诚专一的意思,他们见了面就叉手作揖,口道‘万福’……”
沐九如望着南星,慢慢地道:“想必前朝的人长寿,是因为有人为他们日日祈福吧……”
“万福……”南星喃喃着,将手插在胸前,道:“少爷……万福!”
沐九如勾起唇角,应道:“万福,小南星。”
第27章 叆叇 眼前这人,莫说是小厮,却连阉人……
晨曦微露, 天色蒙昧。
蔺南星沉沉地睡在他的小榻之上,长手长脚蜷缩成一团,睡相安稳, 甚至看起来有些乖巧。
迷迷糊糊之间,他结实的腰腹下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蔺南星伸手一摸,冰冰凉凉, 柔软细滑, 便睁开眼看了看——是一双洁白的脚掌,足尖嫣红, 经络淡青,指缝间有两颗朱砂小痣。
这双脚蔺南星十分熟悉。
他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但哪怕是在梦里, 他这忠心为主的小厮也不能让自家少爷的脚着了凉。
高大郎君想也不想便把那双脚掌揽进怀里,贴着肉暖好,又望向晨光里泛着光晕的人影, 叉着手道:“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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