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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内阁都是谋国老臣,眼下应当以战事为重,若再为小事搅扰,一例处置。第三件,你在信中说辅政院三司各自为政的事朕知道了。”姜敏停一停才道,“朕回京前,由林奔代辅政院宰辅,命他约束三司。”
男人停住。手腕悬悬停在半空,狼毫蘸饱了墨的,久无动作墨汁凝聚,沿着毫尖滴下来,啪地一声打在折上。男人被浓黑的墨点眩得头晕目眩,“林奔为辅政院宰辅?”
“怎么?”
男人沉默,许久另取一只封折,铺平了另外书写,这一回动作很慢,一笔一划勾勒得极其慎重。足足用了一顿饭工夫终于按下最后一笔。男人放下笔,双手捧着过来,跪下双手呈于头顶。
姜敏正吃东西,看也不看道,“你拟的就不必看了,朕信得及你,拿出去命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往中京便是。”
“……是。”男人慢吞吞地起身,慢吞吞地往外走,到门边光暗交汇处止步,转头看姜敏。姜敏低着头,用竹箸夹着菜蔬,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男人瞬间灰心,拧转身没入黑暗。
“虞暨。”
男人停住。
“送完了就回来。”姜敏道,“你的差事还没完。”
男人咬牙,“臣……今日有点累。陛下可否等一等……等臣,等臣——”他嗫嚅半日,也没说清要等什么。
“你要朕等你?”
男人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但也分明知道皇帝不对——他们都不对,他却没有立场指责她。他僵立原地,既不能出言反驳,又不能走出去传旨。两相交煎下,暗夜中的一切变形扭曲,幻作没有底的黑沼,黑沼中涌出无数双手,攥着他,将他拖入无边黑暗。男人眼睁睁看着黑沼迫近,没有叫喊,没有挣扎,慢慢地心生渴望,悄无声息放纵自己被那让人疯狂的黑暗完全吞没。
姜敏等一时听不见男人出去院内的声音,心中一动,撂下箸出来,便见男人跌坐在地,脊背抵住门框,指尖用力收紧,刚写好的封折被攥得乱七八糟。
姜敏居高临下看着他,“虞暨。”
男人摇晃一下,脖颈向后沉倒,一言不发,定定地望住她。
“你怎么了?”姜敏上下打量他,除了面色格外苍白倒看不出什么异样,“坐在这里做什么?”
“臣……”男人张口,声音粗粝——应是久久未有饮水所致。他垂着头努力吞咽一下才道,“臣不想去。”
姜敏被他逗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知道。”男人抬手,掌心是攥得七歪八扭的封折,“陛下恕臣……这个……臣今日不想送出去。”
姜敏俯身,向他伸一只手。
男人以为她要封折,便把封折托高,离她更近一些。姜敏绕过掌心,攥住男人手腕。男人尚不及惊讶,只觉臂上一紧,身不由主站起来,四下里裹缠他的黑沼随着他的动作t扭动起来,身体便有千钧重,男人立身不稳,被拖拽着往下沉倒。
姜敏用力扣住他肩臂,男人摇晃一时倾身扑在她肩上,筋疲力尽地闭一闭眼,喃喃道,“臣今日难受得紧……陛下恕臣……今日罢了……明日……明日再送……好不好?”
姜敏一言不发,攥住手腕拉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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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也不管男人脚步凌乱身体摇晃,强拖着到室内温暖处停下。男人退一步倚在墙上,抬手挣脱姜敏束缚,身体慢慢往下滑跌,便屈膝蹲在墙角,沉重地闭上双眼。
姜敏站着,看着男人靠在那里,不时头颅摇晃,抵在板壁上不住蹭动,挣一时身体紧绷,猛地坐直,便从短暂的混沌中清醒过来。
“虞暨——”姜敏道,“今日和明日有什么分别?”
男人困惑地皱眉,片刻前的记忆汹涌而上——
拟诏。
林奔为辅政院宰辅。
……
男人如被重锤,许久无声地扯出一点笑意,“陛下说的是,也没有……什么分别。”便扭转身体,挣扎着要起身,“臣现在就去。”
“去什么?”姜敏踢一脚地上揉搓得乱七八糟的封折团子,“这鬼样子送出去,别把赵仲德吓出个好歹。”
男人沉默。
“你今日不乐意罢了,明日再去。”姜敏往男人身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只翠绿的橘子,剥去外皮,取出橙色的橘瓣,分一瓣给他,“给你。”
男人偏转脑袋,半边脸贴在冷冰冰的砖壁上,指尖掐住墙砖缝隙,“我不吃。”
“虞待诏。”姜敏道,“这是御赐。”
男人咬牙不语,灯影下但见胸脯起伏,喘息沉重。忽一时探手从她掌心取走橘瓣,塞入口中,也不怎么咀嚼,囫囵咽下,果肉丰盈的汁水润过火灼的咽喉,短暂地缓解了焦渴。
姜敏看着他吃完,又分一瓣,仍旧托在掌心。
男人想要,又觉羞耻,强令自己转过头去,“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你觉得呢?”姜敏向他俯身过去,“虞暨,你有什么不满意——御驾在外,往中京一日一信是惯例。你为待诏,可尽过一日职责吗?你还倒打一耙,先气上了——”姜敏摇头,“你是属猪八戒的?”
男人被她问得语塞,忽一时不忿,用力坐直,“是我不尽职责,还是陛下根本就不要我?”
姜敏怔住。
“我为什么不能?”男人厉声道,“为什么我不能?文人怎么了——陛下看不起文人,我难道不能弃文就武吗?陛下不问我,怎么知道我一定不能?”
姜敏挽着眉毛看着他,渐渐不耐烦,抬手把橘瓣填入男人喋喋不休的口中。
第35章 未必小人畏威
男人正自发作,冷不防被姜敏用橘子堵住嘴,唔唔半日没能说出一个清晰字节,便双目出火,愤恨地瞪住她。
姜敏看他两腮被橘瓣塞得鼓鼓囊囊,强忍笑意,“你自己训斥魏昭的话可还记得?所以你同魏昭一样恃宠而骄,九族都空了呗?虞待诏,你这是丈八台灯只照旁人,不照自己。”
男人听得面色雪白,瞬间销声,默默嚼碎了口中的橘瓣咽下。橘子丰盈的汁水润过干涩火燎一样的咽喉,短暂地把他从黑沼中唤醒。男人勉强平静,“陛下,我为什么不能?”
“什么不能?辅政院?”姜敏仍然剥着橘子,“辅政院三司都是在中京城同废帝旧部拼出来的,你一个废帝旧臣去辅政院当职,不怕被他们扒皮吗?”
“陛下也没试过,怎知我不行?”男人道,“我便被他们扒皮,那也是我不中用,怨不得旁人——陛下都不试,便嫌弃我,我不服。”
姜敏漫不经心地应一声,“你实在想去辅政院也行——说说,你想去哪一司?”
男人被她怼得一滞,咬牙道,“不去了。”不等她问,“林奔为宰辅,我不去。”
姜敏忍不住笑出声,“虞待诏,你究竟是想去辅政院当职,还是想去辅政院做主?”笑一时见男人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恐怕把他逼急了,指一下地上揉作一团的封折,“旨意都成那样了,今日发不出去的,别闹了——来吃饭。”便站起身。
男人连日奔波早已是强弩之末,不然也不会一日里三度险些坠马,拼尽全力同她争辩半日,早就打熬不住,听见旨意不发放下心,便困倦上涌,摇头,“我不吃……”
姜敏走回案边,泥炉炭火熄灭,姜敏晃一晃火折子正待重新点燃炭火,转头见男人偏着头倚在墙角,竟昏睡过去。
她便撂了火折子,立在案边看一时,提一领斗篷,轻悄悄过去拢在男人身上。男人如有所觉,脑袋一偏沉在她臂间蹭一蹭,“陛下……旨意不能发……”
姜敏身不由己倾身挨他坐下,男人有所依附,便完全倚在她肩上,“不能发……”斗篷随着他的动作向下滑落,姜敏探手拉住,重又将他裹住,“为什么不能?”
“我痛得很。”
姜敏沉默地拢一拢男人消瘦的肩臂。
男人睡过去,临要陷入沉眠时还记得嘱咐,“魏昭……我累得很,去睡……陛下若问,就说我吃过饭……明日早点唤我便是……”叮嘱完放下心,头颅沉倒,抵在姜敏肩上睡过去。
姜敏抬手贴一贴男人前额——不发烧,就是累狠了。揽着他原地坐一时,仍然推他倚回壁上。回去时足尖碰到一物,是扔了的皱巴巴的封折,拾在手中,展开来一目十行扫一遍,自己取封折誊抄一遍,另外写一封给林奔,分别封好,走出去命值夜内侍,“交给齐凌,立刻八百里加急送回中京。”
虞青臣是被极度的焦渴唤醒的,醒来四下漆黑,只有炉中炭火一明一暗的光。他只觉唇齿咽喉如同火灼,昏睡前逝去的记忆瞬间涌上——
拟诏。
林奔为辅政院宰辅。
……
男人只觉一颗心突突乱跳,腔子里空落落的,想放声呼喊,却发不出声音——他蜷着身体,慢慢在没有根基的虚无中生出变态的欣喜。若这时心跳停了就好了,死了她总是会后悔的——
后悔一年也好,一天也好,便一刻也是好的。
……
“虞暨。”
女人的声音轻易击碎魔障,男人哆嗦着转头,灯烛挣扎着点亮,照亮姜敏的身影——散着头发,一身朱红中单,一手执灯,向他走来。
男人油然便生出不甘与渴望,身体早于理智作出反应,扎煞着手渴望地伸向她,“陛下——”
姜敏俯身把灯烛放在青砖地上,“你怎么了?”
“陛下——”男人扑过来抱住姜敏双膝,“我难受得很,我要死了——救我——我不想一个人——”
姜敏听得皱眉,掌心贴在男人额上——微凉的,应是睡糊涂做噩梦了。便只静默地站在他身前,两手拢住男人消瘦的肩臂。
男人在她怀中,飘荡摇晃的心落到实处,重又长出根基,蔓延出根系,生出枝叶,一个人时漂泊无依的感觉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男人从虚无中清醒,便在这个瞬间清醒地听着自己在疯狂地叫着“救我”。
男人如被电击,撤开攥着她的手,从她怀中退一步跌坐在地,像一只骤然被人剥了壳的蚌,猝不及防地袒露着柔软的自己——惊恐万状地望住眼前人。
姜敏看他神色便知无事——至少身体无事。走去案边倒盏温茶一口饮下,“你又怎么——你又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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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泥足深陷在无尽的自厌自弃中,恨不能原地寻个地缝钻进去,只屈膝坐着,垂着头沉默。
姜敏又饮下一盅温茶,晃一晃火折子重又点燃炭炉,“好点没有?”
男人道,“臣……耽误事——陛下还有旨意,便吩咐臣吧。”
炉子里的红炭重新烧起来。姜敏揭开盖子,把冷透的肉粥搅一搅,重又盖回去,顿在火上慢慢煨着。
“陛下?”
“还要拟什么旨意……”姜敏嗤笑,“昨日命你拟的旨意你不是不让发吗?”
“陛下应了。”
“今日不发,明日也不发?”
“臣重拟便是。”男人口里说着话,却只坐着不动。
“罢了。”姜敏道,“朕已经另外命人送去中京了。”向他招手道,“你过来。”
“送去中京——”男人迟滞地侧首,“走了?”
“走了。”
“你不是说今日不发了……你又骗我……”男人咬牙道,“走了就是当真了……走了……就当真了——”
“虞暨——”
男人站起来便往外走,他身形t不稳,行走时跟吃醉了酒一样,一摇一晃地,口里念叨,“又骗我……走了罢了……罢了……”
“虞暨。”
男人不理不应,他虽然走得很慢,但屋舍狭小,很快一足踏出,便被屋外浓重的黑夜吞没。姜敏原不想理他,可此间屋舍出门是一带回廊,廊下数重木质台阶,就他这精神状态,即便现在能平安走出去,也不知明日会不会坠马摔死。
“虞暨——”姜敏扬声道,“你是不愿意林奔为辅政院宰辅,还是不愿他为相王?”
外间深一下浅一下没有节奏的碎响应声消失。
姜敏坐着,终于掷去汤匙转出去,便见男人立在阶前,身体摇晃,仿佛下一时就要向下栽倒摔断脖子。
姜敏握住男人手臂。男人本能地退一步,便晕头转向地倚在廊柱上,双手掩在身后,掐住廊柱控制身体不能下滑,“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姜敏皱眉看着他,“辅政院为皇家处置内务,谁来做宰辅也轮不到你,你在闹什么?”
“谁做宰辅也……轮不到我?”男人轻声重复,“多谢陛下肯告诉我……叫我免了枉想,也是好的。”
“什么枉想?”
男人道,“都是枉想了,陛下不听也罢……”
姜敏俯身拉他,“同我回去。”
男人抬手挣一下,“陛下休息吧……我回去了。”
“虞暨。”
男人不答,埋头起身,挣扎着往外走。姜敏懒怠再同他商量,攥住男人手腕便往回走。男人初时还挣扎,后来不知怎地放弃了,任由她拖回去。直到寒透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完全裹缠,男人才发现自己偎坐在火边,姜敏就蹲在他膝前,黑漆漆的眼眸如水般平静,一瞬不瞬地望住自己。
向来如此——即便他早已世界颠倒无以为继,她永远是这样。男人失魂落魄道,“陛下,我……累得很。你让我回去吧,明日我就……就好了。”
姜敏盯着他,“你在生什么气——你究竟是不愿意林奔为辅政院宰辅,还是不想要林奔做相王?”
男人一言不发,垂着头,双手收紧,伶仃地抱住自己双臂。
“虞暨。”姜敏加重语气,“回答。”
“有什么不同吗?”男人梦呓一样轻声道,“辅政院宰辅为陛下王君,封秦王,尊相王殿下……谁不知道。”
姜敏冷笑,“谁说相王定要出自辅政院?”
相王未必出自辅政院——这句话在男人脑中走过数个来回。等他终于听懂了,尚不及欣喜,便被更加庞大的羞耻和难堪完全捕获——相王不出辅政院,那他这些时日闹的别扭又算什么?姜敏看着他,必是就像看着一个活灵活现的不自量力的小丑,拼尽全力演一出滑稽戏——那么认真,那么好笑。
男人崩溃地埋身下去,面容完全掩在膝头。
“都明白了,就别闹了。”姜敏道,“你连续做噩梦必是饿的——去吃粥。”
男人不动,见姜敏走回去看温的粥,便悄无声息把自己完全隐入炉火暗影中,蜷缩着身体。
姜敏回来见他这样,以为他又睡着,走去把掷在一旁的斗篷拿来将他裹住。男人身体发僵,眼睫颤动——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忍住酸涩。
姜敏知道他醒着,全作不知,拾起男人垂在地上瘦得可怜的一只手,掩在斗篷下。男人哆嗦着,足尖收紧,最后一点躯体也隐入黑暗,“陛下为何对我这样?”
“怎样?”
“这样好……”男人咬着牙,闭着眼,颤声道,“我这人命硬,又不知好歹……从来没有人要我,我也从来没见过什么像样的……没有人像陛下这样待我好……陛下见过阴沟里的老鼠么……”不等姜敏说话道,“我见过……那东西便见不得一点好的……我给那畜生吃块甜糕,下回便是隔着火烧水淹它也会冲过来再吃上一口……也不管吃不吃得上……”
姜敏悄无声息看着他。男人把身体蜷得很小,像是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他不像在对她说话,倒像是在说服自己,“君子畏德,小人畏威……陛下今日看见了——我这样的人,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陛下越待我好,我越不能知晓分寸廉耻。”
第36章 壁城探一回地势。
姜敏隔着黑暗凝视他,像在凝视他口中那个走投无路犹在贪求一口甜食的可怜人。
男人把前额抵在墙砖上,不住用力,好像这样便能越墙而出,从眼前困局中抽离,缩回那个孤独而安定的硬壳,“陛下不要我……便不要对我好,我是管不住自己的,总会闯下大祸的……我想控制,却是不成……我累得很,不行的……我一个人是不行的……我……管不住自己——”
“看出来了。”姜敏打断,“否则怎么能满口胡话。”说道着走回去把煮沸的粥盛出一碗拿来放在他手边地上,“吃完过来睡觉。”自己仍回去躺下。
屋子里悄寂下来。许久,久到姜敏一梦醒来,角落里终于有了细碎的响动。姜敏抬手挽起帐子,男人从黑暗中慢吞吞走出来,往她榻前跪下。
姜敏翻转过来,“清醒了?”
男人垂着头,尖利的下颔几乎要抵在心口,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姜敏伏在枕上,眨一眨眼,“虞暨,你还没同我说——你闹这一场,究竟是不乐意林奔做辅政院宰辅,还是不乐意他为相王?”
男人嗫嚅着,好半日挤出一句,“陛下明知道……”
“虞待诏脾气大得很,我不能知道。”
“……相王。”反正这一夜脸面丢尽,连底裤都没有剩下一件,男人豁出去道,“林奔一介武夫,又无智计,除了容貌皎好又忠于陛下,无一处值得提及——若林奔为相王,臣至死不能服气。”
姜敏抿着嘴无声地笑了好半日,忍着笑道,“容貌皎好忠于皇家还不足够?若我就要林奔为相王,你当如何?”
男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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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张口尽皆无言,久久埋身下去,前额抵在青砖地上,轻声道,“臣生为陛下之臣,死为陛下之鬼。”
姜敏往里头挪一点,分出半边铺位给他,“睡觉。”翻转身睡过去。半梦半醒中感觉男人在旁注视自己,姜敏抬手推一下,也不睁眼,“又在做什么?”
“陛下如此待臣,因为魏肃公吗?”
质问的声音像从灵魂深处来,姜敏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露,只含糊应一声“别闹”,便陷入深眠。
一众军校在清关驿睡饱了觉,第二日过午拔营时个个神采奕奕,唯独皇帝本人仍是萎靡不振模样。齐凌关照道,“陛下没睡好,不如再歇一日?”
“军机不等人。”姜敏翻身上马,想一想招手唤魏昭过来嘱咐,“你跟着虞青臣,看着他。”
“是。”魏昭道,“陛下放心。”
齐凌一马当先冲出去,众军向壁城疾驰而去。近黄昏时到城下,齐凌纵马上前,“开城门——薛焱迎驾。”
城上军校看见,一溜烟跑下去。不一时城门洞开,一名白衣银甲的青年将领疾步出来,出城门纳头便拜,“臣薛焱,恭迎圣驾。”
姜敏道,“起吧。”便纵马入城。
薛焱招手,小校牵马过来,薛焱一跃而上,紧赶数步跟上皇帝,“崔将军也到了,在东城布置沟壕,没赶上迎驾,这会也在往回走。”
“常斯明到了吗?”
“常将军路途遥远,再七日能到。”薛焱神情一肃,“陛下,刘奉节就要到了。”
姜敏勒马止步,“这么快?”
“是。”薛焱道,“看这速度,窦玉川出贵北关迎战徐坚将军时只怕就已知会刘奉节来援。若非陛下神算,命我等早一步驻壁城迎敌——只怕我们和徐将军要被此二贼前后夹击于滕州城下。那才当真腹背受敌,难以为战。”
姜敏心中一动,转头见虞青臣跟在魏昭身侧。真正神算的男人垂着头,身体摇晃,神志溃散的模样——昨夜到天明才打了个盹,应是累得不行了。
姜敏收回视线,“刘奉节还有多远?”
“探马探过快则三日,慢则五日。”薛焱道,“常将军未必能赶到军中。”
“到不了罢了——命他寻地驻军,等我们打散刘奉节,叫他打刘奉节后路。”姜敏道,“等崔喜过来,你们同朕一同去探壁城地势。”
“是。”
壁城极其狭小,即便当地主事官邸也极简陋。薛焱早一步征用了中京富商置在此处的别院,清扫干净用做皇帝驻跸。内院三间,给姜敏和魏t昭,外院三间由齐凌带着近卫居住。
薛焱不知皇帝还带了近侍待诏,没给虞青臣安排。齐凌正自踌躇时,姜敏道,“内院不是有三间屋子,命他同魏昭一处便是——战时讲究那许多做甚?”又道,“魏昭在哪里?命他来,同朕去探地势。”
“是。”齐凌应一声,迟疑着往暗影处一指,小声道,“魏昭同虞待诏在那。”
姜敏听见便皱眉,绕到树影极深暗处,便见虞青臣跌坐地上,靠着廊柱,仰着脸,闭着眼,面白气弱的模样。魏昭正立在旁边握着革囊喂他喝水,听见脚步声响转头,忙垂手道,“陛下。”
虞青臣听见便睁眼,支着身体要爬起来。
“不要动了。”姜敏制止,又问,“怎么了?”
魏昭道,“应是昨日没怎么休息好,阿兄竟摔了一下。”
“又坠马了?”
“没有。”虞青臣站起来,“只是绊了一下。陛下要去探壁城地势,臣等随侍陛下。”
姜敏看着他,“你一个人可以吗?”不等回答道,“你自己回去睡一会,有事呼唤外头军校——魏昭要随我出去。”
“陛下。”虞青臣道,“求陛下允臣跟随。臣虽然知晓壁城地势,却从不曾亲眼见过,陛下允臣跟随,应能寻到拿下刘奉节的法子。”
“今日不用你。”姜敏一口回绝,“你回去睡一会。”又道,“魏昭来。”
君臣二人出来时崔喜已经到了,又同齐凌和薛焱汇合,五个人出西门往城外去。壁城处西北阔地,城东西两处缓坡,没有险山可守,也没有植被遮挡,极阔大的一处平谷,纵马可至数里外——是骑兵马战的天赐战场。
众人纵马绕城走一回,魏昭举鞭一指,“刘奉节远来不敢冒进至城下,必定据狭谷处扎营。看地势应在那个方向——”
薛焱点头,“魏相说得是——那边是平康寨,山势起伏倒可以驻营。”
一行人围着又平康寨走了一遍,魏昭带着皮纸和炭笔,一路走一路标记地势。姜敏驻马寨前,兀自出神时,薛焱凑近道,“陛下,咱们不如再往前走走。”
姜敏看他一眼,“有好东西?”便策马前行,又行三十里地分出两条岔路,一边往裕水,是阔大的河谷,另一边往山谷深处。
薛焱一双眼亮晶晶的,“陛下往这山谷走。”
姜敏策马入内,初时阔大,渐渐两边山势合拢,只余二马并行之地。便原地勒马,昂首四顾,“这地方妙得很——倒是葬身的好所在。”
薛焱道,“若能设法引刘奉节入内,只需一支小队,便能要刘奉节死在这里。”
“刘奉节老于战阵。”崔喜道,“想要引他来这里只怕很是难为。”
说话间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众人散马回营。诸军连日行军劳顿不堪,晚间各自吃完饭便歇下。壁城县尉名叫李丽姝,极其细心,特意烧了滚热的浴水带人亲自送呈皇帝内院。
姜敏见状极其欢喜,“幸得有你,朕连日行军,实是有些时日不见这个了。”
李丽姝抿嘴笑,“齐将军虽然悍勇,毕竟是个男人,不能贴心——陛下有事只管吩咐臣下。”又问,“臣伺候陛下?”
姜敏点头,便除去衣裳浸入浴水,李丽姝在旁伺候,外间源源有滚热的水送进来。姜敏浸了小半个时辰,顿觉漫身疲倦烟消云散。
李丽姝命人撤了各样物事,又另外奉上壁城特色玉心糕才默默退下。姜敏一沾枕头便睡过去,犹在黑甜乡时,耳畔砰砰作响,姜敏数度不理,那声音只不消停。睁眼便骂,“何人吵闹?”
外间声音骤然停下,半日魏昭小心翼翼道,“陛下。”
“你怎么——”姜敏说着心中一动,“进来吧。”
魏昭停一时才小心翼翼推门,便见皇帝面色发沉,散着头发拢着中单坐在榻沿——极不高兴的模样。他看一下便扑地跪下,“臣一时心急忘情,陛下恕臣——”
“怎么了?”
魏昭道,“虞待诏……不见了。”
姜敏正抬手拢住长发,闻言顿住,半日道,“那厮必定又是自作主张,自己出去探地势了,不必管他——早晚吃了亏,才能长点记性。”
魏昭一滞,“臣去寻——”
“不必。”姜敏道,“薛焱在此驻军预备决战,城外百姓早已迁入城中——方圆百里无有人烟,等他自己回来便是。”
“是。”
魏昭虽然想去找,皇帝不允也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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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第二日众将齐聚商议军事,直到夜半才散。魏昭等拟完军机方略才能回去,回内院便去寻虞青臣,却是空屋冷灶不见一人,他顿觉大祸临头,又赶回自己屋舍寻一回,仍然不见人。
魏昭原地转过一圈——此事不能不禀报皇帝。便往皇帝正屋去,到门口还不及呼唤,便听里头男人的声音蜜里勾了油一样,粘腻,撒娇一样小声道,“陛下……我痛得很……”
这个声音他认识——是自己那孤僻冷漠,罪印之伤九死一生也没有喊一声痛的兄长,虞青臣。
第37章 星夜痛得很
姜敏整日同诸将商议军事,回内院已是夜半,入院便往西厢房推虞青臣屋门,漆黑,冷得跟冰窖一样。姜敏原要走,想一想又掌灯回来,连门后都逐一看过——没有人。
姜敏心下一沉,向外叫,“齐凌预备马匹。”便回自己住处,一手提起马鞭便去取佩刀,指尖刚触及刀鞘,耳听熏笼边上一声细微的碎响——有人。姜敏悄无声息地掷去斗篷,拔刀出鞘,锋刃掩在手臂后头,慢慢走过去。
“陛下。”
姜敏站住。便见炉火映照下一人翻转身体,露出男人黑发的头,雪白的半边侧脸,和白皙的耳廓上分明一枚鲜艳的朱砂痣。此时门外齐凌的声音问道,“陛下,马匹备了——现在要出去吗?”
“不去了。”姜敏盯着角落里的男人,“弄些吃的来,要热的。”
齐凌一句“咱们刚用过饭”险险咽回去,“是。”便一溜烟跑了。
男人方才应在炉边昏睡,幞头拆了,黑长的发散着,铺在身上。他动作迟滞地坐起,拧转身体抵住墙壁,斜斜倚着,隔着温暖的火光望着姜敏,含笑道,“陛下,我回来了。”
姜敏瞟他一眼,手腕翻转便收刀入鞘,“若进来的人不是我,你必被当作刺客一刀斩杀。”
“不会。”男人道,“门外有御林军,外院有内禁卫,这里是陛下内院……刺客怎么能进得来?”他说着话忍不住漫出笑意,“陛下,我寻到为陛下夺取照夜归的法子了。”
姜敏不吭声,转身回去,仍将佩刀挂回去。
“陛下——”
姜敏转回来走到近前,挨着熏笼坐下,“你自己探地势去了?”
男人点头。
“你可还记得你职责所在?”
“记得。”男人仰面望向她,乌黑的眼珠在暖光下晕着湿润的水意,“原想连夜看过,一早就回来不耽误差事……遇上些麻烦,才耽误到现在。”他话峰一转,“可是我有收获,我有一计可破刘奉节——”
“什么麻烦?”姜敏打断,目光从他身上掠过——自她入内,这人半边身体瘫在地上,就不曾动弹。“受伤了?”
“不是。”男人道,“就是……摔了一下。”
“又坠马了?”
“没有。”男人矢口否认,“没有那么不中用……就是忘形间绊了一下——”
“好还不是坠马了。”姜敏冷笑——这人在清关驿就累得神志不清几度欲坠马,好在身边有人。到壁城片刻不休息又连夜出去探地势,没摔死在外面当真命大。便问,“摔着哪里?”
“后头……右边……”男人道,“无大碍……我仍是骑马回来的。”
门外齐凌扣门道,“陛下。”
“进来。”姜敏应一声,随手把斗篷掷在男人头上,将他完全掩住,“悄声。”
齐凌走进来,托盘里一个炭炉煨着的粥煲,数样精致的菜肴,和煮的茶。男人隐在熏笼后墙角处,又叫斗篷遮着,齐凌不留意,托盘放在案上,“原想再弄些点心预备陛下宵夜,又想着轻便些才好。”
姜敏“嗯”一声。
齐凌又道,“李县尉骂臣粗心,臣如今也学着精细了,外头烧好了滚热的浴水,臣给陛下送来?”
姜敏原要说“今日罢了”,目光一转落在男人泥猴子一样的衣摆上,“使得。”
齐凌感觉皇帝今日兴致不高,低头出去,同内侍们一道往里搬热水,浴桶里兑得了,又另外提几桶滚热的预备,“臣伺候陛下洗浴?”
“朕不用你。”
齐凌瞬间灰t头土脸,“是。”临到门口止步,“虞待诏还不曾回来,陛下——可需派人出去寻找?”
斗篷下的男人听见,仗着齐凌离得远看不见,抬手悄悄扯下斗篷,他在底下藏得过久,空气稀薄,雪白的面庞便染上薄薄的霞色,有如玉瓶生晕,浮冰染朱,说不出的好看。姜敏只觉视线如同自有生命,粘在男人面上移不开。
男人用力摇头,示意姜敏拒绝。
齐凌道,“陛下?”
姜敏从瞬间的失神中灵醒,生硬道,“不必找了。”
这话大出意外,齐凌道,“虞待诏出去已过一日夜,虽然刘奉节未至,但荒野中若有兽类,虞待诏——”
“朕说不必了。”
“……是。”齐凌纠结一时,锲而不舍进谏,“陛下一向偏疼虞待诏,不好意气用事,若有个万一可——”
姜敏大不耐烦,“说了不必了。”转头瞟一眼角落里面红耳赤的男人,“已经回来了。”
齐凌一滞,“臣刚——”
“应是又寻魏诏去了。”姜敏信口道,“不用你管他。”
“……是。”
门从外间掩上。男人终于松一口气,“齐凌走了?”
“走了。”姜敏调转目光,“既有浴水,你去外头洗一洗。”
“那是送来御用——”
“我今日不用。”姜敏说完走去里间书房,刻意用力关上房门,又刻意合上门闩。她原地坐着,听见外间水声作响,便取出中京新送来的本子批复。渐渐入了神,等最后一本合上姜敏才后知后觉四下里寂静得出奇。
便站起来,往门边侧耳听一时——悄无声息。姜敏心中一动——这人要走,不可能不同自己辞行。下了门闩,打开门还未走出一步便滞在当场。
男人仍然浸在浴桶中,浴水很高,漫过脖颈。男人偏着脑袋,额角抵在桶缘,沉沉睡着。姜敏远远看着眼前人,浴水极高的温度在男人面上逼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雪白的面庞染作艳丽的霞色,黑发和眼睫都是湿漉漉的。姜敏在这个瞬间突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还好姜莹不曾见过这样的虞青臣。
“虞暨。”
男人不动。
姜敏提高嗓音呼唤,“虞暨——”
男人皱眉,半梦半醒翻转身体,身体带动水流,哗啦啦一连片水响,男人一惊便醒了,睁开眼见姜敏远远看着自己,慌张起来,“陛下?”
“水冷了——还不起来?”姜敏轻斥一句,仍然回去,关上房门双手掩住,身体后倾抵在门上。她等了许久,久到双足酸软,外间男人的声音终于道,“陛下。”
姜敏拉开门。男人跌坐在地,倾身伏在手边的圆凳上。他已经换过干净的中单,黑长的发仍然散着,还在滴着水,这么一会工夫,男人面上艳丽的霞色褪尽,白得可怜。
姜敏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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