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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劲也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让他想冲过去狠狠踹朱二红几脚:“朱二红!你就不怕他打死安哥儿吗?!”
“安哥儿力气大,肯定不会挨打!再者,那平地主也会派人看着平傻子,他们家还等着书礼变成县衙的书吏沾光,哪里敢让安哥儿出事?真把安哥儿打死了,我们肯定饶不了他。”
秦劲差点儿被这话气笑:“你还挺会为安哥儿打算!”
“我们也是为了这个家啊,等书礼成了县衙的书吏,整个秦家都沾光,到时候平家也得供着他!他真不想和傻子过下去,可以和离!”
朱二红真的要委屈死了。
她不是真的要把安哥儿往火坑里推,她早为安哥儿打算好了,等她家书礼成了县衙的官爷,那姓平的还不是任由她家拿捏。
可谁承想安哥儿这个白眼狼突然疯了!
这么一想,她底气又足了起来,她转身瞪向安哥儿。
安哥儿面无表情的瞧着她,脸上一片死寂,他已经收了笑脸,但脸上也没怒色,只是平静道:“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刚才问你你怎不说?你就是要拿我的命给秦书礼铺路。”
“我打死你就去找秦书礼,我要活活打死他。”
说罢,他挣脱秦劲的手,往前两步,举起手中的棍子对准朱二红的脑袋狠狠敲了下去。
朱二红刚才只顾着躲,没见到他的脸色,这会儿冷不丁对上他犹如看死人一般的视线,心中顿时像是被大锤砸了两下,砸的她浑身发凉。
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安哥儿是真想要打死她!
这个认知刚出来,粗棍子又朝着她脑袋敲来,她顿时被巨大的恐惧笼罩:“不!”
求生本能让她手脚并用的往旁边爬,最终棍子只落在她背上,没落在她脑袋上。
但紧接着第二棍又来了,光是听那破空声就知道这一棍比第一棍更重,她吓得魂飞魄散:“别打了,别打了!我这就将聘银退回去,别打——嗷!”
她双臂护着脑袋,但棍子还是落她脑袋上了,巨大的疼痛令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没了力气,她倒在了地上。
“安哥儿!你别真打死了她!犯不上,她不配!”秦劲看安哥儿还要打,赶紧抓着他肩膀阻止他。
安哥儿使劲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掉,便道:“对,她不配,我怎么着也得将秦书礼也打死。我一命抵他们母子两条命,我不亏。”
他说着扭头看秦劲,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活气:“放开我,我去找秦书礼。他不该挨打吗?”
秦劲:“……”
他退后一步,松开了抓着安哥儿肩膀的大手。
安哥儿立马抬步离去,不再看朱二红一眼。
朱二红身上疼的动也不敢动,只想真的晕过去躲避这剧烈的疼痛,但听到安哥儿的话,她周身又迸发出了力气,扯着嗓子求饶:“我这就去退聘银,平家的人还没走,安哥儿,安哥儿!”
安哥儿恍若未闻,走的飞快。
秦劲忙跟了上去。
谷南也小跑着追过去。
叶妙见此,跺了跺脚,让赵丰留在家里看家,他也跑着去追谷南。
朱二红挣扎着,手脚并用的爬起,跌跌撞撞的往家里走去。
若是搁平日,王秀芹出于同情,肯定会扶她一把,可今日这事太没有人性了,她只是跟在朱二红身后往秦小存家走。
朱二红走的慢,又一路喊着安哥儿,不少村人被她的叫声惊动,纷纷走出家门。
见她满头满脸的血,都骇了一跳。
但听王秀芹解释了缘由,每一个人觉得她活该。哪有这样当娘的?这是真不顾安哥儿死活啊。
看热闹的村人跟着朱二红来到她家门口,只见安哥儿正追着秦书礼满院子的跑,秦书礼一只鞋飞了,脑袋上也见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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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无从前那种高人一等的高傲和鄙夷。
朱二红瞧见这一幕,吓得赶紧大叫着别打别打,她这就将聘礼退回平家。
平家夫妇躲在了院子外,安哥儿的彪悍太出乎他们意料了,他们儿子说不定真打不过安哥儿,正琢磨着如何退掉这门亲事,听见朱二红此话,登时松了口气。
太好了。
这种夫郎倒贴给他们银子他们也不敢要啊!
他们催促朱二红赶紧将二十两聘银还回来,等将聘银拿到手,他们立马坐上牛车离去。
太可怕了!
而这时,安哥儿也将秦书礼揍的满脸血,秦书礼跑不动了,狼狈的瘫在地上,双手护着脑袋大叫别打了别打了。
朱二红则是抱住安哥儿的大腿,哭着哀求让他收了棍子。
“二婶,安哥儿可以不打,但你们必须断亲!不然我真怕你们半夜卖了他或者他半夜打死你们!”秦劲黑着脸道。
“为了你们双方好,必须断亲。”
“断,断亲,就断亲!”秦书礼大叫,疯子,这个秦安是疯子!
只要能让这个疯子停下,他什么都肯做!
至于以后的报复,等他伤好了,他一定要去县衙告一个忤逆不孝!
敢这样让他丢脸,他绝不会放过秦安!
朱二红本就被安哥儿吓破了胆子,她又一向听秦书礼的话,此刻秦书礼喊着要断亲,她忙也跟着嚎:“断,断了,从今往后我们家和他没关系!”
“那就请村长过来。秦书礼,这断亲文书由你来写。”秦劲道。
秦书礼忙不迭的点头,挣扎着起身回屋子取出笔墨纸砚,刚把墨磨好,严祥便到了。
严祥要头疼死了!
他想劝安哥儿不要断亲,这会儿秦书礼和朱二红被打怕了,秦劲说什么就是什么,可等他们反应过来,肯定要反悔,说不定还要去县衙告安哥儿。
最好的法子,应是让这母子俩当着村人的面,写下一份今后秦安亲事自主的文书!当然,安哥儿若真成亲,那肯定要给这对母子聘礼,没银子安抚不住这对豺狼!
但他只说了一句,秦劲就拉着他退到了一边,秦劲指了指谷南,给他讲清楚利害。
就算谷南最终没相中安哥儿,但在村子里有他这个村长,可阻止秦书礼朱二红胡闹,到了县衙,可求谷南找谷栋求求情,直接就能将秦书礼给打发了。
朱二红和秦书礼不足为虑,为了安哥儿好,必须断亲。
安哥儿是真的不想活了,想要和这对母子同归于尽,不能再让他们三人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不然可能真会发生三条命都没了的惨案。
断亲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严祥倒是没想到那日亲自来抓捕赵元宝的谷捕头,竟有可能与安哥儿成亲!他吓了一跳,细细思索了一番,他同意了秦劲的话。
就算安哥儿没嫁去谷家,但有谷南这个人脉在,将秦书礼挡回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严祥不劝,于是这断亲文书写了出来,一式三份,安哥儿一份,朱二红一份,严祥留有一份。
秦劲抓着断亲文书看了看,旁人知道他看不懂,他也做出看不懂的样子,瞪着纸张瞧了几眼,确认无误,便向秦书礼确认这文书是否是真的。
秦书礼被他这话气的眼前又一阵阵发黑。
“是真的。”严祥开口。
他识得几个字,虽然认不全,但磕磕绊绊连蒙带猜也能确认这断亲文书为真。
秦劲便做出放心的样子,将文书递给了安哥儿,又对扶着安哥儿的叶妙道:“你陪着安哥儿将他的东西收拾了,今日就搬到阿爹那边去。”
“我也帮忙。”王秀芹道。
“还有我。”秦书达媳妇赵囡道。
“我来瞧瞧这文书。”谷南对安哥儿伸出了手。
安哥儿自打秦劲说出断亲之后,就再没说过话,他依旧是满脸死寂,不哭不笑不怒,听得谷南此话,便将断亲文书给了谷南。
他被叶妙拉着,回屋收拾他的行李。
谷南抖了抖手里的文书,他不识字,但他装模作样看了几眼,而后哎呀了一声,看向秦劲:“秦劲,说起来,经常去你摊子上买吃食的郭员外,他可是砖窑的大东家。”
“上次你被小混混欺负,他帮你报了官,你俩关系挺好啊。”
说着,他看向一旁已经愣住的秦书礼:“没想到这个秦书礼竟然是砖铺的账房,这可太巧了,你说东阳县这么大,结果兜兜转转的,大家伙儿全都认识!”
“……郭员外是砖窑的大东家?”
秦劲也愣住,不可思议的看着谷南。
就那个整天嚷嚷着他抢钱的老大爷,是砖窑的大老板?
“可不是!就是他呢。”谷南斜睨着秦书礼:“但现在秦书礼要谋划县衙的书吏一职,看来是当腻了账房,你下次见着郭员外,可以与他说说。”
“好歹是管账本的,如今生了二心,谁知道会干出些什么。”
“好!”秦劲痛快应下,差点儿笑出声来。
谷南这话说的不错,东阳县这么大,可偏偏他认识了郭员外。
郭员外又偏偏是秦书礼的大东家。
在职却悄悄谋划着要去当公务员,不,不算是公务员。
县衙的书吏不入朝廷编制,跟衙役一样,那些负责文书档案的小吏,全都是贱籍,连个正经俸禄都没有,只能靠着规费或者敲诈勒索谋取钱财。
秦书礼放弃账房这个薪水丰厚的工作,转而想入贱籍,他身为现代人,不好评价。
但以郭员外这位大爷的性子,肯定是不喜的。
他看向秦书礼。
秦书礼额头上脸上沾着不少血,但这不耽误他脸色惨白,秦劲认识郭员外?
听那个夫郎的话语,似乎还和郭员外很熟!
刚才安哥儿敲他脑袋上,他虽然眼前冒金星,但不至于天旋地转,人还站得住。
可现在他只觉得天是摇的地是晃的,让他站立不稳身子摇摇欲倒。
他谋划书吏一职,乃机密之事,即便不成,那他依旧是砖铺的账房,可谁知道现在满村子的人都知道此事了!
惊惧异常,眼前一黑,他晕了过去。
第043章 更改户籍,相亲
秦书礼晕了, 朱二红这下子嚎的更厉害了。
严祥听得脑壳痛,但这母子俩满头满脸的血,担心他们真的出事安哥儿背上杀人的罪名, 他便将秦书礼媳妇岳珍从屋子里叫了出来,他回家套了牛车, 让岳珍带着这母子俩去县城医馆医治。
岳珍一张脸黑着,眉头皱出了大疙瘩,她不情不愿的牵着牛车出了门。
她现在满心都在担忧秦劲会去找郭员外告状。
有二心的账房, 没有一个东家敢用!
一开始她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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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秦书礼辞了账房去当书吏, 书吏每月可得的报酬的确比账房要高不少, 还身处衙门, 被普通小百姓敬畏。
但书吏是贱籍!
一旦入了贱籍,不仅本人不能科考, 子孙三代都不可以!
她父亲是秀才,开了间小私塾,她自认是书香世家,她儿子也开始读书科考, 结果现在秦书礼要入贱籍,那她这辈子不就没指望了?
她还盼着她儿子考个举人回来呢!
举人老爷不比小小书吏风光吗?
可秦书礼不听她的, 秦书礼觉得读书太苦,科考也是凭运气,与其如她父亲那般考了半辈子都一事无成,不如去衙门谋个肥差。
只要有银子, 那日子不照样很快活?
为此,他不但将多年攒下来的二百两银子送了出去, 还主动找上了平家,想借平家的财力助他成事。
结果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
送出去的二百两银子肯定打水漂了, 那可是二百两,是秦书礼多年攒下来的工钱!
而且,若秦书礼真被砖铺撵回来,那她家就没了稳定的进项,只靠着种地,一年的收入只够自家吃喝,哪里还有能力供她儿子读书?
其实她家目前还有一百多两银子的存银,秦书礼一年就能挣二十七两六钱,家里还有田地的产出,另外还能从秦书达身上薅点儿,分家之后,秦书达每年都得给朱二红孝敬银子。
再加上朱二红多年来扣扣索索舍不得吃喝,因此,秦书礼没图谋书吏之位时,她家有三百多两的存银。
别说是在乡下了,就是在县城,这也是好大一笔银子。
按照秦书礼原本的打算,先送出去二百两当订金,然后找上平家,将平家的五十两银子与剩下的一百多两再凑成二百两送出去。
一共四百两,足以拿下他看上的书吏一职。
现在平家的五十两没了,她家剩下的一百多两倒是保住了。
可坐吃山空这个道理她是懂的!她当初就是图秦书礼有一份稳定的差事这才嫁了过来,若秦书礼没法当账房了,那这一百多两银子哪里供得起她儿子考上举人?
越想越愁,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又听得身后朱二红一口一个我的儿,她攥紧了手中的缰绳,暗暗翻了个白眼。
今后怎么办?
且说秦小存家,没了朱二红秦书礼这两个当事人,村人大多散了。
但也有一些爱看热闹的留下没走,他们来到安哥儿的屋子,看叶妙王秀芹赵囡帮着他搬家。
安哥儿在这个家当了多年的牛马,但行李却是少的可怜,四季衣裳一个包袱就够了,而且不是洗的发白,就是带着补丁。
除此之外就是两床被褥。
至于旁的私人物件,头绳梳子牙刷这些,全是他自个儿动手做的。
秦劲原还打算回去将板车推来帮他搬家,结果叶妙王秀芹加上赵囡,一人怀里抱点儿,就能将他的物品全带走。
王秀芹不住的摇头,忍不住对留下看热闹的几个村人展示她怀中少得可怜的物件,安哥儿有多勤快全村人都知道,秦书礼自己一个月就能挣二两三钱,可看看安哥儿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不是要替安哥儿卖惨,她是生气朱二红的偏心与苛待。
那几个看热闹的村人心有戚戚,虽说得靠儿子养老,但闺女、小哥儿出嫁之后,逢年过节也能拎回来一些鸡蛋啊肉啊的,至于偏心成这样吗?
平日刻薄也就罢了,现在更想将安哥儿卖了,这是真不管安哥儿死活啊。
不配当娘!
村人看完了最后的热闹,心满意足走了,另一边,安哥儿也到了荒院。
之前秦劲给自家垒火炕时,给赵丰也垒了一个,赵丰屋子里的火炕不大,但足够两个人睡,叶妙将安哥儿的行李搁到赵丰之前的木床上,再将头绳梳子这些摆到桌子上,安哥儿就算在荒院安置下来了。
这个搬家,实在是简单。
不过,安哥儿还是刚才的模样,死气沉沉的坐在炕上,像是个失了魂的木偶。
“安哥儿,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你有手有脚的,还怕活不下去吗?”赵丰关切的劝道。
“就是,你有地有工钱,不少人都羡慕你呢。”王秀芹也道。
“安哥儿,你二哥进城做零工了,等他回来,我让他过来看看你。你虽和老大家断了亲,但当家的还是你二哥,以后田里活计忙不过来了,你尽管去找他。”赵囡道。
安哥儿犹如没听到这些话,一动不动。
断亲怎么可能挡得住朱二红秦书礼,今日是被他打怕了,所以两人愿意断亲,可一旦这对母子伤好,以他们贪婪无情的本性,还是会找上他。
说不定还会去县衙告他。
没有希望的。
除非他们死。
他想彻底摆脱这对吸血的蚂蟥,只能是他们死。
可这么一来,他也活不了的。
他视线放空,一动不动。
他这个反应,让赵丰王秀芹赵囡更为担忧。
这时,秦劲站在屋外喊叶妙,叶妙打开房门出去,片刻之后又回来了。
他在安哥儿身边坐下,轻声道:“明日下午劲哥和村长带着你去县衙更改户籍,今后你自立一户,你的田地也从那个家迁出来。”
“你放心,劲哥认识砖窑的大东家,就是那位帮劲哥报官的郭员外,刚才劲哥说了,若秦书礼来找你麻烦,那就让他在砖铺待不下去。”
“他不敢再来找你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惊讶不已,刚才王秀芹赵囡进屋子帮着安哥儿收拾行李,没听到谷南的话。
至于赵丰,他也不知此事。
但竟然能这样辖制秦书礼?
陡然有了生路,安哥儿眼睫毛颤了颤,他扭头看向叶妙,面上带着难以置信。
他竟然可以不与那两个黑心肝的同归于尽……
僵硬的脑子,终于又重新转动,自立门户,有田地有工钱,这两句话在他脑中转了好几转,鼻子一酸,他眼眶又涌出水雾。
今日闹这一遭,肯定没人敢娶他了。
他差点儿杀了人!
但没关系,没关系,他终于能当家做主了。
他自个儿,也能过安稳日子了。
“妙哥儿,谢……”
“哎呀,别哭,这么好的事,应该笑的。”叶妙挽住他手臂,打断他的话:“安哥儿,打起精神,以后等着你的全是好日子。”
刚才出去时,谷南亲口说了,即便秦书礼事后反悔要去县衙告安哥儿,那他也能让谷栋将秦书礼打发了。
谷南这个承诺一定能令安哥儿放心。
可现在当着王秀芹与赵囡的面,他不好提及谷栋,便将郭员外搬了出来,好叫王秀芹和赵囡都安心。
至于要不要找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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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外告状,这个肯定是要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日的相亲。
谷南刚才说了,他对安哥儿极满意,安哥儿拎着棍子敲人的狠劲儿太合他心意了,他就需要这种镇得住场子的弟夫!
但真正娶安哥儿的是谷栋,谷栋不点头,那谁也没法子。
因此谷南已经坐上牛车走了,他要回娘家瞧一瞧谷栋是否在家,若是在,明日上午就去城门口与秦劲通个信儿。
下午秦劲严祥带着安哥儿去县衙迁户籍,借此机会让谷栋与安哥儿见见面。
只要谷栋点了头,那这事儿就成了大半。
其实迁户籍时,秦小存这个户主必须到场。
但如果谷栋出面,那就无需秦小存了,有严祥这个村长为证,还有断亲文书,负责户籍的小吏肯定会爽快的将此事办了。
有郭员外这个大杀器在,王秀芹和赵囡很快走了,两人家里都一堆事,天也快黑了。
赵丰回秦劲家做晚饭,叶妙点上油灯,又坐回炕边挽着安哥儿的手臂,小声将谷南的承诺说了。
“谢谢谷哥,等下次见了他,我一定好好谢他。”安哥儿很感动。
他和谷南没有一丝交情,但谷南做出这样的承诺,可真是个大好人。
“其实他今日是来替谷捕头相看你的,他对你可满意了。如果谷捕头在家,明日你就借着迁户籍与谷捕头见见面。”叶妙道。
“什么?!”
安哥儿吓了一跳,要不是叶妙挽着他手臂,他肯定从炕上蹦起来了:“谷捕头?!”
叶妙按住他肩膀,让他安稳坐着,笑着道:“是,自打云哥儿他娘去了,谷捕头一直单着。谷哥说了,他虽为捕头,可从不去烟花柳巷之地,也不勾搭小媳妇小寡夫,一心扑在公务上。”
“人虽然长的凶,也不着家,但这正方便你当家做主呀。谷哥他娘性子和善,云哥儿也乖巧,你一嫁过去,那个家就由你做主。”
“就是嫁过去后得入贱籍,但这个吧,只要不科考,其实也没多大影响。你说是不是?”
“……”
安哥儿嘴唇张了张,但一字都未出口。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刚做好了今后一人过日子的准备,结果妙哥儿立马就要给他说亲,对方还是东阳县的捕头!
他这个相貌,他这个年纪,普通人家的小伙子肯娶他他就得偷笑了,可谁知道因着谷南,他竟真有了攀上高枝的可能。
但、但对方应是看不上他的。
他勉力挤出一个笑来:“妙哥儿,我谢谢你和劲哥为我谋划,可谷捕头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能得他庇佑摁住秦书礼我就已很感激了。”
再者,谷栋可是捕头,手底下管着上百人,这种人拿惯了主意,哪会真的让他做谷家的主。
“哎呀,安哥儿,你这么好,谷捕头为何看不上?你不要乱想,明日就当他不存在,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拘谨,有劲哥和村长在,你只需要露面就成了。”
叶妙摇着他手臂道。
安哥儿咬了咬唇,轻轻点头。
既然谷南都相看过了,那明日肯定躲不掉,反正谷栋看上他的可能性为零,他还是多想想今后怎么办吧。
立了户,他就能从村里得一块宅基。
他十岁之后就分了田地,有三亩。
再加上农闲时去妙哥儿家干活,他绝对能养活自己,甚至可以将自己养的很好,也有能力交赋税和免役银。
时日久了,说不定他还能攒点银子,到时他可以在自己的宅基上盖个院子。
那样他就有自己的家了。
这么一想,他不由深吸了口气,体内似乎有东西在躁动,让他忍不住看向叶妙:“妙哥儿,我去帮丰叔做饭。”
太高兴了,他得做些什么。
叶妙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振作了起来,虽然惊讶,但也为他高兴。
“安哥儿,你能这么想可太好了,不然今晚阿爹肯定不敢闭眼睡觉,他会担心你半夜做傻事。”
这话说的安哥儿笑了起来:“我以后过的都是好日子,才不会为了那两人将我搭进去。”
“没错!他们不配。为了庆祝你自立门户,咱们今晚做些好吃的庆祝庆祝。”
叶妙拉着他起身:“其实糯米团子早做好了,只是为了方便谷哥与你聊家常,我和劲哥这才一直待在灶房。”
“刚才谷哥没将那些糯米团子拎走,一会儿咱们自己吃了。”
就是可怜云哥儿,又没吃上糯米团子。
不过,等以后安哥儿嫁了过去,可以亲自做给云哥儿吃,他不介意将方子教给安哥儿。
安哥儿的自我恢复能力这么强,倒是让秦劲有些意外。
一个乡下小哥儿,差点儿真杀了人,换做旁人,怕是未来一个月里都会惊惶难安。
不过,振作了总比自怨自艾强。
反正打也打了,既如此,那就向前看。
腊月十一,秦劲照常去城门口摆摊。
叶妙与安哥儿留在家中炸锅巴。
天亮之后,谷南来了。
谷栋昨天晚上才回了家,正好被谷南逮到,谷南将今日相亲的事告诉他,要求他下午一定待在县衙给安哥儿办理迁户籍一事。
他原本不太情愿,甭管是相亲还是以权谋私,都不太情愿。
可听说安哥儿差点儿把秦书礼朱二红打杀了,他反而有了兴趣。
谷南提起昨晚时谷栋的反应,笑得合不拢嘴。
就安哥儿昨日那行径,绝对能吓退大部分男人,可偏偏他这兄弟觉得安哥儿不俗。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两人合该是一对啊!
秦劲也很高兴,中午收了摊回村,到村口,他先去严家和严祥通通气。
顺便打探一下秦书礼与朱二红的情况。
昨天岳珍天黑之后才将牛车还了过来,根据岳珍的说辞,秦书礼和朱二红脑袋上都有伤,需要静养,特别是朱二红,脑袋不仅疼的厉害,还恶心呕吐,喝药都困难,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正常。
秦劲听得此话,心满意足的回家。
朱二红应是得了脑震荡,这病遭罪,还得卧床休息,真是活该啊。
午饭后,秦劲与安哥儿先去了严家,坐上严家的牛车,三人前去县城。
秦劲和严祥都知道今日的目的之一是与谷栋相亲,但安哥儿没有一般小哥儿的羞涩,神色坦然中带着喜悦,他要有自己的户籍了!
牛车进了县城,一路往东,很快就来到了县衙门口。
东阳县的县衙并不气派,门前的大街也不宽阔,只容得下三辆马车并行。
不过,小百姓天然惧怕衙门,因此这条街冷冷清清,三人到县衙门口,整条街只有他们三人。
严祥和安哥儿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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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紧张,严祥将牛车停好,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想看看谷栋在何处。
若是谷栋不在,那可不好迁户籍。
秦劲看向县衙大门,那里守着两个衙役,这俩衙役只是瞧了他们仨一眼,其中一个小跑着进了县衙,不一会儿,谷栋的身影出现在了县衙门口。
他一身衙役装扮,身形高大,五官端正,但眉眼冷峻,瞧着有些凶。
安哥儿也正四处张望,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看了过去。
他对上了谷栋的视线。
谷栋也正瞧着他。
望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珠,他心中一惊,下意识转了视线。
身为未婚小哥儿,不好直视陌生男子,更何况这人只看面相便知不好惹!
谷栋不动声色的滑开视线,转而看向了严祥与秦劲。
他走向秦劲:“秦劲,严村长,走吧,进县衙。”
“要麻烦栋哥了。”秦劲语气带着五分恭敬,五分歉意。
“无妨。我哥特意打了招呼的。”
他用秦劲做挡箭牌,特意交代今日守门的属下,秦劲三人一到便进去向他禀告。
旁人只会以为他是受他大哥之托给秦劲办事,绝想不到他的真正目的是与秦安相看。
其实他有些失望。
尽管他哥已经描述过秦安的长相,但亲眼看到,他还是有些意外。
脸倒是不丑,可只看外形,太像男人了。
失望归失望,但事儿还是要认真办的。
这个秦安靠自己挣出一条光明大道,一个乡下小哥儿有此魄力,实属难得。
这样的人,他必须帮扶一把。
有谷栋在,事情异常顺利,负责更改户籍的小吏没有收取乱七八糟的规费,安哥儿只交了二十多文的纸笔费,便成功拿到了自己的户籍证明以及宅基地契。
他握着这两份薄薄的纸张,激动得双颊染了红晕。
从今往后,他就是自由身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两份证明折叠起来放入怀中,跟在谷栋秦劲严祥身后出了县衙。
站在县衙门口,他鼓起勇气看向谷栋,想要道谢。
结果这一抬眼,却又对上了谷栋有些迫人的眼珠子,他再次受惊,倏的垂下眼睛。
同时心中惴惴,这人怎么又在看他?
他再不敢抬眼,听着秦劲严祥与谷栋道别,他垂着脑袋,安静的跟在牛车旁边。
直到离开县衙所在的那条街,他这才深吸口气抬起了头。
抬手拍了拍心口,恰好拍到那两张纸,他一愣,随后脸上露出笑来。
这是他立身之本。
他今日就将宅基的具体地址选出来!
嗯……荒院的左边便是大片的空地,他将宅基定在那里吧,这样能与妙哥儿当邻居。
回村的路上,他将心中所想告诉严祥,严祥自是没有意见,回村之后,严祥从家里取出尺子,按照宅基地契上标注的具体数字,将那块地量了出来。
量完之后严祥又召集村人宣布此事,安哥儿短时间内无力在上面盖房子,为防止那块地今后被旁人挪作他用,应此时告知所有村人。
五里沟的村人没想到严祥如此雷厉风行,今日就将所有事给办妥了,不少村人向安哥儿道喜。
不容易,可算是逃出那个火炕了。
这么一耽搁,等秦劲安哥儿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叶妙按捺住好奇,快速吃了晚饭,而后他拉着安哥儿飞快回了隔壁荒院。
安哥儿对谷捕头到底是什么印象呀!
“怎么样?你情愿不?”今晚月光明亮,他便没有进屋,就站在院中询问安哥儿。
安哥儿回想起今日那两眼,抿了下唇,缓缓道:“我极感激他,但他应看不上我。”
“万一他看上你呢?”叶妙说着压低了声音:“你别怕,就咱们两人,你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
安哥儿抿紧了唇,好一会儿之后,在叶妙的催促下,这才道:“他瞧着极为强势,我可当不了他的家,做不了他的主。”
他现在有地有工钱的,若今后真攒了银子,他自己招婿不香吗?
腊月十二。
大清早的,谷栋一推开家门,便瞧见谷南拎着一个小包裹,一副要回夫家的样子。
“哥,这就走了?”他下意识道。
“两天没见云哥儿了,我放心不下,这就回了。”谷南没好气的道。
听见云哥儿两字,谷栋心虚,他看向院子里的大水缸:“他是个好人,肯定也会善待云哥儿,但一辈子的事儿,不能只紧着云哥儿,我也得想想我自己吧。”
昨日中午回了家,谷南询问他是否看上了秦安,他如实回答,而后换来了谷南的埋怨。
待到了晚上,见他不肯改主意,埋怨化为了怒火,谷南气得又是拍桌子又是抬脚踹他。
但这种事哪能勉强?
于是他干脆跑了,在他属下家里住了一晚,这会儿才回来。
这一回来,就撞见他哥愤而离去。
唉。
头疼。
他叹了口气,靠在门框上,一脸愁绪的望天。
天气阴沉,灰蒙蒙的,瞧着灰色的天,莫名的,他脑中闪过昨日秦安拿着两张薄纸脸红红眼亮亮的样子。
谷南瞧着他这幅模样,突然冷笑:“谷大捕头,那真是巧了,人家也觉得一辈子的事,应多想想自己。你看不上,人家也不愿伺候你!”
“?”
谷栋收回视线缓缓看向谷南。
他没听错吧。
那个秦安竟然看不上他?
第044章 他为什么不肯?
“他为什么不愿意?”
“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谷栋站直了身子, 不可置信的盯着谷南。
一连两个问句,可见他心中的震惊与疑惑。
谷南见此,心情好了些, 他呵了一声,正待开口, 却见谷栋突然眉梢一挑,一脸玩味的问:“他不想入贱籍?”
“你想到哪里去了?”谷南一怔,收了怒火, 无奈道:“人家颇为感激你, 可你一看便是那种主意极正的人, 他被亲娘磋磨怕了, 他现在只想当自己的家,做自己的主。”
“过几年盖了房子, 说不定还能招个年轻小伙子上门。人家何必来咱家上伺候老的下照顾小的,中间还有你这个不解风情的!”
“这样啊……”谷栋闻言,缓缓又靠到了门框上,想到招个年轻小伙子上门这句, 他嗤了一声:“想的怪美。”
他很老吗?
他也才二十四好不好。
又拿鼻子嗤了一声,他掀起眼皮瞪向远处灰蒙蒙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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