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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专宠
昭阳宫中, 望着面前的王希书,卢宛面上带了几分浅淡的笑意?。
见王希书将怀中的孩子交给自己,卢宛微顿了一下,方才抬手, 将王希书怀里?的卢安接过来。
王希书望着面前的卢宛, 有些奉承地笑道:“昨日想着娘娘没空, 所?以臣妇便不曾过来打搅, 再过几日, 婆母与家中祖母也会过来看望娘娘,到时?候人多不方便, 所?以今日, 臣妇便先过来拜访娘娘了。”
听到面前的王希书这样说, 想到上回自己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卢宛不由得望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
唇畔含笑地点了下头,卢宛并不曾说话,仿佛昨日大典有些累着了, 现在仍旧没有精力开口说些什么。
悄悄抬眸,望了一眼?面前抱着女儿卢安的皇后娘娘,也是自己的小?姑,本来应该是一个熟悉的亲戚。
想到平日里?卢宛对自己夫婿不冷不热的态度, 以及今日过来之前, 夫婿卢锐所?嘱咐的那些话, 王希书便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只是,到底想着这是关乎女儿, 关乎卢家前途的大事,从?前面前的这位小?姑还只是谢府的大夫人, 小?打小?闹倒也罢了,如今,她已经是魏朝的第一任皇后,岂能还有不向着自己娘家人的道理……
这样自心中想着,原本心里?甚是忐忑不安,有些欲言又止的王希书,渐渐鼓起勇气来。
望着面前正自一旁案上拿起一枝绿朝云,在逗女儿卢安的小?姑,王希书仿佛若无其事地笑着开口,对卢宛笑道:“如今五公主?殿下也去读书了吗?”
卢宛正在垂眸望着怀中的卢安,只见这个小?丫头生得白?净,有一双水灵灵,葡萄一般的明亮眼?眸,瞧着天真无邪,不染纤尘。
忽然听到面前的王希书这样问,卢宛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王希书,点头道:“嗯,茉娘也有三岁多了,应该去读书识字。”
在听罢卢宛的这一番回答之后,王希书面上的笑意?愈深。
望着面前的卢宛,王希书想了想,笑道:“几位小?殿下如今都?不在娘娘膝下,娘娘有时?会不会觉得枯燥无聊呢?若是娘娘喜欢安娘,不妨将安娘留在身旁解闷罢,安娘也快要周岁,是不用费心的大孩子了。”
未曾料到面前的王希书会这样说,但?望着她面上带着奉承之意?的笑容,卢宛心中,却并不曾有太多的意?外与诧异。
怀里?的卢安,或许长大了是个好孩子,但?她的父亲卢锐,本来能力就很有限,却整日不想着好好做官,只想着这些走近路的旁门?左道,她的母亲王氏,又是个耳根子软,容易受丈夫鼓动的。
卢宛不晓得心
中该如何腹诽这一对夫妇,谢晏与谢茉方才长大,她难得清闲,更何况,谢璟,谢晏,与谢茉兄妹三人只是白?日不在身旁,下午散学还是会回来,她又不是闲的,为何要给素来不对付的卢锐养孩子。
显而易见的,卢锐是想要攀附,或者近水楼台先得月地占便宜,可是卢宛并不想让他?心意?顺遂。
听罢面前的王希书的这一番话,卢宛只是微一思忖,然后望着面前的王希书,笑意?浅淡地摇了下头,道:“四嫂嫂这是什么话,安娘方才这般小?,我便是喜欢她,也断没有横刀夺爱,让你们母女二人分离的道理。”
算上卢宛怀中的卢安,已经有两?女一子的王希书闻言,下意?识地张了下口,仿佛要说些什么,只是在她开口之前,卢宛已经笑着截住了她想要说的话,笑道:“四嫂嫂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种开玩笑的事,往后还是莫要再在我面前提了。”
虽然卢宛这样说的时?候语气平和,面上带着温和如常的笑意?,但?王希书却觉察到,此时?此刻,卢宛情绪中浅淡的厌烦与不耐。
想到上回的时?候,卢宛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拒绝了自己,王希书意?识到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不仅对襁褓中的女儿很是薄情,而且对面前的这位小?姑甚是冒昧,面容不由得忽地变得滚烫,神色流露出困窘来。
她是名门?闺秀,在家听从?父母之命,出阁嫁到卢家后,便听从?夫婿卢锐的,随波逐流,不曾有什么自己的主?见。
只是,她的夫婿所?吩咐要去做的事,却也并不是每件都?是合适的……想到上回,想到眼?下的窘迫,王希书既有些感激庆幸面前的这个小?姑不是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又有些难为情,自己为何又说了些不动脑筋,直来直去的话。
历朝历代,的确有外戚与重臣家的女儿,被养在后宫皇后或太后膝下的,可是她们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女,或者家族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作为奖赏。
再退一步,看起来貌似是无缘无故养在宫中的女孩,也是宫中的娘娘自愿收养的,哪里?有自己这样,未经同?意?,便想要上赶着将襁褓之中,年幼的女儿送给皇后娘娘养的。
想到自己夫婿那些无理的吩咐,王希书困窘得面红耳赤的同?时?,不由得有些若有所?思地出神。
她想到,自己的夫婿也不是事事都?对的,那么,以后他再吩咐自己去做什么的时候,自己也应该先动一下脑筋,看这件事合不合理,若是不合理,她应该拒绝卢锐的要求,不应该事事都?听别?人的,毫无主?心骨。
这样自心中想着,王希书不再言语,只是有些窘迫地望着面前的卢宛,想到方才她对自己所?说的那一番话,默默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如今谢晏与谢茉也已经开始开蒙,只有卢宛一个人在昭阳宫中,所?以,在性子软的王希书意?识到什么,缄口不言那些让人无言的话之后,卢宛与她的相处,倒也尚算是和睦。
王希书在昭阳宫待了将近一日,直到傍晚,方才在卢宛的笑颜中,带着女儿卢安与今日得到的赏赐,离开了宫中。
深秋的傍晚,夕阳的霞光落在琉璃瓦上,是一片流光溢彩,鲜艳欲滴的熔金与苍翠,看着甚是耀眼?。
在送走王希书之后,想到谢璟他?们快要散学,卢宛望着远处的景致,想了想,让宫人拿来一件外裳穿上,然后准备出门?,去接谢璟他?们回来。
正好在昭阳宫坐了一日,这会子正适合出来走走,也能解解乏。
在经过太液池畔的时?候,卢宛走到桥上,望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几个宫人,看他?们正在收拾清扫着什么,不由得顿了一下脚步。
思忖了片刻,望着那几个宫人,卢宛想了想,问身旁的宫女道:“那里?之前是做什么的?”
听到身旁的娘娘这样问,宫女闻言望去,在看到几个宫人正在将拆除完的遗迹一一清扫恢复原样,宫女笑着回禀道:“回娘娘的话,那里?是从?前陛下接受禅让的受禅台,今后便没有用处了,所?以宫里?便按照吩咐将那个高台拆掉,现在是要全部收拾成从?前的样子。”
卢宛不是见证朝代更迭,当时?在场的文?武百官,所?以并不知晓,原来这里?,曾经是谢行之接受废帝安阳公的禅让的受禅台。
此时?此刻听到身旁的宫女的解答,卢宛望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几个宫人,夕阳霞光的笼罩下,心里?忽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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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的感觉。
站在桥上,卢宛望着渐渐被清扫恢复成原样,看不出什么来的不远处的风景,定定地站着,驻足而立。
……
几年后。
已经立春有一阵子了,但?天气乍暖还寒,有时?候还是有些春寒料峭,不能穿太薄的春衫。
昨夜雨疏风骤,御苑中的树木花卉却愈发郁郁葱葱,清新芬芳,路过御苑,卢宛的脚步不由得渐渐放慢,望着眼?前浓郁的翠色,甚觉心旷神怡。
在一丛鹅黄色的迎春花前停下脚步,卢宛喜欢这虽然有些碎小?,但?却开得有生命力,开得漂亮的花,低头轻嗅了一下。
正在卢宛心情甚好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令人有些厌烦的声音,在向卢宛行礼。
只听来人笑吟吟道:“臣妾见过娘娘。”
卢宛听到这道行礼的声音,松开手中的花枝,微顿了一下,方才转过身去。
望着站在面前不远处,正在向自己曲膝行礼的孙淑妃,卢宛对她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笑意?浅淡道:“起来罢。”
听到卢宛这样说,一如平日里?,懒得理会自己的平静模样,孙淑妃起身之后,见卢宛要转身离开,想要阻拦她,于是先声夺人地开口笑道:“娘娘怎么在这里??真是好兴致。”
这些年来,卢宛与孙淑妃孙蕴容,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至于原因,倒也甚是简单,与从?前在府中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孙蕴容从?来都?是不得宠爱的,宫中的几个妃嫔,又都?是些府中老人,在宫里?,卢宛对孙蕴容,对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温和冷淡,孙蕴容有心无力,也没能力与卢宛斗,所?以,两?人保持着相安无事的平静局面。
只是如今,这平静无波的局面,仿佛要被投入湖中的石头所?打破。
孙蕴容望着卢宛面上平淡的神色,看不出此时?此刻,她心中正在想什么,有什么样的情绪。
不过,只要想到今年开始,宫中已经有了其他?朝中大臣送来的家中女儿,那些年轻的妃嫔,孙蕴容想到这些年来,卢宛的专房独宠就要被打破,心中便暗暗觉得痛快。
望着面前的卢宛,见她有些冷淡地看了自己一眼?,对自己方才的话只是微一颔首,便准备转身离开,孙蕴容心里?得意?,哪里?会放过这个可以对卢宛暗中冷嘲热讽,刺痛她的机会?
以帕掩口,孙蕴容轻声笑了一下,望着面前的卢宛,笑吟吟道:“娘娘为何瞧着有些不开心的模样?可是因为前几日,宫中新来的那几位年轻的妹妹?臣妾虽然愚钝,却还是想要劝娘娘几句,便是陛下今后宠幸了新的,年轻貌美的妃嫔,心中定还是最?宠爱娘娘的,娘娘可莫要太伤心难过。”
孙蕴容的这一番话说得仿佛真心实意?在为卢宛着想,只是她笑吟吟的模样,暗暗有些挑衅暗嘲的态度,却怎么瞧,怎么让人觉得假惺惺的。
看了一眼?面上尽是笑意?,瞧着心情甚好的孙蕴容,卢宛听她字字句句不忘讥嘲自己,今后不能专房独宠,只觉得心中无言又好笑。
目光淡淡地望着面前的孙蕴容,见她不曾按捺收敛的幸灾乐祸与得意?洋洋,卢宛不想如她所?愿,让她看自己的笑话,当然,对孙蕴容的这一番话,卢宛本身也甚觉无感。
想到平日里?变得安分下来的孙蕴容,此时?此刻按捺不住地跳出来,卢宛有些好笑地想,这人还真是几年如一日,从?她嫁给谢行之后,孙蕴容便始终保持着她的性格,不曾改变。
在孙蕴容的言辞之间,觉察到她在意?的是什么,卢宛望着面前之人,忽然浅浅笑了一下。
便这样望着面前的女子,卢宛忽地想到了什么一般,弯唇,不客气地笑着反唇相讥道:“这些便不劳烦从?未得宠过的淑妃娘娘忧心了,本宫嫁给陛下已经快要有十年,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陛下再未宠爱过任何一个女人,陛下与本宫之间恩爱伉俪的夫妻之情,淑妃娘娘一分一秒都?不曾体会过,当然也不会理解本宫如今,与陛下的深情厚意?。”
听到面前的卢宛这样说,一副笑眼?盈盈的模样,孙蕴容被反将一军,不由得胸
口处被噎了一道闷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笑着冷眼?瞧了孙蕴容一眼?,见她面色难看,沉默着一语不发,卢宛转身,带宫人离开了御苑。
今年的天气甚是不好,除去方才立春不久,下了一夜的蒙蒙细雨,将近大半年的时?间,都?不曾再下雨。
全国各地都?传来大旱的灾情,农田里?的禾苗因为天气干旱而没有收成,朝廷命地方官员放水库中蓄的水,同?时?新挖水渠,并在受灾严重的地区,放赈灾粮,在地方上这才不曾出现太过严重的问题。
暮色四合,夜幕深深,卢宛坐在昭阳宫的寝殿窗畔,身着宽散的寝衣,正在灯下,慢慢擦拭着尚还有些湿润的长发。
因着今年的旱情,卢宛这几个月以来,都?是两?日方才沐浴一次,此时?此刻,好生沐浴洗漱了一番,卢宛只觉身体甚是清爽舒适。
慢慢地擦拭着长发,半晌过后,卢宛将手中拿着的厚实帕子放在一旁案上的漆案中,准备再梳理一会头发,便去休息。
想到与自己早已很有默契,安静地坐在寝殿中的一旁,此时?正在翻看着劄子的谢行之,卢宛微顿了一下,抬起眼?帘来,望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谢行之。
高大伟岸的男人身着寝衣,方才与自己一起洗漱过,这会子手中拿着劄子,正微垂眼?眸,若有所?思地思忖着什么。
卢宛不想打扰到谢行之的正经事,想了想,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准备起身,到床榻上休息。
只是,她方才趿上鞋子,站起身来,往寝殿内间的床榻去,一旁安静坐着,正在忙碌的谢行之,也放下了手中的劄子。
卢宛未曾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她微顿了一下脚步,望着站起身来,向自己走过来的谢行之,眼?眉弯弯地浅浅笑了一下,神色有些无奈地问道:“陛下不是有事要忙吗?”
听到卢宛这样问,仿佛有些不情不愿的模样,谢行之眼?底蕴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来。
行至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谢行之低沉沉地笑道:“明日再处理也不晚,今日便先休息罢。”
觉察到身旁的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卢宛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其实,卢宛知晓,这些时?日以来,谢行之虽然不曾在她的面前提起,但?实际上,身上却也压着沉甸甸的重担。
已经有大半年不曾下雨,便引发了旱灾,如果过了往常秋雨连绵的深秋,还是不曾下雨,那么,这场灾情,恐怕会愈演愈烈,变得愈发严重。
卢宛正在心中这样想着,有些心不在焉的,身旁的谢行之仿佛觉察到了她的出神,展臂,揽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
方才回过神来的卢宛望着面前将自己抱起来的男人,有些茫然诧异地微挑了下眉,仿佛有些意?外,他?会忽然抱住自己。
垂首,自面前的妻子唇上亲了一下,见她有些赧然绯红的姣好面容,谢行之抛却心中纷乱复杂的思绪,笑意?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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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抱着她,走到床榻边上,然后抬手,打落帐幔……
……
很快便到了谢晏与谢茉兄妹二人的生辰。
因为今年的灾情,所?以谢晏与谢茉的生辰宴不同?于从?前,今年举行得格外简单,只是在御苑中办了一场宫宴,请了一些大臣与平日里?同?卢宛相熟的女眷前来参加。
坐在窗畔软榻上,卢宛为面前个子已经过了自己的腰的两?个孩子穿衣服,虽然这些事交给宫人们去做便好了,但?卢宛喜欢将自己的孩子打扮得漂亮的成就感,更何况,今日是谢晏与谢茉的生辰,卢宛更加愿意?在这件事上亲力亲为。
最?后在谢茉梳得整齐的双环髻上戴了两?支茉莉流苏珠花,卢宛眼?眉弯弯地望着面前身着棠色衫裙,并同?色褙子的纤瘦小?姑娘,忍不住赞不绝口道:“茉儿生得真好看。”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说,谢茉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白?皙的面容与耳垂都?有些泛红。
站在谢茉身旁的谢晏听到卢宛这一番话,已经穿戴好,所?以亲昵自然地坐在卢宛的身旁,望着面前的妹妹谢茉,与身旁的母亲,笑眼?盈盈地点头道:“妹妹长得像母后,所?以才会这般好看,谁见了妹妹不说,她同?母后长得一模一样,将来准保是个大美人……”
卢宛看了一眼?身旁的谢晏,不禁抬手,摸了下他?的脑袋,有些无奈嗔怪道:“晏儿,你同?谁学的,这般能言善辩。”
望着面前自幼便喜欢说话,性情又活泼狡黠,聪慧伶俐的谢晏,卢宛想着自己与谢行之都?是习惯安静的人,却生出这样一个话匣子的孩子来,听着此时?此刻谢晏笑着的叽叽喳喳,不由得有些头疼无奈。
坐在卢宛身旁的谢晏听到母亲这样说,笑着看了妹妹谢茉一眼?,仿佛还有些得意?似的,扬了下眉,笑道:“茉娘不喜欢说话,所?以,孩儿便替茉娘将不曾说的话都?说了。”
听罢谢晏这一番好像有些道理,实际上是不讲道理的话,卢宛笑着抱了抱听到自己的哥哥这番话,掩唇笑着,依偎进自己怀中的谢茉,准备等谢行之与谢璟过来,便一起带谢晏与谢茉到御苑去。
……
水榭旁,明灯冉冉,倒映在水面上,轻轻荡漾着。
身姿婀娜的歌舞妓在画舫上轻歌曼舞,小?舟上点缀着开得馥郁清香的花束,空气中弥漫着花香,酒香的水雾氤氲。
坐在凉亭中,卢宛让谢晏与谢茉各自吃了一碗长寿面,先垫垫肚子,今晚他?们两?个是小?寿星,也是全场的焦点,卢宛怕两?个孩子只顾着玩,不好好用膳。
在谢晏与谢茉吃完长寿面之后,卢宛一面与几位诰命夫人闲聊,一面看着年纪不大,但?却甚是自来熟的谢晏,在不远处的宴席上,正在跟几位大臣说话,一举一动之间,透着一股子狡黠清灵。
收回视线来,复又瞧了瞧正坐在案前,由两?个同?龄的世?家女儿陪着,一面细声细气说话,一面插花的谢茉,卢宛唇畔含笑,不由得在心中有些漫无边际地想到,其实性格,有时?候也是天定的,人力难能左右……
坐在觥筹交错的宴席间,谢璟望了一眼?面前正在笑着说话,滔滔不绝的谢晏,微不可察地轻皱了下眉,眼?中仿佛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不耐。
侧了侧首,移开落在谢晏身上的目光,不喜欢太过喧哗吵闹的谢璟状若无意?地抬手,捂了一只耳朵,不想再听噪音,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按捺得很好的厌倦。
谢晏已经开蒙几年,今日是他?的生辰,所?以,他?今日显得格外欢欣雀跃,还眼?眸弯弯,跃跃欲试地想要即兴作赋一首。
他?们的父皇在这里?,平日里?冷肃淡漠的面庞上鲜见流露出几分笑意?来,虽未曾说话,但?态度,却是一目了然。
一只手支撑在案上,仿佛在托着脑袋,实际上是在捂着一只耳朵,谢璟目光淡淡地环视一周,然后复又望向由个个人精的朝臣们不着痕迹地奉承着,站在凉亭正中,正在眼?眸弯弯地即兴吟诗作赋的谢晏。
片刻之后,谢璟有些兴致寥寥地侧眸,看了一眼?凉亭外的景色,却在看到掠过的一只飞鸟时?,微愣了一下。
显然,同?样发现在太液池畔飞掠而过的飞鸟的,不只是谢璟一个人,在谢璟尚还不曾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听到身旁有人惊呼道:“天哪!快瞧!是黄鸟!绝迹了许多年的黄鸟!”
黄鸟是象征着祥瑞之兆的瑞兽珍禽,是典籍中记载绘画流传下来的,已经很多年都?不曾出现了。
宴席上的所?有人都?因为黄鸟的出现而为之喜悦震动,其实,在心性沉稳的谢璟看来,黄鸟虽然因为少见而珍稀,但?并没有什么证据说明,它?能给人间带来祥瑞吉祥,所?以虽然他?对这突如其来的黄鸟,也有些感兴趣,但?却并没有那样欣喜若狂。
直到谢璟要收回落在凉亭外的视线,却听到凉亭外传来雨落湖面的淅沥沥声响,他?有些错愕地睁大眼?眸,望向凉亭外……
第132章 旧事(修)
廊檐外有斜斜细雨, 落在地?上发出?淅沥沥的声响,两?个宫女?手中托着漆盘,要送东西到宫殿中去。
在看到一连半月,阴雨连绵的天气?时, 不晓得想到了什么, 走?在回廊外侧的宫女?忽然?低声道:“五皇子殿下也真是奇了, 之前干旱了那般久, 偏生五殿下生辰, 出?口成诵的那日,既招来了黄鸟祥瑞, 又接连下了雨, 缓解了旱灾……”
听到身旁同伴自言自语似的喃喃, 走?在回廊里侧的宫女?也不由得点了下头?,同样低声道:“谁说不是呢,平日里,五殿下便是出?了
名的聪慧伶俐,讨陛下与皇后娘娘喜欢, 如今又为陛下解了这样的忧患,我?看,恐怕……”
恐怕什么,走?在回廊里侧的宫女?不曾继续说下去, 但两?人之间, 却都心有灵犀, 不言而喻。
毕竟,二殿下与三殿下都是没有亲娘的, 更没有什么生母受宠,可以与皇后娘娘抗衡的话可以议论, 且,这两?位殿下,便是论名分出?身,也只是两?个庶子罢了。
但是即使如此,即使二殿下三殿下两?位庶出?的皇子不足为虑,陛下的嫡子,也是有两?个的,虽然?四殿下与五殿下一母同胞,四殿下是嫡长子,而且一直以来,四殿下也是前朝后宫默认的将来的太子,但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面前,古往今来,血亲厮杀,反目成仇的事还少吗?
想到五殿下与五公主生辰宴时,引来的黄鸟,以及那日突如其来的天降甘霖,这一切的一切,皆是祥瑞之兆,仿佛上天在暗示什么,让人浮想联翩,意味深长。
两?个宫女?不再说话,脚步匆匆地?走?在回廊中,想要到宫殿去。
只是,在她们走?过回廊的拐角处时,却因为看到了面前站着的,负手而立的清冷少年,面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
心里仍旧抱着一丝侥幸,想到方才所说的话,两?个宫女?面色苍白,抖若筛糠地?向面前的谢璟行礼道:“奴婢见过四殿下。”
面容未曾完全褪去孩童青涩的少年,身姿却已经挺拔如瘦竹一般,望着面前的两?个宫女?,他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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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如玉的俊秀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神情。
漠然?地?望着面前的两?个宫女?,如在看两?棵微不足道的草芥一般,在她们愈发心惊胆战,忐忑不安时,谢璟终于冷声开口,命令道:“拖下去,受刑后扔到永巷去。”
在听到面前不辨喜怒的四殿下这一番话时,两?个宫女?眼泪横流,下意识颤抖着想要跪下请求饶恕,只是,侍候在侧的几个侍从,已经上前,将两?个宫女?堵了嘴,拖了下去,不敢有一丝怠慢,怕腌臜了主子的耳朵。
做罢这一切后,神色愈发漠然?的谢璟背手转身,离开这个回廊,面上平静无澜的神色,让人揣摩不出?此时此刻,他心中所想的心思。
再过一两?年,谢璟便要十岁了,他是谢行之的嫡长子,又素来天资聪颖,几年以来所展露的过目不忘的本?领,与所写?的策论,更是令宫中的太傅赞叹,褒扬不已,朝中大臣,对谢璟成为将来的太子,都没有太大异议。
但与此同时,这几年以来,随着谢璟的五弟弟谢晏渐渐长大,同样展露头?角,且看起?来性格更为灵动聪慧,朝堂之上,竟也逐渐生出?一些?支持谢晏为皇嗣的声音,只是,这些?议论,一直以来,很少,很少,因为无论是从两?位小殿下的嫡长来说,还是从他们的贤能来说,都没有谢璟不如谢晏的证据——毕竟,谢晏便是再狡黠聪明,眼下也不过只是个方才五岁出?头?的孩子,谁能说,将来五殿下一定能胜过四殿下呢?
只是,从前那被隐隐压制的,寥寥的支持谢晏为太子的声音,却在半个月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天降甘霖之后,渐渐有了有所壮大的迹象。
五殿下谢晏同样天资聪慧,且在举国上下旱灾的时候,竟有能让瑞鸟翩跹而来的“神力”,还为正在为地?方旱灾困扰的陛下解了燃眉之急,或许,这只是巧合,但却实?在巧合得太巧了,仿佛冥冥之中,老天在暗示什么一般。
更何况,四殿下一直不曾被立为太子,那么,五殿下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究根到底,兄弟二人,都是深受皇恩眷宠的皇后娘娘所出?,论尊贵的身份,谁也不比谁差。
虽然?礼法上理应由嫡长子继承大宗,但若是陛下偏爱幼子,迷信这回的祥瑞,对五殿下龙颜大悦的同时,心中的天平有什么别的意向,那么,现在提起立五殿下为太子的人,虽然?冒险,但却能让陛下称心如意,让五殿下高看一眼,将来更是有从龙之功……
毕竟如今方才登基几年的谢行之,并不是从前提线木偶一般,由朝中臣子随意左右的傀儡皇帝,他的手中握着实?权,想要立谁做继承人,做皇太子,朝中群臣与所谓的礼法规矩,是束缚不了他发自内心的心意的。
于是,在半个月前,那场奇迹般的黄鸟出?现,与天降甘霖之后,各怀鬼胎地沉寂了数日的大臣们,开始渐渐将有隐晦提起皇嗣册封的劄子,一封封递了上去,朝中群臣,虽然?都不敢多言什么,却都在等着谢行之对这件事的反应与表态。
但出?乎意料的,谢行之对此事,始终仍旧是从前冷淡敷衍,不置一词,仿佛视若未见的态度。
朝中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身边太傅与幕僚隐约含蓄的对自己这个孩童的点拨与提醒,让很久以前,便早已经明白,谢晏既是自己同母所出?的血亲兄弟,又是未来的强劲威胁,年幼早慧的谢璟心中厌恶烦闷,警惕不已。
只是,这些?沉甸甸的心事与揣摩,谢璟不曾同任何人提起?,包括他的母亲卢宛。
在两?三岁开蒙,渐渐识字读书?之后,谢璟逐渐养成了安静内敛,修身养性的沉稳性子,他开始接受,学习典籍所讲的内容,在他或沉思许久,或思考之后,很快有所感悟。
在他的父亲谢行之三次拒绝废帝安阳公的禅让,最后登临大宝之后,日日温书?,然?后静思内化为自己的学识的谢璟,平日里与谢行之的性情与模样,渐渐愈发别无二致的冷淡内敛起?来,这点,连卢宛有时都有些?无奈心酸——她从前那样一个懵懂可爱的孩子,如今竟变得成了第二个她的夫君一般,冷面冷情的。
侍候在谢璟身旁的内侍,小心觑了这位清冷如玉,不怒自威的四殿下一眼,却有些?纳罕地?发现,四殿下面上,并不曾因为方才所听到的话,流露出?冷意与愠怒之色来,反倒瞧着,只是有些?若有所思的出?神与平静。
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半晌过后,谢璟方才收回神来,神色淡淡地?由身旁的内侍撑伞,走?进了一片连绵的烟雨氤氲。
最近,孙淑妃孙蕴容的心情,一直郁郁沉闷,甚为不佳。
想到半个月以来的细雨绵绵,久旱逢甘霖,被缓解了的旱灾,还有卢宛所生的,谢璟与谢晏两?个个顶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孙蕴容心里,便是一阵难以按捺的阴郁与闷气?。
她想要发泄心中怒火,只是,却心知肚明自己招惹不起?怨恨恼怒的卢宛还有她的孩子,怪来怪去,孙蕴容最后只能无能为力地?反过来责怪谢康还是不够聪明,不够刻苦,不够好。
——若非如此,那么当日在谢晏的生辰宴上,为何谢康不去展露头?角?如果谢康这个不争气?的能如自己一般有争夺的心气?,而非心性冷淡,那么如今,被陛下还有朝中群臣要刮目相看的,便是日复一日沉默平凡下去,简直被衬托得如伤仲永一般的谢康!
这样想着,心里烦闷愠怒异常的孙蕴容,想到从前自己所想的想要让早慧聪明的谢康为太子,于是将所有心血与希望都放在那时尚且年幼的谢康身上,所做的自己将来便是太后的春秋大梦渐渐变得更加遥远,仿佛痴人说梦,便愈发觉得心里怒火中烧,实?在难以控制。
在接连许久,皆无从排解心中烦闷之后,孙蕴容带几个宫人出?了自己的宫殿,准备到御苑去走?走?,想要看看雨后清新?的花卉草木,让自己的心情舒展些?。
只是来到御苑,不过一会子的功夫,正在垂首,面无表情,实?际上心里厌烦,心不在焉地?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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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孙蕴容,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几道脚步声。
原本?便在走?神的孙蕴容抬眼看去,在看到由内侍撑着伞的来人是今年身量如雨后竹笋一般拔高,如今身姿已经很是挺拔,显露出?少年之姿的谢璟之后,她看着面前的谢璟那张清冷俊秀的面容上不见喜怒的神色,忽然?找到了什么。
虽然?谢璟与谢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她最嫉妒厌恶的卢宛所生的孩子,如今也是能为卢宛争光添彩的人,但是,如今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得出?来,身为嫡次子的谢晏,隐隐有同谢璟皓月争辉之势。
既然?如今事情已经成了这样的情形,那么,在这样巨大的利益面前,她才不相信,谢璟心里,对谢晏,甚至是对卢宛,会没有一丝一毫的隔阂;她才不相信,皇家子弟,会在那个位置面前,仍旧兄友弟恭,仍旧母慈子爱。
便是退一步想,自己挑拨离间之后,谢璟真的能不为所动,自己也并不会损失什么。
这样的念头?自心中转瞬即逝地?划过,旋即想到了一桩在心里尘封多年,一直蠢蠢欲动又畏惧不敢再提的旧事,时值多年之后,被嫉恨恼怒冲昏了头?脑,早已经变得记吃不记打的孙蕴容心念忽地?一动。
不过片刻,孙蕴容原本?紧锁的眉心,忽然?舒展开,她对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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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继室》 130-140(第5/17页)
谢璟笑吟吟地?礼了礼,笑着问道:“四殿下怎么在这里?”
谢璟闻声望去,在看到不远处的孙淑妃后,他微顿了一下脚步。
冷淡地?与孙蕴容彼此见礼之后,谢璟兴致寥寥地?转身,准备离开。
见平日里便对自己甚是疏远漠然?的谢璟抬步要走?,孙蕴容眼看着自己便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忙扬声,开口笑着阻止道:“殿下莫要着急离开,本?宫忽然?想起?一件从前偶尔听闻的笑谈,想说给殿下随意听听,本?宫想着,或许便是这个原因,至今陛下不曾立殿下为太子罢。”
在听到孙蕴容这笑吟吟的一番话后,原本?正欲抬步离开的谢璟,不禁顿住了脚步,有些?质疑的目光微冷地?望着面前的孙淑妃。
第133章 离间
望着面前在听到自己的这一番话, 果不其然停下了脚步的谢璟,孙蕴容眼中划过一抹得意之色。
笑着走到谢璟的面前,看着面前的小少年面容上漠然,又带着几分怀疑的神色, 孙蕴容笑道:“殿下不用这样看着本宫, 本宫也只是?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殿下若是?听了之后, 觉得这件事是?无稽之谈, 那么,便当?本宫什么都不曾说过。”
谢璟冷淡地看着面前笑吟吟的孙蕴容, 不带感情地反问道:“我?为何要相信你所说的?”
其实, 看到面前的孙淑妃这副面上尽是?笑意的模样, 谢璟便已经知晓,她?心里指不定打?算的什么阴谋诡计。
冷眼看了孙蕴容一眼,谢璟便要转身离开,未曾料到这个?孩子竟然对自己的挑拨离间毫不上钩,孙蕴容不由得有些暗自咬牙的气急。
只是?, 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孙蕴容不想白白错失,于是?,在谢璟转身准备离开时, 孙蕴容上前, 拦在谢璟面前。
抬高了声音, 收敛起面上的笑意,孙蕴容望着面前神色愈发冷漠的谢璟, 故意卖关子地问道:“这件事有关殿下的身世?,殿下也不想知晓吗?”
听到面前的孙蕴容这样说, 谢璟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可笑的将死之人一般。
孙蕴容见面前的谢璟站着不动,眼中神情寒冷如冰,心里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硬着头皮让侍候在侧的宫人们都退下,面前的谢璟不曾出声阻拦,也不曾再?抬步离开,这让孙蕴容心中,稍微有了些主心骨。
看着面前今年个?子长得很快,但俊秀白皙的面容,却仍旧有些孩童的青涩稚气的谢璟,孙蕴容见他站着不动,定了下心神,镇定地笑道:“这件事,本来本宫也打?算就此烂在心中,只是?如今的情形,本宫觉得,这件事也应该让殿下知晓,免得殿下与娘娘生出隔阂来,对娘娘心生怨恨。”
听到面前的孙蕴容笑着这样说,面上一副为自己与母后考虑的模样,但眼中却流露出恶意来,谢璟知晓,自己应该拂袖而去,不听面前的这个?巫婆一般的女人说出来的诅咒一样的话,只是?,他的双脚,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一动不动。
谢璟想到了对自己温柔疼爱的母后,冷嗤了一声,对孙蕴容道:“你究竟想说什么?若继续在这里故弄玄虚,那我?便不奉陪了。”
说罢,谢璟攥了下掩于袖中的手指,准备转身离开。
望着要离开的谢璟,孙蕴容站在原地,这一回?,反倒不再?阻拦谢璟的去路。
她?仿佛甚是?气定神闲,胜券在握地笑着,忽然开口,说了句什么。
在听到孙蕴容这一番不高不低,但却在这只有两人的寂静地方,显得格外清晰的话之后,谢璟不可置信地转身,看着站在身后的孙蕴容。
孙蕴容看到谢璟面上那惊诧的神色,早已有所预料,她?笑着慢慢走到谢璟面前,将方才所说的那番话继续说了下去。
或许是?这么多年来,心中难以?遏制的对卢宛的嫉恨与压抑涌了上来,或许是?想看到卢宛与谢璟母子二人反目成仇的情形,或许是?觉得这种事,谢璟势必不会?告诉任何人,而只是?埋藏在心里,终会?压抑成祸端,成为一个?沉浸在痛苦的折磨中的人,孙蕴容尽是?恶意地,添油加醋地对面前的这个?不足十岁的小小少年,笑吟吟说着自己恶毒的揣测……
……
夜幕深深,暗夜如墨。
坐在自己的宫殿中,谢璟垂眼看着跪在案下,战战兢兢的稳婆,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檀木念珠,不晓得心中在思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