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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幼在族中书塾读书,书塾中,有她几位年龄相?仿的堂兄堂姐。
她的年岁是?最小的,但不论琴棋书画,还是?先生布置的功课,她都远胜几位堂兄堂姐。
十岁那年,她因着开始议亲,与男女大防,不再去书塾读书,只在宅院日复一日学?着女红,料理家事这些相?夫教子的事情?。
只有偶尔,她才有机会出家门去外?面?,但也不过是?些闺阁女儿
赏花抚琴,结诗会的轻松宴会。
她不明白?世人为何要?这般苛待女子,看重?女子贞洁清白?,好似失了这些,女子便该去死。
堂兄们不曾成亲,便有许多妾侍,携妓出游,抛头露面?饮酒作赋更是?常有的事,却被?夸赞为风流真名士。
何等?不公!
便似当初错事,明明是?她与谢行之一同做下的,腹中孩子也不可能?仅凭她一人便能?怀上,她怎么可能?强迫谢行之一个男子?反倒他当初,有趁人之危之嫌。
却要?她一人来承担辗转反侧的痛苦苦果。
明明谢行之也定能?查到,当初那件事是?谢芙做的,却因着他是?男子,在这件事上并无任何损害,而选择不追究他的女儿谢芙,而是?遮掩这件事,将她娶进门便算是?负责。
卢宛虽知晓这种事不宜声张,以这个理由责罚谢芙,显然并不现实,而且比起做妾,谢行之肯娶自己为正室已应知足。
无媒苟合,是?比私奔还要?教人不耻的事。
但卢宛还是?觉得心中尽是?委屈,明明平日里,她心性?通透乐观,并不会这般钻牛角尖,今日情?绪却鲜见甚为不稳,满心痛苦,怨恨。
她越想越难过,面?朝墙壁,将自己蜷在被?中,眼泪簌簌而落,哭得眼睛红肿,仍旧默默饮泣着。
不知不觉,卢宛哭得疲倦,沉沉入梦……
再度醒来的时候,卢宛睁开惺忪睡眼,帐幔中只有隐约灯影,仿佛已经是?夜里了。
她觉察到腰间横着男人一只劲瘦有力的手臂,垂眸,瞧见自己睡前换好的宽散中衣,如今已是?衣衫不整,凌乱不堪。
难过委屈瞬间又涌上心头,卢宛收敛起滑落肩头的中衣,捂着胸.口的松散衣襟,转身去看身后紧贴着自己身子的高大男人。
“你……你别碰我……”
看到卢宛红通通,仿佛兔子一般的娇美水眸中泪影潋滟,蒙着一层氤氲水雾,谢行之微挑了下眉,眸中浮起些微诧异。
在他与卢宛接触的这三个月中,他大概了解怀中这个小姑娘,是?何种性?情?。
她喜欢插花,烹茶,看书,下棋,性?子温婉和顺,遇事处之泰然,仿佛世上不曾有什么是?值得她烦心的。
除在榻上被?他欺负狠了,娇声婉转轻泣外?,这还是?他第一回瞧见,她对他哭泣,哭得眼睛都有些红肿。
瞧着可怜得紧。
修长长指为卢宛拭去面?上泪痕,谢行之轻巧抱起她,教身量娇小的卢宛躺在自己胸.口,偎在他宽厚肩头。
这个角度,卢宛可以直视面?前近在咫尺的谢行之。
但她不想同他说话,于?是?将面?颊埋在男人泛着干净浅淡木质香的肩上中衣,攥着他胸.口衣衫衣料,轻声啜泣起来。
觉察到肩头很快便温热濡湿一片,谢行之轻拍少?女脊背,在她白?皙泛绯的耳垂吻了一下,安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第033章 孩子
卢宛哭得肝肠寸断, 她抬首,白皙鼻尖红通通地抽泣道?:“我?……我?有身孕了……”
听到卢宛这般说,谢行之先是一怔,旋即, 墨眸中迸现欣喜笑意。
自卢宛微有些苍白的面容上亲了一下, 谢行之轻拍着她的脊背的手延绵而下, 落在卢宛小腹, 笑道?:“这是好事, 宛娘为何要哭?”
卢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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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笑,更?是委屈, 气不打一处来。
纤指紧攥成拳, 在谢行之胸.口打了几下, 卢宛哭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方才嫁进谢府三?个月,却有了四个月身孕,旁人晓得了,都?要耻笑我?。”
说罢,卢宛垂首, 将面颊复又埋进谢行之肩头,低低哭泣。
听到卢宛这一番话,谢行之愣了一会子神,方才微微挑眉, 有些诧异追问:“你说什么??”
卢宛见他装傻一般, 气得牙痒痒。
她心情不好, 情绪也不稳定,气恼得低头, 在男人肩头狠狠咬了一口,眼泪涟涟地望着他:“我?说, 我?有四个月身孕了!是那天怀上的!你还想不认账不成?”
谢行之见她哭得涕泗横流,伤心欲绝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确认卢宛的确是有了四个月身孕,男人一手护着她的小腹,一手仍在她背后?轻拍,稍有无奈安慰道?:“这是好事,宛娘何必这般难过?既有了孩子,准备着生下来便是。”
卢宛两只手捂着脸,愈发伤心:“若是孩子的月份被外人晓得了,我?也不用要脸面了,他们都?会嫌弃我?,觉得我?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子……”
舐去卢宛面上泪痕,谢行之望着她脆弱哭泣,莹白眼眶与鼻尖都?通红一片的模样,怜道?:“这件事只有为夫与宛娘知晓,不会有外人知道?,宛娘放心罢。”
顿了顿,见卢宛仍旧伤心,谢行之抱着她,继续安慰:“为夫也不会嫌宛娘,会为宛娘隐瞒好此事,宛娘不必担忧,安心将孩子生下来便是。”
卢宛听着耳畔谢行之的安慰,身体绵软软,没有一丝力气地偎在他怀中,又抽泣了许久,方才渐渐止住眼泪。
见她不再痛哭,谢行之修长指节,为她拭去面上隐隐泪痕。
卢宛身子疲乏,又哭了这么?久,早已困意翻涌,没了力气。
前额靠在谢行之肩头,卢宛纤指无意识紧攥男人领口衣襟衣料,阖着眼眸,渐渐又要睡过去。
谢行之垂首,自怀中少?女细腻白皙的侧颊肌肤上吻了一下,灼热大掌沿着少?女玲珑起伏的身体曲线,落在她的小腹。
卢宛身形纤瘦,身量娇小,虽性情温和?稳重,但因着她生得青涩貌美,平素浑然年少?的小姑娘模样,教人难以觉察到,她的腹中,如今竟孕育着一个四个月的婴孩。
唯有将手掌摊平,掌心熨帖抚在她腹上,方才可以隐约察觉,她的小腹有隐隐隆起的弧度。
他们的孩子,如今正在她的腹中。
自四个月前那荒唐混乱的一夜后?,小苗静静地在怀中女郎腹中扎根,发芽,虽历经磨难,但却安然至今。
谢行之垂眸望着怀中少?女,长指将她侧颊上,被眼泪打湿的一缕凌乱长发绾在耳后?,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怜惜柔情。
低头,在卢宛面容,与被她咬得有些破皮的嫣唇上亲了又亲。
谢行之克制按下有抬头之势的浓重欲.念,深深墨眸望着怀中沉沉睡得安详的女郎,稍有无奈笑叹一声。
虽然四个月,按照经验常理来说,已经甚是妥当。
但如今她方才得知有身孕,因着孩子来的消息骤然,她年少?稚龄,措手不及,难免悲伤惶恐。
他是她的夫婿,理应体谅体贴她。
谢行之灼热的大掌始终在卢宛小腹流连,凭着那微微起伏的些许弧度,与女子比之从前,略微丰润丰腴的纤细腰肢,他垂眸望着她的小腹,默默思量孩子如今的月份,与将来孩子生下后?,她与他们的孩子,会是何种模样。
还有五六个月,孩子便要出?世了。
想到女子生育的艰难,男人心中又是怜怀中女郎尚且年少?,平素身子娇气得很,到时恐怕要吃苦头。
又是柔情翻涌,为她将大着肚子,为自己添一个融着他们二人骨血的孩儿?,心绪起伏澎湃。
他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再过五六载,便年近不惑。
家中虽有三?个庶子,但一个不成器,一个木讷寡言,一个尚在襁褓,都?难以为继。
郑氏在时,一直服药试图再次有孕,却十?几年来无果,逼得她自己都有些神经质。
郑氏常与他柔弱哀声哭泣,责怪自己不能为他生下嫡子,因为病弱,家中其他庶子她也难以教养成材。
谢行之宽慰缘于缠绵病榻,而多思多虑,心思繁重的郑氏许多次,久到连他自己,都?仿佛真的不在意是否有嫡子,是否有可以承继谢氏的接班人。
可是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
若他没有嫡子,也没有其他出类拔萃的庶子,谢家家业,待他百年,为了繁盛延续,也只能交予旁支有才干子弟。
垂眸,大掌放在卢宛小腹,谢行之冷肃墨眸中,鲜见浮起深深笑意。
若她这胎是男孩,那便是他的嫡长子。
她那般聪慧伶俐,貌美清绝,想来他们的孩子,也定是既聪颖,又乖巧可人的。
只要是她与他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他都?喜欢。
终归她年纪尚小,他们今后?还会有其他孩子。
垂首,自卢宛沉沉睡着的白皙娇容上亲了亲,压着她,厮磨缠.吻了她的嫣唇半晌,男人气息不稳地复又笑着叹了一声。
听到怀中女郎的轻声抽泣,似被吵醒了,谢行之轻拍她的脊背,按下灼热难耐的欲.念。
终究,他只是以长臂圈住她,将她紧揽在胸.口,抱着迷迷糊糊又睡去的女郎,阖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些睡去。
……
寿安院。
谢芊行至谢老夫人寝间?的房门外,廊檐下侍候的女使正待进去禀报,却忽听房中传来说话声:“我?看,这崔四郎便甚是不错,虽是旁支,却也是家中嫡子,又是个聪明?上进的。”
谢老夫人话音落下,嬷嬷也赞同道?:“不枉费老夫人花了那般多心思,竟找到这样一位处处合适的小郎君,这位崔四郎如今十?五岁,比五姑娘略大三?四岁,待几年后?,姑娘与他成婚,结发夫妻,日子定能过得顺心如意……”
谢芊听到房间?中传来的谈话声,神色似顿了一下。
廊檐下的女使小心瞧了面前五姑娘一眼,晓得谢老夫人素来讲究规矩,是最忌讳府中未出?阁的姑娘听到这些事的。
她心中后?怕,因着自己没有及时禀报,教五姑娘听到了这些乌七糟八,腌臜的事,恐怕五姑娘会向谢老夫人告状。
可是偷偷觑了一眼五姑娘,却见她清丽姣好的面容上神色平静,同方才相比并无什么?差别?,仿佛什么?皆不曾听到一般。
女使暗松口气,推开房门,向寝间?中笑道?:“老夫人,五姑娘过来了。”
谢芊迈过门槛,走进谢老夫人寝间?,面上带着温柔莞尔的笑意,一如往常的模样。
几日后?。
蝉鸣阵阵,这会子正是晌午时分,日头正盛。
谢芊躲着太阳,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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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女使顺着茂盛树荫走,可尽管如此,主仆几人还是出?了一身汗。
听闻父亲今日休沐,谢芊起了个大清早,亲手做了羹汤,冒着晌午毒辣日头送到前院书房。
她这般做,果然教政.事繁忙的谢行之,也在百忙中抽出?空来,允了她让侍从通传的禀报。
走进书房,凉浸浸的室温教谢芊轻轻打了个寒颤。
想到疏离冷漠,心思深沉难测的父亲,与自己过会子要做的事,要说的话,谢芊只觉掩于袖间?的手轻颤起来。
她缓缓将手指紧攥成拳,提着食盒的手指,指节泛白。
走进金丝檀木屏风后?的内间?,谢芊垂首,向坐在上首的谢行之曲膝行礼道?:“芊娘见过父亲。”
案前的谢行之顿了顿手中紫毫,让她起身。
谢芊提着手中食盒,乖顺行至谢行之身后?,将食盒放在案上打开,怯怯笑了一下:“这几日天气炎热,父亲政事辛劳,芊娘特意做了这降火汤来,期盼能解父亲疲惫。”
将降火汤盛到天青色瓷碗里,清香鲜甜的香气扑鼻而来,澄澈汤色映衬着瓷釉,色香味俱全。
见谢行之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谢芊目光中隐隐有些期待:“父亲,怎么?样?”
谢行之望她一眼,颔首赞道?:“你做得甚好。”
听到谢行之这般说,谢芊眼眉弯弯,好似忽然想起来一般道?:“阿娘也说,芊娘做的羹汤汤鲜味美呢!”
闻言,谢行之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虽不曾言语,但眉眼神色间?,却鲜见地微带舒展笑意。
谢芊站在谢行之身后?,屋中凉爽,但她的手心却微微渗出?汗来。
踌躇片刻,谢芊低声唤道?:“父亲……”
抬眸,瞧见谢芊欲言又止的模样,谢行之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望着她,问:“嗯?”
谢芊揉着衣角,垂着头,沉默片刻,方才怯怯低声道?:“父亲,很快便是姨娘的生辰了,女儿?……女儿?想去见见姨娘……”
唯恐谢行之会发怒一般,说罢,谢芊立刻抬起头来,望着父亲,眼眶微红地急急解释道?:“女儿?已经很久不曾见过姨娘了……”
出?乎谢芊意料的,谢行之闻言,并未发火,也并未言语。
父亲只是神色淡淡,墨眸凝视着她半晌。
谢芊心中七上八下,以为父亲是发觉了她打的算盘。
手心的汗越来越多,谢芊被这般注视得有些无地自容,心中正有些打退堂鼓,却忽听谢行之道?:“你有这份孝心,倒是难得,既如此,便去文翠院瞧瞧罢。”
谢芊心弦骤松,忙莞尔一笑,礼了礼身:“多谢父亲恩典。”
……
文翠院。
谢芊推开孙姨娘寝间?的房门,望着背对着门坐着的女子,轻唤了声:“姨娘。”
孙姨娘原本坐在窗畔软榻桌案前,桌上放着笸箩,她正低头做针线。
骤然听到女儿?的声音,被关在文翠院,许久没有机会同人说话的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转过身去,愣愣望着站在房门前的谢芊。
孙姨娘身着一身湖青衫裙,并同色薄褙子,寡淡的颜色,愈发衬得身上伤痛未愈的她面色苍白,单薄瘦削。
见站在房门前的女郎真的是女儿?谢芊,孙姨娘既吃惊诧异,又有些受宠若惊。
忙站起身来,孙姨娘一面脚步蹒跚为谢芊让座,一面笑着问道?:“姑娘怎么?来了?快坐。”
瞧见软榻上七零八落放着自己缝的帕子与衣服,孙姨娘思忖一瞬,用帕子擦了擦久未坐过,有些落灰的绣墩。
她对谢芊笑了笑,要去找茶叶:“我?给姑娘沏茶。”
谢芊闻言,忙唤住她:“姨娘,你不用忙了,我?坐一会子便走了。”
说罢,谢芊将手中提着的包袱放在桌上,对孙姨娘道?:“快到姨娘的生辰了,我?是来给姨娘送生辰礼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平淡,却教孙姨娘忽地眼眶湿润起来。
握着谢芊的手,让她坐在绣墩上,孙姨娘眼中含泪,欣慰道?:“芊娘,你……你有心了。”
从前她得势,趋炎附势,锦上添花的人不知凡几。
如今,肯到文翠院,为她雪中送炭的,也便只有她的女儿?了。
越想,便越觉得鼻尖酸涩。
孙姨娘摇头笑笑,只是那抹笑容,却怎么?瞧,怎么?尽是苦意。
谢芊望着她含泪的消瘦面容,神情难过道?:“姨娘,你瘦了好多,女儿?瞧着甚是心疼,您要好好用餐饭才是。”
见孙姨娘闻言,沉默不语,只是强颜欢笑,难掩沉沉郁郁的模样。
谢芊握了握她的手,故作轻松道?:“不说这些教人不痛快的了,姨娘,您知道?吗?我?的亲事快要定下了。”
听到谢芊这般说,孙姨娘忙问:“真的假的?太太……太太可有因着我?,在婚事上为难你?”
闻言,谢芊轻摇了下头,回答道?:“并不曾,太太没有插手我?的婚事,是祖母为我?相看的。”
顿了顿,她状似随口提起:“听说,韦家太太曾经想要说亲,让我?去做韦家大公?子的继室,只是祖母仿佛有些不同意这门婚事……”
孙姨娘愣了愣,似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她握紧谢芊的手,追问道?:“是……是韦家长房的大公?子,老太太的嫡长侄孙吗?”
谢芊含羞带怯道?:“应该便是这位大公?子了。”
孙姨娘闻言,不禁以手加额,喜不自胜。
她激动喜悦道?:“真是苍天有眼,教我?芊娘有这样一门好亲事!”
看了面上喜气洋洋的孙姨娘一眼,谢芊轻轻打断了她的欢喜:“姨娘,虽然韦夫人与祖母提过这件事,但,祖母好似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呢……”
听到谢芊这般说,孙姨娘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喜悦为时过早。
微微皱了下眉,孙姨娘望着谢芊,问道?:“你祖母那般疼爱你,为何要从中作梗,坏你大好姻缘?最近你可是得罪了她?”
谢芊闻言,只是摇首。
她平素谨言慎行,在谢府里敢得罪谁?
更?何况,她如今还有一个罪孽在身,被无期限禁足的姨娘,生怕受到牵连,更?是夹着尾巴做人……
目光复杂地望了孙姨
娘一眼,谢芊垂眸,柔声柔气道?:“听说,是因为那位韦大公?子先前病逝过三?位正妻,又迟迟无子,所以有些克妻,命中无子的名声,所以祖母才会拒了韦夫人。想来,祖母也是为芊娘好,才会这般。”
孙姨娘闻言,愤愤道?:“这种命理之说,也便只有那个老虔婆会相信了,真是荒唐!可恶!”
拉住谢芊的袖角,孙姨娘望着她问:“芊娘,我?且问你,对这门婚事,你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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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想的?”
因着羞怯,谢芊将头垂得很低。
她面容绯红,低低怯怯道?:“听说韦家长房只有大公?子一个独子,其他的几位姐妹早已出?阁,韦夫人我?是晓得的,她为人和?善,自芊娘小时候便常常来府中看望祖母,待芊娘甚为慈爱……”
顿了顿,谢芊红着脸继续道?:“想来嫁到韦家,并不会有难缠的妯娌婆母,芊娘自是愿意的,可……可祖母不松口,芊娘也有些纠结犹疑……”
孙姨娘听谢芊这般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一下子猜透了谢老夫人的心思,不满地冷哼一声:“你祖母恐怕是想找个高门旁支的嫡子,便随便打发了你呢!”
谢芊道?:“祖母也是为芊娘好……”
听到平素心似玲珑,聪颖剔透的谢芊也这般糊涂,孙姨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老夫人老糊涂了,你也是个傻的不成?主家与旁支怎可同日而语,而且,那可是韦家长房嫡长子!”
谢芊抿了抿唇,有些不快:“祖母不同意,我?也没奈何,姨娘朝我?发什么?脾气?”
孙姨娘想到韦夫人提起的这门婚事,便觉得精神振奋。
她眼眸明?亮,握着谢芊双手,双眼炯炯有神地笑道?:“若你真的能嫁到韦家,一举得男,京兆韦氏一脉百年底蕴与家产,便全是你将来孩子的了,此生真正是锦绣荣华,尊贵体面,诰命更?是唾手可得,这般一本万利的婚事,我?实在不晓得你跟老夫人纠结为难什么?劲……”
谢芊坐在那里,不曾言语。
以为她还在打退堂鼓,孙姨娘握着谢芊的手,苦口婆心劝她。
“芊娘,如今咱们太太就?在眼前,还不够教你明?白的吗?夫婿年长些又有何妨,你年岁尚幼,却生得一副好容貌,说不定更?能笼络住夫婿,盛宠不衰呢!你瞧瞧如今咱们太太过得什么?日子,夫君专宠,家里家外人人尊敬敬畏,烈火烹油一般兴旺,京城哪个妇人女子不艳羡她?你是你父亲的女儿?,有这样家世,不比当初姨娘只是小官女儿?,想攀高门只能做妾要好一万倍。你真的愿意嫁给家资寥寥,天资庸碌的夫婿,过一辈子死水无波,一眼望到头的平淡日子?”
谢芊茫然无助道?:“我?……可是祖母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她不愿意教我?嫁给韦大公?子,说是拒了韦夫人呢。我?试探提及这件事,她一下子变了脸,我?……我?真不晓得如何是好……”
听到谢芊这般说,孙姨娘面色阴沉,忍不住骂道?:“这个整日迷信鬼神之说,老不死的老虔婆!”
尽管孙姨娘骂得难听,谢芊也只是神色淡淡地沉默不语。
孙姨娘握了握谢芊的手,好似生怕到嘴了的鸭子再飞了,再度劝道?:“傻丫头,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不是闹着玩的把?戏,你这么?软弱踌躇下去可不行。”
听她这般说,谢芊心中暗翻白眼,思忖道?这我?何尝不知道?,面上却仍是一副茫然柔弱,懵懂无助的模样。
回握住孙姨娘的手,谢芊问道?:“姨娘,您说,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孙姨娘同样在烦恼。
皱眉苦苦思索半晌,孙姨娘忽然神秘一笑,左右看了看,对谢芊摆了摆手,示意她靠近些。
谢芊心中一动,附耳过去。
……
玉衡院。
卢宛低头喝了一口薄荷奶酪饮,听着坐在下首的谢芊的话,面上没甚神情。
心中,却有些无语凝噎地想,这位五姑娘,怕不是将自己当成了冤大头。
她话里话外,含羞带怯含蓄暗示想嫁到韦家去,可是一则谢行之与谢老夫人十?之八九不会同意她插手几个姑娘的婚事,二则……
二则,她如今怀着身孕,便是让她操持几个姑娘的婚事,卢宛也懒得趟这趟浑水。
更?何况,谢芊一个未出?阁的在室女,竟寻她这个不是亲娘的嫡母,上赶着要为自己找婆家。
卢宛心中诧异,倒是不曾瞧出?平素看着胆怯内敛的五姑娘,原来竟有这般胆色。
放下手中杯盏,卢宛望着不再说话,只目光隐隐有些期待看向自己的谢芊,面上露出?温和?的浅浅微笑来。
她状似无奈地笑了笑,爱莫能助地打太极:“芊娘,韦家或许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好,但你来求我?,不如去求你父亲与祖母。非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如今身怀有孕,将将过了三?个月,只怕你父亲不会让我?插手这件事。”
听到卢宛这般说,谢芊始料未及地望着她,惊诧道?:“母……母亲,您有身孕了?”
莫要怪她如此惊讶,从前太太郑氏,她的生母孙姨娘,为了能再生一个孩子,皆是争奇斗艳,各显神通,用了浑身解数,连她这个闺阁女儿?都?有所见闻。
但,太太与姨娘在宅院中捏着鼻子喝了一碗碗汤药,快十?年,她却始终不曾再有一个弟弟。
她原以为不出?意外,自己便应是长房最小的孩子。
直到两年前,父亲到荆州巡查,荆州官员上道?地给父亲送了家中女使们都?暗暗鄙夷挤兑的“扬州瘦马”,姜姨娘。
听说那是个正值碧玉年华,性格单纯,大脑空空,只有一副好皮相的花瓶美人。
谢芊只见过姜姨娘几回,她的确生得貌美如花,只是性子柔弱怯懦,被人冒犯讥嘲总是哭哭啼啼的,瞧着楚楚可怜,又有些小家子气。
只可惜实在命薄福衰,一年前姜姨娘生下四弟弟康儿?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宅院里并未因着姜姨娘的死泛起任何波澜。
相反的,哪怕从前瞧不上姜姨娘的女使们,也对她的死守口如瓶,仿佛有些讳莫如深。
去世了的姜姨娘,教谢芊后?知后?觉发现,父亲也没有传闻中那般清心寡欲。
反倒他的冷酷无情,应该比传闻中更?甚。
那般盛宠了一年,又为谢家添了一个庶子的女子,骤然逝去,便只是买了一副棺材,收殓了抬出?府中,办了一场简单的葬礼。
父亲对姜姨娘的死,看起来还不如一直病殃殃,相敬如宾的太太郑氏去世时难过。
不过,新太太同姜姨娘都?是进府两三?个月便有了身孕,可见从前,太太与姨娘喝的那一碗碗苦涩的汤药,都?没什么?作用。
谢芊回过神来,看了坐在上首的卢宛一眼。
却发现这个貌美年少?的嫡母,也正眸色淡然地望着自己。
收回心下将这位嫡母与从前的太太郑氏,与同样貌美的姜姨娘相对比的心思,谢芊心虚地掩了掩眸中情绪,笑着起身,向卢宛曲膝礼了礼:“女儿?恭喜母亲。”
卢宛望着她,懒得探寻她眼中那抹复杂心虚的情绪是怎么?回事,懒洋洋地对她浅浅敷衍一笑。
谢芊心中心思百转,看来从性情温和?,好说话的嫡母这里下手,是不成了。
她只能另寻他计。
……
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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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
谢老夫人看着一面柔声细语同自己说话,一面垂首捆扎抄好的经书的谢芊,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她命谢芊抬起头来,望着孙女有些泛着绯色的面容,问道?:“你母亲是什么?意思?”
谢芊微顿一下,方才双颊微红地答道?:“母亲也觉得嫁到韦家,应是一门不错的婚事……”
谢芊本以为谢老夫人如今重病在床,不会过多追究。
毕竟,嫡母为庶女定下婚事,也能说得过去。
到时候说服了谢老夫人这边,神不知鬼不觉,这件事便成了大半。
父亲政.事繁多,嫡母如今并不料理这些事,能管得到她婚事,需要说服的,也便只有谢老夫人这一
尊大佛了。
只是,她远远低估了自己在谢老夫人心中地位。
听到谢芊这般回答,谢老夫人气得摔碎了榻旁柜子上的杯盏与茶碗,大发雷霆对身旁嬷嬷道?:“去将玉衡院那个给我?叫来!”
第034章 孕育
卢宛走进寿安院的时候, 其实心?中?甚为诧异。
谢老?夫人身旁来传话的嬷嬷说话含混不?清,似忧心?忡忡想要提醒她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让她好好跟谢老?夫人解释, 莫要争吵动了胎气。
带着心?中?困惑茫然, 卢宛走进谢老?夫人的寝间, 却甫一进房门, 便有杯盏砸在她的脚下。
随之落下的, 是谢老?夫人指着她,怒气冲冲的唾弃痛骂:“真?是不?知?廉耻!当初自?己恬不?知?耻, 要攀附权势地退婚便也罢了, 你自?己不?要脸面, 如今还要来害芊娘,教她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步你的后尘!”
卢宛看着气得面色惨白的谢老?夫人,心?中?倒并不?曾生气,只是愈发纳罕不?解。
她望着谢老?夫人,问道:“婆母这是从何说起?媳妇有些不?晓得您的意思。”
谢老?夫人目光阴沉沉看着卢宛, 神?色鄙夷,贬低骂道:“还装!既然做了,敢做敢当还能?教人敬你几分,临了了做缩头乌龟扯谎, 真?是可笑至极!”
一头雾水的卢宛望着谢老?夫人, 微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谢老?夫人见她不?撞南墙心?不?死, 侧首对身旁一直沉默不?语,默默垂泪的谢芊道:“芊儿, 你莫怕,有祖母在这里为你撑腰, 你将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只是,谢芊听到?谢老?夫人这般说,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谢芊原本怀着最后一丝希冀,想着嫡母蕙质兰心?,又善解人意,或许反应过来之后,能?在谢老?夫人面前为自?己掩饰一二,莫要戳破自?己的谎言。
可是不?曾料到?,祖母这般咄咄逼人,嫡母一头雾水,定会将实情说出。
她早晚都要露馅,还不?如自?己主动坦白。
眼泪簌簌而落,像断了线的珠子,谢芊伏在倚靠在床头引枕上的谢老?夫人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祖母,是您误会孙女的意思了,这件事母亲只是随口一提,并无要插手的意思……”
谢老?夫人闻言,不?禁愣住了。
她呆怔望着泪流满面的谢芊:“你……你……”
谢芊一面哭,一面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都是孙女的错,害祖母误解,害母亲被斥责!都怪孙女说话不?清楚,误导了祖母……”
她的一番话尚还不?曾说完,得知?大白真?相,深觉无颜见人的谢老?夫人,强烈悲愤之下,已经气得昏了过去。
寿安院乱成了一锅粥。
“郎中?!快去叫郎中?来!”
……
夜幕深深。
面容苍白,眼泪大滴大滴落下的谢芊跪在谢老?夫人床前,望着仍旧陷在昏厥中?的谢老?夫人,面上尽是痛苦,懊悔。
她深知?自?己这次闯下了弥天?大祸,索性不?为自?己辩驳什么,而是做错事便立时认错,态度诚恳,加上些许挽回润色。
跪在地上,谢芊转了转方向,对谢行之与卢宛哀哀哭泣:“父亲,母亲,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误导了祖母,让祖母误解了母亲……女儿如今唯愿祖母能?平安无事,唯愿阿娘莫要因此事中?的争执,而与祖母坏了情意,女儿付出什么都愿意的……”
得知?来龙去脉,卢宛看着满面泪痕的谢芊,心?中?有些微凉,有些可笑,但更多的,却是不?是滋味。
她不?晓得谢芊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谢老?夫人,卢宛实在觉得这位一心?为孙女的老?人家,正?应了那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的话。
默然站在一旁,卢宛觉得这件事既同自?己没有关系,那么此时此刻,她便不?应该置喙。
见卢宛一语不?发,待自?己隐隐露出些冷淡的模样,谢芊跪在谢行之面前,哀声哭泣道:“父亲,您罚女儿罢,都是女儿不?好,害祖母又病重……”
谢芊素来是怯懦乖巧的性子,此时她哭得如此厉害,表现得深深担忧谢老?夫人,又认错态度良好,无人会觉得,她是奔着要气死谢老?夫人去的。
毕竟,平日里,谢老?夫人待谢芊向来疼爱有加,谢芊亦是投桃报李,甚有孝心?。
祖孙二人从未有过隔阂矛盾。
谢行之望着哭得凄惨的谢芊,凝了她半晌,方才皱眉,淡声道:“这三个月,你便待在自?己院中?,好生反省。”
这便是禁足三个月了。
犯下如此大错,不?过禁足三个月,谢芊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伤感悲痛之色愈发浓重。
……
玉衡院。
纤白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卢宛身子最近总是容易困乏,这会子只想沐浴洗漱之后,快些休息。
水雾氤氲的浴间中?,卢宛正?抬手去拿澡豆,房门却忽地被自外面推开。
她下意识将手臂遮挡在胸.前,在瞧见来人是谁之后,卢宛羞赧嗔道:“郎君下回能?不?能?莫要这般,等妾一会子又能如何……”
高大男人听她娇俏嗔怪,眸色愈深。
他阔步沉沉,走向卢宛……
床榻上,卢宛半醒半寐,疲乏得正?欲睡着,身体却忽地被抱起。
缓缓睁开惺忪睡眼,她望着谢行之喃道:“摄政王这是要带妾去哪?”
谢行之并不?回答,只是将她打横抱起。
困意沉沉的卢宛复又被放在榻上。
她睁开迷蒙双眼,在瞧见这个房间是什么地方之后,她的身子似颤了颤。
觉察到?卢宛的颤栗,与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几缕惶恐,谢行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安慰道:“宛娘,莫怕。”
卢宛张了张口,望着身上正?慢条斯理解着中?衣系带的谢行之,又瞧见他?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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