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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瓣底清泉
灼热的唇瓣缓缓滑动,摩挲过她柔嫩弹软的肌肤,一点一点,靠近水源。
渴,身体焦枯,像在龟裂的土地上被烈日暴晒数月,皮肤焦干,唇舌枯燥,快要干涸而亡了。
水,他亟需水,是甘霖,是香露,湿润他早已枯竭的躯干。舌尖伸出,卷入一滴露水,那是上苍降下的怜悯,对祈求雨水滋润之人的恩赐。
清泉淙淙,向他奔泻而来,带着温热,灌入口鼻。一刹那,似甜似香,如蜜甘醇。
祈雨者的虔诚,打动了神女,所以悲悯世人的她,金口一开,赐予了他最汹涌、最深切的滋养。
一番“雷霆雨露”,范灵乐不知泄着哭了多少回。
她感受过坚硬的力量,知道容纳它的快乐,可不知道原来,柔软也能破除壁垒。甚至时轻时重的勾弄,最是叫人销魂。
她觉得他舌头挑拨的是她的脑子,将她抛向了云雾里,丢弃了所有的思考,唯有在欢愉至无法言表时,用眼泪哭出她所有的震颤。
终于,他放下范灵乐绵软无力的双腿,径直起身,走到外间,隔着门框去唤侯在门外的风荷打水来。
风荷端着水进来,拔步床的外帘放下,窥不见里头的情形。她情知不能多问,将水放在脸盆架上,转身退了出去。
李煊掀开纱帘,以水沃面,取下帕子,将脸擦净,长舒了口气。
可身上的燥火依旧未泄。
复掀开帘子,踏进拔步床内。锦被堆叠的床上,小小的人儿蜷成一团,合眼养神,呼吸浅浅,疲倦的眉眼间是掩盖不住的满足。
她是半分力气没使,不知怎的就累成了这样。
李煊笑笑,将她露在被子外的半边小脚又扯了出来,俯身吻上她的趾尖。
“呀!”她惊得睁眼,将脚从他手中挣开,拥着被子抬起身,一双乌黑的水眸嗔他道:“你这人……真奇怪,什么都东西都敢往嘴里送。”说完,自己又是先脸红了,垂下眼睫,干脆地将被子兜头一盖,遮住了那猴屁股似的脸。
经历了刚刚那一遭,她再没法自如地跟他对视了。
尤其当她初始哭着抗拒时,下意识说出一句:“脏……”,他竟是开口,沙哑的嗓音震颤着蚌珠,“不脏,甜的。”
啊!!!!不行了!不行了!光是回忆起来,她就脸爆红!明明羞耻得不要的不要,可她竟会忍不住可惜,没有看到他说那话时的模样……
被子叫人扯开,她猝不及防地,落入一双幽深的眼眸中。
漆黑的瞳仁深而冷,可那里头燃着的火,灼灼烧人。
大掌握住她的手,“乐乐,帮我。”
她咽了咽口水。他刚刚将自己伺候得舒服,自然,礼尚往来嘛。
况且于这事儿上,她多少有点经验,不至于羞怯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手缓缓探过去,扶着那处滚烫,可不自觉地,耳垂还是落了霞晕。
李煊攥着她的手腕,将手挪开,“不要用这里。”
“啊?”范灵乐茫然抬首,却陷落进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眸中。
他手绕到身后,轻车熟路地解开悬在她腰后那一抹细绳,轻轻一扯,薄片布料一把抓在手中,丢开,欺身上去……
范灵乐觉得,李煊他就是个混蛋!
他敬你一尺,就是要跟你讨要回一丈。
她无力地瘫在床边,只觉胸口一片粘腻,隐隐约约,还有摩擦后的微痛。
那个混蛋又起身去外间叫水了。
风荷绿着脸进来,这已经是她今晚送的
第4回 水了,再送……她觉得自己今晚可以不用睡了。
好在这一次,太子是直接叫她往桶里装水,望着水面蒸腾的热气,她暗自思忖着,今晚,应该不会再折腾了吧?
主子们是舒服了,可是费丫鬟呀!
风荷打个呵欠,耷拉着眼皮子,又出去请主子们了。
李煊拽着范灵乐的胳膊,将她去清洗,可她又闹脾气,就是不肯起身。知道她是想要他哄,又搂着她,说了好半天软话,这才哄得人不情不愿起身。
若是以往,肯定又要缠着叫他抱过去了,好像那双脚在情事之后便不会用了般。
可而今知他腰间有伤,也不忍如此蹉跎他,自己走去洗了个澡,再翻身躺回床上。
啊,柔软绸滑的蚕丝被拥着她,舒服得叫她不住叹气。今夜又是累极,她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了,却被一具极具存在感的躯体占了半边床。
一下子有点颇不适应,习惯了独自占着一张床,今夜又要同他合衾而眠,这感觉,竟是有点不真实。
她翻过身,头乖觉地寻到他的胸膛,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想要哭出来的泪意。
手脚双双缠住他,这再熟悉不过的姿势,曾被“佟暄”埋怨为霸道的行径。
李煊吹熄了灯,长臂一伸,顺从她的“霸道”姿势,将人紧紧揽在怀中。
月光透光菱花琉璃窗,斑斑点点洒落。
“还不快睡?”他问,即使不去看,都能感受到怀中人那一刻不离的目光。
如水的月色太朦胧,笼在他身上,柔开一层光晕,像是要随时化作了月光中的一缕青烟,只等太阳升起,就又要永远消失了去。
“我不敢睡。”
李煊苦笑,揉揉她的发顶,安抚道:“放心,东宫里还是很安全的,伤不到你。”
她摇头,“我是怕一觉醒来,就发现,原来这根本就是个梦。”
毕竟太多类似的梦,让她在无数个深夜里沾湿了枕头。
李煊顿了顿,没有说话。
轻柔的吻落在她额间,眉间,鼻尖。
“乐乐,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再也不会叫她离开自己身边,再也不会同她相隔这么久,这么远。
范灵乐瘪瘪嘴,又洒落了一滴泪下来,“就是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这一路……都走得好苦……”
其实过往独自承受那些折磨,她都没有为此掉过一滴泪。
他不在,她便为自己筑了一身铁甲;可是他在,她就要肆意泼洒所有的委屈和脆弱。
喉结滚了滚,酸涩哽咽,他没有别的话可说,只能是吻着她,又吻着她。
范灵乐彻底睡不着,就躺在月光里,跟他细数“佟暄”死之后,她所经历的那些“九九八十一难”。
她说他们商队的马车路遇暴雨,差点被山洪冲了;
她说她来京城举目无亲,夜里睡觉都难以安眠;
她说她去一香楼当跑堂谋生,却被宵小之徒轻薄;
她说……
“哦,对了!”她忽而想起什么事,激动出声,抬起头,月光下认真与他对视,“你知道吗?贺钟鸣居然也在京城?”
“什么?”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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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他倒是真诧异了。毕竟这个名字太久远,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还会同他联系起来。
“真的,他现在在给京城子弟们做皮条客呢!这次送给你的舞姬,就是他负责给挑选的,当时我见着他,也是吓了一跳。”
“你把你怎么着吧?”担心她出事,焦急发问。
范灵乐得意地一昂头,“还好我急中生智,拿太子做挡箭牌,吓得他呀,连我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
见她说得如此轻巧,可却是不知,她如今能走到自己面前来,原来是跋山涉水,原来是劈波斩棘,原来是降妖除魔,才能叫她如今又躺在了自己怀里。
手把她搂得更紧,更紧了。
“赶紧睡吧。”
范灵乐不依,又非让他唱过去哄心心睡觉时哼的那些歌谣。李煊无法,只好像哄孩子般,拍着她的肩膀,一边轻哼曲调。
范灵乐呼吸渐渐沉了,心满意足地睡去,李煊却是彻底没了睡意。
贺钟鸣,那个孙子,活路不走,偏生主动来投死路。而今,可是他自己撞上了门来。
他一番思忖,知道隋桓同贺钟鸣有来往,决定先从隋侍郎处下手。
户部衙门。
今日的衙门里,众人忙得焦头烂额,算盘珠子的敲打声噼里啪啦响着,案桌上的文件堆叠如山,从官到吏个个紧皱着眉头,或伏案埋头苦算、或怀抱账本快步穿梭。
方恺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喝口茶,靠到椅背里,稍事放空。整整三天,他们一直都在连轴转,闹得他每次下值回家,走在路上都是头昏脑涨的。
对面的同僚从堆起的文书里探出半颗脑袋,也是长舒口气,唉声叹气道:“要不怎么说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太子刚接手户部,竟然就要我们把历年的账目都重核一遍,这么短的期限,这不是要人命吗?”
方恺没搭他的话茬,祸从口出,谨言慎行,初入官场,他始终表现得很端稳,绝不在这种事情上嚼舌根子,犯糊涂。他继续倾身上前,重新提笔,“快点干吧,今儿听说太子殿下要过来巡查,马虎不得。”
那人见方恺避开他的埋怨,遂撇撇嘴,也不去跟他说什么了。
申时三刻,太子的马车驾临,户部所有人员都在公廨的前厅敬候。
李煊踏进户部大门,尚书令带领所有下属下跪请安,唯有方恺,吓得差点晚人一步,还好他反应迅速,“咚”地一声膝盖猛磕在地,随众人叫着“太子万安”,头脑发蒙,浑身发抖,只是不敢相信。
像,他们未免长得也太像了。
“众卿免礼吧。”
像,连声音都可堪一模一样。
他万分想要弄清楚怎么回事,可户部尚书陪侍左右,与太子有公务相商,他们这些小喽啰,面见过尊颜后,便又被继续打发去公房干活儿了。
方恺坐回椅子里,人却再也没有做事的心思。刚刚太子似乎有和他对视一眼,可那一眼也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无意间扫视过来。但他不可能认错,那人从音容到身形,分明地跟子言毫无二致。
他应当确信,他们就是同一个人的,可眼前荒诞的一切,又叫他不敢确认。
方恺坐着发了半天呆,忽然有人过来传话,“方恺,殿下召你过去呢,说有话要问。”
周围的同僚闻言,纷纷抬起头,诧异地看他一眼。
这个外来的穷进士,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硬关系吗?竟然让太子殿下特地叫去面谈。
方恺僵硬地站起身,他一边走,一边几乎确认了,自己刚刚的猜测。一切也已豁然开朗,为何自己一介草民出身,却能留任京中户部,因为他,的确“背后有人”。
推开门,窗前一米阳光射入屋内,飞舞的尘埃中,太子背门而立,一身朱服,玉带金冠,端的是贵气逼人。他听着动静转身,下午的阳光正好照在脸上,他温和地笑了笑,“康之,好久不见。”
方恺已然褪去了震惊,从善如流地向他下跪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眼中有片刻的怔愣,李煊上前,将他扶起,“康之,今日这间屋内,没有君臣,只有兄弟。”
方恺心神一动,抬起头,望着他高不可攀的天颜,嘴巴蠕了蠕,唰地站起身,急切道:“殿下,乐乐说是混进了东宫去找你,这么些天,我都没有她的消息,您见到她了吗?!”
李煊眸色一滞,他没想到,方恺开口第一句,竟然是在关心乐乐,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嗯,见到了。”他唇角扯出笑,微微点头。“乐乐同我说了,这些日子她在京城,多亏了有你照料。”
方恺敏锐察觉出他微妙的情绪变化,忙垂头,恭敬道:“都是老乡,自然是应当互相扶持的。”
“还好,还好你没事……”想起姑娘这么些天,在京城的艰辛困苦,他有好多话想说,却都又忍住了。
李煊邀他坐下,同他讲述了自己被养在民间的离奇故事,方恺恍惚,没想到,自己竟与当今太子同窗多年、称兄道弟,说出去,怕是别人都要笑他是个疯子。
“对了。”李煊想起一件要事,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这是乐乐反复叮嘱我的,说见了你,务必要把借你的这些钱都给还清了。”
“哪里要得了这么多?四钱银子足以。”他连忙摆手推拒。
李煊笑了,“乐乐说了,还要算上利息的。”
方恺一听,无奈地弯了弯唇,只好将那银子拿在手中。
二人叙上好久的旧,渐渐,方恺松泛了下来,言语间,似乎真又把他当做了同窗好友。
方恺感谢了他将自己留任户部的恩情,而李煊也叹着气,同他分析了自己如今的处境,朝局莫测,如履薄冰。
二人都心照不宣,日后,太子就是方恺的靠山,而方恺也毫无疑问地,便是最坚定的那一批“太子党”。
昔日,他们是同窗兄弟,而今,更是政治同盟。搭上了同一条船,串上了同一根绳。
日偏西行,不知不觉,二人叙话已有一个时辰之久,末了,李煊起身欲走,方恺行礼相送,却在他即将迈出门的那刻,望着他高华的身影,忍不住叫住他,“子言!”
李煊定住了,转身,夕阳余晖,温柔了他的神情。
方恺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道:“子言,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这句话,是我对兄弟的嘱托。”
以为他想趁机提什么要求,李煊挑眉,示意他继续。
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愿意尽情满足。
“日后,即使你坐拥天下,也切莫负了乐乐,她……”他顿住了,没再说下去,终究还是收住了嘴。
“我不说,你都懂的。”
“你说。”李煊开口:“我想听。”
方恺嘴角动了动,一口气道:“或许日后,你身边会有数不尽的娇娘美妾,花开百样,天下绝色尽可收于你手,但……我只希望你记住,永远要记住,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另一个女子,会像范灵乐对佟暄那般,至死不渝,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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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煊默然,颀长的身形立在晚风中,天边晚霞黯淡了去,他眉眼越发沉毅,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我知道了,你放心。”他沉静地回他,转身,大踏步离去。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暗沉的天色隔绝了二人,像是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条浅浅的银河。
方恺知道,自此,他与他之间,只有君与臣。
李煊自觉和乐乐一夜春情,二人之间的坚冰融化了不少。在范灵乐一再要求下,他同意放她出去溜达,但命余则涛全程看护。
京城新奇的玩意儿太多了,以前她只在浔阳县赶集,从没见过如此盛况,每日更是玩儿得不亦乐乎。
这日,她又是闹得很晚才归,余则涛两手拎满了东西,依旧脚步生风跟在范灵乐身后。风荷两只手也没闲着,踉踉跄跄跟着她踏进了东宫门。
令风荷更为惊诧的是,太子妃这么晚回宫,殿下竟然还没有叫饭,就这么守着等太子妃回来一同进餐。
可谁知范灵乐咕咚咕咚饮下一碗水,大手一挥,“我们在外面吃过了。”
仿佛没看到太子殿下黑下去的脸,她还美滋滋回味:“那’客仙居‘的冰纹鱼脍,真是没得说,啧啧,绝了。”说完还非要回过头,提一下风荷,“风荷,你说是吧?”
瞟一眼太子殿下黢黑的脸,风荷心虚地缩着脖子,点头小声应诺。
她心里暗叫完蛋,谁知太子妃立刻搬了把椅子,挨着殿下坐好,两手托着已是养得滋润圆白的小脸蛋,笑莹莹看着他,语气讨好:“你吃,我陪你吃,我帮你布菜。”
李煊凉凉地垂下眼皮,斜睨她一眼。
她眨眨眼,唇角一弯,笑眼如月,“哇!我夫君生气的样子都好好看!”
李煊实在忍不住,气笑了,那眼神明明还在努力表达着怒意,可嘴角就是克制不住地上扬。
范灵乐趁势凑上去,在他唇角上啄一下,“嗯,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风荷惊得瞪大了眼。
咦,太子妃可真不把她们当外人。
啧,这太子殿下的脸色就跟变法术似的,三两句话就叫人家哄好了,属实是被拿捏了。
范灵乐陪着他用餐,一张小嘴一如往常那样,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就像少女时期,她总爱缠着他说话那样。京城新鲜事物又多,她说起来更是没完,李煊只是安静往嘴里送着饭,偶尔应和两句,也不嫌她罗唣。
这座死气沉沉的东宫,终于鲜活了起来。
李煊胃口一般,用餐没多久,便把筷子放下了,风荷连忙端来清水,他漱过口后,又接过云菱递来的丝帕,擦了擦嘴,这才牵过范灵乐的手,“乐乐,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嗯?谁呀?”她瞪大了好奇的眼睛。
李煊默了会儿,还是道:“一位故人,你去了便知。”
一香楼门口,客流如云,门前的栀子灯飘飘荡荡,门上的彩楼欢门五彩招摇。这是京城最繁华的大酒楼之一,常是顾客盈门,生意兴隆。
“松墨,你看看,爷这仪容,怎么样?有没有不当之处?”贺钟鸣紧张地扶了扶帽子,眼前没有铜镜,只好让松墨帮自己查看。
就在七日前,隋侍郎忽然又找到他,说是太子殿下想要见亲自他一面。
贺钟鸣当即就高兴得懵了头了,“隋大人,不知这殿下召我,所谓何事?”
隋侍郎朝他挤挤眉毛,手戳了戳他胸口,“还能是因为什么?你贺钟鸣还有什么别的本事,能叫太子爷看上?啊?”
贺钟鸣顿悟,“哦!哈哈,哈哈哈,在下明白,都明白。”
“哎,这就对咯!”隋侍郎又拍拍他的胸口,“你这几日多上上心,把这京城里最好的姑娘都挑一挑,把太子哄高兴了,以后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明白明白,小的都明白,感谢隋大人的提携!”他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小的不知,这太子殿下究竟有何喜好?”
是喜欢妩媚的?还是清纯的?又或者是……像范灵乐那种,鲜野呛口的?
隋侍郎不耐烦地捋着胡子,“啧,这个,得靠你自己琢磨去。”
贺钟鸣琢磨来琢磨去,把京城各样的美人都备齐了,只等着见完太子一面,再恭敬地将美人献上。
“爷,好得很!精气神足得很!”松墨眼见得自家主子就要得遇贵人了,也是高兴得神采奕奕。
“呼!”贺钟鸣长舒一口气,又在心里盘算了几遍准备好的漂亮话,清清嗓子,挺直腰杆,郑重其事地迈入了那一香楼去。
第72章 君子报仇
一香楼,清泉居。
范灵乐托腮坐在窗边,望街上的人来人往,百无聊赖。
她现在不想跟李煊说话,很不想理他。自己问了他许多遍,今日到底要来见谁?可这人就是不说,嘴巴严得很,非要卖关子、吊她胃口。
自己不要理他,就是不要理他,哼!
而此时此刻,这个故弄玄虚的人正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里,悠闲品茗。看她气鼓着的小脸儿,好整以暇。
“咚咚”,门敲响了。
范灵乐期待地转头,候在门口的侍卫打开门,进来的却是端着点心的店小二。
“贵客,您要的樱桃酪。”
“放那儿吧。”李煊下巴一抬,指向范灵乐的桌前。
店小二和范灵乐一对望,双双愣住了。
店小二满脸疑窦,他瞧了眼范灵乐,只觉眼熟,可又实在不敢确定,她就是上个月来酒楼上工结果却和顾客吵起来的女跑堂。
没想到,这女的确乎有点本事,这才没过多久,竟就抱上了贵人的大腿。虽他也不知这贵人来历,但看这架势做派,至少的贵族勋戚没跑。
不敢多看,他毕恭毕敬地将点心放在范灵乐面前,“您请慢用。”
范灵乐心虚地低头,想起当时自己“大闹一香楼”那一出,便觉尴尬。
店小二终于退出去了,桌上的冰镇樱桃酪新鲜可口,乳酪雪白,樱桃鲜红,丝丝凉气直往脸上扑,在这炎热的夏季,直勾人心。
“这儿是他们这的拿手点心,京城再找不出第二家能胜过它的了,尝尝吧。”李煊引诱她。
她瞥一眼,愤愤地转过头,不吃!
夏日酷暑,冰镇的酪子放不过一刻钟,就热化了去。李煊着人将这被搁置的樱桃酪拿开,又换了碗新的来。
范灵乐咋舌,“你做什么?”
李煊品一口茶,悠然道:“怕你什么时候想吃了,随时给你备着。”
她不满地皱眉:“你这什么毛病?怎么跟燕时瑾一个样儿?”
李煊蹙眉,“提他做什么?”
这家伙,晦气!“燕时瑾”这个名字,简直比“贺钟鸣”还要让他厌恶。
这时,门敲响了。
余则涛进来,“殿下,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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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开条道,一花团锦簇的男子垂头躬身进来,衣袍一掀,重重跪在地上,磕头请安,“草民贺钟鸣,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刺啦”!椅子的木脚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摩擦,范灵乐惊得跳起,“贺钟鸣?!”
趴在地上的男人身影一顿,僵住了。
怎么会是范灵乐的声音?!
他极想抬头确认一眼,可太子殿下未发话,他又不敢起身直面,只好是依旧面朝地,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
范灵乐诧异地看向李煊,他正专注地玩儿着茶盖,汝窑天青瓷,上等品相,是酒楼老板的珍藏。
李煊笑了笑,没说话,故意停了一瞬,茶盖往茶碗上一盖,“起来吧。”
贺钟鸣这才瑟瑟地直起身,却在见到面前这位太子爷的刹那,两眼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天爷呐!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为何这太子爷,竟和佟暄那个穷酸货长得一模一样?!
受到的冲击太大,贺钟鸣跪都跪不稳,脊柱一软,向前一倒,又趴伏在了太子的脚边。
“贺公子,太多礼了。”
他娘老子的!竟然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贺钟鸣被眼前的一幕搞糊涂了,这真的不是佟暄那厮在耍他吗?但是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只有一种可能,眼前的人,就是太子殿下!
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他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抖如筛糠,跪在地上,头恨不得折进胸口里。
“怎么了?孤长得有这么可怕吗?”
“不……不敢……”他嘴巴上下打颤,囫囵地发出两个音来。
范灵乐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坐回椅子里,看贺钟鸣这厮吓得魂都没了的鬼样,只觉万分痛快。
活该!这个无耻之徒,当年在浔阳县仗势欺人,害得自己名声尽毁,差点都待不下去了。县里头的乡亲们当面不说,可背地里骂自己骂得有多脏、多难听,她不是不知晓,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嘲笑“佟暄”是个绿头龟、冤大头。想不到,他也能有今天。
贺钟鸣哆嗦着,又是一软,差点没摔回地上,赶忙用手臂一撑,方才勉强支住身子。
李煊并不开口,就这么高坐圈椅上,垂眼欣赏他濒死挣扎的狼狈之相,手一下一下,把玩着茶盖儿,在茶碗上敲出清响,落在贺钟鸣耳里,只觉似无边的沉默中,死神来临的前奏。
“贺公子,抬起头说话。”他声音温和,并不气怒,细听,到还有些平静。
见太子没有发作,贺钟鸣深吸口气,颤颤巍巍昂起下巴,仰视着他。
李煊对上他冷汗涔涔的脸,轻轻一笑,“我听隋侍郎说,送来东宫的那批舞姬,是你挑选的?”
“是,是,是……”他连声应着,悄悄瞥了眼旁边屏息凝神看热闹的范灵乐,心里忽然纳罕。对呀,这范灵乐当初还是跟着舞姬混入东宫的,既然太子就是“佟暄”,她又何必来这一出?
贺钟鸣心里越发迷糊。
这夫妻俩,不知玩儿的什么游戏?耍他呢?
脑子里正一团浆糊,却听头顶的太子轻轻啜了口茶,又发话了,“既如此,真是有劳贺公子了,的确有心。”
贺钟鸣见太子似乎无意与自己“相认”,刻意避开前尘往事不提,竟是装第一次见面。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太子都未主动提起当年在浔阳县的旧怨,他自然也就顺势装起了失忆。
“能为殿下效劳,当是小人的荣幸,只盼殿下喜欢就好。”
“喜欢,自然是喜欢。”他说着,笑睨了眼范灵乐,她回视,又是鼓起脸儿来瞪他。
这人真是,都把贺钟鸣拉来这儿了,还不直接挑明,弯弯绕绕、磨磨唧唧地,不知他在想的什么。
范灵乐无法理解两男个人默契地装傻,要是她,直接就提起裙角上去,一脚把那厮踹翻咯!还用得着跟他在这儿有的没的兜圈子?都是做了太子的人了,踹个人总不怕事的吧?
看出范灵乐眼里迫不及待的怒火,正隐而不发,他朝她蹙了下眉,示意她不要说话,又漫不经心地转向贺钟鸣,“若要论这挑美人,贺公子倒的确很有些眼光。”
贺钟鸣听这话头不太对,好不容易牵扯出来的假笑也僵在了脸上。
太子这话,分明地意有所指,不就暗讽当年自己跟他争范灵乐那事儿吗?
“不敢……殿下……谬赞了。”偌大的汗水如滚珠般,顺着脸颊灌入衣襟里,本就是酷暑天,他来面见太子又穿得过分庄重,而今仿若套进了一座蒸笼中,煎熬欲死。屋内四个角分明都置着冰鉴,对他来说,却是毫无知觉,领口早已濡湿了一大片,更显狼狈可笑。
贺钟鸣抬起袖子,不住擦汗,李煊心中唯有冷笑,“只是……孤怎么听说,这批送来的舞姬中,竟有姑娘本是良家子,只因有人强买强卖,才被迫送入了我这东宫里头?”
他手一松,茶盖落入了杯上,笑容瞬间敛了去,凌厉的眼神刮过贺钟鸣的脸,字字句句兜头而下,如一座巨山,向贺钟鸣压来,“孤听闻有此一事,气得是一整晚都没能睡好觉,这种强逼民女的勾当,竟然也发生在了孤的东宫里头,发生在了孤的身上,贺公子,这真是好大一份孝敬呀!”
贺钟鸣望着太子如鹰的眼神,似一双利爪钳住了喉头,瞬间,呼吸困难,满面青紫。
太子终于亮剑了。
要收拾他贺钟鸣,总不能无缘无故,也得师出有名才是。哪怕他是太子,也也要先占住一个“理儿”,如此,才好下手。否则若真成了泄个人私愤,说出去,到底也有损在皇帝心中的印象。
“殿下!绝无此事呀!绝无此事!”他还是不死心,抱着侥幸之心垂死挣扎两下。
李煊嗤笑一声,“绝无此事?那姑娘都已经在东宫里头哭哭啼啼了,阖宫上下,人尽皆知,你的意思,是孤冤枉你了?”
贺钟鸣呼吸一滞,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小人……不敢……”他又耷拉下了头,手在膝盖上紧紧握着拳头,克制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浑身紧绷得像一张随时会吹爆的鼓皮。
凶多吉少,在劫难逃了……
“登登”,恰此时,有人敲响了门,原是店小二来给范灵乐换樱桃酪了。
屋内的氛围缓和了一瞬,那店小二将新鲜的樱桃酪放在范灵乐面前,弓着身,一眼也不敢多看,又端着范灵乐没吃的那碗,走了。
望着眼前冒着凉气的樱桃酪,范灵乐可算有了胃口,用勺子剜上一勺,放入口中,一边看贺钟鸣吃瘪,一边自己吃瓜。
香!甜!这樱桃酪的滋味,可真是好。
看着她吃得脸颊鼓鼓、津津有味的模样,李煊不禁笑了,“慢点吃。”
范灵乐嘴里塞满了点心,手迫不及待地指了指贺钟鸣,满脸期待,那眼神分明在说:快!收拾他!
李煊掌不住,差点笑出了声。
他正回了脸色,慵懒地靠进圈椅里,“贺钟鸣,你可知罪否?”
太子爷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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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其妙,就要给他扣顶帽子,贺钟鸣心中不服,可也只敢打落牙齿和血吞。“小的知罪,听凭殿下处置。”
这时候赶紧做低伏小,扮龟孙子、做个瓜怂,说不定等太子出了这口气,就能放过自己了。
“既然知道自己有罪,就该有个认罪的态度。”李煊翘着二郎腿,手支在圈椅扶手上,漫不经心地道:“这人呐,他就该吃点疼,不疼,他不长记性呀。”
他嘴角带笑,语气温柔,字字如刀:“贺公子,你知道,这人呀……打哪儿最疼吗?”还不等他开口,又赶忙补一句:“孤知道,被人打脸,最疼了。”
贺钟鸣气得一闭眼,眼口鼻都皱成了一团。太子这是记仇,自己当年在狱中扇他那一巴掌。悔呀!恨呀!自己怎么就那么有眼无珠,竟然赶在太子爷头上动土!
啥也别说了,扇吧!
他一咬牙,一闭眼,举起手,往自己脸上扇一个大耳瓜子,左边扇完,又是右边,右边扇完,又是左边……
“啪啪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屋内响彻不绝,李煊根本懒去看他,又端起那茶碗,悠哉悠哉地送到嘴边。
太子不叫停,他根本不敢停手,只知道扇,不停扇,一直扇……
他就像个不倒翁,脸从左边偏到右边,又从右边偏到左边……
初始,范灵乐在一边看着,还觉过瘾,心里直叫痛快。可到后来,她觉出气氛的不对劲。
她都已经数不清,贺钟鸣扇了自己多少下,只见得他两边的脸逐渐肿起,血丝从嘴角渗出。
中间实在扇累了,他垂下胳膊,喘了几口气,李煊并未发话,只轻掀眼皮,看了他一眼,候在一旁的余则涛立马抬起腰间的佩剑,往前跨了一小步。只这一下轻微的动静,叫贺钟鸣觉出不对劲来,那暗流涌动的杀气,迫得他只得又抬起酸痛的胳膊,狠命往脸上扇着。
后面不知是无力,还是想偷懒,他巴掌声响越来越小,微弱了下去……
“贺公子若是没了力气,不如先吃口饭。”
他差点没哭出来,又咬一咬牙,用力扇出清脆的巴掌声,响给太子听。
范灵乐看着贺钟鸣不成人形地脸,吓得呆住了,他恍若一个机械的木偶,没有了知觉,只知道重复同一个动作。脸颊已经高高鼓出,一片青紫,细小的经脉在脸上爆裂开来,如蜿蜒的蛛网,密集可怖。仿佛下一刻,就要随时吐血倒地而亡。
她看不下去了,蹲下身,伏在李煊的膝盖上,仰头求他:“阿煊,算了吧……”
可以了,他受到的这些教训,可以了。再下去,她真怕闹出人命。
李煊微一挑眉,对上范灵乐忧郁惊惧的眼睛,手指抚上她的下巴。
他心中微一动摇。自己总是这样,叫她一个眼神,就容易被触动。他不愿看到她眼里盛满忧伤,不愿她闷闷不乐。
嘴巴动了动,几乎就要喊停。
“乐乐……”
贺钟鸣见范灵乐的话似乎管用,又见她对自己起了同情心,意识模糊中,只想抓住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忍不住发出口微弱的呼喊,向她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