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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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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环环相扣

方奕一直感觉夏问洲是神经病。

她的行为毫无逻辑,这只在废土横冲直撞的疯狗到了现代社会也并没有收敛多少,反而因为皇权特许更加肆无忌惮。

小时候她就喜欢打架,仿佛只有疼痛和把别人踩在脚下的征服感才能让她快乐,气得夏奶奶藤条都打断了几根,依旧没有任何改善。

本以为她现在长大了,在军部森严是秩序之下应该有所改善,没想到这种症状竟然愈演愈烈。

方奕平静地打量了她一会儿,问:“你想杀我?”

脾气再好的人也不会容忍自己这样被枪指着,但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得近乎于诡异,面对这位比自己大六岁的青梅竹马依旧带着一种俯瞰的态度。

她用缠着绷带的那只手将抵在掌心的枪口托起来,扶稳,对准自己的咽喉:

“要么开枪,要么别再来烦我。”

夏问洲的笑容更灿烂了,扣在扳机上的指节缓缓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你以为我不敢?”

她笑着的时候总喜欢露出一口好牙,让人想到自然界中彰显霸权的猎豹或者狮子,它们尖锐的牙齿能够轻而易举地将猎物撕咬分食。

眼看女人真的想要开枪,王泉急忙冲过来阻拦,把方奕往边上拉,“诶诶诶!!可不敢这么玩啊!!!大姐,姐,你想要什么,有话咱们好好说。”

“要钱还是要什么?我们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只要你开口……”

王泉从手腕上摘下一只价值不菲的表,直接挂在了夏问洲漆黑的枪口上。

这可就真变成敲诈勒索绑架现场了。

首席的女人终于皱起眉,对着夏问洲举起手:“夏长官,请把枪收起来,这是座谈会,不是你们军部的审讯室。”

夏问洲挑眉,随手将枪一抬,扣动扳机,“啪!”角落中的灯泡应声而碎,玻璃碎片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方奕抬头,看见她打掉的是五盏灯泡正中央的一盏,射击技术倒是没退步。

领导们脸色惨白,似乎没想到夏问洲能疯到这种地步。

夏问洲面不改色,笑眯眯道:“我也是为了维持秩序,你们继续哈。”

她大方地将挂在枪口的手表拿下来,向着王泉挑眉,“伸手。”

王泉不敢违逆,手都有点儿抖。

但夏问洲并没有再做些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将手表给她戴了回去,冰冷触感让少女一哆嗦,笑眯眯道:“小妹妹,财不外露,小心点啊。”

王泉立刻点头如捣蒜。

夏问洲就这么堵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那块表,好整以暇地挑眉:“好了,你们回去吧。”

方奕面无表情,将纸巾举起来:“我要上厕所。”

王泉:“……”都这种时候了就别再提要求了吧!

“也行,”夏问洲想了想,“我陪你去。”

她就像幽灵一样跟在方奕身后,笑眯眯且阴晴不定的态度很让人很怀疑会不会突然在背后放一枪。

方奕走进去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竟然连窗户都封了大半。

这里是三楼啊。

“不至于吧……”

夏问洲同样跟了进来,挑眉道:“这不就是防住你了?”

方奕盯着她脸上的伤看了一会儿:“我承认我下手是有点重了,但你能不能别公报私仇?”

夏问洲冷笑:“公报私仇?我是在帮你。

“那你再帮我一次,送我出去。”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方奕的语气毫无波澜:“求你了。”

“叫姐。”

“姐求你了。”

夏问洲很新奇地看着她,眼神像在打量一个玩具:“……哈,你学会开玩笑了。”

方奕低头看了看表,顿了顿,慢吞吞开口:“我真要走了,姐。”

也不知道夏问洲有什么怪癖,看见方奕别扭她就高兴,虽然这一点故意的迟疑或许也有装出来的成分。

“不是我不让你走,”夏问洲耸耸肩,“是外面那些人不会轻易让你、你们走的。”

“今天这个会议就是要磨到你们同意签字为止,如果你现在走,你的权力可就要被无条件代理了。”

难得听见夏问洲说些人话,方奕迟疑了几秒,“违法了吧,她们还能代替我签字?”

夏问洲嗤笑一声:“你和她们讲法?方奕小朋友,你几岁了?”

“嗯,二十三,二加三,五岁差不多了,还活在你那幸福和平的虚构世界里呢?”

夏问洲昂了昂下巴,“听好了,这些人会把你们吃得骨头都不剩,你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你越是沉默,她们越觉得你们好欺负,从今往后你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了,你的孩子得管别人叫妈,你想见它,还得申报审批,成果被改得面目全非,只有出事了才会抓你出来背锅……”

“想象一下,百年以后这项技术会被载入史册,但和你这个开创者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一颗维持稳定的小小螺丝,没有任何人会记住你,你就像杂草一样,寂寂无名的死去。”

方奕问:“所以,你刚刚那一枪是放给她们看的?那我留下来的意义是……?”

夏问洲恨铁不成钢,伸手狠狠拽住方奕的衣领:“去争,去抢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忘了?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方奕拉住自己的领带,将皱褶抚平,“项目怎么运营不需要我考虑,王泉会解决的。”

“你就这么信任她?”

“我不信任她难道信任你吗,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想让我选择你吗,”方奕笑了一声。

设置困境,胁迫选择,驱虎吞狼,夏问洲的这些烂招她可太熟悉了。

这场会议是不是她自导自演的都不好说。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眼底闪过一丝受伤:“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她的语气变了又变,最终放低了一点姿态,“我是真想帮你。”

方奕说:“那就放我出去吧。”

“……”

几分钟后,方奕被恼羞成怒的夏问洲一脚踹回了会场。

她站在门口,拍拍裤子上的灰,余光回眸扫了一眼,外面竟然上了哨卡。

王泉紧张地拉着方奕坐下,左看看又看看,“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方奕瞥了一眼她手腕上的表,低声说,“这些人今天必须要咱们签字,否则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王泉小声说:“签个屁,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之际,大门突然再次被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红地毯的尽头。

等看清了来人,刚刚还喋喋不休的领导们瞬间噤声。

姗姗来迟的纵姮穿着一身极为隆重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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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她胸前曾经挂着许多荣誉勋章,后来被摘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针孔,但此刻胸口的正中央别了一枚古朴的龙纹方章。

坐在主位的女人顿了顿,神情微妙的变化异常精彩,但她很快就理了理衣衫,站起来,随即左右两排的人们纷纷心领神会,一同站起来迎接,像在表演一场盛大的哑剧。

针落可闻的会场里,只听见王泉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好帅啊。”

方奕认同她的看法。

纵姮穿军装的感觉和夏问洲截然不同,她像是秩序本身,不用说一个字就能平息一场骚乱。

那枚龙纹图样方奕见过,是宴京李家的族徽。

夏问洲跟在她后面,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句,“纵姮少校。”

纵姮头也没回,径自走到桌子前列。

为首的女人想要说些什么,纵姮轻轻抬起手,指尖轻描淡写地往下一压,冷冷开口:“第一,是谁批准的这项会议?”

“第二,创作者权力不可让渡。”

“第三,夏问洲,再用你的枪对着我们的人试试看。”

夏问洲已经很少遇到有人敢这么挑衅自己,当即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挑衅似地将枪端在手里,发泄似的“咔哒”换了一板弹夹。

但她终究没有将枪口对着任何人。

这还是方奕第一次看见她这个疯子有所忌惮,挺新鲜的,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给纵姮面子,还是给那枚龙纹让步。

“纵姮前辈。”方奕低低喊了一声。

派头十足的纵姮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同样没有给什么好脸色,“蠢货,谁让你说全息是我的东西了,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方奕有些惊讶,她确实以为这是她们心照不宣的约定。

纵姮今天也戴了一只纯黑色的机械表,表盘上的功能看起来很多,方奕偷瞄了几眼,硬是没看出来时间。

纵姮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冷笑一声,把手表转过来给她看:“我知道你要干嘛,赶紧滚吧,没出息的东西。”

方奕眨眨眼,第一反应是,纵姮怎么知道的?

这应该也是很私人很小众的一件事吧。

不过时间也容不得她在这里思考太多,身体已经很诚实地抓住机会往外走,路过夏问洲的时候,她几乎能听见她咬牙切齿的声音。

门外停着一辆插着小国旗的纯黑轿车。

因为距离比较远,不知道从哪又拿来的一段红绸,续在了车门与红毯之间的路程。

方奕也不客气,自己拉开车门就跳了上去,报了个地址。

然而等她探头进去,才发现里面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女人微微笑着,红唇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么?”

方奕下意识脱口而出:“紫罗兰小姐。”

她的气质太过优越,想要忘记恐怕也很难,何况……她的唇形还和林舒星十分相像。

方奕盯着她的唇瓣多看了几眼,一时间有点愣神,忽然在某个瞬间察觉到目光对上了,立刻心虚地收回目光,抬手碰了碰鼻尖。

李衔清轻声说:“这是你欠我的第二个人情了。”

人情是很贵重的东西,在女人温柔含笑的目光下,方奕总有一种被套路的感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环环相扣,竟没有片刻喘息的时间。

李衔清问:“这么急呀,去看你的小对象?”

“……”

方奕莫名很不想接她这句话,但沉默良久,还是在对方玩味的实现下慢慢点了点头。

李衔清挑眉:“你就这么空手去?据我所知,追求她的人可不少呢~”

听着亲昵,却让方奕微妙地从脊骨升起一种寒意,比被夏问洲拿枪抵着的时候危机感还强烈。

她调查这么清楚做什么?

李衔清合掌,副驾驶的秘书立刻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高奢礼盒。

她微微偏过下巴,示意方奕拿过去。

方奕对这个牌子有印象,之前逛街的时候林舒星挺喜欢这家店的。

可是连礼物都要靠别人给,这样算什么?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给她。

看着方奕拘谨的样子,李衔清主动接过礼盒,塞到她手中,“拿着吧,算我送她的,很优秀的小家伙,她之前也送了我一个……”

不等话说完,方奕已经如临大敌,身上没有现金,只得有些狼狈地从怀里点出一张储蓄卡,双手捧着和她的礼盒作交换。

“谢谢您,我买下来。”

第102章 道歉

车头的红旗迎风招展。

一只修长西装裤腿从纯黑轿车上跨下来,稳稳踩在地上,棱角分明的线条勾勒出女人一丝不苟的凌冽气质,她抬起手,将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推上去。

执勤的门卫瞥见她挺拔的身姿站在车前,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了,连忙对着玻璃反光检查了一下仪容仪表,暗自疑心这是哪个部门的领导。

可惜女人的傲骨凌霜并没有持续几分钟,在越过斑马线后就转变为了撒腿狂奔。

没时间了。

车上的李衍清静静注视着方奕仓促离去的背影,唇角勾出一抹笑。

她慢条斯理接过秘书递来的手帕,仔细擦拭着刚刚触碰到礼物的手指,随即漫不经心扔到一边。

已经接近典礼的尾声,不管方奕怎么跑都赶不上,她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

即使如此,也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么?

方奕自己也想不通。

目的,行为,结果,规划一件事时应当产生对应的预期范围,可唯独在和林舒星相关的事情上,预期是一片空白。

这是一种更近乎于生物本能的追寻,就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看见星空时会不自觉慢下脚步。

藏在袖子下的绷带勒得有点紧,细微疼痛和痒意顺着小臂蔓延到指尖。

她赶不上了。

其实这也在预料之中。

今天全世界都像是铁了心要和她对着干,先是这个从天而降的会议,然后是夏问洲,李衔清,她的司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特意绕了一大段路。

但她连收尾都没赶上,太阳好刺眼,通往那座礼堂的路忽然就变得很遥远。

她远远看见大门被推开,悠扬音乐和学生一同倾泻而出,黑压压一片,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转瞬就压过了微不足道的伴奏。

方奕在树旁停下,抬手擦了擦汗,平复呼吸,尽可能让自己不要那么显眼。

她穿得太成熟,自带一种微妙的大人气场,路过的女生多多少少偷瞄了她几眼。

太热了,白衬衫粘在后背上,喉咙间的起伏被领带束缚着,全靠外面那一件火上浇油的外套维持体面。

中午的气温接近三十度,但凡她多看一眼今天的天气预报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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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这么穿。

可能在别人眼里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有点傻。

傻就傻吧,方奕直起身,慢慢逆着人流往礼堂走,目光在那些难以分辨的人群中穿梭。

人太多了,就这么用肉眼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青春萌动的少女们仿佛都长了同一张脸,就像是千百朵花儿肆意随风飘,眼花缭乱的。

礼堂里的人还是很多,陆陆续续往外走,方奕站在门口难免有点碍事,只得顺着人群小心挪了出去,低低叹了口气,先就近找了个卫生间洗了把脸。

冷水将心头的浮躁压下去一点,镜子里一丝不苟的女人看着有点儿陌生,与身后稚嫩的少女们形成鲜明反差。

方奕在这一刻忽然感觉,五年真是很漫长的一个数字。

她没带餐巾纸,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滑,随手用手背擦了擦,黑色袖口收拢,露出一点手腕间的绷带。

万一这么几分钟就正好错过了怎么办?她今天遇到的倒霉事已经够多了。

可她实在不想那么狼狈的出现在林舒星面前。

不是倒霉,她今天确实假惺惺的没有请假,也没有接受学校的邀请,只能靠着一点佯装的突然来对抗急流勇退,这场失败只能归结于她咎由自取。

何况林舒星也未必想见她。

段若溪总是把话说得很美好,但事实就是即使没有她,少女依旧过得很开心,甚至可以说是少了一个包袱。

路过的学妹看着这个突然对着镜子发呆的女人,乌黑睫毛一眨,晶莹水珠便落下来,犹豫着递上一包纸。

方奕回过神,下意识接过纸巾,道了声“谢谢。”

小包纸巾上还有可爱的卡通印花,隐隐带着香味,和林舒星用的那种很像。

出去找摄影部吧,她们会有整场活动的照片,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有录屏。

方奕连同潮湿的心情一起擦干净,往外走,迎面撞上一行人。

如此戏剧性的,在卫生间门口,她遇到了林舒星。

简直就像是魔咒成真,当你脑海中浮现一百遍对方的名字,就会自动产生某种引力召唤。

少女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和受惊猫咪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还没有弹起*来。

方奕掐了掐指尖。

林舒星今天只化了一个淡妆,卷发的弧度看起来比之前柔软不少,从大波浪变成了小小的赤色浪花,弯曲的弧度间编着一道金色麦穗,乍一看有点儿像冠冕。

她没有佩戴那些昂贵珠宝,却依旧高傲得像位王女。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轻轻眨眼时有无数闪闪发光的星尘流转,方奕知道这是闪粉,它们在灯光下一定更加耀眼。

可惜她没能看见它们在舞台上发光的样子。

四目相对,方奕眼睁睁看着那些星尘翻转,少女的笑容由晴转多云,恶狠狠挽住边上女孩的胳膊,像躲什么脏东西一般十分刻意地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没见面的日子很漫长,可真要算起来也不过短短一个月。

少女们热闹的与方奕擦肩而过,和路过许多个陌生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林舒星看起来长高了一点,也交了很多新朋友,她的身边似乎永远不会缺少玩伴。

方奕注意到其中一位扭头看着自己的视线带着些探究的好奇,她落后了几步,像孔雀展翅一样昂起下巴,懵懂中带着微妙的戒备。

方奕掐着手指,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大概只有少年人才会以为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意藏得很好,其实像水中的鱼儿一样,咕嘟咕嘟吹起泡泡,飘到水面上啪一下就被看破了。

林舒星的裙摆摇曳着,垂下的发丝轻盈晃动,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钻入胸腔,像晶莹剔透的方块薄荷糖在万花筒中滚动。

这些薄荷糖还很锋利,含在唇齿间,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刀片,甜腻地搅动起来。

但它吻起来的时候毕竟是软的。

方奕走到外面,眯起眼睛,看烈日高照。

她是为她而来,可等真正见上一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很多时候她是逼着自己往前走,当人面对杀戮和战场,自然就会开枪了,没什么需要学习的。

但感情好像不太一样。

她没多少试错成本,心动和劫后余生后的心悸频率其实也非常接近。

那一点空白的心意被放大了,迷茫是很恐怖的贪婪。

方奕低头看了看礼品盒,在阳光下突然发现纸袋子竟然被自己捏得扭曲变形。

这是完全无意识的举动,她只觉得自己刚才笑了一下,应该算得上沉静友好。

虽然买下来了,但她并不想把这个东西给林舒星。

只是要握在手里才能销毁,至少不要让她们两个碰面。

“咦,方奕学姐?你也回来啦。”

女孩兴高采烈的声音唤回了方奕的神思,她抬起头,发现是之前偶然认识的新闻系学妹,也是校摄影部成员。

小姑娘很热心肠,在方奕暗示想要今天活动的照片后,当场就兴致勃勃地打开了相机。

小小的缩略图中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属于林舒星的一大片,大场景后面接了很多人像特写,她对这个漂亮的新生十分偏爱,贡献了不少快门。

镜头下的少女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儿怯场,她不需要演讲稿就能轻松调动全场氛围,眼里蕴着光,每一个手势都十分有力量。

如果说在看到这些照片之前方奕还心有疑虑,现在那些沉甸甸的遗憾就尽数被混合着血沫吞入腹中,不再去想。

林舒星很清醒,她能够完全把控这个舞台,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正如贺霜桦所说,林舒星的眼界并不比她差,是她一直自以为是的充当着保护者。

学妹的照片拍得很好,很多张特写都接近于写真,尤其是某一张面部特写,少女明媚的笑容连同阳光被定格在一瞬间,那双琥珀色眼瞳格外耀眼。

方奕碰了碰鼻尖,询问能不能把这张照片发给自己一份。

“理论上来说是不可以的,涉及人家的肖像权嘛,学姐你要这个干嘛?”

学妹的新闻雷达竖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方奕看。

“嗯,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

“啊?真的假的。”学妹错愕地盯着方奕,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方奕抬头看了一眼出口的方向,林舒星和朋友们刚好出来,非常亲密的模样,便又垂眸,语焉不详道:“算是吧。”

少女在演讲台上显得非常高傲,现在倒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勾着红唇,注意到这位扛着摄像机的女孩的视线,还挑眉,微微对她笑了一下。

如果荷尔蒙能具象化成信息素,她应该能够轻松迷晕在场所有人。

但她弯弯眉眼唯独不给方奕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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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当没看见,施施然飘了过去。

被她挽着手的女孩和她耳语了几句,一行的几个人便都笑了起来,林舒星突然在欢笑声中停住脚步,抬手将落在女孩发梢间的落花摘了下来。

她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女孩的耳廓,只是这么一个微小的举动就让那人瞬间红了脸颊。

学妹小小的惊呼一声,紧紧揪住方奕的手臂摇晃:“学姐,学姐!!你快看啊!!!”

学姐不太想看。

那朵小花被少女拈在指尖,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但站在树下的女人始终无动于衷,阴影将她的神色掩去,活像个两眼空空的瞎子。

少女气急败坏地将小花扔到地上,扭头去牵朋友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

这次女人终于有了点儿反应,她微微对着林舒星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那个拿着相机的女孩很担心地扶着她,惶惶回眸。

方奕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还笑得出来的!她们凭什么靠这么近啊!

少女向来奉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霸王政策,顿时炸毛了,小高跟在地上踩得咔咔作响,旋风一般迈着优雅的步子追上去。

那么宽敞的大路偏不走,非要恶狠狠踩上方奕的鞋。

细长的红色高跟踩在纯黑皮鞋上,女人吃痛,闷哼一声,转过来,林舒星终于看清了那张过于惨白的脸。

少女有一瞬间的慌了神,目光很快就定在方奕被紧紧抓着的手臂上,不由得急道:“你别抓她左手呀,不知道她骨裂了吗!”

方奕摇摇头:“不关她的事。”

“你先走吧,麻烦你了。”她越过林舒星,向着学妹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学妹立刻小心翼翼地抱着相机躲远了一点,偷偷露出一双眼睛张望。

方奕低头看着面前紧张的少女,有太多奇怪的思绪在心尖沉沉浮浮,可嘴唇张了又张,只是说:“恭喜入学,林舒星。”

这一句话说得毫无起伏,罕见地喊了她的全名,语气姑且也能算是真挚,霎时间却惹得少女红了眼眶。

少女抬眸瞪着方奕,泛红的眼尾涂上了一层红色彩釉,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只红色高跟还踩方奕的脚背上,但光看神情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是女人在欺负她。

少女死死咬着唇,在短暂的沉默后恶人先告状,十分骄傲倔强地抬起下巴,反问:“你不和我道歉吗?”

这是她们冷战一个月后,第一次的交谈。

方奕微微弯下腰,与少女平视。

靠得太近会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可熟悉的气息交织,温热扑撒在脸颊,又让这张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异常温柔理智。

眼镜折射出浅浅蓝光,让女人过于深邃的黑瞳染上一点无机质的色彩。

她静静隔着朦胧泪光直视林舒星的眼睛,低低问:

“你希望我道歉吗?”

第103章 消失的小蛋糕

“当然,你挡到我的路了!”

林舒星蛮横挑眉,说得理直气壮,即使泪眼朦胧也没有减损她骄傲的气势。

“好,对不起。”方奕回答得很利落。

她的睫毛微微垂下,认真的神情近乎于虔诚,看得少女微微一愣,在她温柔的视线中咬了咬唇。

她就是想要方奕低头,可等她真的道歉了,心底却没有丝毫开心,反而转变为了焦躁和不甘。

“可是星星。”方奕又慢慢开口。

“不要仗着别人喜欢你,就玩弄别人的感情。”

她说得极为认真,虽然依旧是平视的目光,但那一点温柔慢慢沉下去,变得很厚重,压得少女喘不过气来,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有点儿心慌。

但林舒星最讨厌的就是被说教,那一点滴落的心虚很快就变成尖锐的刺,不高兴地盯着方奕,冷冷问:“你什么意思?”

方奕定定看着她:“你很漂亮,也很聪明,知道该对谁笑,知道该对谁靠近,知道怎样让人心动。”

“对我来说,你想怎么玩都没关系。”

“但是别人不一样,你随便的一个举动可能会让别人误会,整个人都会变得很乱。”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彼此能够听见,轻飘飘说着冷静的话,又像是从灵魂外作为旁观者说出来的。

“这会让你感到快乐吗?”

“别让她们误会,别让她们难过。”

林舒星猛地咬着唇,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脸色泛白。她不喜欢方奕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太严肃、太认真了,又好像她所说的这些都和她自己没有关系,完全是以长辈的视角在教训她。

她终于有点情真意切地委屈了。

她忍不住竖起自己的刺,反唇相讥,恨不得把彼此一起穿透,血淋淋地拥在一起:“你是在指责我随便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奕说。

“我不知道!”

林舒星咬着牙,声音都有一丝颤抖:“你凭什么管我?”

她想听到方奕说“因为我喜欢你”,可方奕没有。

女人只是垂下眼睫,平静地看着她,像在俯瞰一个有点任性的孩子。

然后转身离开。

她总是这样,无所谓地走掉,不留下一点儿眷恋,就好像她真的完全不在意。

少女站在原地,感觉她一下子就走得好远,带着夏日所有的温度一起。

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终于落下,毫无征兆的,噼里啪啦降下一场最小的雨。

以前她的眼泪是无往不胜的利器,不论在做什么方奕都会回来把她抱在怀里,可这一次她就是死死咬着唇不愿意发出半点声音,表情十分冷硬,任凭眼泪静静往下流,骄傲又倔强,仿佛捍卫自己领土的战士。

她恨死方奕了!!

她卷翘的睫毛也沾上了泪,一如被打湿了的蝶翼,脆弱地垂下来,鼻尖微微泛红,整个人柔软又凌厉。

虽然依旧气势凌然得让人不敢招惹,但这样强忍情绪、不愿哭出声的样子更让人心生怜爱,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急忙手忙脚乱地凑上来安慰她。

“星星别哭啊,给你纸……”

“还是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一点了,别憋坏了。”

“那个女人谁啊,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啊!”

“……”

泪水从指缝中溢出,少女将手放下,恶狠狠盯着那人看:“不许骂她!”

她顿了顿,越想越委屈,泪水涌得更厉害了,像受伤的幼兽哀鸣一样小声,终于又发出一点声音:

“方奕你神经病!!”

方奕已经走远了。

从转过拐角之后她就脱掉了外套,将这件碍事的东西抱在怀里,开始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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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了,但她不敢停下,害怕一旦停下就会忍不住回头,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手指被掐破了,丝丝缕缕的血在指纹间晕染开,像迷宫一样铺展开。

指纹是闭环的吗?它会不会永远将谁困在其中?

方奕不知道。

她匆匆忙忙的来,又惊慌失措地离开,这一整天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晚上,她收到了学妹发来的照片。

在电脑屏幕上所看见得比相机更清晰,演讲台上的少女微微笑着,骄傲又纯洁,她的红发在面前玉兰花的衬托下格外瑰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焰火。

方奕又失眠了。

她拉开窗帘,就这么仰望星空一夜又一夜,直到困倦压过理智,倚在冰冷的枕头上沉沉睡去。

往后的生活异常平静,就像死水一般没有任何涟漪。

段若溪也不再给她看少女的近况,她们的音讯就此彻底断了,仿佛夏日的梦寂静无声地破碎,已经是秋天了。

小狐狸给方奕送了演唱会的双人票,希望她带着林舒星一起来,方奕没告诉她自己的现状,只推说工作太忙。

贺霜桦算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但她也知道方奕这个人大概率不会听劝。

年轻人总是这样,有些事情非得自己处处碰壁、撞得头破血流才会明白,在此之前一切虚言都是空谈。

她要去宴京了。

小小的Z市装不下贺霜桦的野望,她在这里磋磨了前半生,现在不缺钱也不缺权,便要追寻一些更高的东西。

李斯年以前就有将她介绍给李衔清认识,彼此的初印象都还不错。

即使已经识破了贺霜桦那日车祸的局,李衔清也没有任何芥蒂,反而被她的大胆逗得乐不可支。

政治家是没有良心的,只有利益和立场。

这一点在李衔清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不在乎李渡秋的损失,也不在乎李斯年的痛苦,她坐在戏台外,心情不错地欣赏完了这一出戏。

贺霜桦也并没有想对李衔清隐瞒。

阐述价值,宣誓未来,只要对方足够强大,她会是个衷心的臣子。

她在黑暗中混沌寻找的前半生,终于为未来铺垫出了一条通天路。

“我在宴京等你,方奕。”

“未来的某一天你会明白,什么小情小爱都不重要,它只是你成长的必经之路。”

王泉倒是大张旗鼓地给贺霜桦办了个送行酒,她大概知道她们的爱恨情仇,为此唏嘘不已,感慨她真的吃了很多苦,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了。

王泉和贺霜桦都是比较感性的人,虽然不算深交,但这一份真挚情谊依然令人动容,临行前絮絮聊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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