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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面前这个姑娘,应当看不见自己

天子想到,他的意识总是莫名跑到书呆子身上,虽无法掌控来去的时机,只是顺其自然任凭意识来回,但若是他与书呆子之间毫无瓜葛联系,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即便他的意识分离到将军钟离隐和丞相竺情身上,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

待要细细思忖,忽而大脑一阵剧痛!

一眨眼,天子回到了自己身上!

而后忽然昏迷过去!

此时正值深夜,天子一向不许人近身,宫人一向再殿外守夜,也无人发现天子的异样。

直至近天明时候,太监总管前来唤天子起身,服侍他上朝,才发现天子脸色苍白,睡得人事不省。

一时间皇宫里大乱!

边关大军驻扎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元帅大帐外,来往巡逻士兵无数,最里面靠近主帐的外面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元帅黑甲亲卫,那是元帅亲卫,直接听令于钟离隐的大兴骑兵中最精锐的一支,仅有五百人,各个以一当十,骁勇善战。

黑甲亲卫各个面色肃然,戒备森严。

事情要从昨日说起,更早则起源于去年。

塞外部族素以游牧为生,大小族群足有上百个,这些族群,小部落听令于大部落,除游牧为生外,秋冬日则时常南下劫掠。

去年被大兴驱逐出数百里之外的大荒山中的一支大部族,今年秋又卷土重来,频繁南下劫掠,赶走了又来,残杀大兴子民无数,终于惹怒钟离隐,率兵一举将这支敌寇歼灭。

然而敌寇王室一脉,虽死而不僵,残余族人带着一支死士设伏反扑,悍不畏死,钟离隐不防之下,受了毒箭重伤。

大军险些乱成一团,好在钟离隐练兵有素,帐下将士迅速收拢大军,原地驻扎,军医从昨夜救治将军至今,尚未苏醒。

钟离隐的心腹帐下一名前将军急得团团转,抓住一名军医问:“将军如何了?”

军医叹道:“好在暗箭没有伤及心扉,已经拔除,只是箭上带了毒,一时难解,还需些时间,让吾等研究出解毒之法。”

“最晚何时能解出来?”

军医摇头,“此毒是塞外奇毒,先前从未接触,没有太大把握,现下只能用普通的清毒汤药喂着,最迟不超过七日,若无解毒之法,只怕撑不过去。”

帐中将士们一听,齐齐变色。

将军自十年前掌大兴兵权,率大军驻守边关至今,已经成了边关士兵子民心中一道屹立不倒的神,所有人皆知,只要将军在,边关就稳固,将军若是出事,只怕大兴边关要乱了。

那些往日被将军打怕了,畏惧于鬼帅名头的敌寇贼子,一准伺机兴兵。

边关这边风声鹤唳,皇宫里同样乱成一团,好在丞相站出来,主理朝政,亲自守在皇宫里,也算乱中有序。

竺情面色冰冷,心中已有猜测。

他与钟离隐都是天子的分/身意识,天子好端端昏迷,太医却检查不出来身体有任何毛病,他也无事,唯有一种解释,就是钟离隐出了事。

大兴皇室元族一脉素有奇异,但也无法超脱凡人之范畴,天子可将意识分裂到他人身上,以掌控江山,但有一个极大的弊端,倘若分裂出的意识出了事,主人也会受到影响,从天子昏迷一夜的情形来看,只怕边关那个大傻个受的伤不轻。

他虽看不上大傻个,却不妨碍欣赏他,心中也有忧虑。如果他出了事,边关必不稳,天子又昏迷,到时内外就会乱成一团,大兴好好的兴旺气象,恐怕会一举坍塌。

天子出事的消息已被封锁,边关距离中原十万八千里远消息一时半会儿也传不回来,如今秾这样的小老百姓,对上头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仍然安安乐乐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除去给生哥做的小老虎枕头外,她陆陆续续做了衣服、帕子等,闲时把最新话的话本子拿去书铺交了,领了上月的稿银。

她自在安乐,做了点糖水提去府学的时候,发现生哥脸色不是很好,眉头也紧蹙着。

问他怎么了?

瑜生蹙着眉,自己也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提着,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说完又笑笑,怕秾秾担心,摸摸头说:“可能是我想多了,仔细琢磨,也没什么奇异的地方,自然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大事。”

今秾点点头,“生哥晚上好好睡觉,不要熬夜,安心养神,什么也不必想。”

至傍晚时分,昏迷一夜又一日的天子终于醒来。

醒来第一句话是:“秾秾……”

他说话声音沙哑,低沉,仿佛只是睡迷糊了随意脱口而出,守在床前的丞相竺情却瞬间眯起了眸子,心中某个地方忽然警觉。

那日惊鸿一梦,梦中的那个柔软而美极的姑娘,似乎也叫秾秾?

是巧合,还是?

他低声问尚未醒神的天子:“什么秾秾?”

天子下一秒睁开了眼睛,见到竺情清醒了过来,没有回答,转而要了水喝。

竺情知道,再问也无法从天子口中得知答案,若是继续追问,恐怕还会引起天子的警觉,只好将问题藏在心里。

天子喝了大半杯温开水,感觉稍微有些精神了,宫人又伺候喂食喝药,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他精神虚弱,困意上来,又睡了过去。

紧守一旁的众太医一一上前把脉,感觉脉象虽还显虚浮,但已经平稳很多,总算放心下来。

天子其实没有完全沉睡过去,他精神虚弱,极其难受,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间想起了书呆子生病的那段时日,他到书呆子身上,替他受了不少罪,也得了某个温柔到极致的姑娘的细心照顾。

倘若此时病的是书呆子,恐怕坐在床前守候的就是她了。

他在梦中,梦见了秾秾握着他的手,哄他吃药喂他喝粥,哄他快快好起来……

所以醒来时,才下意识脱口而出喊了一声秾秾。

那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可惜,听的人不是她。

竺情吩咐宫人和太医在陛下床前伺候,片刻不得离人,才在宫门落锁前出宫。

他坐在轿子上,脑子里一直回想起天子刚醒来的那一幕。

究竟是他也梦到了一个叫秾秾的姑娘,还是只是睡糊涂了随口说出的,那个夜晚,那个梦,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感觉像是真实发生。

……

钟离隐也做了个梦。

他记得自己受了重伤,危在旦夕,也隐约听到众将士和军医着急慌忙的声音。

只是片刻后,陷入完全的昏迷,再听不见任何声响。

但不知为何,眼前忽然出现一道光亮,他顺着那道光亮走进去,忽而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好似是一个书生?

“生哥,生哥?”

“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昨晚又没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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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叫你不要熬夜读书,你那若是不好好将养,再熬坏了怎么办?”

瑜生不知为何,感觉刚才思绪突然有一瞬的空白,回过神来,秾秾已经在瞪自己了。

他连忙投降,“可能是最近读书读太晚了,秾秾我知晓了,下回定不熬夜了。”

他心里也觉得有点点奇怪,因秾秾百般叮嘱的缘故,他已经很少熬夜读书了,就算熬夜,也不会熬太晚,最晚只到亥时,莫非他身体又变差了,才会频繁走神?

钟离隐见到一个极温柔极娇媚的小姑娘,她就坐在他面前,娇美的小脸离他的视线很近很近,近到似乎呼吸可闻,可他分明也闻不见什么。

她与书生似乎是极亲密的关系,待书生百般温柔亲昵,便是责怪也是带着点亲密的嗔怒,说是夫妻,又比夫妻的寻常多了点朦胧的暧昧,更像是两个还未婚的情侣?

他不知为何到了书生身上,却不能说话,也不能做任何举动,只是通过书生的眼睛看着那个姑娘,耳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书生眼里看见什么,他便看见什么。

他甚至能从书生身上感觉到一股对对面姑娘极大的爱意恋慕,想来应是两情相悦只待成亲的未婚夫妻。

今秾说道:“给生哥的衣服已经快做好了,现下已经又冷了很多,生哥先拿一套回去穿着,穿在学子服里面,加了点棉,穿着不冷。”

“新买的被子盖着可还暖和?枕头舒服吗?高低可合适?”

书生乖乖地一一回答。

“舒服的,我睡得极好,尤其是枕头,小老虎做得太过逼真可爱,我都舍不得枕,怕压坏了。”

说完又心疼地捧着小姑娘的手在自己掌心里细细端详抚摸,“秾秾,我还够穿,不着急做,别伤着手和眼睛了。”

小姑娘摇摇头,“无事的,我上午出去算数,下午空了才抽出一两个时辰做衣裳,又不是整日埋头做,生哥莫忧心。”

扯过这个话题后,小姑娘又说起自己的事,“今日给人算账时,又碰见一桩趣事……”

书生很感兴趣地听着,然后与小姑娘闲谈起来。

钟离隐自始至终不曾试图出声,只是沉默地看着。

他知道了对面那个小姑娘叫做秾秾,至于附身的书生叫什么他不知道,只知名字应有个生字,因小姑娘叫他生哥,极其亲密。

两人交谈时,钟离隐不免想,自己是否已死?所以才会魂魄附在他人身上,可为何不是直接去投胎?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投胎一说,人死便如烟灭,也应该灰飞烟灭才对。

他只是附在书生身上,要多久才会消失?

面前这个姑娘,应当看不见自己,若是看见了,定然会吓坏。

第32章 陛下,要不要喝点茶醒神?

钟离隐一连在书生身上附了两三天。

书生的生活极为简单,他读书用功,除了读书以外的全部世界就只有那个姑娘,往往是一下学就跑去找她,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到了天晚府学大门要落锁了才赶回去。

那小姑娘生活也与一般的姑娘不太相同。

她虽是陪着未婚夫在府城读书,但也有自己的生活,会写话本子,会摆摊给人算账,他瞧了她的摆摊招牌,有些意思,似乎是想给人写信,但因为算账算出名头,旁人往往只知道她会算数,不找她写信等。

小姑娘不止一次叹气,说摆了这么久还没人找她代写书信,那脸上的懊恼遗憾清晰可见。

他这样严肃的性子,见了都不免想笑。

钟离隐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散去,他只当自己是一个过客,一颗不小心黏在书生身上的尘埃,待大风吹来,兴许就会被吹拂散去。

三日后,果然眼前一黑,再没有了意识。

意识消散之际,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起伏,只是可惜,他尚未安排好后事,如果他死去,边关大乱,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小姑娘和未婚夫安稳的生活。

天子一连数日精神都不太好,但除去第一日昏迷外,每日都能正常醒来,听些政事,下达些指令,只是人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朝会也没法上了,由丞相代为主持。

分身意识受到重伤后,有损于他的元气,但不妨碍其他,只是如果那缕意识彻底消散后,他恐怕会病上很长一段时间,且大有可能有碍寿命。

大兴朝历代皇帝,几乎无人敢像他这样尝试将意识分成其他人,更何况是镇守边关的将军元帅这样的高危职业,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遑论皇帝?

天子不后悔自己分裂意识,满脑子都在想,若是书呆子病成这样,秾秾一定会日夜守候在身边……

本就喝了药发苦的嘴巴更苦了。

朝堂这边,他已经派人带着最好的善于治伤的太医快马赶往边关,若能把钟离隐救活是最好,救不好的话,也能主持大局,不让三军乱成一团。

这边人派出去几日,算着时日还远远未到边关,天子突然精神了,浑身气力大增,元气恢复,不用多想,一定是钟离隐活了过来。

丞相得知之后,笑着恭喜陛下,私底下有一丝微妙的遗憾可惜。

天子逐渐恢复健康后,朝政也正常运转起来,朝野内外松了一口气,算是有惊无险,外界也是天子度过危机之后,才知道,原来前段时间天子病了一场,只是怕传出去天下大乱,故而被封锁了,现在病好了才透露出来。

今秾也从市井传闻中得到消息,和瑜生说道:“生哥,你前段时间不是总觉得有事发生,人不太爽快吗?你这直觉也太灵了。”

皇帝是大兴的一片天,天若出事,自然天下要大乱的,这干系到每一个大兴子民,与每个人都切身相关的。

瑜生无奈笑了,“我连天子都没见过呢。”

今秾这样说,也不过是调侃一下,不觉得生哥随口一说能和天子扯上什么关系,“生哥要是连天子安危都能预测的话,那也不用科考了,天子应该请你去做国师,当天底下第一号神棍!”

瑜生:“……”

恢复精神后,天子除了日常政务与生活,又开始期待起了到书呆子身上。

等啊等,约莫又三五日后,意识终于又到书呆子身上,只是这一次与先前有很大不同。

他竟然是在书呆子还醒着的时候附过来的!只是他成了书呆子身上的一双眼睛,除了能看见书呆子所看的,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完全无法掌控书呆子的言行。

他开始觉得有些惊讶,这会儿书呆子是正在上课中,老夫子在前面讲得吐沫横飞,书呆子下笔如有神,刷刷记着,他看了一会儿,感觉颇为无聊。

书呆子什么时候才下学?

会不会下了学就直奔自己未婚妻的住处?他还未看过秾秾醒着时的样子,也不知那双眸子睁开时是何模样?

天子想到这里,突然一个激灵!

他现在在书呆醒的时候附过来,岂不是说明,未来他可以无数次这样与她面对面……

天子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有种像幼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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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喜欢一只兔子,想抱回去养,又怕被自己养死。

过了会儿,也无需他纠结了,夫子刚说下课,书呆子还在收拾整理自己的笔墨纸砚,天子忽而一闪,又回了自己身上。

身边的太监捧来热茶:“陛下,要不要喝点茶醒神?”他见陛下看奏折看着看着人就开始打盹了。

应是上阵子病了还未好全,容易精神疲乏。

天子心情不太爽快,灌了口热茶,突然奏折也懒得看了,背着手走出殿去。

他要去把先祖留下的手札再挨个仔细看一遍,看看他和书呆子到底是何联系。

甚至他也不在乎是什么关系了,只想知道如何自由地掌控附在书呆子身上的方式与时间,不能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今秾接了个大单,一笔大生意。

府城上有个富商,名下好几家店铺账目不清,富商人去了,其二子在继承分配家产的时候查了账目不对,就要重新清查,因为着急分配家产,没法等几个月后再来分家,于是就找到今秾这边来。

说听闻她给人算账极快,为了赶时间,更是出了一大笔今秾没法拒绝的酬金。

只是富商家账本重要,无法外借,她只能去人家家中看账本,把这事跟瑜生一说,瑜生有些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出入人家府中,若是遇到男子多有不便。

在集市上摆摊,来去皆是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总是有不轨之徒,人家也不敢对你如何,否则一抓一个正着,正好知府衙门就在不远处,进去蹲一蹲也方便。

但去了人家府上,大门一关,若是有事,也是叫天不灵。

今秾知道生哥在意她的安全,自己琢磨了下,也觉得不是那么方便,就说:“要不就拒了?”

瑜生摇摇头,“秾秾如果想接的话,我们想办法用更好的方式去做。”

最后今秾想到以前在蔡家别院的时候那个小丫头。

当时生哥昏迷着,她与蔡逸孤男寡女也不方便,蔡逸才带了个小丫头名为陪伴帮忙,其实也是为了避嫌。

于是就提议雇佣个小丫头或婆子在身边帮忙几日。

瑜生点头,“如此甚好。”

两人也不需要到牙行去买人或聘请,只找杜大娘打听了下,随便邻居百姓家就有一大把人想干活。

最后杜大娘肥水不流外人田,把自家女儿找来,她女儿已经为人妇好多年,年纪比今秾大了一轮,生得像杜大娘一样粗壮,说话嗓门也大,让人很有安全感。

今秾就带着她进出那富商家。

富商家家业比蔡家是比不得,但在府城的店铺颇多,卖什么的都有,布匹成衣胭脂水粉首饰皆有涉猎,要一家家看过去很不容易。

主家赶时间分家产,也不单请了她一个,好些个账房先生扎堆在一块看账本,重新理账。

今秾分了布匹成衣的几家店铺。

这些店铺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账本已经堆成小山了,若要一本本叠高了,比一个成年男子还高。

今秾叹口气,开始干活。

杜娘子见她开始看账了,就侯在一旁,偶尔添点茶水。

因为太闲就观察了下,她惊讶发现,这位今秾姑娘看账本极快,仿佛不到小半个时辰一本已经翻好了,她还见她在旁边错处都做了标记,且另外拿了空白账册写下正确的数额,然后才开始看下一本。

而其他账房先生,一本都还没翻上几页,算盘打得啪啪响,却半天也没看完一本,还不如她家?*?这位小娘子安安静静就看完一本。

观察一天下来,心里一阵惊叹。

女子做算账这种事也能比男子利索?

那些账房先生一看都是有经验的,上了年纪,想来大半辈子都在跟账册打交道,但这些经验加起来也不如今秾半分快。

五日后,今秾已经看完了分给自己的那堆账本,把新做好的正确的账本交给了管事。

管事以为她糊弄自己呢,翻下去一看,才发现,这姑娘真的认认真真看完了,不但旧账本错漏一一标记,且新账本都顺手给他做好了。

新账本记的方式也跟以前不太相同,但比之前的繁琐要简单明了很多,一眼就能看明白,好比一汪清泉,里头几条鱼都能一眼数清楚。

这样的账本若是让东家看了一定高兴,虽然各大掌柜可能会不太乐意见到。

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若是眼前是个男子……可偏偏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女子。

这个姑娘不是他主张去请的,是自家的大娘子听说集市上有个很会算账的年轻小娘子,就提议把人请过来干活,多一个人也就多一份工钱,何必惹大娘子不高兴就应下来了。

没想到这位姑娘做得这样好,比旁边那一群慢慢吞吞打眼一看,进度连小姑娘两三成都不到的老大爷们强多了。

结算了工钱,今秾想离开,管事叫住了她,“姑娘再干些时日?”

今秾手上的银子还热乎乎的沉甸甸的,能挣钱干嘛不挣?当然应了下来。

于是管事又命人捧来一大堆账本,今秾再度埋入账册中……

隔日是休沐日,瑜生下了学,是来富商家门口接人的,为了让秾秾松快心情,他特意牵了秾秾心爱的小宝儿过来。

第33章 不要脸!

瑜生来接人,今秾骑上马,缰绳让他牵着,也不急着回去了,就沿着街道慢慢溜达。

逛了好一会儿,想着杜大娘一家应该吃完了,就在街边的摊子上点了两碗馄饨吃。

天子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又附到书呆子身上的。

他彼时正吃完晚膳,在御花园里溜达,感觉一阵困乏,就在凉亭里休息,随行的侍卫太监都侯在亭外。

打个盹的功夫,人忽然又到了书呆子身上。

睁眼时,见对面的姑娘将自己碗里的馄饨拨了小半到他碗里,对他眨眨眼:“这个海碗太大了,吃不完,生哥多吃点。”

天子以为又像方才那样,只是附在书呆子身上,只能看不能说,就没有反应,光顾着看她那双眼睛。

对面姑娘见他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生哥发什么呆呢?趁热吃,否则糊了不……”

未说完,手忽然让对面的男人握在掌心里。

今秾瞪大了眼睛。

天子忽然反应过来,书呆子似乎已经不在了,这个身体是由他所掌控的?

手里握着人家姑娘柔软的小手,他像个孟浪之徒……

连忙放开了手,低头吃起了馄饨。“刚才一只苍蝇飞过。”囫囵吞枣地解释。

今秾只是一时间有些诧异,刚才被生哥握住手的瞬间,不知为何有股陌生的感觉,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但打眼一看,生哥还是那个生哥,并无异常之处。

她只当自己的错觉。

也低头吃起馄饨。

这是天子第一次吃街边的食物,也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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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吃起这种叫做馄饨的东西,民间街边小吃说不上比御膳好吃哪里去,但因为对面的人,第一次的陌生的体验,好像有种特别的感觉。

吃起来特别香。

尤其是刚才这碗里有她拨过来的半碗……汤好似更鲜甜香美了!

今秾觉得今天生哥胃口比以前更好了,以往那么一大碗他得吃很久,且吃很撑,现在看,好似还不够饱似的,吃完了还在喝汤回味。

且他吃几口就看她几眼,像是没见过一样。

今秾忍不住笑了出来。

天子抬头问对面笑颜如花的姑娘,“秾……秾秾笑什么?”

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唤她的名,天子心跳加快了瞬。

今秾捧着脸,在对面含笑看他,“生哥今天好像胃口很好,够不够吃啊,再点一碗?”

天子摸摸书呆子的肚子,饱得很,就摇了摇头,光看对面姑娘笑他就能饱肚了。

第一次发觉,逗一个人欢心也不错。

从摊子上起身准备回去的时候,他看见秾秾上了马,把缰绳丢给了他,像是要他牵着。

堂堂一国皇帝,天子何曾给人牵过马?历来只有旁人给他牵马的份,他接过缰绳,一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走,就站着没动。

今秾笑着催促,“生哥快点呀,回去晚了杜大娘要落锁了。”

天子只好凭着感觉,随便往前走了,好似走对了,没见马上的姑娘提出意见,这条街道颇长,他们方才吃的馄饨摊是在街尾,现下要走到街头去。

天子牵着马,不时看眼马上的姑娘。

她似乎很享受骑马的感觉,纵使没有策马扬鞭,只是悠哉地在大街上走着,仍然一身的惬意。

天子不知道怎么的,也没有了刚才的僵硬感,开始享受起这种静谧的悠闲感。

换成以前,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给一个小姑娘牵着马,还乐在其中,甚至有种希望这条街道再长点再远点的期盼。

再近处翻翻,他也未想过,只是想看这个姑娘一眼,见见她睁眼时的模样,想叫她那双眼睛看着自己,哪怕是看着的书呆子的模样也无妨。

却直接变成了一起吃街边馄饨,牵着她的马儿,跟她一道走漫长的街道,慢悠悠地走回家。

天色已暗,这条街大都做的吃食生意,街道两旁的酒楼客栈茶馆都亮着灯笼,来往的百姓行人很多,喧嚣热闹,而他眼里只有他牵着的马儿上面的姑娘。

天子忽然笑了下,这样也挺好。

今秾感觉很奇怪,分明能感觉到生哥心情不错,但却鲜少听到他说话,几乎一路都沉默着,只是牵着马,不说话。

她不禁低头下去看,恰好见男人抬头仰望她,那双眼睛比平常的清澈多了一丝深邃的幽光,大抵是夜色的关系。

走到街道尽头,天子来不及思索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只遗憾这条街也太短了些,方才打眼看不到头,现下却感觉没走多久就到了尽头。

今秾从马上跳了下来,下来时撑着他的肩膀。

天子一时间身体紧绷了,感觉肩膀上的那双手烫人。

今秾未察觉说道:“快到了,吃饱了还是走走好。”

于是两人就并排转了弯往小巷子走。

昏暗的巷子,对面走出来几个酒鬼,见到一个姑娘,身旁仅跟着一个书生,还有一匹好马,一时起了歹意。

调笑起来。

“这位姑娘这么晚了上哪儿去啊?”

“长得如此美貌,不如跟大爷去楼里玩一圈?”

以往今秾很少在天黑的时候才回家,有过那么一两回也是跟生哥一道,只是那时未碰见这种酒鬼混混。

她紧张地握紧了身旁人的袖子。

天子眸色犀利,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护在身后。

对对面的酒鬼低沉喝道:“滚!”

酒鬼被他气势所摄,吓了一跳,可抬眼一看,不过是个瘦弱的书生,有何可怕的?

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激怒了,冲上来要抓今秾。

天子忘了这不是自己那个高大强壮的身体,书呆子也并无武艺在身,他飞起一脚踢了过去,只是稍稍把人踢远几步,自己的脚还犯疼。

这种时候,就难免唾弃起书呆子病弱的身体了。

可是当下也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他眸色厉得像把刀子,那伙人见他一脚踢飞一个,另一个想上来也被踢远了,就连忙拉着人跑远了。

天子两下打跑一群不中用的酒鬼,心中并不如何得意,换作是他自己的身体,这些人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感觉握在掌心里的手微微颤抖了下。

天子僵住了,低头看她。

见少女蹙眉,眸色带了点探究和担忧,“生哥什么时候学了武功?”

只不过是踢人两脚算不上功夫,只是没有练过的人哪来的那种精准的力道,今秾印象中,生哥一向是瘦弱斯文的书呆子,跟武力这种东西扯不上边,只是刚才从接她到吃馄饨再到这里,生哥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也不可能被人掉包,否则今秾就要问,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冒充瑜生了……

天子急着保护人,把细节给疏忽了,含糊其辞说:“在府学里学了点防身的功夫。”

今秾这才放心,府学有教君子六艺骑马射箭,自然也有教一点拳脚功夫。

只是还是担心说:“刚才那样的情况多危险,下回生哥莫要逞强,大不了我们骑着马跑,他们醉醺醺的也追不上。”

天子想到跟秾秾共骑一匹马……好似被书呆子传染了,感觉也有股热意上涌,哑着嗓音嗯了声。

到了住处后,跟杜大娘打过招呼,将马系在院子里,又打了水洗漱,天子对这些事都很陌生,他平常洗漱什么,都是宫人把水和帕子端进来,伺候他的。

他生疏地漱了口洗了脸……

又见秾秾去烧水,问她干什么,说要洗澡。

还使唤他帮她烧火。

天子压根不会烧火,一时间很是茫然麻木,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书呆子呢,怎么笨手笨脚的。

好在书呆子的身体记忆是有的,好像是帮未婚妻烧火习惯了,开始生疏怕把灶房点着了,两下后忽然就熟练起来了。

烧水是不需要人看着的,只需要后边一个烧火的人就行,今秾就去把生哥住的隔壁的屋子打扫了,他平常好些天才住一次,容易落灰。

等打扫好,再过来,水差不多也烧开了。

她笑着问:“生哥要不要也洗洗?因为只有一个浴桶,等秾秾洗完,生哥再洗。”

天子感觉脸被火光给熏热了,想也不想就急忙拒绝了。

书呆子竟然跟未婚妻共用一个浴桶!

这是什么品种的书呆子!也太不要脸了些!都尚未成亲,就、就如此不要脸了!

天子觉得要重新评估书呆子了,先前以为他只是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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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看来,不止呆,人还特别不讲究,特别不要脸!竟然好意思用未婚妻用过的浴桶。

换算一下,这和共浴有什么区别

今秾是没想到“生哥”脑子里一团乱七八糟的想法的,因为家里穷,两人从小都是用一个浴桶洗澡,只是瑜生是男儿家又因常年在外读书,比较少用。

她让生哥帮着抬水到屋子里,水温调好之后,拿了擦身子的布巾,睡觉穿的衣裳,就把生哥赶出去了。

门一关上,屋内水声阵阵,少女似乎心情挺好,边洗的同时还轻声哼着歌谣。

天子在外面站了好久,发了很久的呆。

他突然想,原来书呆子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也太不要脸了些!

第34章 梦中以为是真,醒来方知是假

今秾洗完澡,开了半边门,往外一瞧,生哥还站在院子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侧身探出半边身子,唤了声。“生哥?”

男人回过头,见她半边的里衣尚未穿好,隐隐露出一截锁骨,皱紧了眉头,忙走过去,伸手将她衣服拢好,“这么冷,为何不穿好,吹了风怎么办。”

今秾觉得稀罕,以往生哥从未用这样稍显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就算带着关心的责怪,也是温柔体贴至极。

她好笑地按住他的手,“生哥……”想了想用一个不太恰当但也只能这么形容的词说:“今日,好生精神

天子的手被少女清凉柔软的手按在了她的衣领旁,才意识到此刻的距离有多贴近。

他抬了抬下巴,几乎贴在她的头顶,鼻尖闻见少女沐浴后的清香,更显僵硬不自在,“昨、昨夜睡多了。”

扯了句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话搪塞过去,书呆子昨夜睡得如何他哪晓得?

今秾笑开,所以今天就精神?

她指了指身后装着水的浴桶,“生哥帮忙把水抬出去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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