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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她喜欢脆的。”
傍晚六点——
七楼大爷跟老伴遛弯回来, 被隔壁的吵闹声吓得避退两步,摇着扇子侧目朝屋里看。
还没反应过来,脚边扔出一个书包, 空空瘪瘪的, 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骂声紧随其后:“谁让你来的?!给我滚出去!”
这道愤怒的声音穿墙而出, 吼得大爷心脏一颤,回头去看老伴。
老伴轻叹着摇头,两步跟上,压低声音:“别看了, 走吧。”
“怎么着?来不得了?”闻一鸣猛地从沙发上站起, 他个子比闻冬高, 丝毫未落下风, 直接吼了回去,“你是不是还想动手啊?!”
张星序站在一旁没参与,烧水壶的水烧开了,他在往玻璃杯里倒水。
闻冬盯着闻一鸣,忍不住发抖。
从见到他大喇喇躺在沙发上打游戏那一刻起,胸腔蹿起的那团火就没熄过, 连呼吸都在发烫, 烧得她失去理智。
才两句话就吵成了这样。
闻冬一字一顿,态度强硬:“我说了,你从哪来滚哪去,这里不欢迎你。”
闻一鸣不屑, 瞟了张星序一眼:“欢迎他是吧?”
“谈恋爱了藏着掖着, 你瞒得过谁?难怪放假不回家, 你俩这没人打扰的小日子过得挺爽的吧?”
闻冬抓起抱枕砸过去,闻一鸣被砸偏了头, 链条刮到脸,火辣辣的疼。
他咬着牙点了点头,“行。”
他一脸不服,两步迈进厨房抽了把刀出来,“来,有种朝这儿砍!”
他拿得急,刀具架被带倒,哐当掉了一地。
人还没走出厨房,一股外力倏然将他的手腕锢住,往后一撇反剪,不由分说夺走了刀。
骨头摩擦的清脆声响起,闻一鸣被迫贴在台面,吃疼皱眉,彪了句脏话:“你他妈放开我,你谁啊你!”
“你嘴巴可以放干净点。”张星序力道加重,将他往玄关方向推。
闻一鸣趔趄差点摔倒,撑着墙甩了甩酸软的手腕,怒视两人,“走就走,你还真当你这儿是什么宝贝地儿了?”
他走向闻冬,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起身时突然扬手要打人,手却堪堪停在半空中,闻冬下意识抬臂往后一缩。
闻一鸣似乎很满意她这个反应,冷哼:“怕什么,我这还没——”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扑,上身撑到矮桌半跪在地上。
胸口猝不及防一撞,痛得呼吸缓了好几分,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闻冬浑身紧绷,定定看着闻一鸣。
张星序走到闻一鸣面前,垂眼睨着他,声音辨不出情绪,“给她道歉。”
闻一鸣咳了两声,抬手去擦脸上伤口,哑着声音笑:“你做梦!”
随后双手一撑爬了起来,把沙发上的充电器收走,斜着肩膀去捡起门口的书包,揉着胸口下了楼。
闻冬闭上双眼,整个脑子乱哄哄的。
喉咙干得厉害,手还在抖。
她睁眼去看张星序,艰难开口:“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他会突然过来……之前没人和我说过……”
“不用道歉。”张星序握住她,温热干燥的手心传递暖意,“不是你的错。”
闻冬脸色惨白,双手冰凉。
她有些紧张地去看他,“我回来之前他没跟你动手吧?你有没有——”
“没有,你放心。”张星序安抚她,“我收拾一下,你先喝点水。”
说着将温水端来递到她手上。
闻冬捧住热源,双腿发软坐到沙发,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一幕。
她知道闻一鸣疯起来是真敢动手。
初中他在学校打架,把人鼻梁揍断了还没停手,最后赔完一笔钱,不得不找人转学到市里继续读书,家里为此转手卖了一直以来的经营的早餐店。
闻冬那会儿在上大二,兼职完回学校,接到电话的时候直接哭了。
她恨闻一鸣,也恨纵容闻一鸣的父母。
母亲黄从英在电话那头缓着声音说:“可他还小,不能不念书啊。”
她能怎么办?
她的学费要贷款,生活费要自己挣,哪有钱给他们?
闻冬带着哭腔吼问:“闻代平让我辍学打工的时候你怎么没到处找人借钱帮我转学?”
黄从英就给她道歉,闻冬哭得更厉害,哽着声音说了一句:“闻一鸣能不能上学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再后来,他们就把门店卖了。
闻冬那个寒假没回家,在李曼悦那儿窝了一个春节。
记忆与现实渐渐重合。
闻冬抹了一把脸,捡起地上的抽纸。
客厅凌乱,玩偶七零八落,垃圾桶也打翻了,饼干口袋里掉出碎屑,弄得到处都是。
张星序进厨房把刀具收起,又清扫一遍将地拖干净。
闻冬一杯水喝完,有些恍惚,张星序让她回房间休息,他做好饭叫她。
她脑子乱成一锅粥,脸上还挂着泪痕,根本想不了其它事。
起身才走两步,眼前递来一条热毛巾,她顺着毛巾上的手看向张星序。
“擦擦。”他说,“脸有点花。”
热气熏着脸上,闻冬眼眶发热,摊开毛巾一点一点擦去擦脸,鼻尖酸涩一片。
“谢谢。”她说得很轻,像羽毛扫过。
张星序送她回房间后,拿过玄关上的手机调成静音。
锁屏还是之前那张暴富,人脸识别失败,机身轻震了一下。
他把手机带进厨房。
闻冬回来顺路买了菜,他把菜洗好备用,里脊肉洗净切条打鸡蛋拌匀,正想往锅里倒油炸里脊,瞥了眼旁边亮起的手机,眸光一沉,关火下楼。
找到闻一鸣的时候他正蹲在小区外的石墩上,没走远,像在等什么人。
书包斜挎,手肘抵在膝盖上,伸着手在玩手机,头发有些凌乱,嘴里咬着根糖棍,吊儿郎当的样子像含了一根烟。
黑色T恤的衣角沾着灰尘,双手打字极快,似乎是看到对方消息,他收手摁住屏幕低端,发了条语音,嘴角扯出一抹笑,毫不在意的模样,紧接着又打相机切到前置,侧过头刚想拍脸上的伤痕,看到镜头里的人怔愣,脚下一滑从石墩歪了下去。
他转身打量张星序,吐出嘴里的棍子,“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张星序站在两米之外,一双眼睛如深井里的水,路灯照不进半点光亮。
他看着闻一鸣——这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像闻冬的人。
“还是我姐让你下来的?”他耸了耸肩膀,将肩带重新背到肩上。
张星序走近两步。
闻一鸣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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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后退,反应过来又觉得他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动手,于是抬了抬下巴,“你、你想干嘛?”
刚才那一脚踹得胸口现在都在痛。
这人完全是没留情面。
张星序说:“打车回莲山。”
他比闻一鸣高出大半个头,背着光,看不太清脸上表情。
路两边有商贩拉着三轮车在卖西瓜,红白灯挂在车顶摇晃,投到闻一鸣脸上,衬得脸上的口子颜色更深。
闻一鸣问:“谁?我?”
张星序说:“你。”
闻一鸣皱眉,旋即想到什么弯唇一笑:“这好歹四百多公里呢,说打就打,车费你出啊?”
张星序点开手机,不带一点犹豫:“我出。”
“欸!”闻一鸣喊了一声,“那直接给我转账呗,我这儿有满减券。”
张星序看了眼预估打车费,退出来去扫闻一鸣的码。
闻一鸣这边还在等他支付,张星序伸手:“身份证。”
闻一鸣警惕:“要我身份证做什么?”
张星序说:“微信的实名不是你。”
“嗐!”闻一鸣把手伸进书包胡乱一掏,解释:“我不是没成年么,这实名绑的我爸的,闻代平,你看看最后那个字是不是平?”
他摸出身份证往张星序手里一拍,张星序拿起翻转,看了好一会儿。
“这去年才照的,鼻子眼睛嘴巴。”他凑到张星序面前,“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张星序扫了眼下面的数字,把证件还给他,输入密码转账。
闻一鸣收到钱立马乐了,也不记仇了,笑嘻嘻地喊他哥,“我二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发脾气,你多包容,你俩以后要是想结婚,我肯定给你当说客。”
张星序淡淡看他一眼,说:“她脾气很好。”
闻一鸣点头,“是是是,哥你说得对。”
张星序问:“你打车了吗?”
闻一鸣:“这就打,这就打。”
没几分钟闻一鸣上了一辆白色丰田,张星序目送他离开。
车往右拐驶离视野,张星序拿出手机拨电话,人走到三轮车的瓜摊前,抬手一指:“来个西瓜。”
瓜摊老板‘欸’声,绕了个圈问:“喜欢吃脆的还是沙的?”
电话那边接通,喊他:“阿星?”
“怎么想起找我了,还打电话,有急事?”
张星序沉默了两秒。
张越铭又喊了一声:“阿星?”
“脆的。”张星序看着老板,像是终于记起来,“她喜欢脆的。”
“得嘞。”老板挑瓜放到耳边拍了拍,“这个可以,绝对包甜。”
“帮我调几个人过来,顺便追个车牌。”张星序回答张越铭,接着准确无误念出闻一鸣的身份证号,“这个人看下,不出意外凌晨会走嘉莲高速出收费站。”
“总共27块3,给你抹个零,算27好了。”老板在电子秤按了两下,让张星序看上面的价格。
张越铭忽的一笑,笑声爽朗,“不是,这人犯什么事了,让你跟查户口一样。”
张星序说:“户口顺便一起查了。”
张越铭没答应,“讲点道理啊,我正正经经的生意人,这么去查名不正言不顺的,你至少给个理由吧?”
“他是闻冬的弟弟。”张星序摸出一张五十的纸币给老板。
“闻冬?你那个同居的房东?”
张越铭还想继续往下问,张星序打断她:“是我想谈恋爱的人。”
张越铭一愣,回过味来,“你喜欢她?”
张星序点头,“对。”
电话那头安静片刻,“行。这忙我能帮,但我不保证能瞒得过你爸。”
顿了顿,张越铭明显有犹豫,“我听说你这次回来撞见他们了?”
老板见张星序在打电话,把找零的钱和瓜一起装进塑料袋提给他。
张星序接过往小区走,轻嗯一声,“他们想让我做电疗。”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做。”他说,“她应该快醒了。先挂了。”
不等张越铭说再见,他挂断电话,发了一串车牌过去。
爬完楼梯推开门,闻冬站在卧室门口直愣愣地看着他,头发有点乱,眼睛红肿,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糊,“你去哪了?”
头顶茉莉花香飘过,带来铃铛的尾音。
张星序垂眸换鞋,“下楼买了西瓜,吃吗?”
第32章 “你也晚安。”
里脊肉炸至金黄酥脆, 里面放了花椒增香,闻冬抓起就吃,一入口又烫又麻, 口水差点流出来。
小酥肉在嘴里打转, 她转身去找杯子, 张星序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闻冬含糊不清:“我要冷的。”
然后拿起勺子往旁边的西瓜挖了一勺。
西瓜清甜,一时冷热交加,很奇怪的感觉。
张星序怕她有情绪,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看她。
闻冬碗筷没动, 专心在挖西瓜, “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说着喂了自己一口瓜, 抬眼看他。
张星序错开视线, “你如果担心他,可以跟我说。”
“担心他?”闻冬鼓着腮帮轻嗤,“不管在家里还是外面,就没有他吃亏的份。”
“小时候我妈带他去菜市场,转头买个菜的工夫,有人贩子跟他搭话, 问他吃不吃糖, 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张星序夹了一筷青菜,“什么?”
“他说‘我吃你妈’。”闻冬手上用力,将果肉剜下,“那会儿他才三四岁, 给人贩子骂得掉头就走。”
“后来我爸夸他厉害, 我妈问他跟谁学的脏话, 他说在学校听那些高年级说的。”
闻冬起身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可乐, 拉开拉环,汩汩往西瓜里倒。
“中间这些我给你挖出来了,剩下的归我,你没异议吧?”
张星序说:“可以。”
又问:“他一直这样?”
“嗯,从小被宠惯了,无法无天谁都不怕。”
闻冬捏瘪易拉罐,捧着西瓜覆上保鲜膜放进冰箱,这才坐来回吃饭,“你踹他那一脚,他估计能一直记着。”
张星序嘴角弧度很浅地勾了抹笑,“是吗?”
在楼下一口一个哥叫得还挺快。
吃完饭闻冬去张星序房间玩植物大战僵尸,她正试验从教学博主那看到的策略。
电脑屏幕很大,她戴着黑框眼睛仰头,镜片上泛着反射的蓝光。
冰镇西瓜里插着一根吸管,挖空的中心加了很多冰块,闻冬紧盯局势,时不时喝两口,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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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点得飞快。
自从上次张星序说过,她也开始了资本家的做派,把向日葵种得到处都是,产出的阳光东一个西一个。
一轮房顶模式打完,闻冬退出点进禅境花园浇水。
伸手正要去抱西瓜,一个没注意,把吸管碰到了地上。
她弯身去捡,目光倏然凝在垃圾桶里的橙黄色的药板上。
张星序又感冒了?
上次她给他买的感冒药他一点没碰,硬是用身体拖好的。
她以为他是不爱吃药,就没多劝。
闻冬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捡起地上的吸管丢进桶里,出门去拿新的。
十点多的时候张星序接到一通电话。
军师没了,独自一人面对大波僵尸进攻闻冬一下紧张起来,扭头一看,人已经出去了。
闻冬没办法,眼看局势逐渐失控,直接种了一颗黑色的末日菇,原地炸出一朵紫色的蘑菇云,僵尸全部消灭。
第二波僵尸紧随其后,等张星序接完电话回来,僵尸当着闻冬的面吃掉最后一株植物,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房子。
闻冬回头幽幽盯着他,“你干嘛去了。”
张星序倾身,拖动鼠标重新开始,“再来一局,我帮你打。”
淡淡的药香笼罩下来,混着一股清凉甘甜的兰花香,像雨后经过中药馆外的花圃闻到的味道,干净清冽,裹挟着几分沉淀下来的凉意,令人宛若置身初秋。
闻冬嗅了嗅,没忍住靠近香气源头,抬头看张星序,“你手上戴的是沉香啊?”
她离得很近,鼻息就在腕侧,轻扫着皮肤。
张星序只觉得手腕发痒,像从筋骨缝隙钻出来一样,让人忍不住抓挠。
他抽手捂住,嗯了一声。
闻冬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挠头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问问,也不太懂这个。”
她起身让出位置,“我先出去了。”
“闻冬。”张星序突然叫住她。
一双眼眸在室内暗下,不似白日里的浅淡疏离,更像一潭被人打破平静的幽深湖水,泛起层层涟漪。
“晚安。”
闻冬点头,握着门把的手不自觉收紧,“你也晚安。”
闻冬离开后张星序摘下珠串,缓缓拭过手上痕迹。
有关这段记忆一片空白,记不起是怎么留下的。
彻夜难眠的一个夜晚。
闻冬熬到两点,撑不住睡了。
第二天一早,闻一鸣给她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安全抵达莲山,多的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闻冬回了句【知道了】,之后没再管。
就在她以为这件事即将翻篇的时候,黄从英忽然给她来电,语气焦灼地问她闻一鸣怎么样了,人在哪。
那一刻,这两天压在心底的不安铺天盖地翻涌上来,压得她几近窒息。
她就不该相信闻一鸣。
他什么时候听过她的话了?
黄从英急得话音带了哭腔,“他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这人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你这个当姐姐就不知道看着他吗?”
闻冬只慌了那么几秒,抬步继续往前,“什么叫人在哪,他来那天我就让他回莲山了。”
“莲山莲山!他和我们说他一直在你那!” 闻代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挤进来,闻冬脊背一僵,强稳心神,沉着声音问:“谁让他来的?”
“现在谁让他去的还重要吗?”黄从英说,“他从今天早上就联系不上了,人要是到了莲山他能不知道回家?”
闻冬走进小区,电话那边还在继续:“我跟你爸现在坐车过来,冬冬,你快帮忙找找一鸣吧,他在乐城人生地不熟的,还能去哪啊……”
闻冬脚步停下,深呼吸一口气。
对于这种极度厌烦却又不能不管的事,她不是第一次碰到,也断然不会是最后一次。
闻冬耐心告罄,“报警吧。”
闻代平直接把电话抢了过去,语气不悦:“莲山报得了个屁!失踪不满二十四小时不予立案,你弟是在敬安不见的,你把身份证带上去公安局,我们到了就过来。”
强势命令的口吻,毋庸反驳的态度。
闻冬深感疲倦,“还有呢?还需要我做什么?”
闻代平气得不轻:“给我找到你弟为止!”
如果他在面前,闻冬甚至都能想象到他指着鼻子说这句话的表情。
闻冬挂断电话,打算上楼拿身份证。
手臂被人抓住,她蹙眉回头,张星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后面,她有些意外,“你怎么——”
“别担心,我知道他在哪。”他递过一杯插好吸管的热可可,“先喝点甜的。”
闻冬无力一笑,接过奶茶,“谁大夏天喝热饮?”
张星序垂眼,手顺势下移,落到她戴着发圈的手腕,牵起,“生理期少喝冰的。”
闻冬微怔,跟上他的脚步,“你怎么知道?”
张星序侧目,“建议你别问。”
走出小区,他抬手打车,报了个地名。
可可浓郁醇香,甜味蔓延,驱散了些许糟糕情绪。
闻冬这才问:“你怎么会知道闻一鸣在哪,他联系过你?”
“怕你担心他的安全,所以留意了一下。”张星序偏头看她,“好喝吗?”
闻冬如实点头,“好喝。”
找到闻一鸣的时候他正在网吧玩游戏。
只见他一条脚踩在座椅上,耳机挂在颈间,左手敲键盘,右手握鼠标,全神贯注俯身盯着电脑。身上还穿着来来找她时的那身衣服,头发凌乱,耳后夹着一根香烟。
桌上放着空杯奶茶和吃到一半的外卖,二手烟漂浮四周,高处的绿萝被熏得奄奄一息,耷拉着叶子。
屏幕上盒子打开蓝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弹出一件武器装备。
闻一鸣猛一锤键盘,继续开箱。
一连开了好几个,似乎是没开到好东西,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嘴里念念有词,骂了几句脏话。
再想开,系统提示钥匙不足,他点进充值窗口,毫不犹豫点到最大金额,就在他举起手机扫码一瞬,余光一瞥,顿时愣在了那儿。
闻冬一脸阴沉,身后跟着冷淡到陌生的张星序。
就这么一眼,他立马心虚收起手机,把腿放了下来,勉强挤出笑容,“你们怎么来了?”
闻冬问:“好玩吗?”
闻一鸣啧声,“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嘛。”
他小心翼翼去看张星序,想知道他说没说车费的事,但他脸上情绪太淡,根本瞧不出端倪,只好哄着:“我跟你们回去,回去。”
说完关了电脑,提起书包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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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没电关机,摁了好几次都没反应,出了网吧正想让闻冬去帮他扫个充电宝,回身一记耳光直直扇了过来,把闻一鸣扇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耳后夹着的烟掉到地上,痛觉后知后觉爬上脸颊,连带着前两天的伤痕,刺痛着闻一鸣的神经。他把书包一摔,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闻冬眼神冰冷,迎着他的目光讥讽:“挺行的闻一鸣,出来混两天你还学会抽烟了。”
“我抽你x!”闻一鸣说话时脖颈青筋暴起,恶狠狠盯着她,转而又去看张星序,扯了抹笑,指着他挑拨道:“我刚才抽奖你看见了吧?20一抽,我抽了40发,他给的钱,你找他去啊,冲我发火算什么本事。”
闻冬眉头深皱,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缓缓看向张星序。
张星序承认:“是我给的。”
闻一鸣哼笑,转身要走,还没走到路口,被不知从哪钻出来的黑口罩拦住去路。
他避开想往旁边绕路,黑口罩像跟他杠上一样站到他面前。
闻一鸣不耐烦抬眸,“你这人别给脸不要脸。”
黑口罩二话没说按住他的胳膊往后扭,屈腿一抵,闻一鸣差点被按跪在地上。
全程一句话没有,力道大得他无法挣脱。
方向正对着张星序。
闻冬睫毛轻颤,“这件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张星序正想开口,她重新看向他,“但不是现在。”
闻冬转头,对上闻一鸣痛苦的神情,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我找到人了,你们还有多久到?”
第33章 见家长
电话那头嘈杂吵闹, 似乎在人口聚集的站台又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黄从英先是错愕,再是不可置信,连忙说快了, 她和闻代平买了高铁票, 这会儿已经进站。
闻一鸣挣得手臂酸软, 汗从额头沁出,眉毛紧紧挤在一起,抬眼对上朝他走来的闻冬,掀唇嘲讽:“有意思吗?”
闻冬点开免提递到他面前, “给爸妈报个平安。”
他笑了一声, 喘着气喊了一声‘妈’。
黄从英问他去哪了, 吃没吃饭, 怎么不接电话。
闻一鸣习以为常,面不改色扯谎:“就在附近逛了逛,手机没电了,饭还没吃,二姐不让我吃呢。”
“闻冬,怎么回事?!”闻代平抢过手机厉声质问。
闻冬移开视线, 把手机收回说:“他抽烟都抽饱了, 还吃什么?”
“我没抽!”闻一鸣大喊,“那是朋友给的,我总不能扔了吧?”
路过行人朝这边看,黑口罩手上施力, 把闻一鸣的头按了下去。
他想抬头, 一股蛮力死死抵着后脑。
闻一鸣狠狠咬牙, 憋着不爽,脸涨得通红。
莲山高铁过来要两个小时。
最后这顿饭还是吃了, 在高铁站外的一家面馆。
闻一鸣揉着肩膀进店,菜单都没看,直接点了一份炸酱面和牛肉面,点完才问张星序,“你吃什么?”
然后眼神不悦后移,落到黑口罩身上,明显嫌弃:“还有你。”
张星序要了份牛肉面。
黑口罩颔首立在一边没回答。
闻一鸣随便找位置坐下,“别指望我,我手机没电,付不了钱。”
“对了老板,炸酱面再加个煎蛋。”他扯着嗓子朝里面喊。
闻冬情绪一直不太好,这会儿强忍着把他甩出去的冲动,拿出手机扫码。
张星序却先她一步,“我来吧,你去隔壁买水。”
闻冬瞥闻一鸣一眼,转身走出面馆。
张星序付完钱跟着离开,走前说了句:“看好他。”
黑口罩点头,目不转睛盯着闻一鸣。
闻一鸣无语,从包里掏出充电器,找到插头充电,百无聊赖抖腿等着开机。
闻冬拿了瓶柠檬味的水溶C100,刚想去拿矿泉水,眸光微顿,落到旁边的依云上,行动比念头更快,伸手取了两瓶。
张星序就是这时进来的,见她用臂弯抱水,主动接过。
闻冬又捡了瓶汽水,走到收银台结账。
墙上分针缓缓落到12位置,张星序的电子表嘀嘀响起。
闻冬扫了一眼,顺手买了两盒薄荷糖。
张星序关掉闹钟,提起袋子出门。
两人在路边站了会儿,没着急回面馆。
闻冬拧开瓶盖,目光落到远处亮起的路灯,“你什么时候给他的钱?”
她没喝甜汽水,反而拿出水溶C,那个曾经酸得她五官扭曲的饮料。
抿了一口,眉头还是皱起。
“柠檬味也这么难喝。”她嫌弃地说。
张星序想了想,模糊目的跟她解释:“他来找你那天,你让他回去。我下楼卖瓜看见他没走,本来想帮他打车,他让我转账。”
酸涩在嘴里蔓延,闻冬的眉毛皱得更深,“他让你转你就转了?”
胸口堵得慌,她看着张星序,觉得先前接电话都没现在生气。她问:“你帮他做什么?他就算是死外边也不关你的事!”
张星序一时没说话,双唇紧抿成线。
她像一只炸毛的猫,应激竖起尾巴,露出尖齿试图逼退他。
“闻冬,我没你乐观。”张星序移开视线,去看手里的袋子。
声线沉缓,似是深思熟虑后的自我剖析,“任何事情一旦发生,我总会想到最坏的结果,而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力避免。”
他重新看她:“我不想你后悔。”
所以才叫人时时刻刻盯着闻一鸣。
闻冬咬住下唇,偏头不看他。
远处霓虹晃成模糊光晕,心脏泛起阵阵酸楚,她小声说:“我又没怪你……”
相反,她其实应该谢谢他。
只是眼下这个情况,这句谢谢怎么都说不出口。
张星序摸出纸巾给她,闻冬没出息地背过身擦掉泪花,又将纸巾折叠擤鼻涕。
“这件事我未经你的同意就插手干预,对不——”张星序的道歉还没说完,闻冬急得直转身,打断他:“你给我道歉干嘛?是闻一鸣不听话,你又没错做什么!”
鼻音很重,眼神焦急关切,她吸了吸鼻子,“你不用道歉。”
张星序还是说:“对不起。”
闻冬双眼微微瞪大,“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张星序说,“但我们毕竟没有确定关系,他是你的家人,就像你说的,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立场以为你好的名义去做这些事。”
“你可以不接受,但我必须道歉。”
他太过认真,闻冬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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瘪,又想哭了。
她硬生生把眼泪逼回眼眶,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侧过身,“不想理你。”
不远处闻一鸣走出面馆,不耐烦吼道:“你俩在那边要腻歪到什么时候?面都坨了。”
下一秒,颈肩衣服崩紧,整个人被黑口罩抓回店里。
黑口罩不说话,一双眼睛惊不起半点情绪。
闻一鸣阴恻恻打量了他半天,全程都是那副表情,变都没变过。
两人回到面馆,闻一鸣挑着碗里的面,瞥了张星序一眼,“这人是你请的保镖?多少钱一小时啊?打架厉害吗?”
张星序抽出一次性筷子,“你要是想试试,我没意见。”
说完眼神示意黑口罩过来。
“诶诶诶!谁要试了?!”闻一鸣赶紧叫停,看向黑口罩,“回去!”
闻一鸣单独坐一边,旁后立着身形挺拔的黑口罩。
闻冬和张星序坐在另一边。
吃到一半,闻一鸣拿起醋瓶开始倒,说:“这面跟咱妈的手艺比还是差了点。”
说着端碗过去,“老板,你们店里有花生米吗?加点。”
闻冬那碗面没吃完,张星序问她想不想吃其它的。
闻冬摇头,放下筷子,“吃不下了。”
都说胃是情绪器官,心情不好吃什么都没胃口。
张星序吃东西安静,基本看不到他大口吞咽的时候。
闻一鸣吃完靠着墙玩了会儿手机,时不时瞟他们两眼,就这么来来回回看了三四次,终于憋不住好奇,撑着凳子探出上身问:“你俩谈多久了?”
张星序吃完最后一口面,刚要回答,就听闻冬把话抢了过去,“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了?你们要是发展顺利他以后就是我姐夫。”闻一鸣冲张星序吹了个口哨,笑喊:“是不,姐夫。”
张星序没答应他的玩笑,“现在还不是。”
闻一鸣嘴角下拉,“有够无聊的。”又问闻冬:“你怎么看上他的?”
张星序略一偏头,“带他出去。”
黑口罩两步上前架住闻一鸣的胳膊往外拖。
“我靠!你玩不起!”闻一鸣踢了两脚大喊,“我充电器还插着呢!”
他一离开店里顿时清净不少。
闻冬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我没和家里人说过跟你合租的事,所以闻一鸣以为……”
“不用对我解释什么。”张星序看着她的眼睛,“何况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私心。”
旋即低头失笑,嘴角弯起细微弧度,“别把我想得太清白。”
“闻冬,到头来吃亏的是你。”
闻冬心脏倏尔一停,接着怦怦狂跳,浑身血液奔涌流向四肢百骸。
她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指尖掐到泛白,仍然乱作一团,睫毛慌乱颤动,起身要走,“我们先出去吧。”
张星序嗯声,走到闻一鸣的位置上拔掉充电器,细细缠绕成一圈,这才跟在她身后离开。
夜风习习吹拂,将出站口吆喝拉客的声音吹到耳边。
闻冬不免紧张,为待会儿的见面,也为张星序。
“你要不先回去?我在这儿等他们就行。”闻冬问他。
闻一鸣插话:“回去干嘛?丑女婿还要见公婆呢。”
眼神上下打量,“这看着也不丑啊。你心虚啥?”
闻冬怒目警告:“闻一鸣你——!”
闻一鸣往后躲,指着她:“我告诉你啊,我脸上的伤还没好,你要是不想我告状,就给我乖乖站回去。”
刚威风不到一秒,闻一鸣就被黑口罩制裁了。
闻冬一掌结结实实打到身上,巴掌声响亮,疼得他嗷嗷叫。
张星序拉过闻冬站到一边,“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他们快到了我就离开。”
路灯在两人头顶投下橙光,衣服被渡上一层浅灰,深色影子在脚边缩成小小一团。
闻冬抬头看他,一眼又移开,欲言又止:“不是不方便,我是怕他们……”
她抿唇,缓缓呼出一口气,“我父母可能比你想象中要糟糕很多。”
“你误会了,冬宝。”
张星序又笑了,眉眼微弯,揉进几缕夏风,“我不是来见家长的。”
闻冬心跳再次停住,盛夏在这一刻悉数钻进她的身体,耳根迅速红透,热得她喘不过气,说话也磕巴:“你……你……”
“我什么?”
闻冬眼神慌乱躲着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