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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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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静的公子脸再也绷不住,一寸寸开始皴裂。

感情外头学子们疯狂追捧的那些书,都是妇人女子同纨绔编出来的?

第一次接触集团核心机密,他就觉得脖子上头一凉。

这种一不小心就闯进不法组织的危机感,令他垂死挣扎着问出一个问题。

“所以顾玉……既不是顾慎,也不是顾恪,是……”

不好,一时激动,穿帮了!

老底漏了个底朝天的顾劳斯“哎呀”一声,惊跳起来,“明早就要启程,来不及去叨扰族长大人了,你今日干脆别回去,咱们就私奔一回吧。届时让我父亲去跟族长解释好了……”

他一时正经,一时不正经,荏弱苍白的外表下,却有一颗生机勃勃的心。

顾影朝静静看着他欲盖弥彰,大约有些情急,那双盛满星辰的眼再度微微泛红。

他一时心绪激荡,突然抬手轻轻覆上,轻轻道。

“小叔公不必惊慌,子初会为你守住一切秘密。从前是,以后也是。”

掌心有纤弱的羽睫翕动,脆弱而微凉的眼皮,贴着他指尖颤动。

那触感猫一样,再次在他枯燥的一生里,划下一道不会褪色的痕迹。

一如那年,青竹筒里振翅的小鸣虫。

那一声短促的“吱吱唧——”无端入梦,成为他此后春夏秋冬四季不变的鸣奏。

那声音,分明是在一声一声叫嚣:致知己——

顾劳斯愣了三秒,才缓过劲。

他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不知凡几,从小到大因为一张好脸和离谱的分数,排队追他的小姑娘能随便围起来大操场。

但男学生表白,还真是头一遭。

尤其,这男学生还挺会撩……

顾劳斯尴尬地清清嗓子,退后一步,避开少年灼热的手掌。

他一巴掌重重拍向他肩膀,“小伙子很会来事嘛,以后你就归我罩着了。”

尔后,他老脸爆红,火烧屁股一般撤了撤了。

摔桌啊,什么叫小叔公不必惊慌,劳资慌了嘛?!

顾影朝有些失落。

他缓缓垂下手,轻轻揉捻掌心,内心不免生出一丝悔意,他其实不必刻意保持距离的,亲情、友情、同窗情,里头掺进去那么一点点的……倾慕之情,又有谁能知道呢?

总归,他们各自皆有宿命,不可能有第二种结果。

不如放肆陪他走一场。

结果这一场,出师就不太利。

第二天大早,顾劳斯浩浩荡荡的小马车,还没走出休宁县城,就遇到一夫当关的老族长。

后面一排站着八个丈八粗棍。

第083章 第 83 章(二合一)

古稀老人须发皆白, 一袭墨蓝袍子,脊背挺直,立于城门之下, 有万夫莫开之势。

他一双鹰眼冷冽, 常年治族的威仪, 叫周边十米生人勿近。

族长身后, 离着很远的地方, 站着一个消瘦中年人。

正是清明家祭里的次祭,顾云恩。

他比上次气色更差,眼窝青黑, 唇色乌紫, 穿得竟比老人还要厚实, 一直小声断续咳嗽, 但也站得挺直,怀里不知抱着什么, 一直垂眼看着,目光片刻不曾挪开。

这里头,只有黄五年纪长些, 率先上前拱手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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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顾净并不买他面子,避过他的礼,厉喝一声,“我顾氏儿郎呢?这般藏头缩尾,家风何在?”

听着就像是要当街正家法了!

顾劳斯小跑着上前, 拱手拜道,“琰之在此, 见过族长。”

顾影朝、顾影停等一众人也跟着上前。

一时间,长街上宗族与小辈, 乌泱泱站了一片,颇有些分庭抗礼的剑拔弩张。

哦豁,瞧上去可真像大家长抄家伙拿私奔的小情侣!

老族长一见这阵仗,脸色更冷,满目寒霜,久久都不曾开口。

他没有表示,小辈自然也不敢动。

顾悄等了一会儿,只得壮着胆扬起笑脸哄着,“大伯……”

族长一听这称呼,老脸一黑,“谁是你大伯?”

你敢叫我还不敢答应呢。

顾劳斯:被嫌弃惹QAQ。

得,拐了人大孙子,不被嫌弃才怪。

被冲了他也只能摸摸鼻子,舔着脸上前几步,摇摇顾净袖子,“大伯,前些天才拜别老父和母亲,琰之实在伤情,所以这次赴试,不忍再去同您告别……”

顾净一抽袖子,疾色道,“老夫可不敢当。”

敢要皇孙向我辞行,怕不是王八老来嫌命长!

被顾准忽悠瘸了的老人家,至今还把顾悄当皇孙,所以才会格外宽纵。

只是这宽纵实在很顾净,凶得不止一点点。

误收族长敌意,顾劳斯心虚,难道他已经知道重孙不仅跑了,还拐上了弯道?

想到这,他悄悄退后几步,把顾影朝往前头推,“快去哄哄你太爷爷。”

这处动静,叫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瓜田里此时一片唏嘘,老族长原来这么不待见小纨绔。

不少人暗自点头,果然顾家家风清正,二世祖的账也不是谁都买。

在场三方各说各话,鸡鸭同笼,竟也能和谐地杵在一处。

真像那张毕业签的三方协议:)

顾影朝低着头,半分不服软,“曾祖父,早上风大,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尔后,硬邦邦接了句,“重孙不孝,您保重。”

老人家闻言。眸光落在顾影朝身上,轻轻“哼”了一声。

是隐怒、是不满,也是对小辈的无可奈何。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去应考,不带盘缠,不带行囊,亦不带路引,你就这样叫你父亲担忧?”

这风向不对啊,老爷子竟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顾劳斯大感意外。

顾影朝也一愣,立即抬头望向他的父亲。

与顾云恩目光相触时,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

顾云恩向他招了招手,他顿了一下,立马小狗一般乖巧过去。

儒慕之情溢于言表。

顾云恩怀里抱着的,是一本老旧泛黄的手札。

“子初,你能走出去,父亲很高兴。”顾云恩气息浮弱,还没说上话,就开始气喘。

那声音听得顾悄心惊胆战,以他有限的认知,他十分怀疑,顾云恩得的是某种肺病。

“先前是父亲懦弱。我答应你,从今日起,我会振作起来。”

他还没说两句,又开始咳嗽,这把大约呛了风,咳得惊天动地。

一旁的管家赶忙扶上去,“大爷,您稳着些,莫要叫小少爷忧心。”

顾云恩用帕子抹去唇边痕迹,他扯出一个笑,“大夫要我心胸开阔,不可郁结,放心,今日我一扫阴霾,十分快活,并不会有事。”

他眼中闪过奇异的光,将手札递给顾影朝,热切道,“你兄长穷其一生,困于这方寸,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这本手札,是他在书阁读书时,记下的名山大川,他还没来得及走一走,就不在了。

你答应父亲,若今后你有缘去到这些地方,就将手札那一页撕下来,烧给你兄长,就当是为父……带着他去过了。”

顾影朝点头。

长兄如父。

他是兄长一手带大的。

这本《百岳河川图》,是他看着兄长一笔一笔描画而成。

那纵横曲直的线条,勾勒的远不止名山大川那么简单,还有一个无名青年壮怀激烈的报国赤忱。

只是这赤忱,生不逢时,只化作一抔黄土和一本旧札。

因旧事与亡人,这场送别变得沉重。

两人离得远,顾云恩伸手拍拍儿子肩膀,低低道,“顾氏这庞然怪物,就交给我,你不必再忧心。若是不想回来,山河辽阔,做那天地一沙鸥,也没甚么不好。”

顾影朝垂眸不语。

哥哥死时他尚小,但他也知道,若没有顾氏,那次死的就远不止一个顾影辰。

作为被保全的那个,他并不像顾云恩那样,满腔纯粹的恨。

他愿用一生带着顾氏,走完前人未完成的路,也用这庞然怪物,荫庇他想保护的人。

只是那个人成长得太快。

出走,只是他也想变得更强一点而已。

顾净自始至终都没再多说什么。

那八个丈八粗棍,到头来也不是家法,而是老头别开生面的别礼。

“今春多事,外间不如你们以为的平坦。出休宁山路险阻,你们一行……”

顾净蹙眉扫了眼赶考队伍,又是丫头、又是小孩、又是金银细软,车厢里头竟还传来阵阵“咕咕”的鸡叫,他顿了顿,恨铁不成钢道,“这般声势浩大,还是多带几个人放心些。”

顾悄摸鼻子心虚,说声势浩大已经足够委婉了。

他这队伍,乍一看就是行走的靶子。走在山路上,差不多等于地摊喇叭全程叫卖:“各位山大王们,小肥羊来喏。”

哎,顾劳斯深沉地叹了口气。都是生活所迫。

璎珞、琉璃得带,他们可是师资培训班的主力讲师;顾影停得带,留休宁早晚得被那群奇葩亲戚拆了;小鸡崽必须带,离了璎珞和黄五,它们得绝食。

至于其他人,已经极简主义了。

赶考的四人,连着三个出公差的,外加三个司机、四个护卫,一共只用了三辆马车。

好在去府治只要半天。

这要是以后秋闱,该怎么行路,顾悄简直不敢想。

他恭敬谢过老族长,老人家特意拎出来的八个大护卫,他也不推拒,欣然受之。

也幸好顾悄不忍拂老人好意,带了这八人,否则接下来的意外,他们还真没法应付得那样自如。

待到一行人重新启程,日头已经高了。

马车才出城门,顾悄还没来得及松气,就被一阵“哔哩啪啦”爆竹轰鸣,炸得心惊肉跳。

阵阵浓烟、火硝滚滚里,他颤颤巍巍撩开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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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见城门楼上,朱庭樟挤眉弄眼,身后“四虎”高举“旗开得胜、院试等我”八个大字。

城门楼下,长房大管家长福正夯吃夯吃指挥着家丁,举着长竹篙,各种花式点炮。

咳,这私生饭毒应援该说不说必须禁掉。

顾劳斯一缩头,催知更,“驾驾驾!”

知更好委屈:我只是个代驾,不是真宝马啊爷!

看热闹的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大着胆子高喊一声,“纨绔们,要替休宁长脸啊!”

“哈哈哈哈,纨绔组团考秀才,是咱们休宁奇观吧?”

“咱们状元县,岂是白叫的?顾氏捅了进士窝,也不是说着玩的。”

“嘘嘘嘘——低调点,现在咱们休宁,剃头匠都能写几个字儿,纨绔考秀才什么稀奇?”

“考不上别回来了!”

“可不能丢不惑楼的脸,本黄金会员决不允许。”

……

大约只有顾净和顾云恩,隔绝在喧闹之外。

人声远去,老人遥遥目送。他满脸的皱纹,一道道全是摧枯拉朽的催命痕迹,凝视远方的眼里,露出一丝隐忧,“那本书,竟是你藏起的。”

顾云恩轻轻道,“十二房复起,是时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不是吗?”

“但你不该将子初牵扯进来。”

“不,爷爷。有件事我一直没说。”

顾云恩哑着嗓子,“当年子凌被那歹人活生生吊死,子初说他是事后误闯,可我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在……”

顾净悚然一惊,那时顾影朝才五岁!

他没想到,有恨的竟不止顾云恩一个。可此时再去追人,已然晚矣。

他顾不得人多眼杂,一个巴掌扇到顾云恩脸上,咬着牙低声怒斥,“人到中年,你心智却始终没有长进。你知不知道,你我老朽死不足惜,要去寻仇,也应是你亲自去!”

顾云恩却一扫昔日惟命是从,他眼中满是癫狂,“不,我的好爷爷,我的仇人,岂止兵部那位?也还有你呀,当年要不是你,执意阻断子凌前程,他何必莽撞投诚,招致杀生之祸?我……决计不会叫顾氏好看,呵呵哈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笑而去,只是背着顾净,已是泪流满面。

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又怎么舍得再失去另一个?

不过是嘴硬,好发泄胸中愤懑罢了。

但他是真心期望,他的子初,不必再回到这血脉加诸的牢笼。

至于那歹人,自有他养了十三年的谢氏母子替他清理。

*

黄五的大马车,容得下四人围炉茶话。

顾影朝情绪低落,摩挲着手札,终于敞开心扉,“我哥哥是听着大历七年那场大战长大的,苏侯和苏将军,是他最钦佩的人。”

缅怀故人,他的神色不由柔软起来,“我还记得,哪怕他已及冠,也还时常背着人,捡一枝竹条,神采飞扬地乱舞一通,然后问我,哥哥剑法如何?

他毕生愿望,就是入苏家军,他想学前朝马上平天下,金戈铁马开疆辟土,叫四方蛮夷向我巍巍大宁俯首称臣,不过他也知道生不逢时,边疆既定,神宗再无开拓之心,苏侯老死苏杭温柔乡,苏将军卸甲洗手做羹汤……

所以,他重新定下目标,要攻遍史书,以山川险易,古今用兵战守为鉴,做一本大宁军事地图。可惜书未成,人先故。”

原疏听完,长长“哎”了一声,很是惋惜。

“你这是要完成兄长遗愿?”黄五知道得略微多些,拍了怕他肩膀提点道,“我倒是听说数年前,柳巍就是以一本《大宁北疆图志》,一举入了神宗眼,自此仕途坦荡,短短十年,一路升至兵部尚书。或许,你该瞧瞧他的路子。”

顾影朝听到那个名字,摆在案几底下的手,暗暗握紧。

“我想入兵部,替哥哥完成这本书,就辞官回乡。”说着,他抬头向着顾悄一笑,“顾氏集团,不是缺人吗?侄孙愿替叔公分忧。”

沉闷的气氛,因他这一笑,骤然拨云见日。

可那笑落在顾悄眼里,就不得劲了。

才被告白过,钢铁直男悄现在简直听不得侄孙叔公。

卧槽,分忧什么的,羞耻加倍好吗?

当然,更令他监介的是,他不是原装的,你特么撩错人了啊兄台。

怂狗赶忙转移话题,掏出模板36套,开始指挥另两个纨绔刷题。

黄五笑容尽失,嘴里发苦,“赶考也要刷题?你做个人吧。”

顾劳斯一本正经,“抱佛脚的苦是临时的,考不上的苦是终生的,你品,你细品?”

黄五:谁来收收这个魔鬼?

原疏劝他,“黄兄,想开点。考上秀才,你就可以继续考举人了,考上举人,你就可以继续考进士,这么一想,前途光芒万丈,能不能照亮你眼前黑暗?”

顾影停小豆丁十分站顾悄,一听原疏帮他说话,立马鼓掌吹捧,“对哒对哒,古人头悬梁锥刺股,你不过是车厢里面念会书,哪有脸叫苦!羞羞!”

顾劳斯的洗脑包有毒,已经疯了两个。

黄妈妈只想趁着脑子清醒赶紧跳车。

但吐槽归吐槽,两人还是老实接着进度,往后面刷策论题。

作为新晋苦力,改作业的活儿,自然就归了顾影朝。

黄五十分不耻,“为什么只有你可以躺平?”

顾悄磕着干果,闲闲道,“因为捞你们已经让我筋疲力尽。”

那真是谢了您勒。

徽州境,多山,多水。

往歙县水陆通行,但他们一行人多物多,搬来运去不便,所以选了陆路。

最近气候不好,官道上有些冷清。

这些人里,除了顾悄,是正儿八经没走过如此起伏、崎岖的山路,其他人都见怪不怪。

只他一路撩着帘子看山,见到奇险处的羊肠小道,还不由瞪大眼睛抽气。

顾影朝见着,觉得十分可爱,便低低同他解释。

“旧时新安,如今徽州,在万山之间。东有鄣山之固,西有浙岭之塞,南有江滩之险,北有黄山之扼。即山为城,因溪为隍,正是徽州独特的地貌民俗。因此,徽州易守难攻,历代均为江浙守城腹地,作藏兵纳粮之用。”

顾悄连连点头,心道小伙子你是个搞地理的好苗子。

指不定能成大宁徐霞客,小众人才难得,顾劳斯我一定捞你上岸。

成绩上不用帮忙,生活上我也可以全力关爱。

顾劳斯良心承诺,会为每一个学员量身定制上岸帮扶计划!

官道青石板路还算平整,但长时间的颠簸和重复的风景,很轻易叫人疲乏。

小朋友适应力强,晃着晃着就睡了,但小公子脆弱的身体,短板这时候就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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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晕车了。

顾劳斯自觉掐着虎口,艰难询问苏朗,“咱们还要多久才到?”

护卫皱着眉,脸色凝重,“爷,可能要耽搁久些了。”

黄五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寻常,“怎么了?”

“从刚刚起,官道上掉头回来的人就越来越多,我打听了下,说先前大雪,压倒了一棵巨木,至今无人清理,官道阻塞,要走只能选另一条山道。”

他顿了顿,说出猜测,“五爷行商,当知道这种情况,大多都是山匪截路的花招。”

这就好比,坐了三小时长途公交,憋了一肚子酸水,好不容易要到站,师傅却车头一转说,不好意思前面堵了,咱们重新来过。

顾悄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这里离歙县还有多久?”

“走官道不到一个时辰,换山道绕一些,约摸一个半时辰。”

顾悄唉声叹气,“要不你派个人快马去前头看看是什么古木,咱们人多,或许能挪一挪?”

苏朗摇了摇头,“那树要两人合抱,且正卡在一线天处,咱们四匹马也不定拉得动,何况没有绳索工具。”

黄五到底行商出身,经验要足些,胆子也大些。

他沉吟片刻,“徽州府境内,并无流窜惯匪,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是近来冻灾招致的草寇,我们人多,不必怯他,且挂上我皇商旗号,走小路一试。”

结果,路近是近了,可山间羊肠小道,大小碎石、坑坑洼洼不知凡几。

很快顾劳斯呕吐、眩晕、心悸,连带着头痛欲裂,沙眼也开始见机发力。

好在琉璃准备功夫做得充分,出发前她请过林大夫备过药,这会紧急停车,使唤小厮捡柴就地生火,很快就将一包止晕汤药熬好,给不能自理的顾劳斯灌下去。

琉璃满脸自责,“我该一早熬好叫三爷喝下去的,就不该侥幸。”

璎珞安慰她,“是药三分毒,哪有没毛病硬灌的?现在喝了也不迟,你去后头车厢哄他睡觉吧,睡起来就到地方了。”

琉璃叹着气,指挥护卫将昏睡过去的顾悄换车。

哪知道突然几个大大小小的“野人”突然窜出来,提着铁锹、锄头大喊打劫。

遥遥后头,还有几个声音气急败坏。

“你们这群野猴子,敢偷劳资盘缠?看我撵到不打死你!”

那群黑头土脸头发当胡子遮脸的“野人”一听有点慌。

个子最高的1号一把掼向2号脑袋,“你不是说甩掉了吗?”

2号唯唯诺诺,“是……是甩掉了啊,我给他们都送另一头官道去了,谁知道他们为什么又回来了?”

1号气死了,“你特么拿了人家银子,人家找你不是天经地义?”

2号缩头,“那……那我还回去?”

1号“啊啊啊”咆哮,“我为什么要答应带你出来挣钱?”

3号此时举手,“大哥,这群人抢不抢?”

1号闻言,甩手又给了3号后脑勺一下,“说什么抢不抢的?客气一点,我们只是手头紧,借一点!”

“哦。”3号听懂了,瞅了眼一群人,大部分都穿得寒碜,只有一个金光闪闪。

他迈着小短腿,冲到人前,“喂,胖子,我大哥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儿呗?”

琉璃看到这里,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1号小鬼一听被扫了面子,恶狠狠叉腰凶道,“小妞,笑什么笑,再笑爷爷把你绑回去当压寨夫人!”

苏朗一听,火冒三丈,策马几步挡在琉璃跟前,“你说绑谁?”

4号闻言撇撇嘴,“哎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不绑你媳妇儿行了吧。”

苏朗一脸便秘,琉璃更是羞红了脸。

正当大家看热闹,不拿这群小鬼当回事儿的时候,人群后头一声口哨。

567号连拖带抱,扛着从最后一辆马车上偷到的包裹,一边窜一边嚎,“大哥,得手嘞。”

1号一声撤,几个小鬼头立马四散而去,跟山猴子一样,消失在丛林里。

苏朗干瞪眼,“槽。”

黄五也觉十分丢人,“这靠卖蠢打劫的山匪,我也是头一次见。”

顾影停第一次见到外面的大千世界,一张嘴从头到尾都是0型,就没闭上过。

直到发现丢了东西,才愤愤跺脚,“外头的人,真坏!”

原疏钻到车里点货,片刻后哭丧着脸宣布了一个十分不幸的消息。

“咱们的路引,在那包裹里。”

璎珞也有些哭笑不得,“爷几本新编的书,还没校对完,也在哪个包裹里。”

他们这头才清点完,撵猴子的几人气喘吁吁才追上来,“你们……你们也丢了行李吗?”

四目相对,两两相望,啧,还是熟人。

另一头为首的青年,面目憨厚,正是县考那日唯一为查任那厮求情的老乡。

青年也认出了黄五几人,尴尬片刻后,一想到要追回路引银钱,还需这几人帮助,只得苦笑着自我介绍,“黄兄、顾兄、原兄,真是甚巧。我叫查平,是板桥查村人,这几个都是同乡,一同赴府试的。”

双方各自见了礼通了姓名,不得已只能结伴一同上门讨债去。

查平那边保结贵。黄五这边新书贵。

至于路引,有宋衍青在府治,倒不是什么大问题,盘缠细软对查平几人或许重要,但黄五眼里,远不如顾悄这祖宗安生重要。

只是这大山荒林,哪里去找不知窜出几里的土猴子,却是个问题。

第084章 第 84 章

顾劳斯晕完车, 再醒来对着房里1234567根整齐罚站的花生芽,脑壳隐隐作痛起来。

他捂着头问琉璃,“怎么回事?”

大丫头一脸一言难尽, “下午您喝完药不久, 我们就……被他们打劫了。”

顾悄漱口水差点没喷出去, “被他们?打劫?”

他不死心又看了眼所谓劫匪, 没错, 最大的不超过十五,最小的才六七岁。

呵,府治果然是府治, 底下劫匪都比别处独树一帜些。

琉璃贴心同他解释了个大概, “他们先是仗着年纪小, 声东击西偷了我们行李……”

这时1号花生苗梗着脖子反驳, “我必须强调两点,一是他们自己看不起小孩子, 我们可没仗小欺人,二不是偷,是借!借懂吗?用完会还的!”

琉璃:……

知更一脸愤懑, 抄起戒尺一瘸一拐过去,狐假虎威道,“谁说降兵俘虏可以张嘴狡辩?手伸出来,我要虐俘了!”

1号十分不甘心,可怯怯瞄了眼床上躺着的人, 不情不愿伸出手心。

知更也不跟他客气,“啪啪啪”几大下下去, 即便那手满是黑泥粗茧,也瞬间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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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没有哭, 甚至没有躲。

只用一种狼崽般执拗的眼神盯着顾悄。

顾劳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叫琉璃继续。

丫头叹了口气,“这处临近县城,被劫的赶考人还不少。大房孙少爷看口音和打扮,推断‘劫匪’就是附近村民。他熟悉地形,知道周边只有一个村落,很快就带着苦主们一并寻了过去。”

“可是村子里的大人们并不知晓顽童做下的勾当,里老带着他们一通好找,才在村子外头的土地庙里,找到围坐在一起分赃密谋的娃娃。”

说到这里,知更最上头。

他三两下脱下磨破的鞋子,给顾悄看鞋底板硕大的豁口。

“这群劫匪胆大包天,见着我们不仅不束手就擒,竟还卷着包裹再次窜逃,遛着我们一群人在山里打了一下午游击!黄五爷伤了腰,我扎了脚,还有那几个书生,刮破衣服擦伤脸,都好不狼狈!”

“老里正也狡猾,怎么也不答应帮忙捉人,我们带着家丁上前威逼利诱一通,收了咱二十两银子才点头。可耽误那么久,包裹早不知道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叫里正帮我们要,那老东西拿了银子不办事,两手一摊说这些都是混世魔王,要不没爹没娘,有爹娘也管不住,东西他是要不回来的。”

顾悄有些奇怪,“那怎么不扭送官府?”

黄五听到他醒来的动静,扶着腰推门调侃,“可不巧,这里头有个小鬼叫二喜,一见着我就问顾夫子呢?还屁颠颠从衣服内襟里抠出看图识字,邀功请赏说他不仅学完了,还带着村子里小伙伴都学完了。”

二喜就是黄五找来孵小鸡的老农他亲孙子。

听到这里,顾悄也一言难尽起来。

果然,黄五接下来的话就叫他哭笑不得,“那个年纪最大的振振有词,说他们没干坏事。村子里找不到书学,他们才出去借,可好言好语人家都不理他,所以就偷学了大人的方法,强硬地借。”

呵,靠卖萌抢劫,真·大人。

顾悄瞟了眼角落里的花生芽,“他们还挺会活学活用。”

“爷,该说不说,您送的那本看图识字,竟是祸首。”

琉璃指了指桌上剩着的无主赃物,“这段时间,他们专打赶考读书人的主意。”

离得远,顾悄也看不清楚,但是大致还是辨得出来,抢的大都是书本和文书。

这神展开,是他这凡人万万没想到的。

黄五嘶嘶揉腰,“他们倒也算得上义匪,抢来的银子和衣杂,大都又尾随着退了回去,只是路引与保状这等要紧之物,他们分辨不清,只当是白捡的废纸,刚好拿来描红写字。”

知更一把拎过来好几分保状,顾悄一看,好家伙,那生字抄得有板有眼,甚是工整。

就是不知道府衙礼房还认不认这面目全非的状子。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问,“所以拿回东西就行,怎么还将他们带了回来?”

黄五呵呵一笑,“因为外头还有五六七八九十个苦主,找着你赔保结。”

“为……为什么找我?”他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知更哭丧着脸宣判他的死刑,“因为7号豆丁早在‘劫匪’中替你打响了名气,其他几个兔崽子一听看图识字是你给的,立马老实交赃。可查平一看他的保状,当场昏了过去。剩下几个学子知道拿住小的送官也于事无补,只得攀咬着您这个‘夫子’不放了。”

黄五悠悠补刀,“谁叫这几个十分兴奋,死缠烂打要跟着你继续读书呢!里正干脆顺水推舟,拿住了这师徒关系,一把将烫手山芋全都丢给了你。”

“该说不说,那个最矮的小东西,还是鸡崽子的小哥哥,这沾亲带故的你看着办吧?”

一醒来就是这等噩耗,顾悄干脆躺平摆烂,“不,我可没有这样的徒弟!该说不说,千万别看在他们年幼就生出不必要的怜悯心,这种违法乱纪的恶性哪能纵容?知更,去!报官!”

哪知角落里,1号到7号闻言齐齐跪下。

“夫子在上,到哪儿我们都认准了,你就是我们的夫子!”

顾悄,“别,消受不起!”

姗姗来迟的顾影朝一进门,就见跪了一排。

他有些于心不忍,但也没替他们说话,只淡淡问了声,“叔公,你醒了。”

顾悄闻言望去,好生生一个沉稳俊俏后生,这会鬓发微乱、衣衫不整,脸蛋上还浮着一层红晕,这架势显然是干过架才回来。

他后头跟着原疏,骂骂咧咧,“这群呆头鹅,咬着我们不放,简直无耻?!”

见到顾悄,他话匣子打开,哐哐一通抱怨,“琰之,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我们也一样是被打劫的,只是咱们运气好些,保状还没拿到手,没遭荼毒,结果这就成了活靶子?”

楼底下,隐约还有几人在叫嚣。

“休宁人如此不要脸!这等劫人保结之事,竟能赖在一群小孩身上?”

“呵,送官?送官能还我结状吗?我才不管大人小孩,谁阻我府试,我定然要他偿命。”

“我也把话撂在这,谁叫我进不了考场,他也别想进去!”

顾悄这才知道,他们拿着几个顽童一路到歙县,住个店安顿的功夫,几个苦主就把这事宣扬了个遍,越来越多的倒霉蛋子前来认领失物。

悲伤的是,大半的路引和状子,都被垫成了软面抄。

被抢的学子都来自西南诸县,山路险组回乡补办不易,在府治重新托人作保,更是痴心妄想。

毕竟科考作保,一个不慎是要连带自身仕途的,不相熟的人即便花重金,也没人敢冒险。更何况,保结一书市场价五两起步,大部分寒窗人,哪有那么多银钱糟蹋?!

绝望的考生们无计可施,也不知道谁煽动的,竟将矛头直指顾悄,称他才是幕后主使。

言之凿凿指认他大搞不正当竞争,耍手段打击其他学子!

动机嘛,自然是休宁县考方灼芝提的那句:四月府试,若顾氏族学诸位不能替休宁争光,一并取消所有成绩。

顾悄黑着脸,“这不显然是咱们的好老乡煽动的?!”

果然老乡见老乡,刀你没商量。

他叹了口气,对着茫然跪成一片的小孩子们幽幽恐吓,“听,有人要你们偿命呢。”

几个小的心里有点怵,也忘记正跪着,膝行摸到1号身边,扯着衣服哭唧唧,“老大,借什么东西要偿命啊?”

1号梗着脖子,“他们吓唬你呢。我可从没听说,拿几页纸就要偿命的!那些匪徒,大雪夜里抢人.妻儿,穿官服的还一路跟着不管呢!”

顾悄与黄五对视一眼,终于听出了不对劲。

徽州虽然多山,但治下民风淳朴,流匪山贼甚少,先前几人说抢劫是“学着大人”就很不寻常,这会无心之语,竟带出更多内幕。

顾悄正纠结着要不要细问,就见二喜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将一本书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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