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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回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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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粉红落日

夏日昼长,季绪散班时正是黄昏。

暖黄的暮光照在桌面,凌乱卷宗堆放在一起,男人捏着狼毫笔的手指修长如玉。

“公子,梅念卿死了。”

男人看起来并不意外,闻声眼皮都没掀一下,脸庞沉寂,笔下动作不停。

衔青抬头看了眼,心中叹了口气,这几日公子的确是太忙了些。

树大招风, 李绪年纪太轻,入官场没几年就身居高位,明里暗里看不惯的人很多,盛誉之下实则是旁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衔青继续汇报道:“出手之人是扶循公主,属下已经照您所言,吩咐底下人以染病名义向上禀报梅念卿死因。”

梅念卿死得很轻易。

在一个春日的傍晚,被自称是前来营救的下属骗出,诱他进山林,最后被刺伤,溺死尸体留在河边等野兽分食。

他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且不说这是公主的旨意,就说命令下达以后,一路无人阻隔,包括季绪在内的所有人,都在默许她的行为。

片刻后,季绪才放下笔。

那是今早从各地从来的邸报,只是此时上面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个女子的画像,线条简单流畅,栩栩如生。

少女半靠窗前,回头望他。

纤细小臂赤裸,手腕缠着一串珍珠。

他低嗯了一声,随口道:“让他们帮忙扫尾,别留把柄。”

衔青应下,提醒:“公子,今晚还要去赴阁老邀约。”

这倒是提醒李绪了。

他把邸报合上,折起放在身上。

“散班了?”

“是的公子,我们现在动身吗?”

李绪:“去跟张阁老说我家中有要事,明日再叙。”

?青严肃起来:“公子,出什么事了?”

李绪:“尖尖生辰,我得早点回去。"

**"......"

尖尖是再漾半个月前捡的鸟,一只鹦鹉,伤好以后没事叽叽喳喳,不知道跟谁学的,每天对着再漾喊夫人。

季绪已经看不惯它很久了,怎么可能给它过生辰。不过这不是重点,谁家还要过半个月生辰的?

“这......那属下就去传话了?”

“去吧。”

李绪站起身来,他已经接连忙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别说陪媳妇了,上床的次数都少了很多,再这样下去,都得考虑辞官了。

走出刑部府衙,夏日暮光照在空旷寂静的长街,李绪牵了马,马蹄声哒哒踩在石板上,走到街头时,碰见了支知之。

“走啊今流,晚上喝酒去!”

季绪看了眼,没搭理。

“喂,你还记得咱哥俩多久没聚了吗?”

支知之上来跟季绪并行着,李绪没功夫跟他闲扯,道:“你不用回家陪媳妇吗?”

不等支知之回答,李绪便自顾自道:“哦差点忘了,你没媳妇。”

支知之低声骂了句脏话,不满道:“今流,你现在已经完全被儿女私情裹挟了!”

季绪目光怪异地看他一眼,道:“你没被裹挟,不过听说你父母要给你议亲了,这事这事夕落知道吗?”

支知之脸色变了变,沉声道:“你跟冉冉说了?”

“我才没那么无聊。”

支知之这才松口气,他族中情况比季绪复杂,很多事得从长计议。

说话间,两人已经行至拐角处,李绪转了弯道:“走了。”

支知之在原地停下,问他:“喂,成婚后是什么感觉?”

季绪没回头,敷衍地应了句:“急着回家的感觉。”

日暮四合,天际红日绚烂。

季绪一路疾驰,在季家府前下马,一路未做停留,回到院落时,天色稍暗了几分。

房门没关,他走近时看见少女站在窗前,正给花瓶换花。

暮光照在她的侧脸,给她的发丝染上一层金光,她穿着烟紫的纱裙,长发垂顺,身形窈窕,被她抱在怀里的,是新长的垂丝海棠,娇嫩的花瓣不及她半点颜色。

季绪设立即进去,倚在门前看她。

“什么时辰啦?”

“酉时初了,夫人。”

冉漾点点头,念叨道:“李绪该散班了,不过他今天肯定又回来的很晚。”

?玉笑道:“夫人,您想二公子了。”

冉漾把花插进去,语调带几分埋怨:“每天回家那么晚,他都不想我,我也不要想他,晚上他回来我不跟他说话。”

冉漾想了想,又转身交代:“他若是问你我怎么了,你说我已经连续三天等他等到睡着了,待会把这碗粥撤下,就说我今天气得饭都没吃。”

?玉立即应下:“二公子肯定很心疼,他肯定会哄您的。”

冉漾轻哼一声,低声道:“不过他一点也不会哄人,来来回回就那一句‘别生气了,我都听腻了,好歹说些别的呢。”

话音才落,再漾目光一抬,猝不及防与站在门边的李绪对上目光。

少女的脸顷刻红了一片,她故作镇定的站着,然后在男人戏谑的目光中慢吞吞的转过身,背对着他独自尴尬。

?玉一见季绪回来,惊得瞪大眼睛,她后退一步,因为太过紧张,脑袋里只剩刚刚再漾交代过她的东西,想也不想就道:“二...二公子,夫人一直都在等您,饭都吃不下。”

季绪挑眉,看向已经空了的瓷碗,道:“是吗。”

“那你快吩咐膳房送些膳食过来,别给我夫人饿坏了。"

?玉应了声,出门前还不忘把瓷碗撤走,顺带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了一句:

“……...…这是奴婢吃的。”

再漾:"......”

房门被带上,再漾仍然背对着季绪,她尴尬的脑袋发烫,手指不断绞着衣袖。

脚步声响起,她能感觉到季绪离她越来越近,男人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冉冉,别生气了。”

冉漾一听,更生气了。

她扭过头来,控诉道:“你果然只会这一句!”

话音才落,就被面前人倏然揽进怀里,她声音顿了顿,脸颊撞在他胸口。

他身上带着日光的温暖,携裹着淡淡熟悉的冷香,清列嗓音从头顶传来:

“谁说的,我还会别的。”

冉漾靠在他怀里没动,迟疑了半天,手臂慢吞吞环住他的腰,声音闷闷地道:

“你会什么?”

季绪想了想,“宝宝?”

冉漾:“......”

一遍说出来以后,第二遍就轻松多了,李绪从善如流地搂住少女的腰,轻轻吻了她的发顶,道:“宝宝,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冉漾耳尖发烫,她没好意思看他,低声道:“…….……你好腻歪啊季绪。”

李绪道:“那你消气了吗?”

再漾其实没有真的生气。

毕竟她能感觉到,李绪已经竭尽可能地腾出时间过来陪她了,有时候趁她睡着,还会自己再去书房。

她只是不满于凭什么只有李绪在忙,总不能因为他年纪轻身体好能力强,上面就把人当牛使吧,那也太可恶了。

“那你亲我一下。”

季绪挑起她的下巴,低头跟她接了个湿润的吻,半天以后,再漾才别开脸道:

“我让你亲我一下,你怎么亲那么久啊。”

季绪遂而又低头对她唇上碰了一下,然后道:“这是一下。”

冉漾轻声笑起来,她紧紧贴着他问:“今天怎么那么早,我以为你又得晚上呢。”

“前段时日有个大案要办,今日案子告一段落,我也跟着闲下来了。”

他低下头,笑着道:“我还以为只有我嫌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呢。”

“原来夫人这么想我啊。”

冉漾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小声念叨了句:“你是我夫君,我当然想你呀。”

“啊对了,你用晚膳了吗?"

李绪:“役。”

冉漾动了动身子,道:“那先吃饭。”

季绪没动,他依然搂着她道:“暂时不饿,能先吃别的吗?"

冉漾:“别的是指?”

季绪望着她,目光分外坦荡:“好几天没做了,我和我的鸟都很想你。”

说着他的手下滑,从少女的臀到她的大腿,夏日衣料薄,肉感充盈手心。

冉漾看了眼窗外未落地太阳:“可是天还没黑………………”

“有什么关系。”

他把冉漾抱起来,再漾习惯性的双腿夹住他的腰,下巴落在男人的肩头,红艳的晚霞透过窗外照在她的脸庞,像曾经无数次因他变得绯红的模样。

季绪走到窗前,手臂一抬,支摘窗落下,房内变得昏暗起来。

他把她抵在窗前,昏暗中,少女眼眸明亮,静静与他对视。

“冉冉。”

冉漾嗯了一声,低声提着建议:“我想去床上。”

李绪弯起唇,垂眸在她雪白的胸口印下一吻,"就在这里。”

再漾有点害怕,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又挣扎道:“在哪不是都一样吗?这里我只能站着,我不想站,好累。”

“我会托着你。”

再漾心说你那是托着吗。

她本来个头就跟他差了很多,这人一只手就能抱住她,有时被按着动弹不了时会让她觉得全身上下好像只有一个支撑点。

她还是不答应,“去床上。”

僵持之际,李绪碰了下她的唇瓣,恶劣道:“那你求我。”

冉漾抱着他的脖颈,从善如流地开口:“夫君夫君,求求你。”

季绪低笑出声,他抹了下她唇瓣上晕开的口脂,低声道:“还说我,你看你,每次不也只会这一句。”

冉漾侧眸问:“那管用吗?”

李绪道:“管用。"

他抱着人回到榻上,夏日单薄的衣衫很快褪去,只不过后来在无限的潮热与起伏中,再漾又回到了窗前。

撒谎的男人。

月上枝头,清冷的月色蔓延开来,不知过了多久,支摘窗再次从里面打开。

清凉的夜风吹散房内暧昧的气息,李绪将晚脑端进来,再漾里面没穿衣裳,披着单薄的丝质广袖长衫从榻上走下来。

季绪上前扶住她:“吃完再沐浴吗?”

冉漾嗯了一声,她本来不饿的,被他搞得太累,现在很想吃东西。

房内不必燃灯,借月色就足以视物。

两人坐在小桌前,再漾虽然对他的出尔反尔很不满意,但还是给他来了好几筷子他喜欢的青笋。

季绪把她夹的菜一口吃完,然后道:“明日我还是这个点回来。”

冉漾干巴巴哦了一声,“那后天呢?"

“后天也是。”

“大后天呢?”

“大后天也是。”

“大大后天呢?”

季绪笑了出来,他放下筷子道:“大大后天不一定,冉冉,你好可爱,还想搞。”

"......"

冉漾专心吃饭,不打算理会他。

吃到一半,再漾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跑回床榻边,从凌乱的衣服中抽出那张没看清楚的纸。

“这是什么?”

季绪如实道:“邸报”

再漾将之拿回桌边,当着他的面展开,自己的画像就这么映入眼帘。

“......你什么时候画的?”

李绪:“在衙门画的。”

冉漾深吸一口气:“你不怕被人瞧见吗?”

李绪摊了摊手,“瞧见又怎么了,我画我夫人不是应该的吗?”

他望向她,在她开口之前道:“看吧,这下你知道你冤枉我了吧。”

冉漾:“嗯?”

季绪望着她道:“谁说我不想你。”

“我每天都在想你,办案时,上朝时,看个邸报都是你的脸。”

冉漾捏着画像,又脸红了。

她觉得自己挺没出息,都成婚好一段时间了,早该习惯了才是。

她慢吞吞的回答了一句。

两人沉默着吃饭,她不断地给李绪夹菜,直到男人的碗堆成小山,再也放不下。

季绪停住筷子,似笑非笑看她。

“冉冉,你在暗示让我刚刚没用劲?"

冉漾心说这男人怎么什么都要往那方面扯,她摇摇头,在他满含笑意的目光中小声道:“......我也是。”

“为什么我总是想你,好奇怪啊。”

二:如珠似宝

诊出喜脉那一天,是个春日的清晨。

那是他们成亲第三年,那一年碰巧季绪接任刑部尚书,成为朝中最年轻的公卿之臣。

那日季绪照例早起,再漾今日得去铺子里,所以嘱托他起身时叫她。

李绪亲了她半天才把人亲醒,她睡得太沉,再一会不醒季绪都要以为这人是不是昏过去了。

她醒来后懒得动,连衣服都不想穿,季绪就搂着人一边占便宜一边帮她穿上了衣服。

到这也算正常,直到两人一起用早膳时,一向身体很好的冉漾在吃过一口鸡蛋羹后,突然干呕起来。

季绪倏然站起身扶她,差点把圆桌带翻,他冷着脸厉声让人去请太夫,再漾制止他,自己给自己把了个脉。

原先冉漾基本一遍就能确定病情。

今日季绪却见这人足足给自己把了三四遍,他一直盯着她,她犹疑的时间越久,男人脸色越来越差。

就在季绪忍不了要直接派人进宫叫太医时,再漾才愣愣收回手。

“我怀孕了。”她神情空白

"......1+4?"

冉漾又摸了摸手腕,这才确认道:“我好像有小孩了。”

滑脉脉象明显,她不可能诊错的。

“怀什么........?"

相比之下,冉漾镇定的多,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现实,甚至还有点开心。

“怀孕。李绪,你要当爹了。"

“不是,等等?你确定没错?”

冉漾很确定,但这种事不能有差错,以防万一,她还是让李绪叫了大夫,事实证明,她真的怀孕了。

她的身子其实并不容易受孕,之前她落下山崖,在冰水里泡了将近一个时辰,从那以后身体便留下了病根。

平日没什么太大影响,但总归身体太寒,不比寻常女子。跟季绪成亲后,他看起来也不是很想要小孩,平日家里亦没什么人敢催,所以两人很少往这方面考虑。

“我还去铺子里吗?”她问

*** "......"

那天季绪后来没出门,再也没出门,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房间里,对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发愣。

冉漾有了身孕以后,生活稍有了点变化。其中最明显的,是季夫人。

说起来,在冉漾嫁进来之前,李绪对季家诸事都不太上心,再漾嫁进来之后,这种境况才开始改变。

季绪渐渐掌握了家族绝对控制权,几乎保证了府内从上到下,没人敢借以前的事给冉漾不痛快。

所以基本上,只要再漾愿意,她完全可以在府里横着走。

第一年季夫人基本称病不出,再漾同她交际不多,第二年他们的关系才逐渐缓和。

但也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跟亲近搭不上边。

倒是再漾怀孕之后,李夫人会偶尔让人送东西过来。

只不过若是吃食,李绪会让她扔掉,若是摆件凭饰品等,则会统一放进库房。

冉漾去给她请安时,两人还会坐在一起闲叙一番。

季云在当年那件事后就离开季家,独自去了江南。一般他一年会修书一封回来,每个人都有,包括冉漾。

三年过去,季夫人似乎也释怀了。

“听说小绪这两日休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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