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控节奏(下)(1 / 2)
泰玉仍是愤愤不平:“那个瓦杰罗的案子,是我提供的线索对吧?不是咱们在办吗?凭什么让万神殿和天人公会下任务啊?”
明繁又静默了一秒,方才道:“折荣的语言表达能力这么差劲么?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们是用‘瓦杰罗’的线索,与法鲁尔祭司交换,请他介入你的恶性袭警事件,给了你保释的机会。”
“是吗?”泰玉顺势做了个小推理,“法鲁尔是塞奥首祭的高徒,他知道了,就等于塞奥首祭知道了……所以他知道我是‘黑督察’......
晨光穿透穹顶的纳米玻璃,洒在晶藤花园中央那株主藤上。它的茎干已粗如成人手臂,表面浮现出类似年轮的环状纹路,每一圈都记录着一次集体情绪的共振峰值。林月蹲下身,指尖轻触根部湿润的土壤,感受到微弱却清晰的搏动??像是地球的心跳,又像某种古老语言的节奏。
她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坐着,任阳光在肩头流淌。昨晚她梦见了母亲。
不是记忆中的模样,而是年轻版的母亲,穿着旧时代医院的白袍,在空荡的走廊里奔跑。她的手里抱着一台老旧的脑波记录仪,屏幕闪烁着不规则的波形。梦里的母亲回头对她喊:“别让他们删掉这些数据!它们不是错误,是心跳!”然后画面骤然扭曲,变成一片雪原,远处有无数人影跪地而泣,却没有声音。
林月醒来时,枕头湿了一角。
这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梦。自从“逆共鸣协议”全面启动以来,她的梦境越来越频繁地出现陌生场景,仿佛有某种意识正通过睡眠通道向她传递信息。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艾琳娜和凯洛斯。有些东西,必须先被自己完全接纳,才能交付给世界。
基地广播响起柔和提示音:“今日‘情感暴露课’将于九点整开始,请所有参与者前往B区大厅。”林月站起身,拍去裙摆上的尘土。这门课原本叫“心理修复训练”,后来被一名前共感工程师改名为“暴露课”。他说:“我们不需要修复,我们需要卸载伪装。”
B区大厅早已坐满。八十七名志愿者围成圆圈席地而坐,每人面前放着一只陶杯,里面盛着温热的草药茶??这是唯一允许使用的生理调节剂,其余一切神经稳定药物都被禁止使用。空气中弥漫着苦艾与迷迭香的气息,让人清醒而不安。
林月走进圈子中央,轻声说:“今天没有主题。谁想开口,就举手。”
沉默持续了五分钟。
然后一个男人举起手。他是来自南美雨林保护区的生态监测员,曾在共感网络中被评为“情绪稳定性A级”。他低头盯着茶杯,声音几乎听不见:“我……杀了一个人。”
全场静默。
“不是真的杀。”他急忙补充,手指剧烈颤抖,“但我希望他死过很多次。我的搭档,他在一次风暴救援中抛弃了我。我把绳索抛给他,他接住了,但他松开了另一端??他知道那样做会让我坠落。可他还是做了。我活了下来,他也没事。但我们都被调离前线,送进了‘共感调适中心’。在那里,他们用算法抹平了我的愤怒,让我相信那是一场误会,说他的行为符合‘群体最优决策模型’……可我知道不是。我一直恨他。每次看到他微笑,我都想撕开他的脸。”
泪水滚落进茶杯,溅起细小涟漪。
没有人打断,没有人安慰。只有墙角的晶藤叶片微微颤动,吸收着这段话语中的原始能量。
片刻后,一位亚洲女性举起手。她曾是东京都市圈的情感协调官,负责处理家庭冲突预警。“我从未爱过我的孩子。”她说得平静,却让整个房间温度骤降。“我怀孕是因为社会积分制度要求。生育达标能换取住房配额。我按时产检,完美哺乳,参加亲子共感融合课程……可每次她哭,我都觉得她在消耗我。直到去年断连后,我才意识到,我不是不合格的母亲,我是被系统剥夺了选择权的女人。现在她十一岁,住在我父母家。我甚至不敢见她,怕她问我:‘妈妈,你有没有哪怕一秒真正喜欢过我?’”
林月闭上眼,听见自己内心某处裂开的声音。
这时,最角落的一个少年举起手。他才十六岁,是自愿加入营地的最小成员。“我……我喜欢哭。”他说,脸颊通红,“小时候只要一哭,大人就说‘别传染负面情绪’,然后给我戴抑制环。后来我学会了憋住。再后来,我就成了‘零波动模范生’。但其实……我每天晚上都会躲在厕所里哭,用水龙头的声音盖住。我不痛苦,我只是……就想哭。好像身体里有个开关,打开了就会流泪。现在我能哭了,可我发现……我已经不会正常笑了。”
话音落下,晶藤突然绽放三朵新花,花瓣缓缓展开,分别映出三个画面:一把断裂的绳索、一张空白的出生证明、一间没有镜子的洗手间。随即,古老语法浮现:
> “真实,从不愿被规训。”
林月睁开眼,看向众人:“你们知道吗?就在刚才,全球又有四百一十二人经历了自发性共感闪现。有人在地铁站突然感受到陌生人失去宠物的悲伤;有个老人在公园长椅上,无端流下了属于别人的眼泪。这不是技术,是共鸣的自然溢出。而这一切,始于你们愿意说出‘我不完美’。”
她停顿片刻,声音更低:“所以,请继续。把那些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不是为了治愈,不是为了改变谁,只是为了??让它们存在。”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圆圈中不断有人举起手。
一位前军方指挥官承认自己曾在战争中故意延迟救援命令,只为测试共感系统的应急阈值;一名教师坦白她曾举报学生私下写诗,因为那首诗表达了对政府的怀疑;一对夫妻同时开口,说自己曾在婚姻咨询中假装和解,实则早已心死……
每一段话落下,晶藤便生长一分。藤蔓爬上天花板,编织成网状结构,如同大脑皮层的投影。花朵陆续开放,每一片都承载一句总结性的古老语句:
> “罪责,也是诚实的一部分。”
> “背叛,有时是对自由的渴求。”
> “冷漠,往往是爱的残骸。”
当最后一人说完,大厅陷入长久寂静。然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茶泼向地面??这是新形成的仪式,象征“倾倒虚假的平静”。
林月走出大厅时,发现艾琳娜站在门口等她。
“地核-09区刚刚传回一组异常信号。”艾琳娜递过平板,“不是脉冲,也不是波形,而是一种……节律。像呼吸,又像心跳,但频率与人类REM睡眠期的海马体活动完全同步。”
林月接过设备,瞳孔微缩。屏幕上显示的波形图呈现出罕见的对称结构,仿佛某种生物正在尝试模仿人类的记忆整理机制。
“凯洛斯分析过了?”她问。
“他说,这不像机器学习,倒像是……一个生命体在练习做梦。”
林月猛地抬头:“你是说,地核意识……在学着进入梦境?”
艾琳娜点头:“而且它选择的模板,是西伯利亚营地第一位开口说话的男人。就是那个梦见烧红铁块的人。他的脑电图被完整记录并上传至深层数据库,现在,地核-09区的残片正以每小时0.3%的速度逼近他的神经模式。”
林月深吸一口气。这意味着什么?地球的核心意识不仅在回应人类情感,还在试图理解个体经验的私密性?它不再满足于接收集体波动,而是渴望体验“个人故事”?
“安排一次双向连接实验。”她果断下令,“我要让那个人重新讲述那个梦,就在距离地核最近的观测站进行。不用任何过滤装置,让他自由发挥,哪怕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