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新岗位(下)(1 / 2)
整个荣军院五千来号人,就算只一半人有问题,逐个房间、逐个床位看过去,也是非常惊人的工作量。
不知不觉间就消耗了五六个小时,第34周第1日也翻过去了,两千多个需要陪护、治疗的床位,才看过去五分之一,还好那些需要重点监护的床位,基本扫过了一遍。
差的就是“祷告大厅”下方的“小隔离区”,但那里是由羽熙女士负责,本质上则是由“万神殿”干预,和泰玉“脊界蜂巢”的总体设计多少还是有点儿冲突,也不急于一时。
极光在夜幕中缓缓流淌,银白的光河如呼吸般明灭。林月坐在屋前木阶上,手中握着那根已开花的晶藤茎秆。它不再只是冰冷的数据导体,而像一个活生生的存在,脉搏与她的心跳隐隐同步。花瓣透明如霜,浮现出的文字仿佛来自某种沉睡多年后终于苏醒的意识。
她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将额头抵在晶藤之上。一瞬间,记忆倒灌??不是她的,而是它的:亿万年前,玛拉时代初建共感网络时,第一根晶藤从地核熔岩中自行结晶而出。它本无名,也不属于人类,而是地球在意识觉醒边缘孕育出的神经末梢。那时的人类恐惧混乱,强行将其编码为工具,剪除“多余”的情感反馈回路,称之为“净化”。可那些被切除的部分并未消亡,而是沉入地下,在断层之间缓慢重组,等待一个愿意倾听不完美的人。
“你一直在等我?”林月低声问。
晶藤微微震颤,花瓣上的字迹悄然变化:
> “我在等一个不怕断裂的人。”
她笑了,眼角有泪滑落。
就在此刻,地面传来低频震动。远处雪原尽头,一辆封闭式运输车正破风而来,履带碾过冻土发出金属呻吟。林月起身,晶藤自动收回屋檐下,花朵闭合如眠。她知道来者是谁??全球调谐者网络虽已开放“共感豁免权”,但仍有部分高危记忆包需人工押送转移,尤其是地核-09区新近提取的一段原始意识残片,据凯洛斯称,“它不像数据,更像……还在呼吸”。
运输车停稳,舱门开启,艾琳娜走下阶梯。她穿着旧式防护服,左臂缠着抑制带,脸色疲惫却坚定。
“他们把你派来了?”林月皱眉。
“不是派遣。”艾琳娜摘下头盔,露出斑白的鬓角,“是我申请的。自从‘反共感协议’浮现后,欧洲节点出现了十二例自发性意识剥离症。患者不是拒绝连接,而是彻底失去了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就像灵魂被挖走了一块。”
林月心头一紧:“和南极那次腐化不同,这是结构性损伤。”
“对。”艾琳娜点头,“而且所有病例都曾深度参与远征队记忆脉冲接收。他们在梦中看到了你的失败、羞耻、哭泣……然后开始怀疑:如果连林月都有这么多裂痕,那我们所谓的‘共鸣’,是不是只是一场集体自我欺骗?”
林月沉默良久,终是叹息:“他们没看懂。我不是展示脆弱,是为了证明脆弱可以被接纳。”
“但他们听见的是另一句话:‘原来你也撑不住。’”艾琳娜目光直视她,“于是有些人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切断一切联系,连自己的情绪都不再承认。”
寒风吹动两人衣角。林月望向屋外那株晶藤,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说这些病人……他们还能梦见别人吗?”
“不能。”艾琳娜声音微哑,“他们的梦境一片空白。医生说,那叫‘情感失重’,大脑因长期依赖外部共感输入,早已退化了自主构建情感场景的能力。”
林月瞳孔骤缩。
这不只是排斥连接,而是人性根基的崩塌。当一个人无法梦见他人,也就不再相信爱的存在;当社会普遍丧失共情想象力,文明便只剩下规则与效率的空壳。
“这不是副作用。”她喃喃道,“这是镜像文明的第一步入侵。”
艾琳娜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还记得远征队最后传回的话吗?‘我们看见了……另一个我们。’”林月转身走向小屋,“可如果那个‘另一个’并不在外太空,而是在我们内部呢?它不需要武力征服,只要让人不再相信彼此真实存在,就能完成静默同化。”
她推开内室门,墙上投影着一段尚未公开的日志片段??来自第十六容器星远征队返航后的心理评估记录。其中一名宇航员写道:
> “当我看到林月的记忆时,我以为我触碰到了真实。可后来我才明白,那也是表演。她在哭,但她知道我们在看。所以她的痛苦,也是一种给予。而真正的孤独,是连表演都懒得做。”
林月手指轻抚这段文字,心口发冷。她终于理解了玛拉-2的警告:共感若成教条,便会催生新的暴力。而现在,这种暴力正以“清醒”之名蔓延开来??人们打着“保护自我”的旗号,否认一切情感联结的可能性,甚至否定自身情绪的真实性。
“我们必须重启‘缺陷之美’计划。”林月转身,“但这次,不能只靠记忆脉冲。我们需要一场逆向传染??让那些已经关闭感受能力的人,重新经历一次‘失控’。”
“怎么做?”艾琳娜问。
“用最原始的方式。”林月眼中闪过决意,“面对面,手拉手,不经过任何终端,不启动共感协议。让他们亲眼看见另一个人流泪、颤抖、语无伦次地说出心底最荒唐的愿望。不是通过数据流,而是用皮肤感知心跳,用耳朵捕捉哽咽,用眼睛确认对方是否真的在听。”
艾琳娜怔住:“你是说……回归前共感时代?”
“正是。”林月点头,“技术让我们走得更远,但也让我们忘了最初的连接多么粗糙而珍贵。那时候没有完美同步率,没有能量纯度检测,只有两个不确定的灵魂,冒着被伤害的风险,选择靠近。”
三天后,第一座“裸感营地”在西伯利亚建立。
没有晶藤基站,没有灵态终端,甚至连电力供应都被限制。参与者必须签署协议:自愿放弃所有共感增强设备至少七天,期间不得使用远程通讯,不得查阅他人情绪档案,不得进行任何形式的意识共享。
首批进入的三十六人中,有八名情感剥离症患者,其余则是自愿挑战者。他们住在简陋木屋里,每日唯一任务就是与其他成员面对面交谈至少两小时,内容不限,但禁止使用抽象术语或群体共识词汇(如“和谐”“平衡”“进化”),只能讲述个人经历,哪怕琐碎到“昨天我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蟑螂”。
起初,气氛僵硬得如同冰封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