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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圈多年,但当年的粉丝量太大了,还有一些的考古来的新粉,关瓷打开私信,有数百条祝他生日快乐的私信。
而他年初发的那条视频评论区,有一条祝他生日快乐的评价超过了万赞。
关瓷看了一会儿,动了动手指,发了一条动态后,他起身,去了衣帽间。
而此时,门外的商颂川手机响了,是陈聪打来的电话。
“哥,今晚山上有个摩托车比赛,出来玩玩。”陈聪约他。
商颂川还是有些遗憾,生日祝福没送在关瓷生日的一天,拒绝道:“不来。”
陈聪:“哥你怎么回事?这都一个月了,怎么每次叫你你都不出来。”
商颂川随便找了个借口:“最近工作忙。”
商颂川是比他们这群富二代有出息,要更忙碌,“今晚真的不能出来吗?我看有好几个都很厉害的车手,你不技痒吗?”
自从关瓷怀孕,商颂川修身养性,按时下班,家庭煮夫,再没跑出去玩过车,是有些手痒,但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拒绝:“你自己玩,我挂了。”
挂断电话后,商颂川换了身运动服,去楼下的健身馆夜跑了一个小时,终于消耗点那点错过关瓷生日的遗憾,回到家,商颂川喝了一大杯水,拿起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回了几条消息。
忽然注意到手机上方有条提示,你特别关注的博主发了新的动态。
他特别关注的博主,商颂川不怎么玩那个社交软件,他能特别关注什么博主。
想把这条提示删掉,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他是特殊关注了一个博主。
商颂川点开推送,看到了那个博主一个多小时前发的动态,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一分钟前发的链接,愣了一愣,商颂川点开了链接。
跳到了一个直播间,屏幕灰黑色,还没有人。
关瓷洗完澡,整理了一下,到时间后,打开了直播。
大半年没直播了,软件直播步奏变动,关瓷晚了几分钟才进入了直播间。
“啊啊,酥酥老师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大半年了,你终于想起登录密码了吗?”
“哇塞,这脖子,这锁骨,我舔我舔我斯哈。”
“生日快乐,susu老师。”
后面是一整串生日快乐的刷屏。
“谢谢大家,祝福我都收到了。”关瓷戴了一个黑色口罩,他早年露脸,可露脸一般都要画cos妆,素颜出片几乎没有过,关瓷也不是很喜欢素颜直播,会让他有点没安全感。
“怎么送不了礼物?”关瓷的靠椅是乳白色的,他靠在椅背上,笑了一下说,“我开播的时候把送礼的功能关掉了。”
“不需要送礼物。”关瓷又不是为了礼物开直播的,虽然现在还会来看他直播的应该是真爱粉,很多还有一定的经济能力了,如果开放礼物功能,一晚上赚个几万块不成问题,但这和他开直播的目的背道而驰。
看着快速闪动的弹幕,关瓷笑着回应,“没发大财,不过现在倒也衣食无忧了,过的还不错。”
和粉丝们聊了一会儿天,忽然有条弹幕闪过,“酥酥老师,能跳个舞吗?”
刚刚还没人说跳舞这个话,弹幕飘过后,跳舞的话题纷至沓来。
关瓷想到了夏天答应过陈若的事,粉丝们又对跳舞要求热烈,关瓷几乎没犹豫,反正他原来也在夜店里跳了一年的舞。
“行,我调整一下摄像头。”
说完,关瓷凑近了笔记本镜头。
“靠,睫毛杀我。”
“好漂亮的扇形双眼皮。”
“皮肤还是好好,这真的三十左右的老男人吗?还是搞IT的,不是听说他们的昼夜颠倒拿命换钱吗?”
关瓷把摄像头对准白墙,起身,从镜头前站了起来。
“他真的,身材还是那么好!!!我哭死!!”
“十年了,就一点都没发福。”
“这双腿,好直。”
“草,酥酥老师,他居然解开了一颗纽扣!!”
“再解一颗!!!!”
“信女愿荤素搭配一年换酥酥老师把所有的纽扣解开。”
关瓷站好位置,眯着眼,扫了眼镜头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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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他是在镜头里后,他解开了一颗扣子。
他穿了件纯黑色的休闲衬衫,偏大,但跳舞的话衣服越宽松越舒服,解开了一颗扣子更好发挥。
知道她们想要看的是什么,关瓷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身体舞动了起来。
“幻肢硬了……”
“有一说一,我真的是个直男……”
“他为什么能眼睛里一点情绪都没有,高冷淡漠,动起来又那么诱惑。”
“我一个女人的腰都没有他的细。”
“酥酥老师,我欠你一对双胞胎。”
“不是,你们可以要点脸吗?不就是扭了一下腰吗?看你们裤衩子飞成什么样了,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除了不是我的一切都好!!”
一分钟后,关瓷回到镜头前,有些粉丝们的留言很夸张色/气,关瓷一点没生气,他知道,她们只是用夸张的语言表达对他的喜欢。
关瓷看了一会儿评论,和粉丝们继续聊天,“有对象了吗?没有,有就不能给你们跳了。”
“嗯,对,只能跳给她一个人看了。”
“还想玩COSER吗?应该不会了,年龄真的大了,工作也真的很忙。”
“老板怎么样啊?”
商颂川坐在客厅里,听到关瓷漫不经心地读出这条问题,绷紧了身体。
“还可以。”关瓷回道。
听到这个回答,商颂川有些不太满意,回答太万能,太随意,似乎一点都没把老板放在心上。
“同事关系也都不错,大家别担心,我三次元还不错。”关瓷微笑着说,并不是,并不是很不错,如果没有肚子里意外才是很不错,关瓷不打算把这些不愉快表达出来,开直播的目的是让粉丝们度过一个还算愉快的夜晚。
关瓷话不多,幸好粉丝有千奇百怪的问题,关瓷就能有很多话说。
“路丫丫也是今天生日,那祝你生日快乐,万事如意,平安健康。”
弹幕刷起了对这位粉丝的生日祝福。
差不多聊了一个半小时,眼看时间到十点半了,关瓷想结束今天的直播了。
“现在结束了,酥酥老师,你播了有十分钟吗?”
“下一次什么时候营业?不会等到我孙子都出生了吧。”
“酥酥老师,能不能再给我扭一下。”
“啊啊啊,在给我扭一下,大半年了,就扭了一分钟,我太饿了。”
“太太,饿饿,饭饭。”
“酥酥老师,我有个朋友,明天就要死了,临死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见你再跳个舞。”
看到满屏都是再扭一个,关瓷无奈道:“你们就那么喜欢看吗?”
过了一会儿,关瓷站了起来:“等我换个衣服。”
关瓷做事追求完美,刚刚用这身衣服跳过了,他就不想再用这件衣服跳舞了,粉丝们那么想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举手之劳,关瓷不愿意辜负对他有很多美好祝福的人。
走进衣帽间,关瓷先想了一下等会儿准备跳的舞,选了一身夏天的睡衣,浅灰色的短袖正领扣子款,换好衣服后,关瓷打开了一个抽屉,拿出了一个黑色皮革铃铛颈环。
颈环是他一个辞职创业的老朋友送的,说很符合他的气质,冷淡又性感。
关瓷对他的点评不予置评,但东西一直没机会用过。
在穿衣镜前戴上项圈,关瓷不适应地拨动了一下,铃铛发出轻微的声响,看了看整身的搭配,觉得有自己想要的感觉,走出了更衣室。
“酥酥老师脖子上是什么?”
“酥酥老师,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工作吗?你明明可以靠美色实现财务自由啊。”
“从来没有这么希望一个男人能笨一点,笨一点就不靠能力吃饭了吧。”
“这是爵士吧,从来没有觉得爵士这么性感过。”
关瓷给大家跳了半首带点爵士元素的扭一扭,回到电脑前,笑着说:“今晚就这样了,晚安。”
“晚安。”
“麻蛋晚不了了。”
“我都不敢想酥酥老师未来的对象会有多幸福!!!”
“天啊,好近啊,这个脖子,这个项圈,是谁没了。”
“我有老公了,我不能对他不忠。”
“晚安,酥酥下次见。”
扫了一下弹幕,关瓷结束掉直播。
起身走到卫生间,关瓷低下头,解开脖子上的项圈,回到房间。
接连不断地说了一个多小时,关瓷有些口渴,拿起水杯走出房间,关瓷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从关瓷结束直播到走出客厅,差不多有三四分钟的时间,这几分钟时间让商颂川冷静了许多,脑子里不至于全是关瓷跳舞的画面,但关瓷走到客厅,商颂川看见他的那一秒,就无法自控地回想起了五六分钟前的画面。
浅灰色睡衣衣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衣领板正,皙白优美的脖颈却戴着一厘米宽浓黑色皮质铃铛项圈。
他的手臂腰臀随着音乐缓缓摆动,给人的感觉是肢体动作诱惑,可他的眼神那么冷淡无情。
冷冽和诱惑,两种水火不容的气质的糅合在一起,像是在冰天雪地掀起了一团浓烈的火。
而拥有这种复杂气质的关瓷此时背对着商颂川接水,商颂川能看清楚他后颈白韧的皮肤,纯黑的发,浅灰色的睡衣,三种截然不同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商颂川的心跳很快。
关瓷接完水,转过头,余光不小心瞥见商颂川的耳廓很红,关瓷抿了一口水,问道:“不舒服?”
关瓷没戴上班时常戴的银框商务眼镜,戴了一副纯黑色的粗框老款眼镜,很居家,很悠闲,很有点学生气的感觉,可唇肉湿红,皮肤瓷白,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关瓷身上撞击出令人逃无可逃的美丽。
商颂川心跳忽然更快了一点,哑声道:“可能是刚刚跑步有些不舒服。”
他忽地站了起来,阔步往卫生间走去,“我去洗个澡,我刚刚跑完步回来还没洗澡。”
第23章 第 23 章
转眼又过了两日, 这天关瓷刚刚结束一个会议,拿出手机,看见两个未接来电。
关瓷看着来电显示, 在原地呆立了几秒, 没有拨回去,他回到工位,处理同事发出来的文件。
搁在一旁的手机不明显的震动了起来。
关瓷侧眸看了一眼, 还是那个熟悉的来电显示,他沉默了一下,拿起手机,走到了卫生间, 点击了接通。
手机那头传来一道苍老的说话声。
听完对方的说的话, 关瓷安静了片刻。
那位老人语调苦闷:“你快点回来吧。”
挂断电话后, 关瓷在卫生间里站了好一会儿, 才抬脚走了出去。
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 关瓷点开了购票软件, 看了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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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后,关瓷退出软件,处理没干完的工作。
直到下午,他在商颂川的办公室说完了工作上的事,才说:“商总,我要请两天假。”
商颂川一怔,“什么事?”他下意识瞥向关瓷的小腹, 以为是肚子有什么问题,关瓷前两年都没有请过假, 今年请假都是因为孩子。
关瓷手指蜷缩了下,说:“家里的长辈生病了, 必须得回去一趟。”
“家里的长辈,病的重吗?”商颂川问。
关瓷:“挺严重,癌症晚期。”
商颂川停顿两秒,看着关瓷,关瓷脸上没有明显的神色波动,不知道是自己已经消化了负面情绪,还是控制住了情绪。
“你要请几天?”商颂川说。
“先请两天。”今天周三,两个工作日后,就是周末,一共可以休息四天了。
商颂川说:“假我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打算买明天的机票。”关瓷说。
关瓷这几天都没加班,但突如其来的事假,有很多工作需要安排,周三晚上,他十点半才回到了御景湾。
南城到老家没有直达的机票,关瓷买了到省会城市的机票,最早的那一班,早上五点半,关瓷洗漱完,推开房门从卧室里走出来,发现商颂川已经起床了。
“你起这么早?”关瓷诧异。
商颂川站在公卫的洗漱池前,把漱口水吐掉,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我送你去机场。”
关瓷:“不用了,我打车去机场就行了。”
商颂川没接这个话,他盯着关瓷今天的打扮,一件驼色的薄款风衣,很适合南城最近的温度,商颂川说:“关瓷,我看了看,你老家要比南城气温冷七八度,你带厚衣服了吗?”
关瓷给自动投喂器放猫粮的动作一滞,扭过头道,“云市会低七八度吗?”云市和南城数千公里的距离,但两地纬度相差不大,一般情况下,温差不大。
“你们云市最近有南下的冷空气。”商颂川说。
关瓷看了一眼商颂川,对他有些改观,商颂川居然在生活上是一个这么细心的人,他都没有查云城的温度,不对,他以前好像也没这么细心,毕竟从前去其他城市国家出差,商总从来是不关注温度,都是他们这些助理关注气温。
有了商颂川的提醒,关瓷往行李箱里塞了一件厚衣服。
四十多分钟后,宾利停在机场内部的停车场,关瓷说了声谢谢,眼看他要打开车门下车,商颂川叫了他一声。
关瓷停下开车门的动作,扭过头看着商颂川。
商颂川看着他的眼睛说:“关瓷,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都会帮忙。”
关瓷闻言,脸上露出常见的,恰到好处的微笑:“谢谢商总。”
南城到容城的航程有两个小时,抵达容城机场后,关瓷打车去了附近的高铁站,前几年老家也建了一座小型机场,有省会到云城的飞机,但一天只有两班,上一班刚刚起飞,下一班要等到下午三点。
高铁到他们市则需要三个小时,上一次回云市的时候这个动车站还没有投入使用,关瓷走出动车站,看着周围的环境有点陌生。
幸好附近有出租车和跑网约车的私家车,关瓷找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地点。
那个人听到目的地,转过头问后排座的关瓷:“六十多公里,得三百多块钱了。”关瓷说的地名是一个乡,高铁站附近有乡村长安车,只需要二三十块钱。
但他这三百多块也不贵,把人送到乡里,回来肯定会空车,这是需要对方承担费用的。
“可以,你开车吧。”关瓷说。
“好嘞。”
云市在川省的北边,是川省较贫困的一个城市,没有任何资源和产业,人口大量外流,地形是各种山,高速公路上几公里就有一个隧道,下了高速公路,则是各种各样险峻的盘山公路。
六十公里的距离在南城开不了一个小时,在这偏远的县城却花了接近两个小时。
“是前面那家吗?”山里的房子没有具体坐标,进了村全靠关瓷指挥导司机。
“你停在前面就好。”关瓷说。
司机停了车,关瓷付了车费后下车,还没把行李箱拿出来,附近几户人家养的大狗发现来了人,全都跑了出来冲关瓷狂吠。
关瓷向空气踢了一脚,狗子们虽然还围着关瓷狂吠,却往后退了两步,此时,在小白房里听到狗叫的一个中年妇女走出来,就看见了公路上拖着行李箱走过来的青年。
女人惊喜地叫了一声,“是庆庆吗?”
没戴眼镜,关瓷眯了眯眼,看清了站在他家门口的中年女人是谁,他叫了声三舅妈,他妈妈没有兄弟姐妹,舅妈不是亲舅妈,是妈妈堂哥的妻子。
孙红响亮地应了一声,又冲着屋子里叫了几声,所以等关瓷拎着行李箱走到家门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个头不高,身形不胖不瘦,泥土色的脸上全是皱纹,看见关瓷,他先是快走了几步,速度又慢下来,接着叹了口气,仰着头,对着关瓷道:“你回来了。”
关瓷嗯了一声,叫了句外公。
孙红道:“庆庆,你先去看看你外婆吧。”
关瓷顿了顿,说好。
这座房子是两层的砖房,外面刷了白,屋子里是没刷白腻子的水泥墙,今天的天气不好,屋子里阴沉沉的。
屋子里有个医生,在乡里的街上开了家诊所,小地方的人都沾亲带故,关瓷叫了一句叔,陈叔起身说:“你回来了。”看了看病床上干瘪瘦削的老太太,陈叔说:“你外婆就是这两天了。”
关瓷外婆是三个月前查出的癌,查出来就是晚期了,老人不想手术,医生也不建议手术了,两个月前就一直在市医院里住院,这两天坚持不下去了,老人一定要回家。
这在云市是很常见的一件事,老人们觉得死也一定要死在自己家里,才不至于轮为孤魂野鬼。
老人睡着了,关瓷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他外婆是昨天出的院,今天家里的人很多,他外婆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在他家,见他走出去,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说:“关瓷,你吃午饭了?”
关瓷回:“吃了。”
他外婆的三妹则皱着眉头说:“你怎么今天才回来,你外婆就你一个后人,你早就该回来了。”
关瓷道:“工作忙。”
“工作忙也不能老人要死了都不回家。”老太太疾言厉色的指责道。
孙红在旁边劝道:“三姨,庆庆和我们不一样,他是大公司,一个月几万块的工资,肯定不能随便请假的,何况三妈这段时间的住院费医药费,都是庆庆给的啊。”
吃完晚饭,有几个人守在关外婆的屋子里,有几个人在屋檐下窃窃私语,关瓷坐在客厅里有些破旧的沙发上,他的大外公,也就是外公的大哥穿着很老式的海蓝色夹克外套,一边抽叶子烟一边问他:“有对象了吗?”
关外公垂着头,坐在他哥哥身旁一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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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啪嗒地抽着叶子烟,闻言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看着关瓷。
关瓷:“还没有。”
关大外公眉头很深地皱了起来,以一种大家长的身份说道:“你也不小了,你该谈个对象了。”
“我知道。”关瓷不上心地敷衍着。
从来没有离开过云市的关大外公又要指点关瓷,这时候,关外婆的二妹跑过来道:“大姐醒了,你们快过去看看。”
屋子里的几人都立刻站了起来,向东屋走去,关瓷是最年轻的一个人,但是起身的动作最慢。
西侧的客厅到东边的卧室只有二三十步的距离,就算速度不快,眨眼也到了关外婆的屋子。
关外婆现在靠大量的止疼药和营养液续命,身形干柴,脸蛋浮肿,她躺在床上,浑浊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等她看到人群外的关瓷,关外婆的四弟先抓住关瓷的手臂,一把将关瓷拉了过来,“大姐,关瓷回来了,今天中午就回来了。”
关外婆的神色忽然有些激动,癌症晚期,她浑身都疼,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是被火烫了一下,她艰难道,“庆庆。”
关瓷垂着眸子,盯着这位即将行将就木的老人,脑袋里闪过很多画面,有他很小的时候,老人很疼爱地背着他,带他去街上买糖买饼干买衣服的画面,但更多的是,暴雨滂沱的夜里,她把他赶出屋子,在电闪雷鸣里骂他杂种孽种。他割猪草的时候不小心给裤子破了一条缝,她先是冷静的给他缝裤子,随后把裤子扔在地上,揪着他的耳朵骂他是个讨债鬼,为什么被打死的不是他这个小杂种。
关瓷平静地望着她,平静地叫了一声外婆。
关外婆干得发裂的唇瓣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老人又闭上了嘴巴,用一双苍老的、灰褐色的眼睛复杂地望着关瓷。
关外婆的二妹拍了拍关瓷的手臂,情绪激动的提醒他,“快说话啊,关瓷,你外婆最放不下就是你了,她在医院每天都念着你。”
“是啊,是啊,快说话。”不知道哪位亲戚催促道。
关瓷和病床上灰败的老人对视着,似乎能看见她眼底的一点希冀,关瓷看着她,又很平静地叫了一声外婆,也只很平静地叫了声外婆。
关外婆看了他眼,过了一会儿,眼皮子慢慢往下耷拉,又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顿时有人紧张得叫陈医生,陈医生检查了一下,说道:“没事没事,只是又睡过去了。”
众人松了口气,关外婆三妹瞪着眼睛指责关瓷,“关瓷,你不是什么名牌大学的硕士生吗?就这么没用吗?上了这么多年班就只会叫外婆?你不知道说点让你外婆放心的话吗?”
关外婆的四弟蹙眉说:“关瓷,你这样,你外婆怎么能安心闭眼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了一圈,关外公的大哥出来打圆场:“小孩子,还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做很正常。”
关外婆的弟弟妹妹看着关瓷,欲言又止,最后把火憋了回去。
关外婆的情况是这两天随时都可能咽气,病床前不能没人,云市是一个经济落后的城市,农村里□□成的青年都在外地务工,所以关瓷家里有十几个亲戚,但平均年龄接近六十岁。
关瓷最年轻力壮,守夜的事交给了他,关外公倒是说了句让关瓷去睡,他反正睡不着,不去睡也没事。
最后商量了一番,觉得关瓷不能整夜不睡,关瓷守上半夜,关外公和关外婆最小的弟弟来守下半夜。
十点前,关外婆的屋子一直都人进进出出,十点后,住在关瓷家附近的亲戚都各自回家休息,关外婆的兄弟姐妹们则上楼睡觉了。
窗外是秋夜里簌簌的风声,昏暗的房子里,病床上的老人呼吸微弱,关瓷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头,拿起手机,翻阅起了几个没有处理的报告。
看完了报告,关瓷扫了一眼床上还有呼吸的老人,这时候,察觉到握在手里的手屏幕亮了一下。
关瓷低头,看了看手机。
商颂川:【你睡了吗?】
关瓷:【你还没睡?】
商颂川是晚上九点抵达的容城,已经没有从容城到云城的飞机或者高铁了,他租了一辆奔驰,开了四个小时的高速到云城。
远安科技花名册上的信息很详细,有员工的居住地址,也有身份证上的地址,关瓷去年买了房子后就把户口签到了南城,但花名册上依旧保留着最开始的身份证地址,商颂川知道关瓷的老家在云城天水镇明德乡金龙村227号。
导航能导到金龙村,但是进入金龙村之后就崩溃了。
这里农村的房子分布不均匀,这个山腰两栋房子,那块平地上又有两栋房子,再往前开一截,没有道路了,商颂川在所谓的金龙村绕了大半个小时了。
看到房子打开远光灯,他下车想看看这栋房子的门牌号,还没有走进人家的院坝,冷不丁窜出来两条凶神恶煞的大狗。
有睡眠不行的老人点亮灯,披上衣服,走出屋子,商颂川向他打听227号在哪里。
老人:“227号?什么227号?”
黑夜里,两条养的膘肥体壮的大狗虎视眈眈地盯着商颂川,商颂川说:“你们家的门牌号是多少?”
“门牌号?”老人家一脸懵,“门牌号是什么?”
商颂川无功而返。
他开着奔驰,转了两圈,拿着路边摘的柳树枝无视恶犬的威胁,在某户人家的门口转了一圈,可依旧没看到所谓的门牌号。
商颂川坐在驾驶座上,找了个空地停好车,给关瓷发了条消息过去。
已经快凌晨三点了,关瓷肯定睡了,他发这条消息没指望关瓷现在能回他,他只指望明天早上关瓷睡醒了,能够回复他。
按上车窗,商颂川打算就在车里凑合一宿,却看到关瓷立刻回复了他的消息。
商颂川一怔,【你怎么还没睡?】
如果这是在南城,看见商颂川毫无营养的消息,关瓷很想送给他一个句号,但他现在是在远离南城的某座大山里,黑夜里,熟悉的屋子让他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闷感。
他有一种很不成熟的想法,商颂川可以多发一些没营养的消息,和南城的人和事的联系,会打破这种窒息感,清晰锐利地提醒他,他早逃离了这一座座险峻巍峨恐怖的深山。
关瓷:【我守夜】
商颂川:【守夜?】
关瓷:【老人不行了,必须有人在床前守着】
商颂川:【你家到底住在哪儿?】
关瓷刚看完这条消息,还没懂商颂川的意思,商颂川忽然发了一个定位过来,定位距离他很近,就在他们村子里。
商颂川:【我在这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你家在哪里。】
第24章 第 24 章
关瓷大脑停止了一瞬思考, 回过神来后,他愕然打字道:【你怎么来我家了?】
商颂川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撂下远安科技一摊子的事,跑到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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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小城。
商颂川:【上司对下属的关心, 因为你长辈病重, 我担心你的身体。】
商颂川某些时候还算体贴,没有直接说担心他的肚子,看着这条消息, 关瓷垂着眼睫,想着。
商颂川:【你家到底在哪里?】
关瓷:【你在哪里?地图上我和你很近。】
商颂川打开远光灯,扫视了一遍繁星闪烁下安静的农村,【我停车的左侧, 有一个小池塘, 二十米开外有一栋二层小楼, 贴了土黄色的瓷砖。】
关瓷大概清楚商颂川的位置了, 他回家时, 出租车经过了那个地方。
关瓷:【你往前面开一公里米, 有个岔路你往上开,开到分岔路口时你再往下开六七百米,我家门外亮着灯】
商颂川:【好。】
商颂川发动引擎,其实距离关瓷老家只有两三公里了,他开车四五分钟后就看到了一座白色的二层小楼,房檐下如关瓷所说亮着一盏灯。
刚把车熄火停下,有一黑一黄两条狗猛地从后院蹿了出来, 冲着奔驰车狂吠。
关瓷走出屋子,压低声音命令两条狗:“大黑, 大黄,不准乱叫。”
农村里养的土狗烈性大, 但很聪明,听到关瓷的命令,尾巴高竖,双眸虎视眈眈地盯着商颂川,但没有发出尖锐的犬吠,也没朝他扑上去。
关瓷走到奔驰的驾驶坐前,等商颂川从驾驶位下来,关瓷提醒:“你走我旁边,等进了屋子,这两条狗就不会冲你叫了。”
商颂川扫了眼坝子里两条健壮威猛的大狗,说:“你们村的狗都挺凶的,我几乎每经过一户人家,就有狗冲我叫。”
关瓷:“它们是看家护院的狗。”
说话间,两人从土公路走到了浇筑水泥地面的屋檐下,旁边的楼梯响起脚步声,关瓷转过头,关外公举着手电筒,扶着栏杆,从二楼缓慢地走了下来,“庆庆,狗……他是……”
关外公前几年眼睛不行,关瓷研究生放假回家,带他去医院做了青光眼手术,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眼睛比六十多岁的时候好用,手电筒在商颂川身上一晃,老人家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他是……”
关瓷说:“这是我的上司,来容城办事,顺便来探望我。”
关外公不善言辞,站在楼道里,连连说这样啊这样啊,不太敢正眼和商颂川对视。
关瓷则对商颂川说:“这是我外公。”
商颂川闻言,一大步往前,热情地向关外公伸出手,等关外公生涩地伸出干枯的双手,商颂川一把握紧老人的手臂,亲热道:“外公好。”
关外公结巴道:“领导,不用……”
商颂川打断关外公的话,“我不仅是关瓷的上司,我也是他的大学同学,好朋友,外公叫我颂川就行了。”
关外公讷讷地看了商颂川一会儿,视线和他避开,对关瓷道:“你上去睡觉,三点了,下半夜我守着就是,我醒了就睡不着了。”
关瓷应了声好。关外公去到关外婆的屋子里,关瓷则带着商颂川在卫生间里洗漱,洗漱完两人上了二楼。
这座砖房是关瓷六年前拿钱让人修的,有关瓷房间,关瓷在这里住的太少,房间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和一个正红色带梅花图案的推拉衣柜,是老人的审美。
商颂川把行李箱靠墙放着,盯着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转过头问关瓷:“我和你一起睡?”
关瓷拿睡衣的动作一停,他看向商颂川,说:“没有空床了。”楼下只有一张床,他外婆躺着,楼上有三张床。她外婆的两个妹妹一张,两个弟弟一张,只剩下这一张空床。
“你介意和我一起睡吗?”房间里灯是老式的电灯泡,光是朦胧的橘黄色,商颂川站在橘黄色灯光下,桀骜冷峻的五官都显得柔和,关瓷问他道。
商颂川用手指碰了碰鼻子,“我怕你介意和我睡一张床。”
关瓷淡淡道:“我不介意。”
二楼有卫生间,卫生间好久没用过,马桶洗漱池地面有一层厚灰。关瓷现在不想去打扫,他只能在屋子里换睡衣。
背对着商颂川,关瓷脱掉深黑色的外套,藏蓝色的卫衣,黑色休闲长裤,再穿上睡衣。
商颂川也在换睡衣,他背对着关瓷,听着身后传来的窸窣声,解扣子的手抖了几下。
关瓷拉好睡裤,没转过头,先问道:“你换好了吗?”
“马上。”商颂川说。
关瓷:“哦。”
关瓷盯着墙角,水泥墙面能看见深浅不一的灰点,他盯着一角,耳朵里却传来床另外一侧,布料摩擦身体的声音。
“我换好了。”
关瓷转过头,商颂川果然换好了一身灰黑色的棉质睡衣,他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挂在柜子里,对商颂川说:“我关灯了。”
“嗯,好。”
屋子里瞬间暗下来,关瓷的房间窗户朝院子,廊檐下的光照进,两人一前一后躺在了床上。
关瓷在这个村子住过好多年,可这十多年,在这儿居住的时间很短,每一样东西都很陌生,比南市偏硬的床垫,有一股潮味的房间,太过厚沉的棉被。
关瓷不习惯,半晌没有睡着,忽然,左侧的男人动了动,手掌搭在他的小臂上,关瓷顿了顿,缓缓转过身,面向另一侧。
商颂川双眸紧闭,呼吸沉稳,显然睡着了。
关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睡着了。
商颂川是被房间里的动静弄醒的,他打了个呵欠,看见衣柜前有个男人轻手轻脚地穿外套,商颂川坐起身,“关瓷,你起这么早?”
没拉窗帘,窗外射进来的光才带一点橙,商颂川揉了揉眼睛,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才刚过七点。
关瓷:“你可以再睡一会儿,你的车钥匙在哪儿?借我用一下。”
商颂川拿手往后捋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声音沙哑道:“你要出门?”
关瓷拉好卫衣领口的拉链,说:“今天当场,我要去街上买点东西。”
“当场?”商颂川不解。
关瓷:“赶集的日子。”
商颂川掀开被子下来,“我陪你一起去。”
关外公还在关外婆的房间里,关瓷告诉了他一声,便和商颂川向那辆奔驰车走去,昨晚上后半夜下了场雨,院里铺了石板,尚算干净,但院子外面的公路还是土路,就有些泥泞,关瓷向商颂川伸出手:“车钥匙给我,我开车。”
肚子里没有这个意外前,从来都是他开车,商颂川坐副驾或者后排,自从肚子里有了这个意外,则是商颂川开车,关瓷坐副驾。
关瓷:“这是山路,昨晚又下了雨,我比你熟悉,我来开。”南城是平原,路况没办法和云城相提并论。
商颂川食指悬着车钥匙,好笑地看向关瓷:“关瓷,你忘了我业余是干什么的了?”
他业余干什么?
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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