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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休格斯缓缓松开瑞恩的手,大概是注意到瑞恩脸上那一瞬间凝固的笑，他低着头，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身姿笔挺的少年。
他沉吟半晌，眸光深沉,再开口时语气温和了许多,“去休息,内阁还有那么多大臣，不需要每件事都亲力亲为。”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他确实很像一个爱护幼弟的好兄长。
此话一出,旁边的几位内阁大臣忍不住赞叹,连声附和，纷纷出言劝瑞恩去休息，并且顺带指出他不好好休息，也不按时用餐的错误行为。
瑞恩瞪大眼睛,顿时震惊不已。
他的这些良师益友、忠臣良将竟然也有两幅面孔？
谁都知道休格斯不好惹,竟然就这样三言两语将他出卖了个彻底。
带着寒气的风从大殿吹来,吹的瑞恩身上泛起一丝凉意,他刻意避开与休格斯对视，装模做样地打个哈欠，领着一队威风凛凛的侍卫大摇大摆地就往外走,像是害怕谁听不到,边走还边大声说，“回去，小五,回呈瑞阁,我要休息了。”
休格斯这次没有抓人，他面色平静地站在原地,淡定地看着瑞恩逐渐远去直至消失的身影。
等人走远，一切都归于寂静之后，这位黑龙帝王才缓步上前，走向大殿上的另一个由黑晶麟石所打造的王座上，慢条斯理地翻阅起近期王室的人员变动与军务的安排调整。
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回答这位喜怒难辨的黑龙君王问题时，其中一位最近才由瑞恩选拔上来的年轻官员却眼尖的注意到高台上那位掌权者眼眸中还未完全消散的笑意。
不过还没等他确切看清，就猝然对上那位压迫感极强的视线，身体的本能比意识先行一步，他迅速低下头错开视线。
等到休格斯处理好部分军务离去，那位年轻官员才猛松口气，膝下一软，被同僚扶住之后才惊觉自己浑身都已经被汗湿透。
瑞恩没有直接回呈瑞阁，他先去朝云殿看了依旧沉睡的龙皇和皇后，陪皇后说了会儿话，告诉了她休格斯回皇宫的消息，等到看出皇后眼中的倦怠才找了个借口离开。
皇后在看着休格斯与瑞恩顺利接管帝国权柄之后就退居幕后，长居朝云殿，专心照看龙皇。
皇后本来就是水龙一族，对于医术颇有天赋，时常与医生们一起研究病情，近些年也不太过问政事，全身心都投入到龙皇身上。
朝云殿于呈瑞阁的距离不远不近，瑞恩没坐悬浮车，而是带着侍卫慢悠悠的沿着宫道慢慢走。
自从瑞恩接管了帝国的政务，第一件事就是悄悄停掉了龙皇为他修建两处宫殿的工程，他还是像之前那样饮食起居都在呈瑞阁里，侍者也不曾变动。
那段时间宫里就传出了金龙陛下念旧喜静的传闻，还掀起一阵复古风，险些把瑞恩刚刚扶起来的科技发展观念给扼杀，幸好处理的及时，没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不过在那之后，瑞恩不得不更加谨言慎行，他也终于懂得为什么休格斯和龙皇在下属面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让人无法揣测其好恶。
到了呈瑞阁，瑞恩一眼就看到休格斯的两位副官站在外面正低声交谈，看到瑞恩之后恭敬对他行礼。
纵然已经知道答案，但瑞恩还是有点不死心的朝两位副官问了一句，“大哥现在在里面吗？”
其中一位副官看着瑞恩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忍不住笑，他回答道：“是的，陛下在等您。”
瑞恩深吸口气，在门口徘徊踌躇，犹豫半天都没敢进门。
虽然现如今两人地位相等，但大哥威严犹在，瑞恩想起自己走时还被大臣们告了一状，实在有些把不准休格斯到底有没有生气。
瑞恩重新把目光投向两位副官，眼中询问的意图非常直白。
副官谨慎摇头，一个字也不透露。
摇头的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不生气呢？
不过也不是很严重的事，才隔了一小段时间没看到休格斯，怎么又开始怕他了，瑞恩觉得自己应该重拾帝王威仪，与大哥开诚布公的谈一场，叫他不许再随意吓唬他。
这样想着，瑞恩便有了底气，大步流星走进去，一眼就看到正在会客大厅淡定喝茶的休格斯。
“在外面站那么久，想明白了？”休格斯关掉光脑，手里拿了只由特殊晶石制成的茶盏把玩，此刻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他语气也不重，甚至带着几分惬意温柔。
但莫名的就把瑞恩方才进门时熊熊燃起的嚣张气焰灭了一半。
瑞恩干笑一声，乖乖地喊了声大哥。
既然什么也没瞒住，那他也干脆放松了姿态，索性破罐子破摔，凑到休格斯身边去靠着他坐。
不过还没等他坐下去，就被休格斯抬手拦住，他指着一旁的主位，“坐那去。”
瑞恩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站那没动，他垂眸看着休格斯，嘟囔道：“大哥，你别生气。”
休格斯抬眸看他，语气微沉，不怒自威，“我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不讲信用，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瑞恩非常诚恳的分析自己的问题，一边扒拉开休格斯拦他的手，径直坐到休格斯身边，“我会认真反省自己的问题，争取下次改正。请你不要再让我坐到那边去，好吗哥哥？”
可能是小时候就亲眼目睹过自己最重要的人离世，导致瑞恩对于家人之间的关系非常情绪化，而这种状况，在龙皇出事之后就变得更严重了。瑞恩对于自己的家人总是保持着一种非常敏感的状态，他非常恐惧任何意义上的心理疏远，就像刚才休格斯忽然叫他坐到另外的位置上，这会令他感到非常的难过和不安。
他知道这是一种很不正常的状态，但他无法为此做出改变，至少现在还不能改变。
“抱歉瑞恩，是哥哥没考虑到。”休格斯稍微顿了一下，将语气调整的更加柔和，“这里是你的地方，哥哥只是觉得你坐主位会更妥当。”
“你在，我坐哪里都一样。”瑞恩的语气要松快很多。
侍者端上来新鲜的水果和餐前甜点。
瑞恩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休格斯看着瑞恩，迟疑片刻，开口，“瑞恩，你性子太过温和，若是长此以往……”
“嗯？”瑞恩猛然抬头，盯着休格斯看了几秒瞬间懂得他的言下之意，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大哥，你不会以为我在别人面前也这样好欺负吧？”
“难道不是吗？”
休格斯在登基仪式结束之后就赶回驻地调兵遣将，在瑞恩的大力配合之下，在深海族与地心族资源星上发动了好几场战斗，他没有占领那些资源星，而是直接摧毁，这种行为不构成侵占，但让地心族和深海族损失惨重，不得不连发声明，表示自己对龙族领土并无企图。
打的那两个族群安顺之后，休格斯还重新对龙族边境星域进行布防整顿，偶尔回皇宫一次处理完必要事务之后也会急匆匆离开。
他确实没见过瑞恩在王位上杀伐决断的样子，他看到那个心怀鬼胎想要冒犯瑞恩的人类时，只觉得瑞恩御下不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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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人都能放进来面见他。
但刚刚在门口踌躇不前的瑞恩，着实让休格斯感到忧虑，他不禁开始怀疑他父亲是否把瑞恩养的太过于温软，这样的性格可唬不住龙族那群见风使舵的狡猾大臣。
“不是吧！”瑞恩眉心一蹙，仿佛遭到重击，他有气无力的将自己砸在休格斯身上，“我在外面很威风的，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太凶残，所以我才犹豫。”
休格斯直接忽略掉瑞恩说他凶，直言道，“只是因为怕挨骂？”
“不怕挨骂……怕你失望，不想让你觉得我不好。”瑞恩如实交代。
他对待家人的那一面确实要柔软许多，但不至于怂成这样。主要是休格斯在他心中积威甚重，加上相处时间又很少，不像陪着他一同长大的二哥和三哥他们，他对休格斯有敬仰和崇拜，也有对他下意识的亲厚和依赖。
对他来讲，休格斯的存在其实一直都很特别。
奶奶离世之后，休格斯是第一个来到他身边的龙族亲人，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这样的直白的话，让休格斯不禁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亲人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沟通的，且不说你一直都很好，就算你不好，哥哥也会教好你。”休格斯问他，“如果有一天我犯了错，你也会对哥哥失望，从此以后与我形同陌路吗？”
瑞恩坐起来，仿佛真的代入到了那种情况，神色担忧，眉头紧锁，“怎么会！”
这种神态的瑞恩，看的人心软。
“对啊，怎么会？你不会，哥哥也不会。”休格斯冷峻的面孔变得温和，语气柔软得不像话，他循循善诱，“以后不用怕我，与其看你费尽心力隐瞒，哥哥更想与你一同解决问题。”
这话说的，搞得跟他是什么不省心的孩子一样……瑞恩低着头，其实他也没怎么费劲隐瞒。
真正瞒着休格斯的事，他还不知道呢。
“麦尔，我饿了！”瑞恩唰地一声站起来，非常顺手地拉着休格斯往餐厅去。
休格斯原本还有话要说，但是看到瑞恩主动握住他的手，一时之间竟沉默下来。
漆黑无波的眼眸中就只剩下那双白皙又漂亮的手，柔软的触感穿插在他布满厚茧的指间。
像是捏住了一捧云那样不真实。
有一种很强烈的，想要捏碎，或是给予极致保护，然后彻底占有的冲动。
第72章
“大哥？”瑞恩很奇怪地回头看着休格斯。
不知道为什么,他走到一半就忽然不动了。
瑞恩拉了一下没拉动，下意识地想要松开，却被休格斯很重地攥住手腕，还没到他反应过来,休格斯又猛地将放开他。
“大哥,我们去吃饭。”瑞恩揉着自己的手,神色有点迷茫。
休格斯点头，表现得非常淡定从容，他面色平静地往前走去,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也没有看到瑞恩吃痛揉手的动作。
周围忙碌的侍者也没有注意到兄弟俩的这段小插曲，他们正严阵以待地准备着两人爱吃地食物和偏好的饮品。
只有瑞恩落在后面，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指印摸不着头脑。
难道用血交换的那件事已经被发现了，所以略施惩戒警告他？也不能吧,人类肯定不敢宣扬,圣禹悯也答应过他,休格斯应该没有途径知道……
瑞恩心里有鬼,这顿饭俩兄弟都吃的魂不守舍。
饭后休格斯要去看皇后，端起兄长架势勒令瑞恩好生休息，今天不许再去凌虚殿。
瑞恩点头如捣蒜,赶紧保证自己绝不阳奉阴违,好不容易才将休格斯送出去。
“麦尔，给我一杯水，不要果汁。”瑞恩靠在会客厅的沙发上,闭上眼睛开始培养睡意。
有侍者上前站在沙发后面为他按摩头颈,力道适中，非常舒适。
麦尔端来清水,瑞恩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以后给我准备清水就行，我不喜欢喝果汁了。”
“是的，陛下。”
心里的事情堆积的太多，又无法随意与人倾诉，精神还处于一种非常活跃的状态，导致瑞恩无法快速入睡，他果断起身，“今晚我去镇安殿休息，你们不用等我，早点睡。”
说完便往外走，带着一干侍卫前往镇安殿去。
自从尤依和埃德被兽王遣返回去之后，瑞恩很多的话都只能默默憋在心里，哥哥们忙着建功立业，龙皇需要安静休养，皇后又那样的哀伤，他怎么能再去倾述自己的愁闷为她增添负担。
瑞恩在镇安殿的大床上一躺，闭上眼睛，控制自己的呼吸，在感觉灵魂即将飘离出体外时，暗物质蜂拥而至。
顿时，世界安静。
好了，可以安心休息了。
休格斯在知道瑞恩去往镇安殿时，什么也没说，第二天按时去凌虚殿接手繁杂的政务。
而瑞恩之所以敢睡的这样放心，就是因为他知道这次休格斯回来会待一段时间。
其实送到休格斯眼前的那些政务已经是瑞恩精简过后的，之前那些乱七八糟没有章法的政务才看的人头痛。
驻地的武将会定时汇报近况，各个星球的管理人员也会发布实时信息，大大小小的官员任命，即使系统已经解决了很多的基础审核工作，但每天都有很多信息需要他过目审批。
瑞恩前段时间找圣禹悯将那些文件分类分级，将不太重要的内容直接派发给大臣分组解决，如今的工作量已经被控制在正常范围里了。
休格斯之前也替龙皇处理过政事，自然看出瑞恩在这套体系上做出的改良。
这才明白过来，昨天确实是自己多虑，瑞恩确实没有逞强。
这种政务体系的修改，高位的大臣都会被牵动到，瑞恩能够顺利推行下去并完成政策，说明他在这个权力体系中绝不是任人宰割的角色。
休格斯在听副官汇报信息时，很罕见的走了会儿神。
如果说昨天看到瑞恩在门口徘徊犹豫时感到的是怀疑龙皇的教育出现问题，那现在回想起来，立刻就体会到这个行为的可爱。
一想到小家伙平日里威风凛凛，到他面前又变成温驯的乖崽，纵然知道这是瑞恩对家人的在乎，但这种反差还是让休格斯感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这一天的黑龙陛下很好说话，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冷淡寡言，但熟悉他的两位副官还是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愉悦情绪。
不过等到第三天，在休格斯遣人去镇安殿依旧得到否定答复之后，这位黑龙陛下的心情就变得不太美妙了。
第四天，瑞恩揉着眼睛从镇安殿走出来，外面正下着朦胧小雨，宫墙间弥漫着稀薄的雾气，悬浮车就停在门口，守在门外的侍卫为瑞恩打开避雨器，没有让他身上沾染一丝雨水。
瑞恩神情懒散的靠在悬浮车柔软的座椅上，再一次深刻体会到科技进步的重要性，当初他与圣禹悯联手推出悬浮车，逐步改善居民出行方式，替换掉小型飞舰。
飞舰即使是小型，体积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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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修也麻烦，噪音和能源消耗都是很大的问题，而悬浮车体积小又轻便，技术也非常成熟，日常的出行功能它都能满足。
龙族出资，人类商人一直以来都对龙族这片堪称空白的巨大市场馋涎欲滴，几乎是瑞恩与圣禹悯刚刚提出这个意向，人类那边立刻就又好几家大型悬浮器械制造工厂连夜加班给出整套方案与预算，态度非常恳切。
也是在那个时候，瑞恩见识到了人类速度与人类商人的智慧，明白了那时去地球签订合约时，人类的态度根本就是不情愿的。
他当时还很疑惑的询问圣禹悯，是否是自己给出的条件太苛刻，利益不够大，不够吸引研究所的那些人。
圣禹悯当时沉默了很久才告诉他，在人类世界，商人和政客所追求的东西是不同的，他们的职责不同，需要承担的东西也不同，他们追求着不同的“利”。
瑞恩初听时云里雾里，后来在于人类研究员的数次交锋中明白过来，暗物质的研究确实能造福全星际，但所有人都不希望龙族能在此获得助力，他们甚至甘愿不研究，也不希望龙族有任何可能获得暗物质的解决途径。
车内的视线并不被雨水遮挡，这种特质的玻璃可以让雨水无法附着上去。
悬浮车停在凌虚殿外，透过车窗玻璃，瑞恩看到了站在大殿檐下与副官说话的休格斯。
瑞恩下车，走过去喊了声大哥。
副官立刻停止讲话，态度恭敬的对瑞恩躬身行礼。
休格斯像是这时才发现瑞恩的存在，抬眸轻轻一瞥，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侍者这时才在檐下支起一层薄纱，防止雨被风吹进殿里。
雨声逐渐变小，凌虚殿外的雾气反而愈加浓郁，半透明的薄纱被风吹的飘摇不定，空气很湿润，殿外种植的红樊花被细雨浇灌过后香气扑鼻，萦绕在这檐下的小空间里。
瑞恩打了个喷嚏，觉得有点闷。
休格斯说：“里面去。”
又吩咐侍者把刚支好的帘子撤下。
风吹进来，把廊下的花香冲淡了些许，忽地窜上来几分冷意。
瑞恩此时早已大步走进殿内，登上玉台，神情愉悦的窝进他温软舒适的王座里。
侍者递来温水，瑞恩慢悠悠的喝着，神情认真地查看着系统上新发来的未处理信息。
余光看到休格斯神情肃然地坐上旁边的黑龙王座，瑞恩放下水杯，热情邀请，“哥哥，坐我这里吧。”
休格斯朝这边短暂的看了一眼，继而拒绝。
白玉台上的两个王座都很大，容纳三两个人绰绰有余。
金龙的王座是由整块金锡宝石雕刻而成的，开国就有，被冰冰冷冷的空置许多年，如今被瑞恩布置的满满当当，坚硬的晶石被柔软的顶级丝织覆盖，软枕上绣着金丝龙纹样式，旁边的小玉盘上装着几枚鲜嫩圆润的果子，小桌镂空处雕刻着瑞兽呈祥。
反观一旁的黑龙王座，如同它们的主人那般高高在上睥睨着玉阶之下的臣民，数千万年来就一直恪尽职守地维持着历代黑龙帝王冰冷无情的形象。
休格斯只是随意往那里一坐，就莫名增添了一份令人胆寒的气势。
这让瑞恩不得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王位布置的太过于舒适，以至于失去了这个位置原有的威慑力。
但转念一想，臣民们拥护的又不是这个不会说话的座位，是因为座位上坐的人能被众人敬仰、信服，所以这个王座才能有另一层的价值。
瑞恩深觉有理，将手里的水杯递给一旁的侍者，默默开始审阅那些已经筛选过后的重要信息。
两个王座上的系统是同步的，既然休格斯在这里，瑞恩便没有去动军务那个部分的消息，只专注于处理其他民生与官员任免人才选拔方面的政务，顺便偷偷摸摸把有关于实验室的研究报告的部分数据给隐藏了。
“锁了什么？”休格斯头也不抬，语气平静。
瑞恩猛地转头看他，一脸茫然加震惊，不可置信道：“我的操作你那边都能看见？”
原本休格斯也是随口一问，但看瑞恩这反应……他轻轻挑眉，“当然能看。”
能看见还能这么淡定？
瑞恩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大，迅速镇定下来，急中生智给自己找补，“那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操作，这不公平。”
休格斯被瑞恩懵圈的表情逗笑，倒也没怀疑其他，也不逗他了，忍笑道：“你加锁会有提示而已，其他信息不会主动弹出来。”
哦，是这样。
瑞恩松了口气，默默的坐回位置上，吓死了，那些金龙血液信息要是被休格斯看到了还得了。
只恨自己当时急于求成，没有把事情考虑周全，如今只能胆战心惊的瞒过一天是一天。
要是暗物质能快点解决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休格斯忽然问，“听说你准备举办一场不看血统，只看能力的人才大选？”
说到这个，瑞恩就有兴致了。
这是他准备了很久的计划，与大臣们准备了很多年，打算就在这一年的年底实施。
瑞恩眼睛里闪动着光芒，眉眼之间都是希望的色彩，“对，不过我不打算只办一场，要办很多很多场，每十年一次，世世代代，都要办下去！”
人才不该被埋没，龙族也不应该只崇尚简单的武力搏斗，要发展，就得改变。
休格斯点头，声音很淡的问：“自己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已经准备了很久，哥哥尽管放心。”瑞恩信誓旦旦。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无论如何也会拼尽全力将它完成好。
大殿非常安静，瑞恩也开始忙起来，他找了两位负责这个事情的内阁大臣上前来商讨，遇到意见不合的时候，其中一位火龙大臣的脾气会比较强硬，说急了就完全听不进意见。
这个大臣休格斯略有耳闻，听说年轻的时候还与龙皇打过架，能力强是真，脾气暴躁也是真。
休格斯没打算插手，而是静默无声地观察瑞恩会如何处理。
瑞恩最开始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偏向，更没有反驳那位大臣，而是非常冷静地看着那位火龙大臣，叫他自己分析他提出那个意见的优缺点。
当人陷入思考时，情绪控制和理智也会重新进入大脑开始运行，那个大臣在叙述方案优缺点的过程中，自然也平复了相当一部分情绪。
接下来瑞恩又对那个大臣自己分析出的缺点提出问题，叫他提供解决措施。在火龙大臣冷静下来思考之际，瑞恩又开始询问另外一名大臣。
而后在两位大臣都清晰自己问题之后，开始结合两个方案的优点，尽量规避掉有漏洞的地方。
全程瑞恩的情绪都非常稳定，从始至终没有在臣子面前展露出偏向，一直都处在引导者的位置，客观的处理问题。
这些权衡术没有人教过他，他仅仅是依靠着本能和直觉就可以将这群不听话的龙族大臣安抚下来，让这些倔强的老顽固不自觉的将这个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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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孩子奉为神明言听计从。
他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人心的力量，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金龙是完美的，天生的领袖。
休格斯垂下眼眸，面部隐藏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让人看不清情绪。
红樊花的味道在风中缓缓流动，余香袅袅，经久不绝。
第73章
“听说了没,咱们陛下要在年底开一个选拔大赛。”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选拔不要血统证明，报名就能有入选资格。”
“假的，保准不可能。”
“可拉倒吧,再也不信这些了。”
“不要血统证明这事,我觉得挺悬乎,多半是上面那些搞出来的噱头。”
“这次好像真不是，我族里那几位在宫里办事的长辈都说龙族要变天。”
“等官方通告吧，这事咱们也做不了主,得看上头的意思。”
“不过能力强的,不就是那些高血统的吗，就算不要证明，那些位置照样也是他们的。”
“蠢人没法治。”
“……”
很多瑞恩精心派人散播出去的消息都被居民们认定为假消息，大家开着玩笑,半真半假的讨论散播,仅仅当个饭后谈资。
直到龙族官方通告发布出来的那一天,居民们才意识到,这次应该是来真的。
这种选拔方法确实对于龙族来说非常具有颠覆性，也确实对大部分低血统居民非常友好。
但瑞恩看着官网上惨淡的报名人数，一时之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休格斯前段时间赶回驻地亲自督察军务,瑞恩的身旁又只剩下那空荡荡的冰冷王座。
底下大臣们眼神复杂,看起来似乎有千言万语，但面对瑞恩的询问，他们又一字不说。
报名时间有一个周,但看现在这个增长趋势,可能连初选的保底十万名额都凑不齐。
夜里，瑞恩把后台页面投放到自己卧室,时刻观察着缓慢增长的报名人数。
他想不通，想不明白。
这不是最公平的竞争渠道吗，为什么得到的反馈会是这样。
不得不说，至少此时此刻，独坐在黑暗卧室里的瑞恩是沮丧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对的事，却没有想过，别人是否需要。
但是，
他们真的不需要吗？
是他一厢情愿吗。
瑞恩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疑惑和苦恼，没有人教他应该怎么做，是继续还是放弃？
他把自己蜷缩在柔软的地毯上，给多福发了一条信息。
几秒时间，多福的视频请求就发送过来。
瑞恩连忙坐起身，语音控制智能系统开灯。
“哥，你还没休息呢。”瑞恩把腿盘起来。
多福的身影进入屏幕被系统识别捕捉之后生成三维影像出现在瑞恩面前。
他穿着短款体能服，黑色的短发上还在滴着水珠，他看着瑞恩，端详几秒轻轻笑了笑，说了声‘等会’，又消失在瑞恩面前。
过了一会儿，多福拿了块灰色吸水巾在头上随便擦了两下就扔到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口道，“遇到什么难事了？”
瑞恩叹气，不知从何说起，他看着多福背后陌生的摆设，随口问，“多福，你又换新的办公室了？“
多福点头，“驻地轮换，这个星球温度比较高，宿舍的规制也要高些。”
瑞恩闷闷地‘哦’了一声，埋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身下柔软的地毯没再说话。
多福也没有继续追问，他拿出下属给他收集的地区信息浏览，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瑞恩，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多福只肯在某个固定时间接听瑞恩的语音通话，在他没有自己的单人办公室之前，他从来没有给瑞恩主动发送过语音或者视频请求，更不会接受瑞恩的视频请求。
多福对自己很严苛，在没有达到目标之前，从来都不会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这种精神也被瑞恩学习到，他在龙皇的等人的宠惯下，虽然没有养成什么坏习惯，但这种顺风顺水的环境，难免会让人对于失败这种事情接受不良，况且瑞恩和多福一样，对自己的要求一直都很高。
瑞恩对比起其他同龄的龙族孩子来说，体格并不算健壮，甚至因为先天不足有些柔弱，但他自从有了武学师傅之后，每天上课从不间断，练的一身是伤都从不吭声，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困难，这孩子都没喊过一声苦。
他要强的性格其实从小就能看出端倪，别的幼崽叽里呱啦胡乱说话时，小小的瑞恩吐字清晰，逻辑也顺畅，不会说的就闭嘴，憋得满脸通红也不肯说。
他凡事都想要个完美，可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完美。
瑞恩躺在地毯上，用被子捂住头，声音隔了一层，显得很闷，“多福，我搞不懂他们的想法，真的不懂。”
他的那些雄心壮志此刻面对那些直观的数据，显得异常讽刺。
像是在嘲笑，笑他的天真与无知。
多福放下手中的资料，眉头微蹙，不赞同道：“瑞恩，把被子从你的头上拿开。”
“不！”瑞恩就想对多福犯倔。
“哼哼。”多福对瑞恩这种偶尔就会发一次的小脾气很没辙，他先是严肃了两秒，却又在看到瑞恩像个孩子似的在毯子上滚来滚去时破功，他笑叹一声，眼中颇有些无奈，多次重复无效之后，多福使出杀手锏，“陛下，我要开始录像了。”
瑞恩一把掀开被子，猛地坐起来，“不准！”
多福笑着看他。
瑞恩耷拉着脑袋，“哥哥，我好想你。”他低着头翻来覆去的蹂躏手中的被子，“我不是一个好陛下，我好像又在做错事，我总是做错。”
“哼哼，不要否定自己，没有哪件事是绝对正确，也不会有哪条路一定错误。别人给你套的枷锁，你可以选择不带，轻松一点，做你想做的，失败了就当是试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多福的语速很慢，像是要把每个字都细细的拆解到瑞恩的心里，他不知道瑞恩不开心的原因，他只心疼他年纪还那么小，看起来又那样的羸弱，却要承担起一个庞大帝国的重量。
瑞恩又慢吞吞的躺下去，侧头看着那盏小夜灯，语调很低，“我明明已经换位思考了，但是没有用，我不懂他们，他们大概也不太理解我。”
这话一出，多福基本上就能确定是哪件事惹孩子不高兴了。
“换位思考……也许阶级差距巨大的时候，换位思考并不能让我们很好的去理解他们。”
在瑞恩接受的教育里，是永远向上的，有机会就必定要抓住，只有迈出了第一步才能有下一步。
而在那些底层民众的教育和生活环境里，血统等级的无法逾越几乎是刻进了他们的血肉里，长期的武学统治让他们根本没有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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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自己才能的机会，就已经认同了自己的平庸。
瑞恩沉默了一会儿。
“对。”瑞恩无意识的皱着眉，在头上抓了两把，若有所思，他坐起来看着多福，“哥哥，你说的对。”
他太想当然了，觉得自己举办了这场比赛，给了底层机会，那些人就应该抓紧，应该积极报名，完全没有想过，在长期的这种悄无声息的血统论的灌输下，在武学独尊的背景下，有多少人会从始至终的认同自己的天赋，专注于自己的特长。
重要的不是有多少人报名，重要的是这个比赛本身。
第一届人少，还有下一届，它会一直在龙族举办。
这个比赛的规则就是减弱唯血统论的利器，它可以让龙族更多的人去发掘自己，不至于被悄无声息地埋没。
瑞恩眼睛像是在发光，“多福，你也太厉害了。”下意识的就要扑上去，却又在那虚拟的人像前顿住，声音稍微低了一点，却仍是笑容满面，“你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多福最开始还能忍，但是听到瑞恩满脸崇拜地说了一大堆夸奖词，他的嘴角还是慢慢扬了起来，“不闹脾气了？”
瑞恩把脚边的被子一踢，眉开眼笑的哼了一声，“本殿下从来不闹脾气。”
多福忍俊不禁。
其实他很喜欢看瑞恩在他面前使小性子的模样，哪有什么人能一直维持着稳定的情绪呢，总要给他一个放松的途径，瑞恩不听话的样子，让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小家伙鲜活的生命力。
这很好，会让他心安。
陪着瑞恩玩闹一通，多福看了一眼盘龙星的时间，很温和的嘱咐，“瑞恩，你该去休息了。”
瑞恩有点不情愿，因为他和多福都很忙，很少有这种双方都有空闲的时候。
犹豫了几秒时间，瑞恩泄气，“好吧，多福，晚安。”
多福轻轻笑了一下，语气很温柔像是在哄孩子，“睡吧，哼哼。”
视频结束。
瑞恩难题解决，转头就把后台的数据狠狠关掉，干净利落的把自己摔上床呼呼大睡。
多福这边刚刚结束视频，等在门边火急火燎的副官赶紧把手里的文件递到多福桌子上，“那边的会议已经开始了，您现在要过去吗？”
多福把文件锁好，关闭光脑，“去。”
副官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这位新上任的人类少将从来不会缺席任何一场军部会议。
唯一一次也是因为，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视频通讯。
视频里的是谁，多福手下的这些将士心里其实也都有数，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敢妄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