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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好困,耳畔细碎的经文声和催眠又有什么区别。萧知云感觉自己的脑袋一坠一坠的,以为自己勉强还撑着清醒,但真正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倒在蒲团上睡了有一会儿了。
她熟练地撑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跪得歪七扭八的:“唔……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仍旧闭眼捻着手中珠串,心神清明,面色不改:“礼佛枯燥,你若是困了便去睡吧。不必日日都陪着哀家。”
既然这么说,她就不客气了。
萧知云虔诚地对着佛像拜了三拜,而后静悄悄地离开了佛堂。外头的日光正好刺眼,萧知云抬手挡了挡,叹了口气。
这已是她来行宫的第十日了。来了才知道,此行宫非彼行宫,上辈子伶舟行带她去的,兴许是围猎时猎场旁的宫殿。
这个避暑的行宫要大的多,围绕着湖畔修葺,景色宜人,自然比宫里凉快不少。
“贵妃娘娘。”正巧碰见齐嬷嬷笑着冲她点点头。
萧知云也颔首向她问早。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太后和齐嬷嬷实则都是很好相处的长辈。但她仍找不到合适机会,她们日常也少有提及,总不能贸然去问和平南王有关的事情。
如今只是打听到,平南王出身草根,因为南方军功,才得以被册封为异姓王,又与长公主两情相悦,共育一子。这样子听来,还是个令人艳羡的故事。
萧知云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其实在行宫这边也无人管束她,每日不过是早起陪太后礼佛一会儿,然后自己又滚回去睡觉,规律得很。
此次随行的太医,竟然是乔淮安,萧知云在銮驾上时已是偷偷与他打过招呼了。
被褥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堆在一团乱糟糟的更有幸福感,萧知云直接掀开帐幔滚了进去。再睡醒时,已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膳房备错了菜肴,太后说扔了可惜,命奴婢送与娘娘来。”齐嬷嬷命人将食盒放下,打开食盒,拿出两道菜来。
“这道糯米圆子,还是小世子最爱的。”
齐嬷嬷一般都侍候在太后身侧,少有单独说话的机会,萧知云戳了个丸子,趁机不经意间搭话:“小世子生的粉雕玉琢,不知是像长公主殿下,还是王爷多一点。”
“小世子自然是像殿下的,不过若是单论眉眼,却更像王爷。”齐嬷嬷笑着回忆起了多年前,感叹道,“那年奴婢陪着殿下在宫外茶楼,正巧碰上了南军凯旋的日子。王爷策马在前,剑眉星目,很快便与殿下成了一段佳话,至今感情甚笃。”
这些她都能打听到,她想听点别的。萧知云装作惊讶地点点头,又好奇道:“上回宫宴,王爷好像也未出席。长公主殿下性情高傲,我还真是好奇,能让殿下心仪的会是怎样的男子,不知以后可有机会亲眼见见。”
“王爷一向不喜热闹,也极少进宫。不过这便正是碰巧了,小世子听闻太后与娘娘都在行宫,吵闹着也要来。殿下已经来过信了,娘娘若是好奇,不过几日便能见到了。”
啊?小世子还真是……太过出人意料了。萧知云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她这趟行宫,还真就是来对了?
换了床铺能够很快适应,但夜里身旁少了个人,萧知云前些日子还有些不习惯。
习惯性地睡在了床的里侧,不过一般早晨醒来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会滚到哪里去。萧知云裹紧了被子,这两日她都没再去佛堂了,睡的都挺香的。
太后知道她的性子,不仅没有责备,还觉得少了许多麻烦。
脑袋重重的,不知道是什么。她迷迷糊糊地用力睁开眼睛,稍微歪了一下脑袋,头上的橙子便咕咚掉了下来,滚在了地上。
萧时序弯腰将橙子捡起,抛高又接回掌心,笑着看她:“小妹。”
眼前之人,笑容如沐春风,右眼尾处有一颗小痣。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兄长。
萧知云愣愣地躺在摇椅上,呆呆地看向兄长,又见萧时序道:“还以为小妹做了贵妃后,便忘记哥哥了。”
“怎会!”萧知云急忙反驳他。
他却不相信一般,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慢向后退去远离。他们二人本在亭中,亭外便是一片大湖。萧时序后退在了栏杆处,仍旧笑得温润,视线未曾离开过她身上。
却在下一秒决绝地翻身栽进了湖水之中。
萧知云心脏直接跳到嗓子眼,吓得赶忙起身去追,伶舟行却在此时突然出现在她背后,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神情严肃地大声问她:“若我和你兄长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萧知云要崩溃了,慌乱地去掰他的手,神经病啊,现在谁和他讨论这个。她好不容易找回来哥哥,快些放手啊!
终于挣脱开手上的束缚,萧知云冲去栏杆扒着向下看去,只觉一阵头晕恶心,腿软浑身无力。
坏了,忘记自己重生后怕水了。
正要回头去求伶舟行帮忙,后背却突然被人推了一掌。萧知云惊呼一声,毫不设防,顺着力道便向下跌进湖去。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阴鸷的神情,伶舟行的声音冰冷得骇人:“你既不是一心一意待朕,便随你哥哥下去吧!”
“娘娘,别睡了,长公主的马车已经快到行宫外了!”阿杏看着自家娘娘紧皱的眉头,像是又陷入梦魇一般,吓得直接上手在她肩上轻拍。
萧知云猛地从梦中惊醒,尚未从噩梦里缓过神来,大口喘着吸气。
天,什么破梦啊,为什么在她梦里的伶舟行那么反派。
还有那是什么破问题啊,脑袋快要炸开的疼,干脆直接把她劈成两半吧。
这下好了,她怕水,两个都淹死了。
一点也不好笑,她真的快要被吓死了。
远在皇宫的伶舟行突然打了个喷嚏,福禄看了看他的神色,关心道:“陛下可是受了凉,要不要将冰撤下去些?”
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伶舟行烦躁地按了按眉心,突然问道:“这些时日,贵妃可有来信?”
福禄心想真是怕什么问什么。
“……并未。”他讪讪道,见陛下面色一沉,又迅速搬出替萧知云想好了的托词,“许是娘娘不知要寄信呢,娘娘心里定是有陛下的。”
伶舟行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她是个没良心的才对,用那么点心眼子,便将这一干人都哄骗了去。
此时又有内侍来报:“陛下,长公主府的马车已经顺利到行宫了。”
他摆摆手,算是应下。
罢了,反正再不过十日,便是中秋。
萧知云提着裙子匆匆跑到行宫大门时,小世子一家三口正好从外边进来,齐嬷嬷已等待多时了。她躲在拐角的柱子后,先缓了两口气。
还是对那个奇怪的梦耿耿于怀,她早该意识到是在做梦的。就算找到了哥哥,他又怎能和记忆中一样,七八年前不变模样呢。
萧知云偷偷打量着这位平南王,可惜离得太远,人也侧对着她。看不清楚,只觉背影清瘦如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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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像是武将出身。
好像他要转过来点了,萧知云眯着眼睛想要努力看清,视线却又被迎上前的给齐嬷嬷挡住,她急得直接跺了跺脚。
寒暄完了,齐嬷嬷便转身带他们进去,就在此时,平南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忽然看向了萧知云所在的柱子。
她就这么怔怔对上平南王看来的眼神。
天,好像……好像和她失踪的兄长生的一模一样。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能够这么快就发现她。所以有没有可能,比长的一模一样更为可能的是,这就是她的亲生兄长?
不会吧……所以从前她觉得伶舟宸眉眼间有几分熟悉,以为是外甥像舅,但再细细想来……不会一语成谶,是不是还有别的一种可能,是侄儿像姑啊?
萧知云沉默在了原地,好像一时还无法接受,有点要崩溃了。
小世子再来行宫,正高兴地左右转头乱看,眼神瞟到躲在一旁的萧知云,顿时更为兴奋。
看着冲自己跑来的伶舟宸,这下心里更为崩溃了。
萧知云就这么欲哭无泪地被他牵着拖了出来,齐嬷嬷惊讶道:“贵妃娘娘怎么在此处?”往常这个时辰,应当还睡着才是。
“听闻世子到了,赶着来不小心在路上崴了脚,就扶着柱子休息了会儿,休息了会儿。”说这话时,她趁机抬头瞟了一眼平南王。
近看也有七八分像,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萧知云又重生过一回,记忆并不是那么清楚了。但他的眼尾也正正有一颗小痣。
伶舟仪将这一眼收在眼底,淡淡道:“那便去请太医来,宸儿,晚些时候再去打扰贵妃。”
自始至终,平南王的嘴角都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眼神犹如万里春风拂过,温润如玉。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却如同在看初次遇见的生人一般。
乔淮安提着药箱过来时,萧知云正坐在椅子上撑着脸出神:“娘娘可是崴到脚了?”
萧知云摆摆手,随意道:“没崴,你坐坐再走吧。”
见她眉间的阴郁,像是在为什么事情苦闷发愁。抛去各自身份,其实也算半个朋友,乔淮安便主动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当局者迷,兴许与人说说又会有解。
“我有一位友人,”萧知云顿了顿,继续道,“……她的兄长多年前失踪了,但是再见到她时,却好像认不出她了一般,这是为何?”
“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苦衷,”乔淮安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认真道,“亦或是……娘娘友人的兄长失忆了,所以才不记得。”
“失忆?”萧知云有些疑惑。
乔淮安点点头,回想起自己从书上看见过的例子:“若是不小心磕到脑袋,或是受了极大刺激,都有可能会导致记忆的缺失和混乱。”
萧知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上去好像挺有道理的。战场刀剑无眼,若是哥哥受了重伤,将他们都忘了也未可知。不然这么多年,哥哥怎么会对他们不闻不问。
乔淮安是世家子弟,从小在京中长大,兴许知道的更多。萧知云突然问道:“你可知平南王名讳?”
不是在说朋友的事吗,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了。乔淮安皱起眉头,好生回想了一番。册封异姓王爷是大事,平南王成亲时,乔家貌似也去贺过。
“好像……好像也是姓萧。”
萧知云:……!
都一个姓了她还在怀疑什么。更何况,眼下的痣都一模一样,总不会巧合到这种程度。
萧知云顿时信心满满,振奋起身道:“若有人问起来,记得说我的脚腕没什么大碍。”
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她和兄长自小一起长大。只要能和平南王接触接触,就一定能得出答案。
问到了小世子一家住下的院子,萧知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屋内除了侍女外,只有伶舟宸在伏案写着什么。
“小世子?”她奇怪地道。
“你怎么来啦?”伶舟宸惊喜地抬头看她,一瞬又将眉毛耷拉下去,委屈道,“我娘亲说了,写完了功课才能找你玩。”
“你娘亲和父王呢?”
忽而有轻声细语自身后传来:“仪儿去见太后了,娘娘此趟恐怕落了空。”
他又轻轻笑道,神情淡然:“亦或是来寻宸儿的,不过宸儿功课还有大半,恐怕一时半会儿完不成。”
萧知云猛地转身看着眼前这张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脸,心想都不是,我就是来寻你的。
她开口道:“久闻平南王杀敌无数的大名,今日一见,没想到是位谦谦君子。”
也难怪,她哥哥要是长得三大五粗,恐怕也不会被高傲的长公主看上吧。也只有性情极其温润,才能容忍殿下的性子。
但她兄长……当真是如此君子模样吗?
平南王不改眉宇间的温和,客气而又疏离道:“坊间形容,皆是世人对武将的偏见罢了。”
对着那张太过熟悉的脸,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神来,更别说好生思考了。萧知云稀里糊涂的,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总之皆是客套的废话。
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也不说些有用的。走在路上,萧知云越想越觉得蠢笨,懊悔地敲敲自己的脑袋,忽然从袖中掉出来一张纸条。
什么东西。
捡起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的是:“丑时一刻,亭中相见。”
她怔怔地看着,表情瞬间凝在了脸上。
好像……是刚刚说话时,平南王不小心落在她身上的?
第32章 第32章
也许就是刻意给她的呢。
夜里的湖边风呼呼的吹,还是有些冷人。
萧知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手心的纸条已经被她握得发皱,这会儿也差不多要到约定的时间了。
所以哥哥是记得她的……只是因为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才没办法在人前与她相认吗?
萧知云咬了咬唇,心里莫名发慌。这么半夜若是被人发现,误会成私会便不好了。但她又怕黑,是以还是提了一盏小灯,独自一人偷偷溜了出来。
“阿云。”
“哥哥?!”她惊喜地转过头来,看着眼前颀长的身影。
萧时序颔首应下:“是我。”
她愣愣地提灯上前照亮哥哥的面庞,湿润了眼眶,看着他眼尾的小痣道:“……你既然一直在京中,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我和爹爹……”
萧时序哑声解释道:“阿云,你相信哥哥,京中太过危险,哥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竟真是如此,可是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他这么多年都对他们不闻不问呢。萧知云鼻尖微酸,起了泪意:“……总之哥哥平安便是,明日我们便给爹爹去信吧。”
“阿云,你如今竟是贵妃了,”萧时序摇了摇头,上前逼近她,突然问道,“伶舟行待你好不好?”
萧知云正想点头回答他,但眼前之人的面容却突然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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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萧时序露出凶恶的神情,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两侧,目光阴鸷地盯着她:“可当初若不是他算计我,哥哥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苟活,害怕牵连你和父亲。”
“阿云,你帮帮哥哥,我们一起杀了他,好不好?”
“啊……?”萧知云被他的眼神吓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自己是否又做了噩梦,“哥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萧时序大声吼道,五官痛苦地扭曲起来,握着她肩膀的力道也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阿云,你宁愿相信一个作恶多端的暴君,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哥哥吗!”
“不是,不是……”萧知云吓得手足无措,被他按得生疼又挣脱不开。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灭了光亮,她急得直接落下大颗的眼泪来。
萧时序阴沉的面容隐在暗里,眼神疯狂看着她,轻笑一声,竟是直接用力将她向后推去,轻蔑道:“你太令哥哥失望了。”
萧知云脱力地向后坠去,向他伸出手希望能被握住,却只能看见他狰狞的表情。扑通一声绝望地跌入了湖中。
水好冷。
不……她的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在他身边,没有任何亲人的温情,只有害怕和恐惧。
萧时序看着水中挣扎的身影,疯魔地大笑起来,却又突然听到另一道落水声。
他猛地向水中看去,表情瞬间凝滞在脸上。伶舟仪捞起已经晕过去的萧知云,解开她身上沉重的披风,冷眼看着岸上之人。
长公主和萧贵妃双双落水,是夜行宫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匆匆带着披风来将两位主子裹好,萧知云却扒紧在长公主身上不肯松手。
伶舟仪无法,烦躁地看她一眼,也只能抱着先将怀里的人送了回去,下令道不允许惊动太后娘娘。从始至终,都将脸色极差的平南王晾在了一边,眼神都未分给他分毫。
下人们不敢胡乱猜测,据说是平南王与殿下半夜在湖畔起了争执,被贵妃娘娘偶然撞见。然后劝架时不慎脚滑跌入了湖中,长公主也被拉着一同入了水。
湖边风大,又泡了那么久的凉水,恐会得了风寒。乔淮安连夜熬了风寒药,送往两处。
平南王从侍女手中接过了药,在床榻边蹲下,舀了一勺,慢慢递在伶舟仪的唇边。
伶舟仪看着来人,冷笑一声,抬手便是一掌重重扇在他的脸上。平南王却像是早已料到一般,虽是生生挨下这一掌,脸颊火辣辣的疼,却还是端稳了手上的汤药。
“跪下。”
伶舟仪扬声道:“都给本宫滚出去!”
下人们被她骇到,都垂着头不敢再看,迅速离开了房中。
平南*王拭去唇角沁出的血迹,将口中的血腥味咽下。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他顺从地在她身前跪下,用勺搅动着汤药缓缓道:“殿下未免太心急了些,让这些贱奴看见了,回过头该传出我们夫妻二人感情不好的流言了。”
用这张脸做出这副表情,说出这番话来,真是令人作呕。
“你什么身份,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伶舟仪冷眼看着他,抚摸上他的脸颊,指甲陷进肉里,用力直接将他脸上的易。容面具撕下。
“郭桓。”
只是能够从她口中轻轻听到他的名字,都能让他为之徜徉。
“殿下怕了?”郭桓再不掩饰,抓住伶舟仪的手腕,一半的面具仍服帖在脸上,另一半露出的是他原本的面容来,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那位萧贵妃能够顺利入宫,是殿下一手安排的吧。”
小小县令之女,才貌皆不出众,根本不会出现在礼部选秀的名单之上。再加上那副画像……他起初便觉得奇怪,调查一番后,谁能想到背后之人竟然是伶舟仪。
那个一向孤傲,不插手任何前朝之事的伶舟仪。能让她关心在意的,只有那个死人!
他疯狂地攥紧她的手腕,起身逼近榻上之人:“萧时序已经死了!殿下,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呢。就算你利用了他的亲妹妹,他也还是不会回到你身边的!”
这样的疯狂,却在看清她眼底无比的冷漠时,一瞬崩溃瓦解。郭桓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自嘲地笑了起来。
突然自心脏生出如被蚂蚁啃噬一般的噬心之痛,瞬间青筋骤起,平南王按住自己的心口,痛苦地倒在了地上,额上沁出大颗的汗珠。
“哈哈哈……”他捂着心口疯狂地笑了起来,眼神阴鸷地看着榻上冷漠的伶舟仪,“殿下……殿下!我和萧时序不同,不用殿下用蛊虫控制,此生也不会背叛殿下的!”
“郭桓,这个替身,谁来做都可以,”伶舟仪缓缓走向地上的人,拨开他汗涔涔糊面的头发,掐着他的下颌警告道:“本宫留着你,不过是因为你最了解他,能省去不少麻烦。摆正自己的身份,不要干涉本宫的事。”
他笑得太丑,伶舟仪颇为嫌恶地将他扔开,起身提醒道:“今夜萧知云落水之事,待伶舟行得知后,你猜猜,他会放过你吗?”
“殿下……殿下!”郭桓眼中闪过一瞬慌乱,他翻过身来,紧紧抓住伶舟仪的一片衣角,“我……我还有用,殿下您不能弃我!”
伶舟仪一点一点地将衣摆从他手中扯开,唤了近卫来将地上的人带走。
“咳,咳咳……”
长公主冷脸将萧知云抱回来时,阿杏吓得半死。娘娘不知何时偷偷跑了出去,还落了水,她却是全然不知,睡死了过去。
这下完蛋了,出宫前,陛下还特意吩咐过她照顾好娘娘,届时又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匆匆按照殿下所说热水沐浴过后,萧知云躺在榻上,仍咳个不停。
“娘娘,快些将乔太医送来的药喝了。”阿杏扶起她一点,让萧知云安稳靠着自己,宫女端着碗,小心地给她喂药。
萧知云痛苦地拧起眉,刚喝进一小口,又吐了出来。
是苦了些,但行宫不比皇宫,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饴糖和蜜饯。
“去给娘娘熬些姜汤来。”阿杏焦急地擦去她唇边的药渍,虽是先沐浴过了,但娘娘的长发还是湿的。这一时半会儿也干不完全,恐怕明日醒来还会头疼。
姜汤总算是好入口些,萧知云勉强喝了半碗。紧闭着眼睛,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去的。
忽冷忽热的,她难受地裹紧了被子。额头凉凉的,好像是被人放上了湿帕。
再然后……好像又是谁冰凉的手抚在她脸颊上。
萧知云努力想睁开眼睛去看,刚眯出一条缝透进些光亮来,双眼却又被人的掌心的盖住,眼前重新归于一片漆黑。
那人带着隐隐怒气,没好气地道:“先睡罢。”
阿杏跪在地上垂着头瑟瑟发抖,知道瞒不过陛下,但不知陛下竟会连夜便赶来行宫。知道娘娘没喝药后,更是又沉了脸色,命乔淮安再去重新熬一碗来。
宫女匆匆端来放凉了的药,伶舟行接过药来,扶起萧知云让她靠着自己,掐着她的脸颊晃了两下,把人摇醒,便端起药直接灌下去。
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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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药下去,洒了三分之一在他身上,又吐出来一半,但总算是能喝下去些。
伶舟行端着另外半碗药,掐着她下颌的力道重了些,萧知云蹙紧了眉,小脸被苦成一团,迷迷糊糊地去推他:“不喝……”
“不喝,朕就杀了阿杏。”他半分不惯着她,威胁得干脆。
跪在地上的阿杏抖得更厉害了。
虽然人还没清醒,脑袋也仍是昏昏沉沉的,但萧知云还是妥协了。被灌着将剩下的半碗药都喝了下去。
乔淮安听到后她喝下,总算是松了口气。虽然晚了些没有及时喝下,但总归还是会有作用的。虽然陛下平日里不爱喝药,但对娘娘身体的在意,更胜过自己呢。
伶舟行把她拧起的眉揉开,萧知云攥着他的袖子不肯不放手,他一动便又要哭丧个脸来。
晨光破晓,外头已经将近天亮了。
第33章 第33章
她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的哥哥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萧知云在水中睁开眼,屏住呼吸想要努力地向上游去,却觉得双腿有千钧之重,使不上力气。
她猛地一回头,却是哥哥面目狰狞地抓住她的脚腕,将她向下拽去。
她害怕极了,也已经憋不住气了。模糊之间,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攥得紧紧的,不肯放手。
萧知云陷入梦魇,紧皱着眉头带了哭腔喃喃道:“好凉……我害怕……”
周遭已无旁人,伶舟行盯着她恐惧的神情,一宿没合过眼,声音有些哑:“怕什么?”
他拨开萧知云额上被汗水粘糊住的头发,掌心又轻贴上去。虽然还是比他的手心的温度烫些,但应是已不烧了。
伶舟行收回手来,循循问道:“除了怕黑,还害怕什么?”
萧知云挣扎道:“水……水……”
他逼问:“是口渴,还是怕水。”
却没有再得到答案。
像是陷入莫大的痛苦一般,萧知云拧着眉,睡得不大安稳。眼尾沁出泪花,她从梦中惊醒过来,睁开双眼,湿漉漉地看着眼前之人。
尚有些缓不过神来,落下一滴泪来,积在鼻梁上:“哥哥……”
伶舟行认命地闭了闭眼,忍下心口的不适,烦躁地擦去萧知云的眼泪:“哭什么,是你哥哥吗就乱认。”
萧知云有些发懵,脑子也还晕乎乎的,转不太快。长睫轻颤,不知自己究竟是清醒过来了,还是仍在做梦。
应当是还在做梦吧,她不是在行宫里么。伶舟行怎会出现在此处……还有好几日才到中秋,他应当还在宫中才是。
况且,她喊的自然不是他啊。
萧知云痛苦地闭了闭眼,昨夜里……她按照纸条上的时间去赴哥哥的越,然后在湖边……她想起平南王说的那些话,自己又是如何被推入湖中的。
一看到伶舟行,便是什么委屈也忍不住了,萧知云眼泪汪汪地凑近些:“可……可是。”
这人眼泪擦个没完,看来是真的很难过。偏生又不好教训生病的人,伶舟行烦躁极了,凌声道:“将人带上来。”
侍卫拖着浑身是血的人进来,拽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伶舟行面色沉了沉,对她道:“看清楚了。”
萧知云紧张的撑起身来,以为是哥哥,刚想出声制止,被伶舟行按着仔细一看,又不一样。
眼前的人,好像是平南王。
他还穿着昨日的衣裳,身形也像,所以她险些误人了。但却是一张和哥哥截然不同的脸,萧知云慢慢转头看向伶舟行,怔怔地点了点头。
她看清楚了,他不是哥哥。
萧知云反应过来,抓住他的长袖焦急道:“陛下还知道些什么?!”
郭桓看上榻上一脸茫然的萧知云,不免嗤笑一声。有些人如此蠢笨,单纯好骗,却偏生有这么极好的命,能被一群人捧在手心里。
就连高傲如长公主殿下,也会在她落水时,毫不犹豫地跳下救她。只是因为她抓着不肯松手,便不顾自己浑身也是湿透,先将她送了回去。
难不成他们姓伶舟的,都被萧家兄妹迷得团团转不成!
门外突然有内侍来道:“陛下,长公主派人来传话,说郭桓还有用,陛下和娘娘可随意处置,只要留他一命尚在。”
郭桓趴在地上,听到这番话后自嘲地笑了起来。他亲爱的殿下,还是要留他一命,不是因为心软,只是因为他还有用……
如何才能算留着一命,瞎了眼断了腿,或者被做成人。彘,不都还有命在吗。不过他亲爱的殿下,恐怕不会希望留在自己身边的“平南王”,变成这副模样。
伶舟行冷笑道:“朕为何要答应她。”
萧知云抿了抿唇,虽然险些被有心人利用,亦是恨透了地上的人。但想到自己落水之后,若不是伶舟仪一直跟着郭桓及时救了她,恐怕自己这辈子又是要一命呜呼了。
一报还一报,况且长公主想要留着此人,对他扮作平南王之事定是知情的。所以……那也一定与哥哥有关。
萧知云扯了扯伶舟行的袖子,恳求地摇了摇头。
伶舟行警告地看着她,神情很是不悦。这已经是萧知云多少次干涉他的决定了,他是帝王,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的僭越。
萧知云见势不妙,又将爪子伸进他的袖中,偷偷勾着他的指节撒娇。伶舟行脸色极差地看着她,僵持良久才妥协道:“那便将他扔到水牢泡上七天,他若有命,便将人还给长公主。”
见人又被拖了下去,萧知云这才松了口气。
“陛下……”她想要开口再问,到嘴边的话又因着伶舟行难看的脸色咽了回去。
“先把药喝了。”病好了再算账。
萧知云接过药碗,双手捧着咕咚咕咚很快便见了底。她难得如此听话将药喝了干净,伶舟行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萧知云忍下想要作呕的感觉,抱着喝干净的药碗,抿紧了唇期待地看向他。
“当真如此重要?”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生在皇家,或许理解不了平常兄妹之间的情谊。也不知道,找到哥哥是她两世的执念。
“可惜朕如今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四年前,萧时序便离开了京城,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伶舟行用手帕慢慢擦干她嘴角的药渍,神色晦暗不明。
竟是如此。
那么,从前的平南王,就当真是她的哥哥了。
其实哥哥总是叫她“小妹”,郭桓的演技很拙劣,她应当早早能分辨出来才是,不过借着夜色,又是关心则乱。
萧知云怔怔地想,可是哥哥受封平南王后,为什么不联系远在清河的他们。又为什么突然离开自己的妻儿,杳无音信。
“朕知道你要问什么,所以才会提醒你,伶舟仪不是什么好人,离她远些。”伶舟行淡淡道,“不过,朕说过的话你回头就忘,可见,是从未将朕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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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时,竟带了几分有意的幽怨。萧知云回过神来,欲言又止,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突然想起前几日那个怪异的梦来。
倒还像是预示一般。只不过推她下去的人,变成了假的平南王。而伶舟行,自然也不会问出那等奇怪的问题。
有了线索便是好的……如果日子继续向前过,如果她不做任何干涉,一切如同上辈子那样发生。倘若南方又起了起义军,那她是否能从中再得到哥哥的消息?
伶舟行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又是在想念。他不懂亲情,就对她如此重要么。
心里很是烦躁,伶舟行将她的脸掰过来正对自己准备发火。自从她对萧时序的事情上心之后,便没有那么尽心尽力地讨好自己了。
萧知云却突然抱住他,泄气似的埋头在他怀里。思考好累,如果能继续什么都不想就好了。不明不白死掉也好,能够查清楚真相也好。
但累了就能这样再抱着他休息,好像重来一回,也是值得的。
伶舟行一瞬愣住,烦躁的感觉悉数散去。而后回过神来,无奈地轻拍在她的后背。
小世子一觉醒来后感觉天塌了,假爹不见了,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亲娘脸更臭了,随便了反正也是日常,习惯了,都习惯了。
正想去找萧知云玩,侍女却悄声告诉他,昨夜里殿下与王爷争吵,贵妃娘娘过路劝架时不慎跌进了湖里,如今抱病在床了。
小世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也太荒唐了吧,六岁小儿都不相信的谣言,这群侍女是如何信誓旦旦口口相传的。
侍女们:宫闱秘辛,自然是越离谱越真。
伶舟宸低头沉思了,该不会……其实是他娘和萧知云起了争执吧。
他越想越心慌,趁着娘亲还没空管他,便抱着一堆从府中偷出来的话本和自己的奶糖,便准备去探望萧知云。
可怜的萧知云正靠坐在榻上,小口小口地喝着药。行医一丝不苟的乔太医说了,这样的苦药,一天得喝三回。
伶舟行递勺子过来,萧知云又艰难地咽下一口。
也不是硬要他喂,只是他占着榻边这个位置不动,让其他侍女来,人家压力大到手抖。萧知云不喜欢喝药,只要伶舟行不在,她肯定就撒娇不喝了。
……面前这个,娇都还没撒出来呢,就冷脸要吓唬她了。太苦了,萧知云脸皱成一团,想呕出来,对上伶舟行冰凉凉的视线,又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太过分了,自己平常是不肯喝药的。明明上次也好好的,现在但她这里,变成一口不落了。
这叫……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小世子抱着一堆东西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狠戾残忍的暴君舅舅,正端着碗,捏着勺子吹凉里头的药。于是惊讶得将话本七七八八尽数落了地。
萧知云听到动静,转头看向门口的小世子,下意识地坐直了些。从前不觉得什么,如今知道是自己的亲侄子了,作为靠谱的长辈,再在小孩子面前这么腻歪,反倒不自在起来。
“咳……咳咳……”萧知云掩面假咳起来,正好,她也有机会缓缓,再喝下去真的要吐出来了。
乔淮安那个死脑筋,开药方的时候没人提醒,肯定光顾着有效不管味道了。
小世子假装没看到伶舟行的眼神,房中都是药气,见萧知云不大舒服,便上前递了一包奶糖给她:“喝药苦,尝尝这个。”
萧知云揉揉他的脑袋,并不扫兴地拆开一颗放进口中。奶糖软软的很快便化开,香甜满溢口中,一下便盖过了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