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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哀嚎声里,沈今鸾一动不动,如若未闻。
眼尾滚落泪珠,一滴一滴砸在男人残破的甲胄上,泅湿了他的血迹。
她自顾自地道:
“顾郎,你知道吗?其实,你有部下,也有战友和朋友。你一直在保护他们,他们也都想拼了命地来救你。”
“从此,你其实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如今,云州已定,沈氏平反,你我心愿已了,不如同去江南,再听一回潮声?”
“我想知道,钱塘潮水是不是真的和你当年说的那样,声动天地,如同千军万马……”
“八月十五听潮声,等到冬天下雪了,在湖边围炉煮茶,红泥醅新酒……我爱喝,你可不许拦我……”
她为他拢了拢散落的鬓发,轻笑道:
“无论顾九去哪里,沈十一就去哪里。我还想为夫君香熏衣裳,束发戴冠……”
她柔声细语,耳鬓厮磨。
许久,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赵羡的道袍在眼前飞扬,也同其他人一道倒伏下去,跪拜顾昔潮的遗体前。
他的声音蕴含无限的悲哀,轻轻地对她道:
“贵人,将军已经走了……”
他跟着她在刺荆岭召来数万冤魂,目睹一切,一直没忍心说出口。
她赶到之时,顾将军其实已然战死。
不是活人,而是一具魂魄散尽的尸体,以惊世骇俗的意志力强撑着,只为见她最后一面。
可他怎么忍心告诉她。
这一缕孤魂柔弱如雾,却有一身强悍的决然。
和煦的春风里,满山的春山桃已然落尽。
沈今鸾怔了一怔,神思恍惚,抱着怀中的男人还是没有放下。
她昼夜疾奔,看到他的时候,他已是满身箭矢,血肉模糊。
她怎会没想到他已在弥留之际。
一向清醒理智的沈家十一娘,自欺欺人,只是想要留住一个人。
这一生,如长夜踽踽独行,她从此有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一个人。
却又转瞬失去。
春雨如丝如缕,淅淅沥沥,又浩浩荡荡,声响如悲鸣轮转。
“你可别忘了,我和你有红线相牵,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像是耀武扬威一般地,她扬了扬手腕,那一缕明媚的红线在她的泪眼间闪动。
下一瞬,缠绕在男人手腕的红线缓缓脱落,断裂开去。
沈今鸾攥紧了红线,闭了闭眼,喃喃:
“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在忘川边一直等你,一百年,一万年。你不来,我不走……”
“顾九不能食言,不能对沈十一说话不算数……”
难道她召来万千魂魄,最终不过是亲见他的死亡吗?
不是这样的。她不会让他走的。
只要她的魂魄还没灰飞烟灭,就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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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温热的气息仿佛还在拂过她的眼睫,临终殷切的祈盼好像还在耳边萦绕。
沈今鸾回眸,望向身旁安详苍白的男人,身影在明媚的光下朦胧如梦。
近在眼前,可望,却难以触及。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仰望雨霁后的晨曦,唇角带着羞怯又大胆的虚幻笑意。
像是十岁时少女初见少年的欢喜。
沈今鸾拥抱着顾昔潮,魂魄也在将灭的犀角烛火里渐渐淡去,消散。
刺荆岭四野,寂静如死,荒凉如死。
……
大雨后的刺荆岭,阴云久久未散。
另一支陇山卫歼灭残余的北狄军,赶至荆棘丛林之时,天已大亮了。
队伍里一直被人押着的贺毅悄悄敛起衣袍,遮住地上一双燃尽的残烛。
他认出来,那是犀角蜡烛。
“找到了,这一副麒麟甲是……”
一阵急促的兵甲声传来,荆棘丛中泥水飞溅。
一名陇山卫的士兵将拾起的半片麒麟纹的铠甲递上去。
“陛下,顾将军怕是已经……”
高头大马之上,一只镶绣山河蟠龙的袖口接过铁甲:
“诡计多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天子亲卫知帝王疑心深重,随之转向底下的贺三郎:
“你带着我们在此地团团转,你说的贺三郎,究竟在何处?”
贺毅面不改色,嗤笑一声,凛然道:
“顾将军既已战死,贺三郎追随他,怎么独活?”
一声沉沉的低笑传来,漫不经心地道:
“贺三郎,你以为朕蠢到看不出你和你姑母合谋,在蒙骗朕?”
见早已被天子识破,贺毅瞳孔猛缩,咬紧牙关道:
“我就是贺三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但是陛下别忘了,我是北疆军中校尉,北疆军真相大白天下,我已非叛军!”
贺三郎不屈地抬首,目光一一搜啊过身旁围着的陇山卫将士,道:
“那么多将士们看着呢,陛下难道要杀害忠军之后,让将士们寒心吗?!”
十一娘临去前,没有忘记交给他这一道保命符。
她对帝王心术了然指掌,料定元泓不会对他动手,将话术一字一句地教给过他。
贺毅此言一出,陇山卫将士心思各异,目光复杂,窃窃私语。
事出无名,光凭这一条欲加之罪要取一个刚平反的少年军士性命,确实有失偏颇。
马上那道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定在贺毅身上,几分阴恻恻,几分举重若轻。
“贺三郎,你比朕想的要聪明。只可惜,有一件事,你一直弄错了。”
男人纵身下马,名贵的雪貂大氅淌过泥泞的荆棘丛,一步一步行至贺毅跟前。
他微微俯首,猛地伸手拗过少年的手腕。
剧痛之下,贺毅想要起身,却已被天子亲卫牢牢押住,摁进了泥水里。
男人居高临下,掸去袖口溅了泥的金线,淡淡地道:
“朕要找的,从来不是贺三郎。”
“朕不过是要通过他,找回朕的皇后。”
天际处,闷雷乍响。
……
雷声隆隆,沈今鸾再度醒来的时候,周遭是漫无边际的大雾,一片漆黑的永夜。
她的脚下,是一片空旷森冷沼泽,倒影出她虚无的魂魄,涟漪一般荡开又聚散。
茫茫之中,眼前忽然有了一星半点的火光,幽绿犹如萤火,在指引她往前。
沈今鸾魂魄飘动,看到前面有一道人影。
是一手持幽绿火把,身材伛偻的鬼差。
“敢问,这是何处?”她尝试出声。
“这里是地府啊。”
那个鬼差回头看着她,笑容可掬,指着远处一条浮动的晶莹光带,道:
“你看那一条河,就是忘川了。忘川里都是无法去轮回的残魂,直到彻底消散。”
沈今鸾举目望去,忘川无尽奔流,两岸是烈火般盛放的彼岸花。
这就是她魂魄的归宿了。
那鬼差见她面容沉寂,搓搓手道:
“贵人莫慌,稍安勿躁,我们很快就到了。”
沈今鸾不由问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
那鬼差毕恭毕敬地道:
“自是去地府,见判官,批命之后,就能轮回转世了。”
沈今鸾不解。她为何得以轮回转世,而不是化为残魂,魂归忘川?
鬼差领着她进入一道横亘鬼界天地的石门。石门两侧,两盏巨大的豆灯燃烧万年鬼火,终岁不灭。
她一举步进入石门内,潮水一般的鬼差涌了过来。一见到她,鬼差们纷纷退去两侧,空出一条道来,屈身向她一拜。
奇怪,这些鬼差为何对她如此恭敬。
沈今鸾看到鬼差簇拥着一人,豹眼狮鼻,头戴方冠,长须拖地。
那便是执掌凡人生死的判官了。
判官匆匆而来,蟒袍曳地,朝她悠悠一拜道:
“下官来迟。十年了,原是贵人终于魂归我地府。”
“生前行善者,可享来世富贵之命,生前作恶者,下到十八层地狱受刑。”
沈今鸾想起生前为后,满手血腥,平静地问道:
“那我要去哪一层地狱?”
那判官浓眉一凛,躬身再拜道:
“贵人在世上曾渡化了千万亡魂,在我们地府可是功德无量!”
“你自是要再入轮回,重新脱胎人世啊。”
沈今鸾遥望忘川上,无数魂魄的光点飞舞。
“既有万千功德,我有一事请大人帮忙。”
“请借我生死簿一看。我要查一人魂魄下落。”
“这有何难。”判官伸出手掌,掌心便凭空出现一本簿册,道,“贵人要查何人?”
沈今鸾道:
“我的夫君,顾昔潮。”
判官拇指一捻,那簿册像是永远翻不完,在眼前如浩瀚江河一般奔流不息。
“找到了。”只片刻,判官一捋长须,念道。“顾昔潮,钱塘人氏,一岁入京都,为顾家九郎……”
他一一念出其人身世,最后忽一顿,道:
“一日前,死于刺荆岭,血战而死。”
沈今鸾颤声道:
“他的魂魄是否已归地府?”
满殿阴火摇曳不定,那判官抬起眼,严肃地望着她,摇了摇头:
“血战而死之人,魂魄四散天地,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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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不入轮回。”
“贵人,你的夫君已魂飞魄散了。”
鬼界宁静空茫,一片混沌。
沈今鸾抬起手腕,腕上一圈红线所牵的那一根线摇摇欲坠,最终彻底断裂下来。
“不可能。”她不可置信地不断摇头,道:
“就算是死了,也一定有办法让他重新轮回转世的不是吗?”
判官一怔,又细看了一眼生死簿,愁眉苦脸,叹气道:
“他血战而死,注定魂飞魄散,再也无法去轮回转世。”
血战而死,无法往生。每一个字眼,就像一道利箭,在她心口接连不断地戳成窟窿。
沈今鸾眼前发黑,只觉漫天魂河化作声声轰鸣,在耳边呼啸而过。
她的魂魄软绵绵地将要倒下,却强撑不屈地立了起来,直直盯着那判官,道:
“如果我能找到他所有的魂魄呢?就算不能轮回转世,可以让他还阳对不对?”
当日,秦昭的尸身完好,寻回魂魄,在赵羡向地府请示之后,就能起死回生了。
判官面有动容,怜惜地看她一眼,连连哀叹:
“贵人这已经是第三次错失机会了,我如何向阎王交代啊……你再不去往生,一回到阳世,就会魂飞魄散的啊!”
他长须一翘一翘,用朱砂笔在生死簿上画了红圈,语气加重,肃然道:
“不行,我得带你去十殿阎罗那里,赶紧送去轮回了。”
浓郁的黑暗之中,沈今鸾不动声色地道:
“纵使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我也会找到他。”
“不如你快些告诉我,他的魂魄会去往何处,好让我早日魂归地府,你也好向阎王爷交代,不是吗?”
那判官蹙起眉头,觉得言之有理,又感觉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得小声地透露道:
“三魂消散成了残魂,残魂不受地府管辖,只会散落忘川,你只要在忘川找到他的残魂,其余七魄也会回归肉身……”
“不对啊……”判官忽然反应过来,抬头道,“贵人,你算计我啊……”
而沈今鸾的魂魄早已在转瞬间飘向了忘川。
判官大人远望她飞去的魂影,原地叹息。
此一缕孤魂,以一己之力,一一渡化蓟县九名鬼娘子阴魂,歧山部游离人世十五年的嫁衣厉鬼,还有云州上万个十五年不肯往生的战死亡魂。
可谓是贵不可言,功德无量,愿力无边。
上一个这样的人,是百年之前,为寻一人横扫鬼界,将十殿阎罗的生死簿撕了个遍。
他一小小判官,可不敢在这样的人面前造次。
九幽冥府,万鬼飘荡,掌生定死的判官无可奈何,用笔杆挠挠头,叫苦不迭。
下一个满月前,他手里的轮回配额又没完成。
……
忘川之上,不计其数的亡魂新生而来,寂灭而去。
游离的亡魂汇聚成无垠的银河,粼粼波光,浩浩汤汤,往天际奔流而去,再不复返。
有些魂魄,如繁星璀璨,还有一些,如深渊底最是晦暗的尘埃。
沈今鸾步入忘川,魂魄淌入河水之中,像是在一处浅滩漫步。
无穷无尽的静谧和忧伤顺着流过的河水蔓延开来。
茫茫忘川,她不知如何找寻他散落的残魂。
“阿娘,阿娘……你别抛下我。”
一声幼童凄厉的叫喊声传来。
沈今鸾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踩水声“哗哗”而来,她回头一看。
一身羌族的服饰,戴着傩神面具,朝着一道模糊的背影奔去。
“周贵……”沈今鸾疾步走过去,向那幼童喊道,“周贵,你回来。”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周贵停了下来,转过身来。
沈今鸾看到,他的胸前有一道巨大的血口子。
当时,她让周贵假扮桑多遇袭,瞒过了刺杀之人的眼,他死后魂魄就回到了地府,见一面他日思夜想的阿娘孟茹。
果然有人要杀桑多,策反羌人。
她心头涌起一个可能,心头发颤。
沈今鸾将周贵拎了回来,严厉地道:
“不是说好,看一眼你阿娘,你就回到阳间的吗?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怕再也回不去吗?”
周贵仰起小脸,泪光闪闪:
“我想和阿娘多待一会儿,我舍不得走。”
沈今鸾摇摇头道:
“再不走,七日到了,你就活不成了。”
周贵咬紧了唇:
“我宁愿和阿娘待在一块儿。”
“你是谁?你认得我的贵儿?”
一道纤弱的声音传来。
沈今鸾在见到蓟县被丈夫毒死的孟茹娘子,微微一怔。
她的魂魄苍白如水,浸在忘川之中游离太久,早已忘了她是谁,只不断地请求道:
“我的小贵儿啊,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他还那么小……好心人,你若将他带回去,不要让他留在这里,我愿意报答你。”
沈今鸾点点头道:
“我可以带周贵回去,请问,有没有在这里见过一个新来的魂魄?”
“他穿着一身麒麟铠甲,大概那么高……”她抬手比划着,尽力冷静地描摹顾昔潮的样子,“他生得很好看,尤其眉眼的轮廓很深,有时候看起来会有点凶,但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啊,小娘子你别哭啊。”善良的孟茹有一些惊慌。
沈今鸾呆滞地抚了下面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是你的心上人吧?”孟茹小心翼翼地道,“你别怕,我在这里认识很多鬼魂,他们都可以帮你找一找。”
缓慢流动的忘川里,数不尽的魂魄在孟茹的呼唤下,如雾气聚散,十传百,百传千,开始聚散不定,飘向更远更深的所在。
沈今鸾牵起周贵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起初他还不肯走,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头望向远处,啜泣道:
“可是,可是我这样走了,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你不懂,呜呜呜……”
沈今鸾心头微动,停下脚步,蹲下身,望着他柔声道:
“我的阿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但我的阿爹,兄长们待我都很好。虽然,我也再不能见到他们了……”
“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希望我好好活着。”
她望着泪眼朦胧的周贵,轻轻地道:
“你阿娘希望你好好活着。活着,才能经历一切美好的东西,才有无限希望。”
做了鬼以后,她很遗憾,最后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深宫里。
但是,为了父兄入宫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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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心坚硬如铁,就算面目全非,最后葬送在宫墙内,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父兄一定会为她骄傲的罢。她心道。
忘川悠悠荡荡,沈今鸾走着走着,魂魄荡开的涟漪蜿蜒而去,远处的水面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忽然停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将起的波澜抚平水面的褶皱,那人身姿伛偻,白发苍苍,饕餮纹的铠甲历经十五年磨损,已然残破不堪。
“阿爹?”
她喃喃道,忽然疯了似地朝那道身影疾奔而去:
“阿爹!阿爹……”
任她如何叫唤,那道铠甲破旧的身影始终不曾回头。
沈今鸾来到他的背后,伸出手去,如幼时挽起他的臂弯:
“是我啊,我是十一……”
她哽咽道。
当年的沈楔和今朝的顾昔潮一样,都是血战而死,只剩下四散的残魂。这一缕残魂游荡在忘川太久太久,已无人的记忆。
她的阿爹,不认得她了。
“阿爹,阿爹……”沈今鸾亦步亦趋跟着这一缕残魂,在忘川上游走。
听到这一声声唤,沈楔像是沉湎于什么回忆之中,步伐慢了些许,最终停了下来。
“你,也叫十一吗?”
残魂的五官历经年岁已非常模糊,空洞的眸光却能看出微微一动,轻声道:
“我有个孩子,我也叫她十一。”
“她自小长得像她娘,可俊。十里八乡的少年都喜欢她。”
沈今鸾泪眼微微扬起,低头笑了笑。
沈楔的面容忽然凝重,变得哀恸起来:
“可我,我为什么要将她送入京都呢?”
沈今鸾张了张口,双眸睁大,望着阿爹缓缓抱住了头,满头白发在风中飘扬不止,悲痛难忍。
“是阿爹不对,阿爹太残忍了……”
“我死的时候后悔极了,小十一怎么办,她自小没了阿娘,又没了阿爹,怎么能在京都活下去啊。”
“我千不该,万不该,为了沈家的荣华富贵,参与皇位之争,将她一个小姑娘留在了京都……”
忘川的万里魂魄如流萤飞逝,渺小的大将军沈楔静立缥缈的河水之中,老泪纵横:
“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我不在了,护不了她了,她会被那些人欺负的啊。”
她的阿爹,大将军沈楔,死前最是执念之事,不是兵败如山,不是身死云州,而是记挂那个送入京都孤苦无依的幼女。
沈今鸾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抱住了白发苍苍的沈楔,伏在他的肩头,一字一字地道:
“阿爹,后来没有人能欺负我。十一长大成人,变得很强大,保护自己,也保护了所有沈氏族人……”
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人,所有看不起军户沈氏的朝臣都要匍匐在她脚下。
“强大?”沈楔喃喃自语,又摇了摇头,“十一小时候和霆舟赛马可以一直跑到山上差点摔下去……她自小,就是一个要强的孩子。”
“可是,就算她再强,保护了所有人,有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她需要的时候,在她身边,保护她?”
沈今鸾一愣,抹了抹面上止不住的泪水,声音柔和下来:
“阿爹,有的。”
“有一个人,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无论她是沈家十一娘,是皇后,还是一缕孤魂,他始终在她身边,陪伴她,保护她。
可惜,他的心意,她明白得有些迟。
沈楔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口中不断地道:
“我不该让十一进宫去。她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我,决不许她进宫……”
低哑的声音叙述着难以描摹的悲伤,化作轻轻的呢喃。
沈今鸾感到肩头松弛了下来,如释重负,扬起下颚,道:
“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一定会找到他。”
“阿爹,你放心吧。”
听到她的话,沈楔也像是如释重负。
浩荡的忘川之上,残魂幽幽散去,微茫寂灭,化作遥远星河中的一点。
沈今鸾在原地呆立良久,听到身后传来孟茹的呼喊:
“小娘子,那里有个人,很符合你描绘的心上人。”
她蓦然回首,看到茫远的忘川河岸,一道身影立在水面。
天高云净,阴风停滞,水波不兴。
忘川之水映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姿。残破的麒麟甲胄拖曳,在河水里划开一道一道破碎的涟漪,铮铮有声。
侧身而立,五官棱角分明,眼眸幽邃纯澈,像是春夜里深深的湖水。
那么孤独,那么温柔。
“顾大将军!”周贵认出了那道身影,惊喜地奔过去。
第73章 重逢
涟漪层层晕开, 沈今鸾疾步踏水而行,衣袂穿过忘川万千流亡的萤火。
沧海桑田,浮光掠影, 在眼前一晃而过。她来到他身旁,立定,伸出手微微颤抖,想要触碰, 却不敢真的碰到。
生怕一碰, 只是一场幻觉, 就会倏然消散。
“顾大将军……”无论周贵如何叫唤,这一缕顾昔潮的残魂只是流露出陌生又迷茫的神情。
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主轮回,七魄主记忆、情感、知觉。
眼前的顾昔潮仅有残破的三魂,失去七魄, 便没有了五感和记忆。
周贵不停的叫唤声里, 顾昔潮终是缓缓回过身来,黑白分明的双眸迷离平静,如一泓春水。
“大将军?我还不是大将军。”他摇了摇头, 自言自语道, “等我封了大将军, 沈十一会不会愿意?”
他捻着手里一枝盛开的春山桃, 铠甲上还有刺荆岭血战的血污, 可面上的神情有几分青涩,像是懊恼又苦闷的少年。
“她好像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
沈今鸾静立不动,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掌攥紧了,痛意蔓延至全身。
是她太迟钝, 一直不知道。
顾昔潮静默片刻,却又很快抬起眼,目光灼灼:
“等我回去,我就告诉她。”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笑了起来。
眉眼舒展,神采飞扬,一如少时,黑眸里闪耀着她多年未见的光芒。
那光芒刺痛了她。
她知道,他那时想说的话,十五年没法告诉她。
沈今鸾发觉,忘川里顾昔潮这一缕残魂,被困在十五年前的那个时候了。
此时此刻,他静静地望着河水冲刷砂砾,眼神飘忽不定,略带忧郁的样子一点不像一向沉毅如山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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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落袖口的手忽然被他的残魂攥住。
力道之大,使得残魂与她的魂魄交融在一起,十指在虚无之中紧紧相扣。
霸道,凶烈,紧绷的铠甲微微颤动。
“不要走,不要进宫。”
少年忽然抬眸望向她,额上青筋暴鼓,深邃而空荡的眼窝里迸射的目光,如山海一般磅礴:
“我带你回北疆。我有一处宅院,种满了你喜欢的春山桃。”
“沈十一,和顾九,回北疆去,再也不回来。”
沈今鸾好像飘浮在云雾里,说不清是喜悦还是酸涩的情感,无尽地涌上来,将她空空荡荡的魂魄吞没了。
她纤细的手指摩挲他大掌的薄茧。
“她可以不必进宫了,她的父亲不想她入宫。”
她在忘川遇见了父亲,知晓她原来可以不必这般辛苦。沈氏的重担不必落在她一个孤女身上。
宫里的那些波诡云谲,生杀血腥,她不必陷落其中,落得孤魂一缕的下场。
“她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
沈今鸾回握住他的手,就像牵起那个十五前为她苦闷的少年。
“她一直喜欢的人,就是你。”
“你跟我走,就能见到她。”
顾昔潮任由她牵着往前走了几步,却停下来,扣着她的手却也松开来,无意识地道:
“大哥是代我而死,我对不起他……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辱没他的名声,不能背弃顾家……”
哪怕死后化为残魂,他心念之人,唯有她与大哥。
沈今鸾已是泣不成声,轻抚他的面庞,低声道:
“你为顾家做得够多了。你为了你大哥的声名,为了她的清白,夺回云州途中战死沙场,让天子下诏平反。”
顾昔潮紧绷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她飘过去,侧脸靠在他胸前,娓娓道来:
“你为大魏夺回了云州。你娶了她作妻子了,你和她在云州有了一个家。她就在那里……”
“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归来。”
“你,等我归来?”残魂空荡的眸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喜悦。
他想要轻抚怀中女子颤抖的脊背,却又收回了手,只是静静立在水面上。
“我们约好,要回你的故乡钱塘,再听一回潮声……”她倚在他的铠甲上,泪水涟涟。
“潮声……再听一回,昔日潮声……”残魂默念这几个字眼,恍惚的神情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我既答应了她,不能食言。”
“可你再不走,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沈今鸾眼中如大雾漫开,挽起他的臂膀,朝他狡黠地一笑,笑中带泪。
“再也,见不到了?……”残魂的面上涌起一丝难过。
河底的光在黯淡和光明之间流转,顾昔潮残魂将信将疑,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往忘川的河岸走去。
破碎游离的残魂终于重新凝结。人高马大的顾将军任由瘦小的她牵着,亦步亦趋地走在漫无边际的忘川之上,遍地涟漪荡荡。
周贵还流连不舍地遥望忘川,再也见不到阿娘的身影,已被一只劲臂捞起,挂在了肩头。
数百鬼差恭敬立在黄泉路上,目送两大一小离开了鬼界。
那白面判官心中痛惜,遥遥朝她呼喊:
“贵人十二个时辰之内可要回来地府,不然阴寿已尽,你在人世会魂飞魄散的啊!”
……
云州。
陇山卫踏着泥泞,从刺荆岭归来,将顾昔潮的尸体送入云州。
他们身后的数十丈外,默默跟随着代寰二州的将士和北疆军残部。
过了城门,一路走来,原本空空荡荡的长街熙熙攘攘。
被北狄人奴役十五年的汉人百姓从暗处的角角落落里走出来。长街两侧站满了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也有方经历血战的士兵。
所有人静立无声,满脸哀恸,目送这一支送葬的队伍,眼中包含热泪。
年迈的老者老泪纵横,涕泗满衣裳,高呼道:
“还以为,有生之年不能回归故土了……”
“故国没有忘记我们啊!北疆军,没有放弃我们啊!”
“顾将军带兵收复了云州,是救苦救难的大恩人……”
云州平民劫后余生,朝着顾昔潮的棺椁叩拜,一个个拜倒下去,如轰轰烈烈的浪头滚过人间。
“顾将军,千古!”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哀恸的悲声回荡在城内上空,久久不绝。
顾昔潮的亲兵将灵柩送至院中。
暮色阴霾,将雨未雨。一双“奠”字的白纸灯笼高高挂起,一簇一簇微弱的烛火照亮满院的白幡。
一阵阴风吹来,白纸灯笼在风里打着旋儿,火茫忽明忽灭。
灵堂里,压抑的呜咽声时起时伏。
骆雄在最前头,披麻戴孝,往火盆里扔着纸钱,指间的焦痕划过虬须。
顾昔潮二十年多年来结识的十余名将领都在,皆是一身麻衣,跪在一方漆黑的灵柩前。
秦昭带着北疆军残部从外头进来,步入灵堂,想要上前敬香。
一把未出鞘的刀将人拦在门外。
一名面生的陇山卫将士站在阶前,居高临下俯视前来的北疆军,冷冷地道:
“沈氏北疆军和我们顾家陇山卫素有仇怨,过去多有争执,将军灵前,不必前来。”
秦昭横眉看他一眼,冷声道:
“你们什么意思?”
那人环视一周灵堂内的陇山卫,皆是面有痛色,又道:
“昔年沈顾两家你死我活,今日北疆军和叛变的羌人过从甚密,莫不是你们对将军心怀恨意……”
“将军于我们有再造之恩,不清不楚的人,恕不接待!”
一时间,窃窃私语,有人低声附和。
数名北疆军变了脸色,大怒道:
“你信口胡说!云州之战,兹事体大,我等怎会行如此背刺之事?”
他们的主将,当年就是被背刺的羌人害得全军覆没,使得他们沦落敌营那么多年。羌人背叛,是他们的死穴,反被安在自己身上,无疑是掀起一阵暴怒。
那人却接着道:
“将军今日一举夺下当年本是北疆军驻守的云州,你们能咽下这口气,眼看云州守将易主,落入我们顾家手中?你们难道不是想独占云州之功?”
“你血口喷人!”
此一煽动,众人怒目而视,纷纷把手按在腰间的刀上。
“顾将军灵前,我不欲动干戈。”秦昭将人都按了回去,退回了院中。
他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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