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节(1 / 2)
光电骑手的记忆里,跳转来擂台前的那间野庙,的的确确就是“偃师俱乐部”的入会考核场所。
难道这不是他设下的陷阱?也不是什么临死前的反扑……只是光电骑手“生前”所得到的一则错误信息,为了求存而急不可耐地交出?
“还是有什么不对……”
慈悲刀很快便发现了这不和谐感来自于哪里。
就算他彻底搜刮了光电骑手的内存库,里头关于“偃师俱乐部”的记忆也只有这一条罢了——只有野庙的坐标,以及“进入野庙便会开始考核”的备注。
这未免……太过干净了些?慈悲刀找不到其他丝毫与“偃师俱乐部”有关的联想与思考:连进入野庙前,光电骑手谄媚地想要提供建议的对话,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段独立,且毫无关联的记忆。
慈悲刀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段记忆是被植入的。手法很巧妙,既保持了记忆的关键节点、又能让它不干扰光电骑手的其他认知……无论动手的是谁,想必都是个操纵魂魄的老手、不,甚至可以说是大师。
“是谁做的?可又是为什么?”
甚至都没有任何掩饰进行过植入的打算……就像是在沙漠中,摆上一座冒着烟气的冰山那般显眼。
“‘知道了动机,就容易推测一个人的行动。’可是方老头也没说反过来想行不行啊?”
慈悲刀认为这是故意的——能使出这样手法的人,不可能马虎大意。
他抬起头,望向那遍布天穹、正倒数着休息时间的显示屏。给慈悲刀留下的思索时间不多了,他马上又要迎来下一场对擂。
居中的四个大字依旧闪烁,提醒着自己这个擂台存在的意义: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拉人来比武招亲么……?”
第368章 赛博时代爱情故事·其二(五)
“不打了,我要出去。”
慈悲刀仰面朝天,摊开双掌。他没有张口,而连绵不绝的腾腾声浪以少年黑客为中心朝四周扩散,如起潮般打在洞天无形的防火墙上。
他于这次吼叫中携带了至今所收集的种种“外道”:解包后的“丧魂蛊”、用来暴力解码洞天的密钥;由网络深处、那些废弃野观搜刮来的符阵,含有众多无名用户的精魄,本该破去万般邪法;乃至亚伯拉罕教系秘传的,用圣灵、圣母、圣子所编写的三进制病毒“Trinity(三位一体)”……
但——
擂台上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传来丝毫的回答;只有顶端的倒计时依旧单调且机械地跳动、朝着归零奔去。
没有丝毫作用:那些空茫茫的苍白一如往常,看不清终止与起处。
啪!
慈悲刀猛地合起双掌,发出炸响:他已怒火中烧。
在数字空间的生存规则:一,若是预感有坏事将要发生,那就必定会发生。
这并非是某种玄学的说法。
若是道行技法到了慈悲刀这种地步,便会有“天人感应”——更符合佛门传承的说法,叫作“共业”——亿亿万人类的业障与魔债混合于一处,溢散在“大泽”里;就像是湖底的腐臭泥沙,稍稍搅动水流便会裹起无数。
这恒河沙数般的废信息,经过慈悲刀神通的自动运算与筛选、则会为他生出能趋吉避祸般的本能:像是某种芒刺在背的痒痛,实际则是神通自动警告所转化出的感官信号。
在这次“比武招亲”的短暂旅程里,却没有丁点生效……这本该代表着“比武招亲”不过是个有惊无险的插曲,但不知怎地,慈悲刀总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
放在平日里,慈悲刀或许会不以为意、只觉得自己多疑;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
二,如果自己的信息情报与事实有误、那就定然是个陷阱。
有人在光电骑手的神魂里种下错误的情报,似乎是想要吸引他前来这座野庙、来“比武招亲”:
毫无疑问,这就是个陷阱——只是从结果上看,来的却是比他法力更强、道行更盛的慈悲刀。
慈悲刀的判断?设下陷阱的人(如果是人的话)已能混淆天机,遮蔽感应。
他是想要寻到一份挑战和斗法的快感——但不自觉地迈进别人设下的陷阱里,只令他觉得危机与恼火。
“大泽”。
这是对数字空间的代称之一:就像“福国”、“乌有邦”、“二进制渊海”、“三千小世界”、“应许之地”一样,不同地区的人们口中,对这絮绕于生活里的网络有着似是而非的叫法。
数字空间没有上下、不分左右,一切节点与端口间的距离可视为“零”;阻碍在其中的只有禁法、口令与密语,挡住那些好奇的跑者们跨越物理世界的山和海。
就像“大泽”——一汪大湖,万般有无混杂于其中,不分彼此与你我。
若是慈悲刀想要,念动之间便可环绕全球。
事实上,在他离开世尊讲法的山堂时,便试过以“周游”砥砺自己、磨炼种种所掌握到的妙悟和秘法:他曾穿过道国轴心的中控天河,相传那里保留了旧世界的些许荣光、但慈悲刀只看到腐朽破烂的一堆屎山,炸散成分布式的繁星;美洲的焦土里上演着活地狱的图景,广袤的大地挤满无穷无尽的罪人、在现实火坑中跛行——寻找着能够背负世人可怖债务的“新基督”;数字的天国之门则紧紧关闭、也无人叩问,只有慈悲刀从力天使早已腐烂的仪仗丛中穿过;爪哇集团驯养的巨兽吞吐里满是交杂虚幻与真实的热气,它们趴在企业的尸骸上、徒劳地试图撕开这些旧日神明的皮肤;妖魔为被自己咽下肚里的人格而哀嚎,这些吕宋岛的领主们在网络中的哭叫如此无力,让慈悲刀想要发笑。
虽然他最后还是结束了旅程,回到了吉隆坡。这也是大多数黑客的选择——停留在离自己物理存在更近的地方。
但是慈悲刀心中再明白不过:自己属于亿万世人中最稀少的那部分——他拥有真正的自由,六识与法身皆已得到解放。
所以……
慈悲刀低下头,懒得再看洞天的穹顶:天穹中的倒计时几要归零,留给他的思考时间所剩无几。
他受不了被人困在这种狭小的恶地。
慈悲刀用掌根推了推脸上的玳瑁眼镜,语气冷淡:
“你以为我跟你闹呢?那我给贵宝地开个新的大门。”
他举起手,置于胸前:大拇指内扣,曲起双手中指相抵,将两边无名指、食指竖起。
这是“大虚空藏”的手印——
咔!咔!咔!……
在连绵不断的清脆响声里,慈悲刀的胸骨和肋骨刺破虚拟皮肤、由上到下,根根朝左右打开;像是竖起的大张巨口,让人看起来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掀开的胸腔腹腔里并没有现实中的脏器,只有无可计数的经文字符在其中翻卷鼓动;那像是一汪金与红的滚烫钢水,向外冒起股股翻腾的蒸汽。
但数字空间里并没有温度高低之别,至少说这个洞天里并没有如此设置:那恐怖的异象,是由慈悲刀胸膛中无匹的算力所带来的。
啪啦、啪啦!
倒计时中止了。快速跳动的读秒界面片片崩解,如被吹散的尘灰般归于无形;周围的蒙蒙白雾逐渐蔓生出蛛网似的裂纹,纵贯天地之间。慈悲刀分布在新马来公共服务器中的台台肉鸡、他所窃取到的信众正齐力计算,为慈悲刀破去此地的一切禁法——
“操。”
慈悲刀结印的双手忽地一抖:因为“她”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