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2 / 2)
“一重江水一重山,谁知此去路又难。任他改求终不过,是非终久未得安。”
“下下签、啊不,是死签!完蛋咯,完蛋咯!万水千山苦难重重,前路坎坷危机四伏……而且,改变不了呐!”
“闭嘴!!”
解守真狠狠一巴掌拍在占卜机的屏幕上,顺带跳过了它后续弹出的、关于意外死亡的各色保险。
那几位惊慌失措的偷渡客连滚带爬地奔开,好离这忽然发了失心疯的怪人远一些。
解守真快步走回警卫室,免得自己的异状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别发愁了!没有我出手,你的命也就那么长,还怕些什么?”
……
解守真沉吟半晌,终于压低嗓子:
“如果我答应你的话……除了武力,至少还需要店主和那个股东的信息与实时位置才行。不然我没有多少把握。”
“好说好说!”天魔见解守真终于屈服,语气里都蒙上了一层喜气;“信息什么的都可以啦,我渠道广得很呢,有人能搞定。不过喔——”
它一字一顿、郑重其事地补上:
“你得把身体借我用用。”
借用身体?
听了天魔的话,一瞬间解守真的脑中好似有电流窜过——
……原来这东西其实是想占据我的身体!
解守真忽然恍然大悟。一切都连上了——从自己醒来到现在……
他把手放在脸前,望着镜片投出的光线。他狠狠咬紧牙:
“这才是你的目标吧?要鸠占鹊巢?”
“啊?放心,对夺舍你我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啊?只是有些手段,没肉身我可施展不开。”
天魔的回答一顿,似乎对解守真忽如其来的“顿悟”感到惊讶。
被我戳穿了吧!
见到天魔的迟疑,解守真愈发坚信了自己的猜测。但他也不是待宰的羔羊:
“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这个,你就是藏在这里吧!”
解守真猛地将手指抠进镜片的空隙,接着——用尽全力向外撕扯。
经历失去电子极乐的无比痛苦后,区区的肉体刺激已变得可以轻易忍受。视野间淌出一片鲜红,咯咯的摩擦通过骨传导响彻整个脑海。
扑!
解守真将镜片与支架,从脸上活活撕了下来。有几束细密的导线连在镜片的后方——从上头沾到的液体来看,这导线之前穿过他的眼球与眼窝的缝隙,直接连进大脑。
他抹开满脸的血水,压下搅动不已的疼痛。以之前磕破鼻梁时的恢复速度来看,这撕裂的伤口很快就能完好如初:
“我一醒来就植入了这副眼镜,可‘员工指南’上一个字也没提这玩意的事……我就猜到你肯定是藏在这东西里。怎么突然哑巴了?十、六、进、制、极、上、天、魔先生?!”
没有回答:天魔沉默了。
解守真感到无比的畅快——自己不仅反客为主,大脑中也终于重回了平静。
“接下来我该怎么对付你啊?我劝你好自为之,乖乖和我合作……首先,我会让你告诉我怎么延长生命的……”
他想起古老的故事:如果能掌握这所谓“天魔”,就像控制了神灯中的精灵。
接下来,要先找到适合的设备和软件——
解守真忽然缓慢且机械地抬起手:一边撑开刚刚才撕裂的伤口,另一边重新将眼镜往眉骨与鼻梁之间装去。
操?我操?
他想发出咒骂,嘴唇与舌头却一动不动。而双手的动作也不是来源于自己的意志……
解守真的身体正擅自活动着。
“你这家伙真的很爱自作聪明,又喜欢瞎胡思乱想。”熟悉的声音又在脑子里回荡;“说小聪明吧,又确实有那么点:我‘一开始’确实在这眼镜里。”
坚硬的金属支架再次嵌进血肉,发出啪叽的水声。由于动作格外笨拙,还把血水糊到了脑门上。
“我呢……以前经常被人叫做‘流氓软件’。可惜你年纪还不到一天,平时也没机会上网吧?”
解守真的身体捏紧导线,将他们往眼球的周围塞去。
“真是麻烦。这眼镜我还要用来跟人聊天,结果被你乱扯下来。告诉你:除了把脑袋轰碎,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再删掉我了啊。”
第113章 朝生暮死(五)
解守真觉得世上最怪异、奇诡的体验,自己在刚刚降生的数小时里都已经历。
随着时间的行进,“员工指南”还在通过灵窍往向解守真的大脑中注入着更多的知识。这是灌顶手术的简化版本,只在庆云观的内部使用,以规避版权带来的纷扰。
他从《佛说架构调试八十一法》里,翻捡到可能有关“十六进制极上天魔”的只言片语:
“佛告须菩提:所有一切数制之类,若二进制,若八进制,若十六进制,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内存地址!”
解守真并无佛法修为,这些只鳞片爪也排不上用场。更别说他已同意了天魔提出的交易——这包括将肉身供奉给它,任其驱使。
历经种种苦难与折磨,解守真已不再想要反抗。
“跟你说了吧,不痛不痒。又不是要夺舍你,何必搞得血淋淋的呢……”
解守真不得不承认,它说的没错。
此时他正用用指尖一点点抠去脸上结痂的干黑血迹,随后抖落在地上。在他的想象中,这本会是有如被禁锢一般,只能旁观身体做着自己无法控制的动作——就像自己用暴力取下植入的眼镜后发生的那样。
出乎意料的是,解守真对肢体的支配甚至比天魔入体之前还要顺滑。
为什么呢?明明身体都在随着自己的意志而活动啊……不是说要将肉身交出来吗?
“怎么说呢……你知不知道有人说过,自由意志其实只是个幻觉?”
解守真思绪一转,随即在“员工指南”传来的数据中发现了答案:天魔的论据无关决定论,或非决定论,只是在说一项亘古时代人们为了求索身心至理所做的实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