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9章 一起…(1 / 2)
江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吹拂着岸边两道沉默的身影。
他们或许并非世俗定义中的“人”。
一个是历经劫难、借神木龙血重塑肉身的前傀儡,魂魄曾寄于亡妹之躯。
另一个则是统御一方水域,本体为强大黑龙的妖兽之王。
但在此刻,在这离江之畔的凄冷雨夜,他们身上所流露出的情感。
那份深沉的悲伤,那份无言的守护,那份欲言又止的牵挂。
却比许多冠冕堂皇的“人”更加真实,更加纯粹。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两尊凝固的雕像,目光始终追随着江心那一点微弱得几乎要融入夜色的绿光。
小船在江流中平稳地远去,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黑夜暗中召唤来的水中护卫尽职地抚平了波涛,确保了这最后的旅程安宁而顺遂。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唯有风雨声和江水奔流声作伴。
终于,那点代表着石盼最后存在的绿光,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在了下游转弯处的黑暗中,融入了无边无际的夜与水的尽头。
视线所及,只剩下墨色的江面,以及倒映在水中破碎的黯淡天光。
石羽依旧保持着远眺的姿势,过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轻轻地说道:
“我看不见了。”
黑夜闻言,心中猛地一紧,以为是她过度悲伤导致了视力受损,下意识地就急切上前半步,想要查看她的状况。
“你怎么了?眼睛…”
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一股酸涩的怜惜涌上心头。
黑夜压下最初的慌乱,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其轻柔,带着安慰的意味看向那个方向,说道:
“她去了属于她的地方…”
顿了顿,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语,最终借用了自己族中的古老传统。
“就像我们族里,那些历经漫长岁月最终安详离世的老者,他们都会循着血脉的指引找到离江最深最宁静的深渊,在那里陷入永恒的沉睡,那里没有纷扰,没有痛苦,只有安宁,你妹妹,她也会找到一个像深渊一样安宁的地方…”
黑夜的比喻或许并不完全贴切,但那份对逝者安息的祝愿是相通的。
石羽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质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黑夜的话像是一滴温水,滴入她冰冷的心湖,泛起微弱的涟漪。
朝着小船消失的远方用尽全身力气,却又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
“下辈子……你还来做我妹妹。”
这句话,没有眼泪,没有哽咽,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与深深的祈愿。
说完这句话,仿佛卸下了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但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笼罩了她。
脸上纵横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此刻似乎都不再那么冰冷刺骨了。
胸腔里那团一直堵着的名为“过去”的巨石,仿佛随着那小船的远去和这句告别,被悄然挪开了一些。
依然悲伤,但那种撕心裂肺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痛楚开始转化为一种沉静的哀思。
这一刻的石羽仿佛真的在与那个背负着太多苦难与绝望的旧我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告别。
仿佛连天地都感应到了她心境的这一丝微妙变化。
就在石羽话音落下不久,原本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竟毫无征兆地渐渐停歇了。
乌云悄然散开,露出一片被雨水洗涤得格外洁净澄澈的夜空。
一轮皎洁的明月,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将清冷而明亮的银辉洒向大地,也洒向了波光粼粼的离江。
方才还是风雨交加漆黑一片的江畔,瞬间被月光照亮。
江水泛着碎银般的光泽,缓缓东流。
岸边的树木、草丛,都挂着晶莹的水珠,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整个世界仿佛被瞬间刷新,充满了一种雨后特有的清新与宁静。
月光同样照亮了岸边伫立的两人。
又静静地站了片刻,仿佛是在这月光下进行最后的默哀。
然后,石羽缓缓地转过身,不再看向离江,而是迈开了脚步朝着天中渡的方向走去。
脚步不再像来时那般沉重虚浮,而是多了一丝坚定,尽管那坚定中依旧透着疲惫。
黑夜瞧见,几乎是本能地立刻迈步跟了上去。
依旧保持着那个熟悉的距离和位置,落后石羽半个身位,在她的斜后方。
这个位置既能随时关注到她,又不会给她造成压迫感,仿佛是他经过无数次实践后找到的最合适的“守护距离”。
这个习惯并非凭空而来。
当初在槐江州的深山老林里,黑夜第一次遇见石羽时,她还只是一缕残缺不全随时可能消散的魂魄。
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执念,浑浑噩噩地游荡。
那时的黑夜或许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奇特的混合着至阴之气与顽强生机的矛盾气息,或许只是龙族天性中对特殊灵魂的好奇心起。
鬼使神差地没有惊动她,也没有离开,而是选择悄悄地跟在了这道脆弱魂魄的身后。
从槐江州的深山,一路跟到了遥远的招摇山。
途中并非太平,然而奇异的是石羽那至阴之体的魂魄气息竟天然地形成了一种掩护,将跟在她身后的黑夜的气息巧妙地掩盖了过去。
这使得他们能够安然穿越那些危险地带。
黑夜也就这样,默默地、习惯性地,跟在了后面。
上了招摇山,环境相对安全,但这个一前一后的模式却似乎被固定了下来。
他跟在后面,看着她那缕残魂凭着执念寻找着什么,看着她茫然无助,却坚韧不屈。
再后来,二人曾共同应对从太初古境逸散出来的妖兽。
战斗中,或许是出于保护的本能,或许是长久养成的习惯,黑夜依旧下意识地处在石羽的侧后方位置,既能策应,又能守护她的后背。
甚至就在刚才,从云舟下来,一路走到这离江边,也依然是石羽在前,黑夜在后。
这个位置,仿佛成了一种无声的契约,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