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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
“知道怎么打能伤到内脏, 却不在皮肤上留下痕迹吧？”
“知道了。嘿嘿嘿，这种事我们比你熟。”
几个男人将念注入婴儿手臂粗的钢棍，随后朝着失去意识的女孩挥去。
在触碰到女孩身体的一瞬间, 瘫倒的女孩骤然睁开了双眼。
“时间木偶。”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巨大的小丑木偶自女孩的脊梁处整个爆出, 将男人们的钢棍弹飞。它一寸寸扭转身体，朝着所有人发出怪诞的大笑。
“嘻嘻嘻嘻……”
[时间吞噬术]
时间木偶嗓音扭曲又充满恶意, 它高举三对手臂，六枚紫色的时钟飞离它的白色手套, 分别去寻找这次的养分。
“这是什么鬼东西？念吗？？”
雀斑女人看着小宝的目光, 仿佛是在看什么怪物。
漂亮的紫色时钟找到了中意的目标, 从中间探出纤细柔软的手臂，将无处闪躲的男女抓住，缓慢吞噬。
无人看顾的船舵快速的旋转，游轮在海面开始极速旋转，最后一头扎进了深海。
“嘭！”
船体在接触到海面的瞬间便扭曲变形，无数玻璃碎片混着海水冲进屋内, 涌向众人.
黄色的逃生艇如同一朵朵海上盛开的花瓣，将游轮的尾部包围。大量持木仓的保镖在四周戒备，一部分则护送着自家BOSS离开沉船。
“这里是揍敌客家族。已遵照您的特殊要求完成委托, 接下来请将钱款汇到指定账户。”
凌冽的海风鼓起男人的西装外套，露出袖子下撕裂的一角。他挂断电话, 摘下一侧的耳机，注意到柱子上的那块破口，停顿一秒。
“真麻烦, 果然下次还是穿些宽松的衣服才行。”
未被念针固定的假脸, 因时间过长, 已经出现五官移位的现象, 但片刻后，又恢复正常。伊尔迷似习以为常，无波的目光扫过海中被击沉的飞艇以及海面上漂浮的其他任务协助的尸体，最终将面容转向驾驶室。
“接下来，该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疑惑，似乎是没有想到，只是派给了女孩一个开船的任务而已，怎么就把它给开沉了。
“这位先生！这里危险！请立刻返回船尾寻求属下的庇护！”
一名黑衣保镖上前制止了伊尔迷前进的行为。他按开左肩上的对讲机开关，正准备与四周巡查的同事进行沟通，一枚念针倏的飞进了他的喉咙。
“呃……呃……”
【滋滋……波亚什么事？滋滋……波亚……】
黑衣保镖已经无法回应对讲机内同事的话。他踉跄的上前几步，想要抓住眼前的中年男人，但越加模糊的视线中，只剩对方无声走远的高大背影。
“咚！”
保镖倒在了地上。
海水已经灌满驾驶室的每个角落，透过条条不规则裂痕的玻璃，里面就像盛满了水的大鱼缸。
一双黑色的皮鞋在窗框后的船身位置站定。他并未急着进去，反而静静地站在窗边观察起脚下鱼缸里的情况。
在墨黑色的海水之中，几枚紫色的时钟突兀的在那漂浮。时钟内里伸出的柔软手臂，此刻正缓缓将几个任务协助往钟内拖拽。
“原来如此，私人恩怨啊。”伊尔迷捏着下巴，语气悠闲。
小宝就在几人之中。她闭着双眼，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
伊尔迷视线上扬，布满皱纹的细长眼内，死水般的黑眸落在了小宝脊梁处钻出的巨大木偶上。
“所以，这又是一个奇特的时间念技么？你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给我惊喜。”
自言自语了好一阵，伊尔迷不慌不忙的开始展开行动。
他蹲下.身子，抬手敲碎面前龟裂的玻璃，随后抓住被大量海水淹没的窗框，利落的跳了进去。
视线与感受瞬间变得不再一样。水压挤压着皮肤。墨黑的海水好似吸收了万物的声音，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修长的身体平静的下沉，直到脚踩在驾驶室的墙体上，伊尔迷才微微借力，像鱼一样挤开水的阻力，窜到小宝的面前。
看着似乎是在沉睡的女孩，伊尔迷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脸颊。
但女孩毫无反应。
他抬起头，视线扫向上方的出口，打算带着人出去。
这时，冰冷的海水被猛然冒出的气泡激荡，被紫色时钟吞噬了半边头颅的雀斑女人身体剧烈的抖动，短暂的恢复了意识。
伊尔迷……少爷。
看到伊尔迷所伪装的男人后，雀斑女人的脸上出现狂喜的神情。但迟钝的大脑令她忽视掉身在水中的事实，她急迫的张开口。
“伊咕噜咕噜……”
大量的海水涌进她的口鼻，呛水的女人在水中用力的挣扎着。她似乎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但不甘的情绪让她顾不了那么多，依旧开口。
“背叛咕噜咕噜……莫……”
就算是死，她也要把莫娃拉下水。
“娃……咕噜咕噜……”
但她的提醒，只换来男人没什么情绪的目光。女人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伸手抱起了莫娃，随后伸脚在她的腹部上借力。
女人只感受到剧痛从腹部位置传来，就被反向踹入深海。而那位大少爷却抱着女孩钻出窗外。
被……抛弃了……
下沉的女人徒劳的伸出手。她似乎想要抓住那抹离开的身影，但指尖碰到的却只有冰冷海水——她什么都没能握住。
热意涌出眼尾，与冰凉的海水融为一体。视网膜上最后定格的画面，便是象征出口的窗外。
她停止了呼吸。
咔哒。
紫色时钟的指针缓缓推进到红色线上。雀斑女人这辈子的时间用完，躯体骤然被拉入到紫色时钟的体内。
水面之上。
船体下沉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伊尔迷进入驾驶室前，游轮距离沉入海中大概还有一米的高度，等出来时，就已经下沉到海平面以下二十公分的距离。
然后，船体开始微微倾斜了。
一些尸体从窗口的位置漂浮出来，血的味道引来了贪婪的鲨鱼。
伊尔迷拆掉了两块平整的门板，将门上铁铸的把手捏成一块，随后将小宝丢在上面，自己则坐在另一面。
简易木筏缓缓漂浮于海面，四周的尸体一个接一个的被拖进深海。
从小宝脊梁处跑出来的木偶，在吞噬掉海底冒出的紫色时钟后，就咯咯笑着缩了回去。所以指尖抚摸女孩的脊梁时，摸到的是平滑无痕的肌理。
伊尔迷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打给停靠在港口的家族飞艇。挂断后，他想起什么般，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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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掉了脸上中年男人的伪装。
“啊……还是这个样子比较舒服。”
恢复本来面貌的男人眨动漆黑猫眼，发出感叹。
透明的海水冲刷着薄薄的木板，坚硬与冰冷的触感让依旧昏睡的小宝皱起脸。
“离我远点……”
“砍死你……”
“嗯？”伊尔迷低下头。
但小宝只是在睡梦中呓语，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凶狠的威胁过后，是带着哭腔的声音。
“妈妈……抱抱我……”
“……妈妈么？”
盘膝而坐的男人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思。随后，皮肤苍白的手指掀开小宝的眼皮，端详片刻，具现出一枚金属圆头念针扎进她的胃。
“巴尔巴林，高级致幻毒药。”伊尔迷将念针拔.出后放在鼻下轻嗅，想到这种毒药的出处，再次拨通了一个号码，“巴克，去把飞艇上的医生解决掉。对，现在。”
通话时，一条灰黑色的鱼鳍缓缓冒出海面，向门板的方向徐徐靠近。它动作不急不缓，就像凶猛的猎食者在戏耍猎物，游至半路时，却像嗅到天敌的气味般猛然僵住，马上调转鱼鳍，快速逃走了。
伊尔迷挂断电话，再次将目光落在昏睡的小宝身上。
“啊——”他单手撑着下颌，恶趣味发作，“不会要用到人工呼吸才能醒过来吧？”
毕竟是难得才找到的稀有能力，就这么死掉就太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血槽空了……各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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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三十二
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 眼前是贴着金色壁纸的屋顶。她的思绪似乎还没从上一世遥远的孩童时代跑回来，就得被迫接受眼前的现实。
心口似乎还残留着很多情绪，它们黏稠在一起, 细品却只剩下淡淡的惆怅。
小宝在床上转身, 扒开床侧层层纱帐的一角。明亮苍蓝的天空骤然占满视线，下方是连甍接栋的城市。她现在似乎是在层数很高的酒店里, 因为街道上的行人渺小的如同蚂蚁。
“你醒了。”
开门声过后，熟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小宝放下窗帘, 撑起身。
伊尔迷走进卧室, 将印着logo的白色袋子丢给小宝。
“汉堡？”
她翻开袋子, 拿出里面的东西，面露诧异。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杀手家族、豪门世家大少爷这样的身份，和汉堡这种速食快餐就像两个世界。
“嗯。这附近的快餐只有这几样，买这个会快一些。”
他踱步走进厨房，在冰箱的冷藏区拿出两瓶椰奶, 将其中一瓶丢给小宝，“给你五分钟时间解决它，之后和我去下一座城市。”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这感觉有些奇怪。
小宝环顾四周，“其他人呢？”
她指的是其他任务协助。总不能都在外面等着吧？她何德何能？
伊尔迷有些意外的打量她一眼, “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该记得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晕船后好像喷了一地的晚饭，之后就没有印象了。
中途掉线不会要罚我款吧？
小宝瞪圆了眼睛。
“没什么。”伊尔迷不慌不忙的将一口椰奶送到嘴里，语气平静到好像在聊今天的天气, “他们执行任务失败, 全死了哦。”.
因为目的地距离隔壁城市最近, 所以这一次搭乘的交通工具是火车。
又是坐这种交通工具。上一次坐在她对面的还是一个银发的小鬼, 这次就换成了他哥哥。
容貌秀丽的青年将自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身后丝滑的红色布料将他的皮肤衬得越加白皙。
此刻，青年正举着电话，“等手里的事情忙完，我会过去一趟的。13号之前？知道了。”
装修华贵的高级包间内十分安静，火车行驶时发出的噪音被隔音玻璃阻挡在了外面。只有铁轨压到石子时，车厢才会震颤。
青年挂断电话，视线对上小宝好奇的目光，“怎么了？”
“杀手……也需要定期做体检吗？”
他轻微的挑了下眉，沉吟片刻，开口道，“虽然我也觉得没有去的必要，但是这是爸爸对我们的要求。检查的项目不仅是身体是否存在暗伤，还要排查一些负面的，比如死后念一样棘手的存在。”
“哦……明白了。”
小宝保持严肃的点点头，接受了伊尔迷的科普，心里表示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就没再将话题继续延展下去。
四个小时后，火车停在了荒凉破旧的车站。发展的不太好的城市，就连人口都没有那么密集。
小宝和伊尔迷依次下了车，在车站外面的站牌前等到了大巴车。
一起同行的好像还有一组六七人的旅行团。上车后，小宝通过手拿小旗的导游了解到，巴士车的终点站是一个叫做印安的部落。
部落？所以揍敌客的业务都拓展到那么远的位置了吗？真牛b。
她坐在巴士的最后排靠窗的位置，伊尔迷则坐在倒数第三排。从小宝的角度，正好看到青年目视前方的侧影。不同于小宝乱瞄的视线，青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前方，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
或许只是单纯的在发呆？
察觉到小宝的目光，青年忽然转过脑袋。
吓！
被抓了个正着的小宝被那视线吓得心脏漏了一拍，赶紧调转目光继续欣赏窗外。
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半晌，青年如有实质的视线从僵硬的小宝身上收回。
窗外的建筑从稀少到消失，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得荒凉。杂草丛生的地方，她甚至看到了眼神呆滞的藏羚羊。
然后，坐落于荒草中的印安部落到了。
二十几座土房将部落围成一座扇形。这里的土房是由泥水混着稻草制成的。窗子上没有玻璃，唯一的装饰物大概就是门口处垂挂的小骷髅头以及彩绳下的散碎贝壳。
来到这里后，伊尔迷便打开了手机定位。待了没十分钟，他便留下一句：“明早离开这里。”
就消失在一人高的荒草地中。
所以，我和你跑这么远是来干嘛的？
被丢下的小宝一脑袋问号.
夜晚。
远离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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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喧嚣，星星密集的占满夜空的所有缝隙，组成庞大璀璨的星图。
小宝躺在土床上，枕着手臂，静静望着窗口外的银河，直到地面的火光把空荡荡的窗框映亮。
随后，陌生的语言从院子里响起，那古老的曲调将房内的游客都吸引出来。
印安部落的大祭司稳稳的坐于篝火后面的树干上，他拍了拍身边的坐垫，向游客们笑着招手。
渐渐的，所有人都聚拢到了火堆旁。
这是……要讲故事吗？
对于送上门来的素材，她不打算拒绝。但是人头攒动的院子，她也不打算过去。屋子里正好有个给孩子坐的小马扎，被她拿出来放在门口。
“我们印西人相信，星星中居住着神明。”
浅淡的月牙升到最高空，坐于众人中心的老祭司缓缓开口。
“如果夜空中出现异象，那代表着神明已经降临于世。在那一年出生的孩子，我们会称呼祂为阿姆。”
祭司苍老的面孔被摇曳的火光照亮，米白色的长袍盖住了脚面，肩膀以后的位置隐没在深远的黑暗里。
娜亚出生时，天上的星星都躲起来了，所以她就是部落这一任的阿姆。
她有一双乌黑明亮的双眼，一出生就会笑，是印安部落最特别的存在。
在河水干涸时，娜亚为印安部落指出了地下水的位置；
在食物匮乏时，她找到了数量庞大的野牛群。
她是寄居在鲁瓦星的智慧女神，同样也代表着丰收。
“什么嘛，竟然在听故事啊。”
有趣的故事才讲到一半，青年的嗓音自一侧响起。
“你回来啦。”小宝缩在小马扎上，用手撑着脸看走进部落的青年。
“嗯。目标比预想中好找一些。”
青年迈动修长的双腿，自小宝的面前走过，随后靠在小宝身后的门框上，抱起手臂，一同看向坐于篝火后方的祭司。
那边的故事还在继续。
娜亚的妈妈——左玛。
她很爱她的娜亚。因为娜亚曾在她被野兽叼走时，用锋利的长矛拯救了她。
在她受伤时，采来止血的药草治愈过她。
但这样优秀的娜亚却不能长时间留在地面。
左玛心里清楚。娜亚是天上的神明。如果留在地面太久，就回不到星星上面了。
尽管不舍，但左玛依然希望娜亚回归天上，好好的生活。
于是娜亚十岁那年，她亲手将女儿送上了祭台……
祭祀举行了一天一夜。所有人均分到了来自娜亚的最后一碗祝福。
温馨的故事在最后一刻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所有人都因这个结局愣住。
“这是……食人吧？”一名麻花长辫的女游客语气迟疑。
“不，孩子。”老祭司神情悲悯的反驳她，“这是神明赐予我们的馈赠。”
“……那个娜亚，那她希望成为阿姆吗？”小宝隔着明亮的篝火，直视老祭司的眼睛，“如果她只想做妈妈听话的孩子呢？只想无忧无虑的长大，只想……”
“不。”祭司打断她，明明长袍下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却依然面带笑容，“神明是不能留在地面的。外乡人，你无法理解阿姆在我们心中的地位。”
你无法理解。祭司在心里重复。
“没有人不想成神。”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吗。”小宝的心底忽然涌起无法言喻的悲哀。
她在悲哀这古老传承的愚昧。
以及……她与娜亚都共同拥有一位不合格的妈妈。
不远处，讲完故事的祭司从树干上缓缓起身。他轻拍两下长袍，随后挺直脊背，向四周人打了招呼，便迈动步子离开。
小宝注视他的背影，就在这时，肩膀上落下一只手。
“莫娃，可以用【凝】看看哦。”头顶响起来自伊尔迷的提醒。
小宝下意识的照做。随后，她看到了寄生在祭司身上的，面目狰狞的小女孩。
——是死后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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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三十三
在梦里, 一切事物都是无声无息的。
头顶的太阳发出炙热的温度，焦烤着贫瘠的大地。枯黄的野草杂乱无章的在土地自由生长。几近干涸的水塘，几条鳄鱼在泥水里垂死, 却还在期望猎物的上门。
然后, 箭矢极速旋转而来，破开空气, 在瞪羚跃出枯草的那一刻刺入它的心脏。
有三人从荒草地中起身。个子最高的青年身穿米色的长袍，衣饰与昨晚的老祭司一样。剩下两人, 一个女人, 一个孩童。
青年笑着举高手持弓箭的孩童, 似乎开口夸奖了她什么。
但小宝听不到青年的声音。
世界是一部默剧。本以为她会一直被迫将这部剧看到结尾，女孩却在这时开了口。
【等娜亚长大了，一定帮爸爸妈妈抓更大的猎物。】
清脆有力的童音回响在荒芜的旷野，在小宝的脑内回荡。来不及惊讶，她便看到了脸色骤变的男女。
青年男女表情严肃的蹲在娜亚的面前。男人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后女孩面露迟疑。
【可是……】
【娜亚只想陪着你和妈……】
无声的一巴掌，女孩被打偏了脑袋。随后青年又柔和了面色, 执着的重复着什么。
女孩尽管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
画面一转。
满脸血污的男人坐在土屋的门口，面无表情的在黑色木盆里一遍遍清洗着什么。
小宝将视线转向木桶, 在一片浑浊到看不清原来水质的血水中，她看到了白色头骨的一角。
屋内, 曾站在娜亚身边的【妈妈】正手指灵活的编织着五色的彩绳，将装饰用的贝壳编进绳子里，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看到绳子的那一刻, 小宝的脑海回忆起进入印安部落时, 家家门前悬挂的头骨风铃。
原来这都是用历届的阿姆做出来的。
她闭上眼。
等再次睁开时, 男人依旧没什么情绪的坐在泥土屋子门前的小马扎上清洗着头骨, 但这一次，一个面目狰狞恐怖的女孩出现在了他的肩膀。
化成死后念的娜亚，此刻已经面目全非了。
所以，全天下的母亲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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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吗？
喜欢罔顾孩子的意愿，喜欢忽视孩子的需求。她们看不见孩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或者她们选择视而不见。
只要孩子不触碰自己的禁忌就好了。
脑内散乱泛黄的拼图自动拼凑上一角。她突然忆起，在她短暂的上一世里，她的妈妈对她也不是全无管教。
在两件事情上，妈妈也曾管过她。
那是小学毕业的最后一个假期。班上的同学组织去隔壁市的动物园游玩。有去过的人兴致勃勃的为他们讲了那家动物园的长颈鹿有多高，狮子叫什么名字。
她满怀期待的跑回家。希望妈妈也能带着自己参加游玩的活动。
然后，妈妈说：“宝宝，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我们就不要出门了。”
淡淡的一句话，好似一盆冷水浇透了她的满心期待。
小宝记不清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最后她没有去成动物园。当去过的同学围在一起讨论动物园的那只猴王时，她在座位上低垂着脑袋，指甲用力的抠着铅笔顶端的橡皮。
那样的画面即使过去很多年，再次回忆，依旧刻骨铭心。
而妈妈要求过她的第二件事，是不能触碰厨房的刀具。
妈妈不放心她，出门时会锁上厨房的门，等到晚上回家时，再重新打开。
其实她知道妈妈怕的是什么。
6岁那年被拐跑后，她砍伤了那里的村民以及拐走自己的人。她用了七天七夜的时间，提着镰刀终于找回了家，妈妈却被她满身血污的样子吓到了。
她回去时，希望收获的是妈妈的喜悦，却只收获了恐惧与闪躲。
她知道。
妈妈之所以关着自己，不允许她触碰刀具，是想关住凶兽，拔掉凶兽的爪牙。
她是她妈妈心中的凶兽.
睁开眼，飞过蚊虫、混着碎草的泥土穹顶映入眼底。
这间土屋子里没有电，所以自然没有电扇空调。闷热潮湿的地理环境，感觉空气都不怎么流通，这间屋子睡起来极其不舒服。
小宝擦了把脸上的汗，杂乱的梦境令她这一觉睡得通身不爽。
长长的多爪蜈蚣爬过她的床下。伊尔迷没在土屋的另一张床上躺着，他甚至没在这间屋子里。
从床上起身，她拿出背包里的矿泉水喝下一口。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土屋的房顶被那些光照得浅淡祥和，但光芒之下的屋子内部，却阴暗得照不进一丝光。
她就这样捧着瓶子一口口喝着水，看窗外明亮的空地上，几个正在比赛丢石子的印安小孩。
这时，脚下的泥土地面动了一下。
“？”
她惊疑的让开几步，就看到漆黑的泥土鼓起了一个大包，那包鼓到极致后向四周散落——一个男人从土里钻了出来。
…………土地公公？
“呼……果然睡在下面要比床上安心很多。”
……这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吗？
你把自己活埋了？！
高大的身影缓慢的起身，当他站直身体，不算宽敞的空间顿时变得更加逼仄。伊尔迷的身躯遮挡住窗外本就不富裕的光亮，让室内凝滞的空气都变得压抑。
伊尔迷低下头，漆黑的目光落在满脸空白的小宝身上，很自然的打招呼，“呦，早安。”
“……早。”
“既然醒了的话，那我正好要问你件事。”
“什么？”
“其实从昨晚开始，我的脑子里一直都有一个疑惑。”
背对窗口的身影似乎将屋内仅存的光亮驱赶到了外面，屋内的光线一暗再暗，他的表情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你为什么会在意那孩子的遭遇？”
藏在黑暗中的眼眸有如实质般压过来，带着洞察一切的味道。
“是因为感同身受吗？”
直指核心的发问。
小宝脊背一紧。
“……没有，只是单纯的同情罢了。”
“说谎。”
他毫不留情的揭穿。
“……”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你并不是一个喜欢干预别人私事的人。你昨晚的表情看起来很在意。”他幽幽的说，“不要反驳我。我判断事物自有一套准则，从来没出过错。”
“所以，是感同身受吗？”
他不紧不慢的再次重复那句话，与其说是在询问，不如说是在逼问。
小宝充满抗拒，所以没有回答，视线无意识的盯向某处。
刚刚还在床下的蜈蚣慢慢爬了过来，它蠕动着一排排金黄的细爪往青年身后的土坑上爬。
“刷！”
一枚念针将它钉在了地上。
“看来是不打算说。”
伊尔迷没去看脚下挣扎的蜈蚣，他托起手臂，沉吟了一下。
“那就换个说法好了，这与你的妈妈有关吧？”
小宝骤然抬起头。
“哦呀，杀气都露出来了么。那看来是了。”
浓郁的恶意自男人身上涌起，他的脸缓缓向着小宝靠近，直到把她的杀气全部困在体内为止。
“你不用感到紧张。其实对于妈妈这两个字产生的疑惑，最早是在那艘船上。”
那艘船？
小宝皱起眉：“就算你是老板，员工也没有义务对你和盘托出所有的过去吧？”
“你还真是满身刺。”
高大的身影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冰冷的气息扑到了她的脸上，被呼吸撩过的地方，翻涌出酥麻的颤栗。
“那就换个话题。”
他直起身体，迈步站于她的身后，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小宝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开，那双手犹如千斤重。
“看。他肩膀上的怨念，应该就是悲剧的源头了。”
无框的窗子外，老祭司正缓步走在部落的泥土路面上。暖白的阳光洒在他的袍子上，苍老的面容一如既往带着悲悯的神性——如果不用【凝】去看他肩膀上的女孩的话。
“你不反感那样的存在么？”伊尔迷的双手像蛇一样滑动到她的脖颈两侧，冰冷的指尖轻轻摩擦着她的脖子，“莫娃，有时候迁怒也是一种发泄哦。将碍眼的家伙的心脏握在手里，然后捏碎它。奇犽有时候就喜欢这么做。”
“……”
“知道我是怎么教导奇犽的吗？”他发出愉悦的轻笑，“杀人时，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只有在出手的时候，才会允许显露出一点杀气。”
冰冷的指尖托起她的下巴，他的前身紧贴着她的后背，强迫她与他对视。
“那个人很讨厌吧？所以要不要尝试杀掉？”那双黑眸缓缓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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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深处泛起紫色的涟漪，长长的黑发滑落洒在面颊两侧，将四周的一切景象隔绝在外，只剩下满眼的黑眸，“呐，要杀吗？”
他轻轻的引导她。
“……”
小宝缓缓抓住捧起下巴的双手，一寸寸将那冰冷的指头掰开。
她向前两步，冷静的走出伊尔迷的怀抱。
“你说过，我不是一个喜欢干预别人私事的人。”
同样，我也不喜欢被别人引导利用。
她转过身，这次换她来发问：“你刻意引导我杀人，有什么目的？”
小宝表情认真的注视伊尔迷。
屋子里似乎静默了一秒。
男人的微表情中显现出些许的意外：“咦？好像变聪明了不少呢。”
虽然是在夸赞，但他的语气里却带上了一丝可惜。没再继续纠缠，伊尔迷转身走开，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
当太阳升到最高处，屋子里开始变得闷热难熬。
巴士车缓缓行驶到部落外围的站牌下。车轮停止转动的同时，车身微微震动，排出了响亮的尾气。
在等待游客上车的这段时间，司机拿起脚边的报纸，抖一抖，随后展开来阅读。
老祭司亲自将游客们都送到了部落外。
小宝站在伊尔迷的身边，望着老祭司脖子上的狰狞面孔，脑子里闪过被爸爸举过头顶的漂亮女孩。
我们都是一样的。
小宝将手伸向衣兜，将一枚古铜色小钟丢进了女孩形成的死后念。
但我比你幸运很多。
一旁的伊尔迷将手插.进发丝，偏头勾起唇。
希望它也能将幸运赐予你。
老祭司觉得有股劲风从耳畔拂过，抬起头时，余光却只捕捉到一抹消失的古铜色。
他面露狐疑，但这时，游客们开始陆陆续续的上了车。他只能放下疑惑，重新挂起微笑，说出几句祝福，送走了这批能为部落带来利益的摇钱树。
巴士车上。
小宝观察着伊尔迷的神情。看他不打算问自己丢的是什么后，小小的松了口气。
这次，她依旧选择坐在车厢的最后一排。而伊尔迷则坐在了倒数第四排上。
窗外枯黄的野草朝天生长，依稀有梦里那片空地的影子。渐渐的，景色由荒凉转为富饶。明亮的阳光被城市的高楼阻挡。文明城市，和谐社会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巴士车缓缓在铺满沥青的道路上行驶。
他们在终点站下了车，吃了车站附近的快餐，没有停留的乘飞艇赶往下一座城市。
晚上7点，比丘市。
“叮咚。”
伊尔迷带着小宝站在一栋三层别墅前。他按响了院子外面的门铃。
“……这次杀人要通知目标一声么？”小宝透过门的缝隙，看向有人影晃动的别墅内部。
伊尔迷低下头，看向小宝的眉眼变得有些微妙，“上次不是说了吗？身体检查。”
小宝卡壳一秒，然后想起来了。
她还以为体检的地方会是那种破败脏乱的混乱城市，毕竟有能力的人，性子都挺稀奇古怪的。就像她现在戴着的假脸，也是在那种地方买来的。
没等过久，有助理出来给两人开了门。新来的助理没见过伊尔迷，拿起手中的本子，问两人有没有预约。
“不用预约。”别墅三楼的窗子被人打开，挂着听诊器的年轻男人说道，“他们是我的客人。”
那位助理赶忙向三楼的方向鞠躬：“好的，贾斯丁先生。”
助理将他们带到三楼。
由于体检的人不能穿衣服，所以小宝没跟进去。靠近楼梯的位置有专门为客人准备的休息区。这里有舒适的沙发，茶几上放着纸盒包装的定制茶点，泡着锡兰红茶的玻璃壶置在底座，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一旁的架子上放着几本时尚或体育类的杂志。小宝翻出来看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
跟着伊尔迷离开揍敌客之后，时间似乎都变得仓促许多。她都要忘记自己的初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