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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了几句后,他兀自跑到打铁师傅身边,“师傅,我们适才说的话你可曾听到?”
师傅茫然的摇头道:“你们又不曾高声吵架,我们又怎么能听到。”
沈亭山又问:“那你可曾见到我二人在巷中?”
师傅继续摇摇头,“不曾看t?到。”
“那天你只听到了李执事的声音?”
这回师傅肯定的点了点头,“我当时还想这刘大平日看着也不老实,怎么这回被骂的一声不吭。”
陈脊这时已追了出来,着急道:“怎么了这是?”
沈亭山笑道:“这就对了!”
第二十三章 佛门中人
“什么对了?”陈脊满面疑惑,语气焦急,“你明白什么了,快说清楚些!”
沈亭山看向陈脊,笑问:“我刚才喝骂你的声音如何?”
陈脊咽了咽口水,瞪大了眼睛道:“还说呢,吓我一跳。”
沈亭山笑道:“可是,我这么大的声音打铁师傅却仍没有听到声音。那你说,李执事当年需要多大声量才能让师傅听到。”
陈脊低头忖思了片刻,眼神一亮,“你是说,李执事可能提高了声量,故意要让打铁师傅听到这个消息?”
沈亭山点点头,接着道:“还有,正常吵架的人既已走到暗巷,那必然是走得越里面越好,不让往来人群瞧见。可李执事偏生站在巷口,这难道不是故意在引人注意吗?”
陈脊舔了舔唇,疑惑道:“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我也说不好。但总有一点是肯定的。”
“什么?”
“他不想让刘大的身份再隐藏下去了。”
陈脊闻言深叹了一口气,将沈亭山拉到一边,小声道:“我们来缕缕现有的线索,我都有点乱了。”
沈亭山颔首道:“好,你说我来缕。”
“首先李执事失踪案发,我们分别询问了阿莺、崔娘和六爷,这三个人给了我们完全不同版本的三个故事。随后我们又分别去了金凤楼、金山码头、李执事家中、丧行和打铁巷探查。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有以下这些。第一,案中还有一个神秘人。”
沈亭山道:“对。码头过关的那人并不是李执事,而是另有他人。我曾怀疑那人就是到皮三儿家中商议私盐一事的神秘人。但根据皮三儿妻子李氏和码头差役的说法,出现在码头那人手茧的位置与皮三儿家中那人并不同。这人究竟是谁,又是不是黄柳生,我暂时还没有头绪。”
陈脊先是叹了口气,但很快又复起了精神,接着分析道:“还有第二点,李执事怪异的行为。”
沈亭山犹豫了一阵,解释道:“确切的说,也不完全算怪异。李执事为了躲避官府的搜查,变卖家当逃跑实属正常。”
陈脊赞同道:“而且李执事是流民,他自知无法直接离开山阴,那么这个神秘人极有可能就是以帮助他逃离山阴为理由,与他达成了合作。”
“或许……金凤楼那晚的相聚实际上是李执事和马荣做下的局,目的就是帮助李执事逃离山阴。”沈亭山说着,呷了一口酒又续道:“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谋杀。”
“谋杀?!”陈脊眼睛瞪得浑圆,忍不住高声问道:“你是说……他们黑吃黑?”
沈亭山颔首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真相究竟如何,还有待探寻。”
听到又多了一个无法确定的线索,陈脊再次深叹了一口气,强撑着笑脸,接着说道:“第三点,是赵十一遇袭和黄柳生在丧行留下的踪迹。”
沈亭山道:“你怎么只记得赵十一遇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难道就忘了不成?“看着陈脊一脸疑惑,沈亭山大笑道:“别忘了那个财神庙,还有人在打行买了你的命。”
陈脊闻言,忽觉脖颈一凉,咽了咽口水说道:“这条小命算是捡回来的,我可得好好用着。”
沈亭山笑道:“我怀疑,想杀你的人和打伤赵十一的是同一拨人。”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崔娘让李执事杀的又是何人?”
沈亭山摇了摇头,说道:”无论如何,崔娘的事与盐法御史李永安必然拖不了干系。但此事暂时还不是我们应当考虑的重点。现在案件的关键在于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这一切和黄柳生的关系是什么,还有,黄柳生究竟是谁。”
“我已经叫尹涛暗中保护刘大了,这次还是得交给他才放心些。”
沈亭山颔首以示同意,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赵十一,实在不行便将他移到官廨居住,千万要小心他的安全。”
陈脊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这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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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早就安排好了。”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赵十一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被重伤成这副模样的。”
沈亭山笑道:“这事你还是少知道为妙。你放心,晚些时候我自会去找赵十一调查清楚。”
陈脊知沈亭山不愿多说必有他的道理,因而也没有多问,而是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还有一事我差点忘了。那本捐赠册上写的名字与我们在李执事家中看到的“杀”字,字迹是一样的。”
沈亭山闻言大骇:“竟有此事!这么说来,若捐赠者真的是黄柳生的话,那……是黄柳生雇佣了李执事杀人?可是不对呀……”
“确实不对,”陈脊说道:“那字迹我看着十分眼熟,总觉得在何处见过。可我从未见过黄柳生其人。还有,赵老说捐款那人是个左撇子,伤你的人也是左撇子,可是我并不认识什么左撇子的人,更不可能看见过他写的字迹。”
沈亭山虽心中亦是愁云密布,但见陈脊愁眉苦脸的模样,仍是强装笑脸,说道:“行了,现在确实线索繁杂,不过焦急也没用。我们还是先去慈安寺找找梁爷再做计较。”
陈脊叹道:“我怎能不急呢,孙县丞虽说是弄了些盐来,但也撑不了几日了。这案子再这样悬而未决,只怕百姓……再说,这案子拖一日便多出一条人命,你适才说到黑吃黑一事,我真怕……真怕李执事也……”
关于李执事的生死与否,其实沈亭山心中都早有猜想。只不过,一日未寻得尸体,他就一日不想定论。
“总归案子还得接着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亭山说着不管不顾地将陈脊架上了驴,长鞭一挥,高声对驴笑道:“快!驮着他到慈安寺‘戒愁’去!莫叫他再胡想!”
慈安寺位于山阴城西,若说它有什么特殊的倒也没有。不过是百年历史,先德辈出罢了,全国挂着这样名号的寺庙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而且,这慈安寺多年前还曾经历一次大火,真正的古迹早倘然无存,如今所见已没有多少历史可言了。
陈脊和沈亭山赶到时,寺里恰巧正做着法事。院中叫得上名字的僧侣都齐聚在大雄宝殿。诵经声和敲罄声此起彼伏,沈亭山听在耳内不觉清净,反而觉得呱噪无比。
诵经的声音太大,以至于他都难以听清引路和尚的话。他反复确认了几遍,才得知原来梁爷也就是如今释缘,因犯了戒半月前被逐到了思过崖,要再过半年才下得山来。
至于犯了何戒,小和尚支支吾吾半日都说不出口来,直到沈亭山亮明陈脊的知县身份,他才涨红着脸,艰难说道:“是色戒。”
“怎么会犯了色戒?这又是怎么回事?”陈脊追问道。
这小和尚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本就羞于说出此事,如今被陈脊一番追问,更是如临大敌,头垂得低低,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沈亭山看出他的异样,心下已懂他的难堪,解围道:“小师傅,你领我们去找详知此事的师傅,我们不再逼问你就是了。”
小和尚闻言瞬间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我带你们去斋堂稍坐吧,释难师傅还在大雄宝殿念经,等他念完经我就领他来找你们。”
沈亭山点头致谢,随后便在小和尚的引领下往斋堂方向走去。穿过大殿时,陈脊斜眼瞥到殿中做法事之人个个眉头紧锁,没有丝毫欢喜之意,不觉好奇,遂问道:“小师傅,今日寺中是在做何法事?”
小和尚阿弥陀佛了一声,回话道:“是往生超度法事。”
陈脊深吸一口长气,神色凄然。
这些日子来,他已见过太多生死离别。然而,这些离别不仅没让他变得麻木,反而越发容易伤感。尤其是旁观他人,陈脊每每总要思及父亲,心中更是凄凉。
这样想着,他转头对小和尚说道:“小师傅,往生超度法事常人似乎也可捐些功德,你看看是否可替我添些香油?”
陈脊说着掏出腰间的钱袋子,正要伸手递给小和尚,小和尚连忙阻止道:“施主且慢!今日这法事可捐不得。”
小和尚说得神秘,声调都提高了几个度,沈亭山见他神态颇有童趣,一时也来了兴致,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小和尚左瞧瞧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悄声道:”这户人家本已做过法事,只不过听说做的是什么流水法事,亲眷回去后t?越想越觉得不安,这才又到寺里再念些回向。”
“流水法事?”沈亭山回想起丧行所见所闻,急忙问道:“可是‘流棺’?”
小和尚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流棺不是流水,我听师父说,可邪性了!”一语刚毕,小和尚又立刻察觉不应这般在背后议论他人,连忙又阿弥陀佛了几声,自言自语道:“佛祖莫怪,佛祖莫怪。”
陈脊和沈亭山听后面面相觑,心下顿时各有计较。
自听赵十一说起流棺一事后,沈亭山便连夜飞鸽回京中打听。传回来的消息再次确认,京中从未有过这等丧事习俗。再者,这流棺与四时药堂关系密切,沈亭山更觉其中有异。于是又向小和尚打听道:“不知这做法事的是哪户人家?”
小和尚悄声道:“是熟皮匠王麻子,听说是他女儿死了。”
陈脊“呀”的叫出了声,惊问道:“那王麻子的女儿去年庙会时还做了吉祥姑上台表演,我记得她好像才六岁吧?去世了?”
“怪可怜的”小和尚看了陈脊一眼后,接着道:“若能再撑几日便好了。”
陈脊被小和尚这么一看,心下明白又是这盐荒闹出的人命,脸色瞬时就暗了下去。
沈亭山简单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话,而是继续向小和尚说道:“小师傅,一会法事结束,你可否将王麻子也引来见我们?”
小和尚犹豫了一阵,咬咬牙道:“你们是知县,行!但可别告诉师傅我偷偷在背后议论香客,师傅知道了我可要挨板子。”
沈亭山闻言大笑,伸出手来,说道:“我可与你拉勾,绝不泄密。”
小和尚见状急忙伸手拉勾,笑道:“说好了,可不许变了哦。”
沈亭山原本不佳的心绪因着小和尚这一简单的举动,顿时变得清朗了许多。人的情绪就是这样,因着一件小事开心,又因着一件小事不开心,心情有所起伏才算得上是个人。
小和尚走了之后,沈陈二人又在斋堂里等了近一个时辰。好在二人都不是急躁的性子,闲坐之时二人品茶对弈,倒也快活。
沈亭山左手执“卒”,思绪却已飘到四时药堂那一奇怪的棋局之上。那棋局他业与许多棋艺高手参详过,可时至今日仍无人能参透其中深意。
陈脊见沈亭山脸色有异,正欲询问,一手持菩提子的老丈却款款而来,只见他恭敬施礼道:“不知贵客驾到,贫僧有失远迎,还请二位大人见谅。”
沈陈二人转头看见来者,见他气度不凡,举止有礼,便知他应就是小和尚口中所说的释难师傅。两人随即站起身来,跟着还了礼。
释难师傅听了两人来意后,脸色并未有太大的变化,而是简单道了声:“阿弥陀佛。”
陈脊见释难半晌不曾再开口,忍不住提醒道:“贵寺的释缘师傅原先在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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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做事,不知大师对他的过往可知晓?”
释难睁开原本微闭的双目,盘着菩提子,含笑道:“施主若问的是释缘,我便知。若问的是梁宽,我便不知。”
陈脊听了这话一下被噎在了原地。释难此话的意思非常清楚,无非是他只会告知梁宽遁入空门之后的事,至于先前的红尘俗事他一概不知。
沈亭山见状接口道:“大师,陈知县既叫他释缘,那问的便是释缘。”
释难微微点头道:“若是释缘,他入寺一年有余,从未离开本寺,更别提在什么金山码头做事了。”
“听闻释缘师傅犯了色戒,如今正在思过崖思过,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师弟持戒不久,佛性未坚,方丈已将他罚去思过崖半年有余。”
沈亭山心中琢磨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斗胆请教大师,那位被扰的女香客是何人?”他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续道:“我们别无他意,只是骚扰女香客一事衙门既知道了,就需做好纪录,终究不能完全算是佛门中事。”
释难犹豫了一阵,叹气道:“是位姓李的女香客。不过,大人们恐怕寻她不到了,听说前些日子她已于香山坠崖,香消玉殒了。”
释难说着又是一阵“阿弥陀佛”。沈陈二人却惊在了原地,香山,姓李,竟是皮三儿的媳妇李氏不成?
沈亭山连忙问道:“请问大师,这女香客是否就是城中杀猪匠皮三儿的妻子李氏?”
释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不冷不淡的神情,微微颔首。
“请问大师,我们可否上思过崖与释缘师傅询问些事情。”
“思过崖乃是我寺禁区,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释难神色变得十分严肃,语气也一反常态跟着不容置喙起来。
“既然如此,有扰大师清修了,我二人就此告辞。”
释难原以为他二人亲自到此,必然牵扯某起要案,思过崖一事必定要费许多口舌,哪知他们只问了几句便即离开,不禁有些诧异。
沈陈二人将出斋堂,便见小和尚在拐角处探头探脑地看着。那小和尚蹑手蹑脚地将他二人招呼到角落,悄声道:“王麻子我带到后院了,你们去那找他吧。”
沈亭山笑着揉了一圈小和尚的脑袋,夸赞道:“可以啊,是个伶俐的!”
小和尚脸露愠色,甩掉沈亭山的手,奶声奶气地抱怨道:“别揉脑袋,师傅说揉头会长不高的。”
沈亭山笑道:“你放心!我若烧香定替你向诸佛菩萨祷告,保佑你长成八尺男儿!”话一说完,不管小和尚如何回复,沈陈二人已急匆匆转身向后院而去。
二人转到后院时,只见一佝偻驼背的中年男子呆呆立与树下,手上还拎着酒瓶。
一年不见,王麻子已判若两人,陈脊简直认不出他来。他呆呆看了半日,终是不忍开口,倒是沈亭山先叫道:“王麻子。”
王麻子缓缓地抬起头,双眼中充斥着猩红的血丝,当他看到陈脊时,原始的凶狠显露无遗,“你这个杀人凶手,竟然还敢出现!”
说着擎着酒瓶便往陈脊处奔来,好在沈亭山身手敏捷,及时拦住他,吓止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无能知县闹出盐荒,害死我的女儿!今天我就要为我的娃娃报仇!”
“陈脊治下失察固然有过,但你若打死他,便叫真正的凶手逃了!”
“真正的凶手?”王麻子顿了顿,凝眉道:“什么真正的凶手?”
沈亭山正要回话,却被陈脊抢先一步。
他深知自己是一位无能的知县,双手早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此刻他无惧王麻子愤怒的目光,诚恳地说道:“您说的没错,您女儿的死我确有罪过。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必定会承担责任。然而现在,事实尚未完全明了,我希望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查出事情的真相,还更多死去百姓一个公道。”
第二十四章 大难不死
当愤怒变成绝望,王麻子手中擎着的酒瓶也就松落在了地上。
听了沈陈二人的话,王麻子不知为何竟放声大笑起来,“公道?公道是什么?世上如果真的有公道我女儿就不会死!你们让我帮你们,你们说,我能帮什么,我一个小老百姓,我能干什么!”
王麻子越说声色越发凄然,“我每日勤勤恳恳地干活,一分一毫老老实实赚钱,也从来没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结果呢!结果换来的却是爱女丧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想好好过安生日子而已,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沈陈二人见王麻子说得声嘶力竭,自是怆然。
沈亭山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好人未必长命,坏人也未必会有恶报。好好坏坏,因因果果,又哪里说得清楚?”
沈亭山正沉思着,王麻子又惨笑一声,接着说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县里出了这么多人命,大家伙都在说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可是娃娃啊,爹没用啊,爹不知道应该去找谁给你报仇,也不敢去报仇啊。爹只敢跟知县嚷嚷两句,爹没用啊!”
王麻子嘴里囔囔的,再没有多余的话说出来,而是不停地重复着“爹没用”几个字,他一边说着,一边狠抽自己的嘴巴子。显然,这些话他不是说给沈陈二人听的,而是说给死去的女儿听的。
陈脊想要上前阻止他的自残行为却被沈亭山拦住。沈亭山摇摇头,悄声道:“他总得先放过自己才能不放过别人。”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直到王麻子恢复平静,沈亭山方开口道:“你已经惩罚过自己了,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王麻子耷拉了半日的脑袋终于再次抬了起来,“你们究竟想问什么?”
“‘流棺’一事是谁与你提起的?具体情况如何?”沈亭山说话向来开门见山,从不弯弯绕t?绕。
陈脊初时还担心沈亭山问得如此直接,王麻子不会回答。谁知这王麻子也是个直性子,反而与沈亭山对了脾气,他冷哼了一声,啐道:“他奶奶的,都这份上了,老子还怕什么!都告诉你们!”
原来那日赵十一所遇流棺葬礼,葬的便是在盐荒中不幸丧命的十几名百姓。这王麻子的女儿也在其中。
一开始,李执事找到几家人宣扬‘流棺’时,大家都不置可否。可后来,李执事日日来,夜夜讲,因果、福财的说了许多,终究还是将大家说动。
其实,王麻子女儿离世已半月有余,早就应当下葬。可李执事偏生说,要做流棺,尸体就应先送到四时药堂用香料、药材包裹处理。
“我不放心,悄悄跟过去瞧了。他们没将尸体运进四时药堂的门,而是停在了门口的船上。那些船上放了许多香料和药材。尸体的船一到,就有另外一艘船围过来,劳工从那艘船上搬了许多麻袋下来,堆到棺材里,我猜应该也是些香料和药材。”
沈亭山听罢便觉其中有异,复问道:“这些‘流棺’的去处是哪?”
“‘流棺’会随着沙埔河流到城外,李执事说,他们会根据棺材的流向、死者的生辰八字和当年的流年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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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埋葬之地,不过应该都是在城外坟场。”
“应该?”陈脊问道。
王麻子点点头,叹气道:“这也是我不安心要来寺里再办一场法事的原因。那李执事说,‘流棺’入了河,亲眷就不能再跟随,追了家里要再出祸事。所以,丧事那天,我们这些人在城里跟完送葬流程后就没有再继续跟到下葬。具体送到哪里了,要等上坟的时候才能知道,而这上坟也得三年以后才行。”
陈脊听到此处更是惊讶,“那这三年间你们若问坟墓位置,他也不说吗?”
“不说。李执事说葬的位置会用黄纸写了封在丧行,三年到了,我们再以三柱清香去请址,这样就能保家宅平安,人丁兴旺。”
沈亭山听到此处心中对‘流棺’及四时药堂的古怪已有八成明了,只是他还有疑惑不明,不便外说,索性连陈脊也一并瞒着。
他嘱咐小和尚将王麻子送出山后,又探听了一番思过崖的位置,只等天黑便要闯上去找梁宽一探究竟。
此刻心有不明,一心想求个答案的除了沈陈二人,还有周轩。
自李执事失踪,马荣已有多日闭门谢客,只管躲起来静待事情发展。
可周轩却着急上了火,先头马荣交代在他身上的事,如今已接近尾声。郑大人之前许诺的好处,是否也该兑现了?
为了这点子事,他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红粉知己,若是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岂不是损失惨重?
那日,他引孙文鹏后堂相谈,偏生这厮是个油嘴滑头的,说来说去都是什么为郑大人办事,一切听郑大人安排的屁话。一句准话没有不说,还挑唆他将赵十一打成重伤。
如今这事又恰好被沈亭山二人撞见,在吴老那又平白闹了一出。眼看大功即将告成,偏生这个节骨眼出了岔子,周轩心里不免有些害怕。
若是一不小心东窗事发,只怕他和四时药堂都会成为郑大人的弃子,他确实不得不事先为自己筹谋起来。
于是,今儿一大早,周轩便匆匆赶来求见马荣。他心里已经打定好主意,若是马荣今日再不见他,他明日便要以北上采买药品之名先行离开山阴。他已经谋划好了,只要老父亲还留在山阴便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等事情风平浪静,能将家人接过去便接过去,若是真出了事,接不过去了,只要自己这根香火还活着,老父亲泉下应该也能瞑目了。
还未走近马府大门,周轩便先偶遇了从里头刚出来的四大盐商之一的王火。
王火其人,人如其名,性暴如火,言辞激烈,嘴上终日骂骂咧咧。饶是往常,周轩必定是绕开他走。不过今日,周轩倒是有意上前攀谈两句。
周轩远远瞥见王火,看见他手里头拿着账册一般的物什,脸上除了往日的怒气外,还平添了几分忧愁。周轩揣测他定是在马府吃了瘪,遂恭敬地上前行礼,挡住他的去路,笑道:“王大老爷,不曾想竟在此偶遇呀。”
王火自马府出来就觉周身晦气,满心烦躁,耷拉着脑袋不曾看路,这时被周轩一拦,更是吓得不轻,也不曾看清来人是谁,张口便喝骂道:“他奶奶个熊!是哪个发了瘟的敢挡老子的路!”
周轩笑道:“王大老爷,我是四时药堂的少东家,周轩呀。有些日子没见,您老倒是将我忘得干净。”
周轩原以为自报家门后王火会恭敬相待,谁曾想他反而愠色更甚,怒喝道:“毛头小子也配和老子说话!老子只和你老子说话,就算是你老子,来了也得喊我一声王爷!”
周轩见他说话粗鄙,心中又气又恼,可一想到尚有大事要办,又不得不忍下一时之气,继续笑脸相迎,躬身再拜道:“是侄儿考虑不周,唐突了叔叔。”
王火听了这话,终于由怒转喜,笑道:“倒是平白认了个大侄儿!你若是早这般说话,叔叔我也不是什么蛮横的人,好说好说,你去吧!”
王火说着转身便要离开,周轩连忙又将他拦下,“欸!叔叔!侄儿这儿还有事相问。”
“哦?”王火挑眉问道:“我就知道你个发瘟的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也罢,你且说来听听,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叔叔我指点你一二便是。”
周轩忙赔笑道:“叔叔,侄儿这欠了批款在马会首那,这拖了好些时日,今儿父亲大人派我来要款,您与马会首素来交好,您教教侄儿该如何讨要方好呀。”
王火一听这话,顿时怒上心头,狠狠啐骂道:“呸!谁和他马荣交好,这个没了良心的王八羔子!让他明儿被挖了心断了头才顺了我的心嘞!”
周轩“哎呦”一声,连忙遮住王火的嘴,七手八脚地将他拉到一边,“我的好叔叔耶,你纵是四大盐商,也得在会首底下做事,怎敢在他府前大骂。”
周轩这话表面是在劝谏,实际却在拱火。
果然,王火听了此话更是口无遮拦起来,“亏他什么会首!不顾盐商利益,只想着自己赚钱!”
“叔叔越说越没边界了,那马会首自己不是盐商?任他再怎么着也不会损着盐商利益不是?”
王火涨红了脸,啐骂道:“他算个屁盐商!他就是郑狗的一条狗,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呸!你只当老子不知道呢,拿着官盐左手倒右手卖私盐。郑狗还以为你是条忠心的狗呢,你这赖皮狗里里外外亏空赚的我只怕你没命花!要不是靠着祖上积德,凭你也配对老子指指点点!”
周轩听着王火这话,心里止不住的突跳。他虽早已料到马荣手脚不干净,却不曾想他竟胆大到敢从郑劼的手里头扣银子。
想到此,周轩心里更是涌出一阵自嘲。想那沈亭山自诩什么查案大才,这么好些日子了,也只管把眼睛放在他这,殊不知,真正黑的是这躲在暗处装好人的马荣。而他周轩不过是一个听人使唤,随时可弃的棋子罢了。
想到这,他又平添出另一种不甘来。当初,老爷子本不同意他与马荣合作,他却自认聪明才智不会被马荣所利用,如今搞成这般狼狈境地,马荣想要一脚踢开他独享富贵,这绝不可能。
这样想着,他又向王火套话道:“叔叔,你说这些可得有证据,不可胡说的呦。”
“要他奶奶个证据!马荣十八房姨太太,个个知道他裤裆里的破事!”王火说着大笑出声,“你且等着吧,这些个骚浪货迟早卖了他!”
梁宽早就料到有人会找到他这,只是没想到会被出卖得这么早。
他盘腿静坐在思过崖中,面前是诸天神佛,身后是地府深渊,月光倾斜,不必去看来人,便知是来要他性命的。
他缓缓地将手中盘着的菩提串放下,又理了理胸前的袈裟和佛珠,阿弥陀佛一声后便双手合十不再开口,只是静待死亡。
宝剑在月光的渗透下散发着瘆人的寒光,树叶在萧瑟的风中沙沙作响,只差一步,黑衣人便可亲手送这位虔诚的信徒去往西天找他的如来佛祖。
离心口只消一寸,突然,一颗石子带着凌厉的风声飞来,准确地击中了宝剑。
黑衣人一愣,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就在这一瞬间,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他立刻转身,迎面而来的掌风让他不禁后退一步。
来人掌风强劲,绝非凡手。旦见来人摆定架势,呼呼出拳而来,一招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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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透露出凌厉的杀气。黑衣人见他专攻自己的胸口,显然是看准了位置。
“果然是你!”沈亭山以双拳强对黑衣人t?的宝剑,正是有意试探他的身份。
黑衣人左手持剑,身形步伐与那日在四时药堂所遇黑衣人一般无二。沈亭山探其胸口乃是算准了上次伤他一脚后,他短时内必还未恢复。
黑衣人见沈亭山所出皆非杀招,明显有意试探他的武功出路,顿时不敢出招,只敢以寻常功夫应对。
他原本便功力不及沈亭山,如此一来更是落于下风。
沈亭山见状,心中暗喜。他故意放慢攻势,让黑衣人有机会反击。然而,黑衣人却始终不敢全力出击,只是被动地防守。
正当沈亭山即将成功擒住黑衣人时,躲在暗处的陈脊弓着背,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洞。
他悄悄走到梁宽身边,低声道:“大师,吾乃山阴知县,你速随我离开。”
梁宽先是一愣,然后他坚决地拦住陈脊,叹息道:“我因受戒而被罚在这里,一步也不能离开。”
“大师,此处危险,还是速走为妙!”陈脊再次劝道。
梁宽不再说话,而是拿起菩提串,自顾自念起佛号,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陈脊自身也是个极守规矩之人,心知这梁宽脾气与自己一般,现在是劝他不得的,便也不再劝了,索性站在一旁观战。他原本料想不多时沈亭山便能将杀手擒下,倒也不甚危险。
然而,他刚转过身来,却突然发现黑衣人的宝剑竟向自己袭来!
原来这黑衣人见功力不敌,便以烟雾弹一时蔽住沈亭山,转身向梁宽袭来。没曾想陈脊会陡然出现,黑衣人一时不查,倒是在夜色和烟雾的迷惑下,将陈脊错认成梁宽卷走。
沈亭山见状连忙大吼一声:“贼子!哪里跑!快将知县放下!”
那黑衣人自以为抓住了梁宽,全无心思去听沈亭山的叫嚷。他将陈脊夹在手肘处,运起轻功跃出洞中。
这思过崖矗立于万丈深渊之上,陈脊刚才在沈亭山的帮助下才得以爬上来,已是唬得腿软。如今他被黑衣人架着腾空而起,更是惊得尖叫连连。
他惊恐地抬头看向这个的黑衣谋面人,企图穿过那层厚厚的黑布看清楚到底是怎样一个恶人,竟在山阴屡屡害人性命。
他心里想,这样一个穷凶极恶之徒,必定是目露凶光,满脸横肉。
可当他仔细打量过去,却见眼前之人的目光极为温情和善,甚至……还有些似曾相识。陈脊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的眼角浮现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正当陈脊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任何支撑!
这黑衣人竟然放手了!
这丝丝笑意原来竟是对他的告别!黑衣人要将他活活摔死!
霎时间,陈脊身子直往深谷急坠。他惊恐地朝下看去,月色昏暗,底下的深渊漆得仿佛能吞噬一切。这生死一瞬之时,他不知为何,竟猛然想起李氏来。那日她从香山一跃而下,是否亦如自己此刻这般惊惧?
陈脊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他紧闭双目,想来命不久矣。他感觉自己很快便要栽在深渊之中,头穿肉烂而死。好在沈亭山和梁宽还活着,他们终将查明真相,而自己也算忠烈,死得其所。
便在此刻,耳畔忽然传来凛冽的风动,似有长鞭袭来。陈脊自知将死,心道:“原来进地府之前,世间愚人皆要受鞭刑不成?”
他把眼睛睁得老大,忽然眼前闪过一个人影,竟是沈亭山攀着崖边藤蔓冒死前来相救!
“呆子!别做梦了,伸手!”
陈脊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何事,只管将手伸出。只一瞬的求生机会,沈亭山便牢牢将他攀住,随后高声向崖上喊道:“释缘大师,快将我们拉上去!”
陈脊攀在沈亭山身上,两人在梁宽的帮助下,慢慢向崖上爬去。那黑衣人只当大事已成,也不曾逗留,这次攀岩无人阻拦,不多时二人便踩回实地。
陈脊一站上平地,便觉浑身如散架一般,顿时瘫软在地,五脏六腑都搅成了一团。
梁宽见他二人脱险,也是长舒一口大气,一边阿弥陀佛,一边说道:“为救老衲险些误了二位施主性命,真是罪过罪过。”
沈亭山将身上藤蔓摘掉,忙去将梁宽扶起,躬身道:“梁叔,你切莫拜我,你不认得我了吗?”
第二十五章 拨开云雾
沈亭山的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大石头,在梁宽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眼睛瞪得大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沈亭山,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疑惑,仿佛在问:“我听错了吧?我怎么会认识你?”
沈亭山尴尬地笑了笑,摇头道:“也对,那时我不过是十岁的孩童,梁叔你自然是不认识我的。”
梁宽怔怔地看着沈亭山,显然还是没有认出他来。
沈亭山解释道:“我也是看到您桌上放着的刻刀才认出您的。梁叔不知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长洲知州沈滔携家眷赴京上任,途径山阴时遭海盗挟持,幸得你出手相助一家老小方幸免于难。”
梁宽眼睛闪烁着光芒,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沈亭山的话让他想起了这件多年前的小事,在这个瞬间,所有的细节都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他颤抖着嘴角问道:“你你就是当年那个哭哭啼啼吵着要糖吃的娃娃?”
沈亭山笑着低下头,并不未曾经的自己感到羞恼,反倒坦然道:“那时少儿心性,如今已大不同了。”
梁宽用赞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沈亭山几眼,笑道:“确实是大不同了。”
地上的陈脊此刻业已回过神来,他静听对话,方知二人竟还有这番渊源,当下开口道:“原来是故人相逢,那这案子便好说了!”
沈亭山笑道:“说得正是!梁叔,哦不是,释缘大师,我们莫在此处吹风,进去细聊吧。”
梁宽点了点头,当下将二人引入洞中。清茗一盏,三人便滔滔聊起往事来。
“说来惭愧,老衲年轻时仗着有些气性,蒙大家叫声梁爷。大家伙也信任我,将那码头介绍活什的事交给我办。八年前,确实有过这么一单子生意,是当时的把总,尹世昌亲自找过来的。”
“尹世昌?”陈脊惊讶道:“码头衙门要找跟船的人,自有巡检,尹把总怎么会亲自去找劳工跟船呢?”
梁宽轻抿一口茶后,接着说道:“当时我亦十分疑惑。尹把总的解释是,这次的运输特殊,码头衙门人员不够,需要我替他找些靠谱的劳工跟船帮工。”
沈亭山问道:“您照办了?”
梁宽颔首道:“尹把总在山阴素来是有口碑的,当时我并没有多想,便替他仔细搜罗了十五名劳工,并于那年六月十六日出海。这个日期我记得很是清楚,那日我原本也是要跟船出海的,恰逢这个时间正是我母亲的六十大寿,我便没有跟着去。想来亦是机缘,当时若是去了,只怕也同他十几名弟兄一同葬身鱼腹了。”
“当年海上究竟发生了何事?”陈脊焦急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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