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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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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氏也不放心长子,忙去安排-

安州三月春雨连绵,京城三月却是?春阳高照。

三月会试放榜,高晰高中三十六名。小厮过去报喜,高晰没有丝毫喜色,坐在房中发呆。

自从会试结束,高明进关着他,他也关着自己,一直在房中这么发呆,整个人没有半点生机,好似人偶。

前面院子报喜的官差登门,恭贺的好话不断,高明进笑着应付。

随后几日便有同僚登门送礼道贺,说着恭维的话。“高大人治家有方,子侄个个出息,年纪轻轻考了?这个名次,前途不可限量。听?闻令侄才?二十出头,是?否婚配?”

高明进会意,笑着道:“这孩子一心扑在读书上,尚未议婚。”

对方笑呵呵点头,“到年纪了?,殿试后也该安排了?……”-

送走客人后,高明进命人去叫高晰,高晰已经出门,一连数日不见人,派人亦寻不到。

这侄儿性子偏激,将自己关在房中一个月,忽然消失不见,高明进心中不免担忧。

若出了?事,他没法和?三弟夫妇交代。

第083章 第 83 章

自会试放榜后, 春闱文章也流出来,各处衙署议论开,有的在说文章, 有的在预测今年一甲。

史馆内也谈论起来,俞慎言无意加入这样的讨论,却意外?听到同僚提到高晰, 竖着?耳朵听几句。原来是

听闻高晰是高明进侄儿, 文章名次不错, 人又年轻, 觉得将来大有可为。

散值后,俞慎言与?同僚一边谈论史料一边从翰林院出来, 抬眼见到不远处高明进和两位老翰林在寒暄。

高明进朝他望过来,两位老翰林也顺着?目光望向?他, 唤他一声。

俞慎言不得不过去,和同僚道了声失陪-

“见过几位大人。”颇不情愿地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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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翰林和蔼的目光在俞慎言身?上打量一眼,一位两鬓已生华发的老翰林笑呵呵地夸赞道:“俞兼修年纪轻轻就能?耐下性子在史馆做事, 勤恳自勉,难能?可贵,在如今的后生中不多见呐!”

“正是。”另一位老翰林随声附和,“高大人能?舍得如此磨砺晚辈,也是用心良苦。今后还怕晚辈不有建树?”

高明进还真会粉饰自己。

俞慎言忍着?心底泛起的恶心, 拱手?回道:“二位大人过奖, 下官只是尽本分而已。”

两位大人又夸赞几句,顺带也将高明进称颂一番,随后便识趣地不再扰他们?姑侄, 借口离去。

俞慎言面色也冷沉下来,“下官还有他事, 先告辞了。”人刚欲转身?,高明进问:“高晰在何处?”

高晰会试后没有去找他,他便猜到应该是知晓高昉的事。他托钟熠和唐子丰登门?探望,高晰借口身?体不适一个不见,一直将自己关在高府,会试放榜也未见到人。

前?两天?才得知人离开高府,不知去向?,高府正派人在寻。

他也请姐夫、长生和同窗找人,至今没有消息。

他冷笑一声,“高大人,小晖出海,你?来怪下官,如今令侄不知去向?,你?又来问下官。下官是翰林院史官,不是高家?的内官。高大人莫家?中丢了人就来问下官。要么,下官替高大人去盛都府衙报官?就是事情闹出来,不知高大人丢不丢得起这人?”

高明进微微蹙眉,声音略带些许无奈,“你?非如此态度和我?说话吗?”

“高大人觉得下官应该什么态度?名你?占了,利你?拿了,现在还要把错处推给下官,下官还要感恩戴德吗?小晰为什么不见,高大人心里?最清楚,下官还有事不奉陪了。”

“站住!”

俞慎言停下来,压着?怒气问:“高大人还有什么事?”

高明进瞥见有两位翰林官员出门?来,还是面熟的,对俞慎言温声薄斥:“哪有你?这般同长辈说话的?在史馆读几年书?,脾气还改不掉,跟小时候一样,还要再打磨几年才成。弟弟的事你?也上点心,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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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言余光亦见到翰林同僚,方知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直接将他置于无礼之地,倒是成全了对方的慈爱。他冷冷地瞪着?高明进。

高明进却笑容温和,伸手?来拍他的肩头。

他忍下厌恶没有躲开。

两位翰林走过来打招呼,他们?私下听闻俞兼修和高侍郎的关系,刚刚高侍郎自称长辈,确定这关系是真的。

俞慎言极力?压着?情绪,朝两位翰林官员施礼,“下官还有事,不扰几位大人。”转身?离去-

回到小院,俞慎言憋着?的一口气才算吐出来。李帧和施长生还没有高晰的消息。

“京城这么大,他故意躲着?,想找哪里?能?找到。他以前?有没有喜欢去的地方?或者类似的地方?”施长生问。

“没有。”高晰小时候受委屈难过,不是跑来和他倾诉,就是关在自己房中,从不会出去发泄。这还是第一次-

四月初,高明达一家?入京。

得知长子失踪大半个月,高明达勃然大怒,拍桌而起,“高明进!”

堂内堂外?伺候的下人皆被惊得一哆嗦。

管事见此,忙命下人都退下。

高明进叹了声,心平气和地道:“坐下!我?这些天?一直派人在找,应该快找到了。”

见兄长还这么淡定,高明达怒不可遏,“高明进,我?当年就和你?说过,妻儿是我?的底线,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别牵连我?的妻儿!你?如今不仅利用昉儿,还害晰儿。你?有把我?当成兄弟,把他们?当成侄儿吗?”

高明进一脸茫然,责道:“你说的什么胡话?晰儿失踪是我?疏忽,但我?何曾利用昉儿,何曾要害晰儿?”

他望向侍立一旁的高昉,高昉如做错事般,畏惧地垂头。

“昉儿,二伯在信中如何与你说的?你?怎么和你?爹说的,让你?爹如此误会。”

高昉垂首回想信中之言。

“回话!”高明进焦急地斥责。

高昉抬头看着?两位长辈,紧着?手?掌不敢说,信中的确没有明说。

高明进更着?急,不轻不重拍了下桌案,再次命令:“回话!”

高昉惊慌跪下,回道:“是侄儿会错了二伯的意。”

“会错意?”高明进教训,“二伯说什么让你?会错意,让你?爹认为二伯是利用你?,是要害你?大哥!信呢?拿给你?爹看!”

高昉更慌了,他总共收到二伯两封信,信早就烧了。

高明达亦猜到高明进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他当年是状元郎,满腹才学,文辞上动手?脚太容易。就算信摆出来,一句话可以几种解释,不同处境和目的人存着?不同理解,他总能?够找出借口和脱身?之辞。

兄弟几十年,他岂会不知二哥什么性子。

到底是昉儿会错了意,还是他故意暗示引导,各说各有理。

晰儿也在书?院,若是写信,直接写给晰儿便成,何必要给昉儿写信?目的还不明显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是眼下毫无证据罢了。

“你?呀——”高明进恨铁不成钢地指责,“因?为你?糊涂,现在你?大哥不知身?在何处,你?真是欠教训!”

高昉忙俯首认错。

自己蓄意加害,如今让他的儿子背过,高明达怒瞪高明进,“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无辜那一套,我?现在只要找到晰儿,只要他安然无恙站在我?面前?!其他你?说百样亦无用!”

“唉!我?也正急着?呢!我?去问了言儿,他没给我?一个好脸色,不知他是不是知晓。这事你?们?再去问问。晰儿素来和言儿亲厚,兴许他知道。”

高明达不听他说这些没用的,“晰儿若是有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还有三日便是殿试,高晰依旧下落不明,所有人心焦如焚。

俞慎言散值回去的路上,随手?翻着?史料,翻到西北各部宗教信仰时,脑海中灵光一现,立即吩咐车夫去寺庙,让身?边的小厮回去通知李帧。

京城内外?大大小小寺庙不少,他跑了几座。天?黑之时,在戒云寺见到了高晰。

高晰坐在后禅院的莲花池边,骨瘦如柴,衣衫在身?上松松垮垮,好似挂在竹竿上。面颊无肉,颧骨突出,眼睛空洞无神地注视池面。

小沙弥道:“高施主自来寺中后便这般,坐在某处一坐一天?,不吃不喝。”

当年他折磨一场自己,如今又是。

自始至终,他什么都没做,就因?为生在了高家?,便成了他的错。

俞慎言地走过去,高晰好似未有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纹丝不动,像石化一般。

“小晰……”

“哥——”

俞慎言刚欲相劝,高晰忽然开口打断他。许久没有与?人说话,声音低哑生硬。

机械般转过身?看向?俞慎言,眼圈发青,眼窝凹陷,眼中没有丝毫光彩,像个奄奄一息的老者。

“我?回去考殿试。”

虽然他来就是要劝高晰回去,他一句没劝,对方主动说此话却尤为反常。他抓着?高晰手?臂担心地问:“你?是认真的?”

“我?不想辜负哥的一片好意。”说着?便起身?越过俞慎言朝院门?去。

坐上马车,俞慎言观察他一阵,呆呆不说话。询问他这些天?的事,他一句不说。将高明达等人来京的消息告诉他,他亦没反应。

马车在高府门?前?停下,高晰一动不动在车里?坐了片刻,最后好似鼓足了勇气,说道

:“我?没事,只是想通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哥不用担心我?。”说完起身?下车。

高府下人见到高晰,惊喜地忙跑进去禀报-

见到儿子瘦得人不人鬼不鬼,洪氏抱着?儿子哭成泪人。高明达亦是心疼得眼泛泪花,对兄长责怪一通。

终是见到人平安归回来,所有人心里?都松快。

高晰道:“爹,孩儿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儿子如今的精神状态,高明达不敢不依着?,洪氏也顺着?儿子。

父子二人来到房中,高明达去掌灯,高晰随手?关上房门?。

屋里?光线亮起来,高晰走上前?跪下。高明达以为儿子是认错,哪里?舍得责怪,忙伸手?去扶。

高晰推开父亲,艰难地开口:“爹,孩儿求您一件事,求您告诉孩儿高家?的村的所有真相,孩儿想知道全部。”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那不是全部。这些天?孩儿想了太多事,您、大伯、二伯,你?们?一直在瞒着?我?们?这些晚辈,当年的事,不止孩儿知道的那些。孩儿求您,求您让孩儿死心,让孩儿断了对哥的兄弟情,让孩儿不再奢望,孩儿真的太痛了。”说着?眼中溢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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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映着?昏黄的烛灯闪着?光亮流过干瘦的脸颊,好似刀锋割开高明达的心。

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承受不起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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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两件事,别无其他。”

高晰抬头望父亲一眼,俯身?稽首,“爹,孩儿求您。”

知道真相会痛苦,不告诉他真相,他会猜测更多,他们?父子之间也会因?此生分。

他扶起儿子,让他坐下,狠下心将当年高家?村所有事一一说给儿子听,一边说一边观察儿子。

本以为儿子会情绪崩溃,却未想儿子异常平静,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目光落在烛台的底座上。

随着?烛火摇动,灯下的阴影也随之摆动。

高家?村的事一件件说完,高明达自责道:“爹当年太自私,才会冷眼旁观那么多年。”

高晰依旧盯着?灯下阴影,许久后蓦地自嘲苦笑,“一而再再而三,哥就算再宽宏大量,也无法做到一次次原谅。我?们?高家?和俞家?注定不会共存。”

沉默几息,他望向?父亲,“爹,您若愿意听孩儿一句劝,就和大伯、二伯别籍分财,此后各不相干。高家?是荣是辱我?们?不沾,俞家?……我?们?欠他们?的已经?还不清。”

高明达沉默片刻,深深点头,“在来京的路上为父同你?娘也商量此事。当年你?被害落榜,如今昉儿被利用,爹不知道将来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在你?们?身?上。只有分出来,从此各走各的路,才能?保一家?人平安。

爹娘从不求你?们?兄弟有什么出息,哪怕一辈子碌碌无为,爹娘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

说完还是叮嘱一句,“你?既然已经?杏榜高中,殿试还是要好好考,这京中我?和你?娘是不希望你?留下。你?二伯和小言都在,你?夹在中间只会更难做。最好是能?外?放,远离你?二伯。”

高晰应下,“孩儿也正有此意。”-

殿试高晰考中二甲,朝考高晰考进一等。以殿试和朝考成绩,高晰可留京,高晰托人帮忙,自请外?放。

史馆内官员再次谈论到高晰,均是惋惜和不解,正如当年他们?不明白俞慎言为什么来史官一般。

因?为上次的事情,同僚确定俞慎言与?高明进的关系,便好奇地问他高晰自请外?放边陲之地的原因?。

俞慎言扭头望向?旁边架子上的西北舆图。索州在西北边境,处大盛与?外?族两个部落的三角地带,常年受外?族侵扰,民不聊生。索州几度被外?族侵占,甚至还出现过惨绝人寰的屠城。如今索州地广人稀,一州百姓还不抵富庶大县一县百姓之多。

上一任知州便是去年惨死在外?族之手?,那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高晰主动要去此地,他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意。

他含糊地回同僚:“高大人应该另有深意吧!”

“这……”同僚面面相觑,这还能?有什么深意?穷乡僻壤战乱不安的地方,且不说政绩做不出来,性命都可能?不保。

第084章 第 84 章

盛都初夏不似安州天热, 夜风阵阵,略显寒凉。

俞慎言和高晰坐在小院树下饮酒,相?对无言。不时抬头看着?天上繁星, 听着?夜间虫鸟鸣叫,犹如幼时夏日?坐在高宅院中树下赏月吹风。

那时他?们相?约一起读书,一起考功名, 一起做官, 一起光耀高家门楣。

而如今, 他?成了?俞家子, 而他?虽姓高,也不再?是以前那个高。

造化弄人。

二人喝着?闷酒, 直到深夜,俞慎言开口?:“你不必如此, 我从未怪过你。”

“我知道。”高晰喝下一口?闷酒,说道,“父债子偿, 天经地义。”

看着?他?接连又饮了?好几杯,俞慎言没有拦他?。

片刻后,俞慎言也斟满酒,举杯道:“索州凶险,情况复杂, 知州难当, 你多保重。”

高晰碰了?下杯,苦笑道:“我会小心的?。”

二人一直喝到下半夜。

次日?高晰离开时,俞慎言抱着?一个盒子从书房出来, 递给他?,“你离京高府会去送, 我不去送你了?。这里面是我整理的?索州近二十年?的?一些史料,希望你此去能用上。”

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见,也许再?没相?见时。

高晰抚着?木盒,好似爱惜最后一件珍宝,小心翼翼。

“多谢哥。”-

高晰赴任前与父母一同回临水县商议分籍之事。高明通不同意分家,与高明达争吵了?一番。最后高明达以放弃家族财产作为条件以表决心,高明通才勉强同意。随后他?变卖三房的?所有家产,与妻子儿?女一同远赴索州-

高明达一家离开南原省没几日?,俞慎思去码头送念念。

码头的?凉棚里,念念红着?眼眶望着?俞慎思,满是不舍,喋喋不休说着?叮嘱的?话,最多的?一句就是:“你一定记得?每个月都给我写信,少一个月都不行。”

俞慎思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重复承诺:“小哥哥答应你,一定给你写信,我们拉钩。”伸出手指。

念念拉了?钩还不放心,又叮嘱一遍。

旁边的?长辈也在互道珍重,扭头见到两个孩子依依不舍,没有上前劝说,由着?他?们倾诉。

念念来安州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她?的?小哥哥,长辈们都是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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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从小没有玩伴,难得?有个志趣相?投的?哥哥,送她?书,给她?讲故事。这两年?陪她?读书,教她?绘画,亦师亦友,她?岂会舍得?分开。

可?毕竟女孩儿?家一年?一年?长大,不能总是和男孩子一处,还是要学些女儿?家的?东西,懂些女儿?家的?道理。

两个孩子说了?许久,时辰也不早,白母走?上前劝说孙女启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念念和林家长辈拜别后,一步三回头向船上去,登了?船便站在船边朝俞慎思挥手。

船离岸后,念念哭了?起来,冲他?大喊:“小哥哥,记得?给我来信。”哭腔牵人心肠。

俞慎思的?情绪也被感染,眼中湿润,用力挥手,“好!小哥哥一定给你去信。”

念念也在用力挥手,直到船越行越远,再?也看不清船上的?人,俞慎思还立在栈桥头。念念亦是瞧不见码头上的?人,却仍旧在远远望着?,一直到连码头都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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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转身,见到林家的?人亦没有离去,林山长正站在旁边,他?施了?一礼。

林山长打量他?,不由感叹时光荏苒,第?一次见这孩子还是个垂髫小儿?,一晃眼已是翩翩少年?人。来书院也几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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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最近二年?你的?文

章进步非常,越发成熟深远。然纸上得?来终是浅,文章之事,不在书卷之中。你如今年?少,所历之事有限,当去历事固文章之基。”

俞慎思在中举后想?过此事,只是如今两位兄长不在,姐夫以后要在外行商,居家日?少。他?不能让大姐一个人上侍奉双亲,下照顾孩子,还要顾着?生?意。

他?身为家中男儿?,要承担自己的?责任。

他?施礼道:“多谢山长教诲,学生?会慎重考虑。”

林山长点点头-

林山长说过此事几日?后,俞慎思如以往一般去妙悟书肆挑选文章,李帧接过他?递来的?文章,也和他?说到此事。

李帧认为他?的?文章虽日?渐成熟,针砭时弊一针见血,然策论上还欠些火候,这火候不是读万卷书能补缺,必须去亲历。

李帧不想?他?今后去做一个只会读书的?官。

知晓他?的?担忧,宽慰他:“你不必有那么多顾虑,我今后不会常在外,家中不仅有你大姐,还有你荀嫂嫂。爹身体养了两年日渐好起来,你亦不必担心。”

话这么说,俞慎思却不能真的?丢下家里不管,至少现在不能。

他?笑着?寻个借口?:“我到书院才三载,根基都没打牢呢,再?多读两年?书出去历练更能学以致用。”

李帧清楚他?心性,他?表面如小言那般知礼谦和,内心却和小晖更像,这也注定他?必然会离开排云书院去天下见识一番。

他?没再?劝,将自己挑选的?文章递过去,“既然留下,以后书肆学报每个月两期的文章就交给你了?。今年?有不少外省儒生?寄来的文章。这也算足不出户读天下文章了?。待过两年?,倒是可?以在盛都开一家书肆。天下饱学之士云集之地,更可见天下文章。”

“这倒是个好主意。”-

寒来暑往,俞慎思每个月都会收到念念的来信,诉说她?这个月学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遇到什么事。几次在信中提到自己爹爹和俞慎言,还写到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她?爹爹要给俞慎言说亲事。偷偷告诉他?,他?可?能很快要有个大嫂嫂了?。

这让俞慎思也有几分期待。过了?年?俞慎言就二十三了?,这个年?纪该成家了?。只是依着?俞慎言的?性子,现在的?境况他?恐无心此事。

念念在信中什么都写,大到随着?祖母参加了?什么样宴会,小到今日?早膳吃了?什么。

字里行间可?见一个活泼雀跃的?小姑娘每日?的?生?活剪影。

俞慎思给念念的?信相?对简短些,主要与绘画相?关,会附带一幅画在信中。偶尔也会提及家中有趣的?事。

比如他?的?小侄儿?,两岁多了?吐字不清楚,总是把“叔叔”喊成“猪猪”,都把他?喊胖了?。信中特别强调只是胖了?一点点,不是很明显。

念念读到信,便在脑海中想?象小哥哥胖一点点是什么样子,小哥哥太?瘦了?,胖点一定更好看了?-

出正月,安州城的?春意扑面而来,三月草长莺飞。俞慎思收到一份请柬。是安州知府的?大公?子送来,邀请他?参加今春的?马球赛。

段知府的?大公?子在府学读书,去年?初府学和排云书院有一次学问交流,他?们见过几面,并不熟,只能算点头之交。

这忽如其来的?请柬,让他?倍感意外。

所谓的?马球赛,历年?都有几场,是府学的?马球社和排云书院的?马球社比赛,参加的?都是社内的?学子。

俞慎思正猜想?这份请柬背后用意,程宣过来寻他?,手里拿着?一份一模一样的?请柬。

程宣弓马骑射不在话下,但其人不喜这种社交,书院各种社团都有邀请,他?一个没入。往年?的?马球赛每次邀请都回绝。

看程宣的?神情,带有玩味之意,他?问道:“程兄今次准备去?”

程宣将请柬随手丢在书案上,道:“你若去,我陪你。”

俞慎思一笑,“程兄此话,小弟受宠若惊。”

程宣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摆着?茶杯道:“你若不乐意,我也可?以不奉陪。”

俞慎思识趣地提起茶壶给对方倒了?杯茶,玩笑道:“程兄这么给小弟面子,小弟乐意之至。不瞒程兄,小弟从没去过郯园,其被称为江南第?一园,还真想?瞻仰其貌。只是……”

程宣这方面的?消息比较灵,他?试着?向程宣打听,“不知段大公?子今次的?马球赛,为何请柬送到了?我的?手上?”

若是因为他?解元身份,也应该是刚取中当年?相?邀,再?不济也是次年?相?请,以表结交之心。过去一两年?才相?邀,不免让他?要多想?。

这二年?他?身边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也不值得?对方忽然结交。

总不至于是一时兴起,想?起了?他?这么个人。

程宣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饮了?口?茶,清清嗓子,故意拿腔捏调,“这茶有点凉呐。”

俞慎思心里翻他?一个白眼,真是有求于人矮三分。“程大公?子可?真难伺候。”重新沏杯热茶端过去,“好茶叶没有,粗茶凑合着?吧!”

程宣倒是不介意好茶粗茶,饮了?口?热茶,满意地笑着?点头,回道:“我也不知。”

“不知?”俞慎思伸手就将热茶端走?,重新把冷茶扣在他?手边,“别浪费我的?茶。”

“小气!”程宣得?意地笑了?几声,“去了?不就知道了?。”

俞慎思揣测道:“说不准是请你程大公?子请不动,想?来了?个迂回之术,从我这儿?入手。”

程宣的?性子有些孤僻,来书院这么多年?,想?与他?结交的?人众多,但是其愿意相?交之人并不多。他?算是对方唯一主动结交的?同窗。

因骑射课跟着?程宣学骑射和拳脚功夫。在旁人眼中,他?算得?上是和程宣关系最近的?。

这个猜测他?觉得?很合理,否则他?想?不出段重鸣为何请他?-

马球赛当日?,郯园旁边停了?成片车马,今日?园中不仅有马球赛,还有诗会、游园会。

段重鸣是个已过弱冠的?年?轻人,中等身材,五官硬朗,眉眼神韵却很柔和。

俞慎思和程宣二人刚下马车,段重鸣便笑吟吟地迎上来打招呼,“二位能大驾光临,真够给在下面子的?。”吩咐身边人在门前等其他?客人,亲自招呼他?们朝园子里去。

马球场在整个园子的?西边,场地周围围着?半圈观看棚台,棚子分上下两层,他?们的?位置在上层中间主棚。

棚子里已经坐了?两人,一人是安州茶商孙炳的?孙儿?,一人是在排云书院读书的?昌平伯孙儿?,一富一贵。

俞慎思余光朝旁边棚子打量,见到萧臻和徐鼐几人,另一侧是府学生?,他?只面熟,并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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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一阵,段重鸣道:“听闻二位亦善马球,在下一直想?一睹二位场上风采,待会儿?我们一定要打一场。”

俞慎思只是在学骑射的?时候,同程宣、闻雷几位同窗胡乱打着?玩,没有正经打过,算不得?善马球。正儿?八经地打,他?可?不行。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是给书院丢脸?

他?正欲婉拒,程宣笑着?应下:“在下听闻段公?子的?马球之技超群,前几次将我们书院学生?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在下与俞弟也早想?领教了?。”

俞慎思愕然:“……”

要打你自己打,别带上我行吗?

输了?不仅丢自己的?脸,也丢书院的?脸。

程宣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俞慎思可?不安心,含怒瞪他?,王者带废铁,这是要把他?害死!赢了?是对方的?功劳,输了?全是他?的?锅。

第085章 第 85 章

紧锣密鼓中, 场上府学生和书院学生翻身上马,手执球杖纵马驰骋,英姿飒飒。

棚子中段重鸣与程宣聊起马球, 俞慎思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就是个迂回工具人。

他起身走到棚台边,目光在场外逡巡, 见到好?几位同窗, 并在人群中见到闻雷。闻雷是书院马球社的?社员, 今日却没?有身着社服, 而是文士长衫,应是不?上场的?。

恰时闻雷抬头用折扇遮挡阳光, 正看到他,朝他挥手。

俞慎思避着身后几人给闻雷使了几个手势, 平素交往中常用这些手势,闻雷一眼?便瞧明白,笑着收起扇子朝二楼棚台来-

俞弟。”闻雷走进棚子, 见到其他几人笑着打招呼。因为是马球社社员,相互打过几场马球,都认识。

“闻公子今日不?准备打一场?”段重鸣请他坐下问?。

闻雷用折扇拍了下左肩,“前几日撞了下,社内少我?一个不?少。”坐下来后见到桌子上有酒, 不?讲那些虚礼, 提过酒壶就给自己倒一杯。

段重鸣客气道:“闻公子今日不?上场,可是贵书院的?一大损失。”

“段公子是拿我?说笑呢?咱们打过两场,我?马球之技如何你还不?知?”端起酒杯嗅了嗅, 喜道,“淳县流霞, 我?没?猜错吧?”

“闻公子好?鼻子,看来懂酒。”

“段公子是要上场的?吧?我?敬你一杯,祝你一展雄姿,旗开得胜。”

段重鸣爽朗笑道:“敬对手赢,这酒我?不?得不?喝了。”

闻雷又斟满酒,转而对俞慎思道:“俞弟,你前几日送我?的?膏药效果?甚好?,我?这两日肩头没?那么疼。来,这杯酒我?谢你。”

“闻兄客气了。”俞慎思饮一小?口,微微蹙眉,还是忍着将满杯酒全饮尽。

闻雷知晓他不?喜饮酒,对于他的?表情?视而不?见,“俞弟,你今日看来是要上场打一场的?,这一杯愚兄也祝你一举拿下头名。”又给俞慎思将酒杯倒满。

俞慎思又一滴不?洒将一杯酒饮下。

场上一声锣响是府学那边进球。

俞慎思惊喜道:“府学生果?然英勇非凡。”准备站起身来喝彩,人刚离座,就头重脚轻,又跌坐回去。

几人皆惊,“俞公子这是?”

俞慎思靠在椅子上捏着眉心,有气无力地道:“酒劲太大了,晕得很。”

“要不?要紧?”段重鸣关心地问?。

“没?事。”俞慎思摆了摆手,“我?坐一会儿。”

闻雷啧啧两声,歉意?道:“俞弟,瞧我?给忘了,你不?善饮酒,淳县流霞后劲十足,越久越醉,待会儿恐怕都站不?起来,这还怎么上场。”

话到此?处,所有人心里?也都明镜一般。

程宣惋惜地拍了拍俞慎思,“本想与你并肩和段公子痛痛快快打一场马球,如今瞧来是没?机会了。”

“是我?扫大伙儿兴了。”俞慎思想坐直身拱手道歉,身子软得很,显然醉意?又重一分,便请求闻雷,“闻兄,你看你……”

闻雷迎上数道目光,一脸为难地道:“我?虽有肩伤,然此?事是我?的?错,自是我?来补过,岂能扫大家的?兴。我?替俞弟上场。段公子、程兄,你们是否介意??”

程宣瞧出俞慎思的?伎俩,看来是真不?愿意?上场,他不?便相迫。笑道:“都是同学,谈何介意?。”望向主座询问?意?见。

段重鸣亦客气地附和-

程宣、段重鸣几人上场后,棚子里?只剩下俞慎思和昌平伯的?孙儿黄朔。原本歪着身子醉醺醺的?俞慎思,坐直了腰板朝场上看。

场中几人身姿矫健,胯-下健硕大马风驰电掣,手中球杖挥得潇洒自如,在春日草场上英姿勃发?。

自己本就是来凑数的?,上场累死累活还要把脸丢到府学去,哪有吹着暖风,喝着清茶,吃着点心,坐在最佳位置赏球惬意?。

黄朔回头端断酒杯时,见到俞慎思没?了醉态,面露疑惑。

俞慎思又朝椅子上稍稍歪下-身子,笑道:“一盏茶下肚,酒劲过去大半。”

刚刚醉成那般,哪里?会醒酒这么快,黄朔笑着没?戳破。饮了两口酒,黄朔打破安静的?氛围,道:“俞公子,听闻最近几年城中书价降半是令兄的?功劳。”

这种事没?有广而告之,但有心人只要愿意?打听,并不?难打听到。

如今不?仅安州城的?书肆,周边几个州的?书肆都从妙悟书肆批发?书籍,源头自然就在妙悟书肆。

他亦没?有藏着掖着,笑道:“算是吧。”

“令兄此?举惠及不?知多少读书人,希望有一日此?举能惠及全天下的?百姓,让百姓读书不?再是奢侈之事。”

这也是高晖一心要改进印刷术的?根本原因。

此?话从黄朔口中说出来俞慎思有些惊喜,功勋显贵子弟,金玉窝里?长大,从不?知“疾苦”二字怎么写,鲜少有人会真正关心民生,更莫论读书教化。

他不?由?地将黄朔重新打量几眼?,二十出头年纪,金带玉冠,仪态端庄,举止从容洒脱。

因为不?在同一讲堂读书,亦不?在同一斋,他对此?人不?是很熟悉,偶尔听人提到此?人也是他参加某某宴会。月评和春秋两考没?见过此?人姓名,以至于他一直认为此?人是纨绔子弟。

今日这几句话让他另眼?相看。

“希望吧!”他道。

“我?敬俞公子一杯。”黄朔举着酒杯,俞慎思继续维持酒醉人设,歉意?道,“着实不?胜酒力,在下以茶代酒。”-

此?时旁边的?萧臻走过来,刚刚主棚的情况他全都瞧在眼里。

萧臻寒暄几句后,提到如今不?少书院举子准备去国子监读书之事,询问?他们是什么想法。

排云书院的讲师们都是大儒,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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