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他其实早就识破你了（1 / 2）
韩惊戈低沉而充满痛楚的讲述声缓缓落下，酒馆内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只有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和火塘里炭火偶尔的“噼啪”轻响。空气中弥漫着酒香、悲伤与无奈交织的复杂气息。
一直背对着他们，如同沉默礁石般守在门后的亓伯，佝偻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
他没有转身，苍老沙哑的声音却带着深深的惋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打破了这片沉寂。
“阿糜......那孩子，是个好姑娘啊......”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
北风卷过皇城角楼，吹得檐下铁马叮当乱响。黑牙立于鬼骨坊最高处的桃树旁，目光越过重重屋脊，直望向北方地平线??那逆影井的方向，幽蓝光芒虽已消散，却在他心湖深处投下了一道无法抹去的涟漪。
柳七递来一碗温药，瓷碗边缘还沾着几丝夜露。“你整夜未眠。”她轻声道，声音如春水拂石，不惊波澜，却自有分量。
“它在回应。”黑牙接过药，却没有喝，“不是怨念复苏，也不是封印破裂……更像是某种信号，从井底深处传来，像是有人，在用守魂人的法门叩击阴阳之界。”
柳七眉头微蹙：“可逆影井早已被高宗以九重禁制封锁，连魂灵都无法出入。若真有人能在其中施术，除非……他是当年幸存者之一。”
“或者，”黑牙缓缓抬头，眸光冷冽如霜刃，“是‘他们’从未真正死去。”
沈眠此时匆匆自院中奔来，手中攥着一卷泛黄帛书，指尖微微发颤。“师父！我在整理旧档时发现了这个……这是玄牝殿残卷《冥枢志》，里面提到‘逆影井非葬魂之所，实为养魂之渊’。高宗屠尽守魂家族后，并未彻底焚灭其魂魄，而是将七十二家血脉精魂镇压井底，以帝王龙气日夜炼化，欲铸‘万魂归元鼎’，成就长生之基。”
黑牙瞳孔骤缩。
“也就是说……”柳七声音低沉，“那些亡魂并未消散？他们的怨，并非无根之火，而是被刻意豢养、反复刺激，只为催生更强大的阴力？”
“不止如此。”沈眠翻开帛书背面，露出一幅血绘地图，“看这里??逆影井之下，另有一座地宫，名为‘归墟殿’，四壁刻有‘转生轮盘’，每三十年开启一次，抽取阳世人魂补入井中，维持魂阵运转。而下次开启之期……就在七日后，子时三刻。”
空气仿佛凝固。
良久，黑牙冷笑一声：“好一个天子仁政，以百姓命脉滋养私欲；好一桩千古秘辛，竟藏于史官不敢书写的夹缝之中。李慎知道吗？”
“他或许猜到一二。”柳七缓缓道，“但他身为储君，若贸然揭破，便是动摇国本。更何况……这背后牵连的，不只是先帝罪愆，还有当今朝堂上那些靠清洗守魂家族起家的权臣。一旦真相曝光，整个朝廷都会震荡。”
“那就由我们来掀开。”黑牙站起身，铜铃随风轻响，“明心司既已成立，便不该只做驱邪安民的小事。我要亲自下井，查清归墟殿真相，斩断这条缠绕帝国百年的毒脉。”
“太危险了！”沈眠急声阻止，“井中禁制层层叠叠，更有‘噬魂蛊’巡游，凡入者神识皆会被撕碎成片！当年我祖父……就是在试图潜入时失踪的！”
黑牙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却坚定：“所以你更要明白，这不是选择，而是宿命。你姓沈，我是黑牙，我们都流着守魂人的血。逃避百年，今日终须面对。”
当晚，鬼骨坊灯火通明。十二弟子列阵于桃林之外，手持魂灯，诵读《净灵启章》。柳七布下“三生护魂阵”，以药粉、符纸、铜铃结成屏障，确保外界阴气不得侵扰。沈眠则取出祖传的“引脉玉佩”，那是她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中的唯一遗物，上面刻着半枚族徽??与忆渊阁青铜棺上的纹样完全一致。
“你是沈氏嫡系最后的血脉。”黑牙凝视玉佩，语气沉重，“若归墟殿确有活人操控一切，那么你的存在，就是钥匙。”
“我不怕。”沈眠咬唇，眼中含泪却不肯落，“只要能终结这一切，让我做什么都行。”
子时将至，三人披上黑袍，腰悬铜铃，踏雪北行。
逆影井位于皇城最北端，常年不见日光，四周荒草丛生，石栏断裂，井口被一块千斤玄铁封死，上刻“永锢”二字，笔锋如刀劈斧凿，透出森然杀意。井边立着一座残碑，字迹模糊，唯有底部一行小篆尚可辨认：“**魂不灭，井不枯；血不断，仇不休。**”
黑牙取出父亲遗留的青焰令，轻轻贴于铁盖之上。刹那间，火焰顺纹路蔓延，铭文逐一亮起，竟是与守魂人古语完全相同的咒诀。
“果然是我们的人写的封印。”柳七低语，“但为何要用敌人的名义刻下‘永锢’？难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轰然一声巨响，玄铁掀飞数丈，井口大开。一股腥冷之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无数细碎哭声，似婴儿啼泣，又似老妇哀吟。井壁内侧布满暗红色纹路，如同血管般搏动，隐隐有黑雾翻涌。
“我先下去。”黑牙系紧铃绳，纵身跃入。
坠落不知多久，脚下终于触到实地。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阔甬道之中，两侧石壁镶嵌着人骨制成的灯台，火焰呈诡异幽绿色，照得四壁浮现出层层叠叠的人影??全是昔日守魂家族成员，或跪或立，双手合十，口中无声呐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香与铁锈味。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节奏规律，宛如心跳。
柳七和沈眠随后落下，三人结阵前行。越往深处，温度越低，呼吸之间竟凝出白霜。忽然，沈眠脚步一顿，手指颤抖地指向前方石门。
门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沈氏归堂**。
“这是我外祖父的名字！”她失声叫出，“他在家书中提过，这是我们家族祠堂的原名！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牙推门而入，眼前景象令三人窒息。
一座巨大圆形殿堂横亘地下，中央矗立着一尊高达九尺的青铜轮盘，由三百六十根人骨串联而成，每一节都刻着姓名、生辰、死因。轮盘缓缓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每当指针划过某一名字，那名字便会瞬间灰化，同时井底某处便响起一声凄厉惨叫。
“这就是‘转生轮盘’？”柳七脸色发白，“它不是引导轮回，而是吞噬魂魄！每消失一人，就有新的无辜者被拖入替代位置……这是逆天而行的邪阵！”
“而且……”沈眠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玉，“这块玉和我的玉佩能拼在一起。”
两块玉合二为一，浮现出完整图案：一位女子怀抱婴儿跪拜天地，身后站着十二位素衣执铃之人，头顶星河璀璨，脚下大地裂开，一口深井吞没万家灯火。
“这是《守魂源典》中的‘初誓图’。”黑牙喃喃道，“传说第一代守魂人诞生之时，曾与天地立约：以己身为桥，沟通生死；以血脉为锁，镇压阴乱。而这幅图，只有在真正的继承者面前才会显现全貌。”
他猛然抬头：“沈眠，你不是普通的后裔……你是‘承愿者’，是唯一能终止轮盘之人。”
话音未落，轮盘突兀停转。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 “终于等到你了，沈家的孩子。”
光影扭曲，一名白衣老者浮现空中，面容枯槁，双目无瞳，胸口插着一支金色令箭，正是当年国师所用的“诛魂钉”。
“你是谁？”黑牙厉声质问。
“我是最后一个活着的守魂长老，沈知悔。”老人缓缓抬手，指向轮盘下方一处暗格，“百年前，我奉命守护此地，却被同僚背叛，魂魄囚于轮轴之内，日日承受碾压之痛。但我不能死，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回来完成未竟之事。”
他看向沈眠，眼中竟流出鲜血般的泪水：“你是我的曾孙女。你母亲不是病逝……她是自愿献祭，用自己的魂替你挡下了三次轮盘抽取。否则，早在十年前，你就已被拖入井底。”
沈眠浑身剧震，几乎站立不住。
“现在，轮盘即将完成第九次循环，只需再吞噬三百六十五个魂魄，便可彻底激活‘万魂归元鼎’，届时皇帝将获得不死之躯，而所有守魂血脉将永远沦为祭品。”老者声音愈发虚弱，“唯有‘承愿者’以纯血开启‘反咒门’，逆转轮盘，才能终结这一切。但代价是……她的魂将永远留在归墟，不得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