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章 那就......去死吧!(1 / 2)
那黑衣人听了苏凌的话,眼睛猛地一颤,脸色先是一白,随即涌上一股凶戾的潮红。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恶兽,猛地挣扎起来,锁链哗啦作响,声音嘶哑却蛮横。
“放你娘的屁!不是!劳资根本不是孔鹤臣的人!劳资他妈听都没听过这名字!你休要血口喷人!”
他这话一出口,庭院内几人反应立现不同。
吴率教挠着硕大的脑袋,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瓮声瓮气道:“啊?你没听过?孔大人名头那么响,俺这粗人都知道,你骗鬼呢?”
他语气里更多的是纯粹的疑惑,似乎还没完全转过弯来。
而几乎同时,周幺的眉头瞬间锁紧,沉稳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起来,紧紧盯住黑衣人那强作镇定的脸。
朱冉则是眼神一凛,常年从事暗影司情报工作的他,对这类漏洞有着天生的敏感,他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了然。
陈扬反应最是直接,他“噗嗤”一声竟笑了出来,带着浓浓的市井讥诮,指着黑衣人对旁边的朱冉低声道:“朱大哥,你听听,这厮吓傻了开始说胡话了!孔鹤臣他没听过?哈哈哈!”
就连垂手侍立在一旁,看似低眉顺眼的小宁总管,那总是挂着谦卑笑容的嘴角也几不可查地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皮抬起一瞬,掠过一丝心照不宣的讥讽,随即又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苏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才不怒反笑,笑声清朗,在这肃杀夜里格外清晰。
他抚掌道:“好,好一个‘没听过’!阁下当真是忠心可嘉,只是这急智嘛......未免用错了地方!你越是这般抵死否认,就越是漏洞百出!”
黑衣人兀自喘着粗气,眼神凶狠地扫视众人,仿佛一头困兽,仍在寻找脱困甚至反咬一口的机会,嘶吼道:“你什么意思?!劳资不懂!”
苏凌却不急,目光转向身旁沉静如山的周幺,淡淡道:“周幺,你既入我门下,便由你来为这位好汉解解惑吧。”
“是,师尊。”周幺踏前一步,身形魁梧却稳如磐石。他面沉似水,目光如冷电般射向黑衣人,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一字一句砸了下去。
“孔鹤臣,官拜大鸿胪,圣人苗裔,清名满天下,天子亲赐‘君子可钦’匾额。莫说这龙台朝堂,便是江湖远陋,乡野村夫,亦鲜有不知其名者。”
他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
“你身手不凡,能潜入这京畿黜置使行辕,绝非无知莽夫,必是知晓朝局之人。此刻你却声称‘根本没听过’孔大人之名?”
周幺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
“此乃情急之下,欲盖弥彰!正因你实为其麾下死士,深知此事关乎主人身家性命,方才下意识地想将自己与孔大人彻底撇清,恨不能说不识此人!殊不知,这等过分彻底的否认,在这等情境之下,荒谬绝伦,正是不打自招的铁证!你还敢狡辩?!”
周幺言毕,退回原位,神情依旧刚毅冷峻。
朱冉缓缓点头,看向黑衣人的目光已如同在看一个死人。陈扬抱着膀子,嘿嘿冷笑。小宁总管则再次微微垂首,只是那嘴角的弧度越发微妙。
那黑衣人被周幺这番逻辑严密、咄咄逼人的话语彻底噎住了。他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一种极度慌乱下的强撑,眼神闪烁不定,嘴唇哆嗦着,不再是哀求或崩溃,而是急速的翕动,显然内心正掀起滔天巨浪,拼命想着还能用什么话来抵赖、狡辩、否认。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粗重喘息,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却又不甘就戮的野兽,目光凶狠地扫过每一个人,似乎想从谁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然而,面对苏凌的洞悉一切和周幺的致命一击,他所有残暴的气焰和狡诈的心思都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上。
他徒劳地张了几次嘴,却发现任何新的否认在刚才那句蠢话面前都苍白得可笑,甚至会越描越黑。
最终,他死死地闭上了嘴,只能用那双充血的、不甘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苏凌和周幺,喉咙里压抑着低沉的、愤怒的呜咽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苏凌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方淡淡说道:“你也别忙着瞪眼否认了。咱们之前的赌约,可还没结束呢。”
他将茶盏放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现在,已经可以认定,你的主人,就是那位清名满天下的大鸿胪??孔鹤臣了。”
苏凌的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
“那就是他,主使你夤夜潜入我这黜置使行辕,意欲不轨。这样的话,咱们这个赌,你可是先输了一半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黑衣人那强作镇定的脸上扫过,仿佛在看一个已然落入陷阱的猎物,继续道:“这另一半嘛......我再来说说,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死而无怨!”
苏凌微微向前倾身,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
“你呢,应该就是孔鹤臣精心培养、藏得最深的那个死士。平素绝不轻易现身,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孔鹤臣爱惜羽毛,更要维持他‘君子可钦’的清誉,一般琐事脏事,自有旁人去做。除非是遇到天大的事情,或者到了无计可施、必须一击必中的紧要关头,他才会启用你。”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添压迫感。
“所以,我猜......阁下应该就是孔鹤臣手中那张轻易不打出的王牌吧?是他的底牌,也是他用来处理最棘手问题的......最后一把快刀。我没有猜错吧?”
黑衣人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苏凌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他的心防上,几乎将他彻底看穿。
但他面上却兀自强装镇定,甚至竭力从眼中挤出几分不屑,重重地哼了一声,仿佛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
他梗着脖子,强自辩解道:“哼!你说这些,无非是臆测!什么王牌?什么底牌?劳资听不懂!”
“没错,劳资就是个拿钱办事的江湖杀手,痴迷刀法,只认刀和赏金!”他忽地咋咋呼呼地喊道。
“大晋当官的多了去了,有名气的也多如牛毛,难道劳资个个都要知道?他孔鹤臣是圣人苗裔还是清流领袖,关我屁事!劳资又不读书写字,不考功名,那些读书人敬仰谁,追捧谁,与我何干?劳资眼里只有刀和要杀的人!从何得知他是谁?不知道他名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一番话,倒是比刚才纯粹地否认多了几分“道理”,听起来似乎也勉强能自圆其说。
连一旁的吴率教听了都有些迷糊,嘀咕道:“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然而,苏凌听了,只是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事到如今,你倒是急中生智,挺能狡辩的。”苏凌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什么。
“也罢,姑且就算如你所言,你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杀人刀的江湖武痴,远离朝堂,不知道孔鹤臣之名......嗯,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此言一出,不仅黑衣人一愣,连周幺、朱冉、陈扬和小宁总管都微微有些诧异,目光齐刷刷看向苏凌。
很显然,这黑衣人就是孔鹤臣派来的死士,证据链在刚才那句“没听过”的致命失误下几乎已经闭环,为何公子此刻反而似乎退了一步,认可了对方这种强词夺理的辩解?众人心中皆是不解,但深知苏凌手段,料想他必有后招,于是都屏息凝神,静待下文。
苏凌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却不急着解释,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利箭般再次射向黑衣人,声音斩钉截铁。
“但是!我断定你是孔鹤臣的人,并不仅仅,甚至主要不是因为你知道或者不知道他的名字!”
黑衣人正暗自庆幸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丝喘息之机,猛地听到这句完全出乎意料的话,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下意识地忘了要继续伪装愤怒和不屑,也忘了再编织新的谎言,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并......并不是因为这个?那......那是什么原因?!”
苏凌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仿佛厌倦了一场早已看透结局的游戏,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慢条斯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其实也没什么新意,不过是故技重施,引你再一次上当罢了。”
他踱了一步,目光重新变得锐利,锁定在黑衣人那因强撑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
“阁下可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在这同一间院子里,我是如何诱使你承认你是户部尚书丁士桢的人吗?”
苏凌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针,刺入黑衣人的耳膜,“当时,我刻意将孔鹤臣捧上了天,说他如何德高望重,如何君子之风,绝不可能行此宵小之事。”
“而你......”
苏凌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为了掩饰你真正主人的身份,不使孔鹤臣暴露,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顺水推舟,承认了你就是丁士桢的人!你当时以为这是以退为进的高招,既能暂时摆脱嫌疑,又能完美地达到掩护孔鹤臣的真正目的。可惜,你那时便已落入了我的彀中。”
庭院里静得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黑衣人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周幺、朱冉、陈扬等人凝神细听,眼神闪烁,似乎隐约抓住了什么关键。
苏凌继续剖析,如同一位耐心的先生讲解一道复杂的棋局。“我深知,以你对孔鹤臣那近乎愚忠的执着,宁愿忍受鞭打酷刑,血肉模糊,也绝不可能亲口招认你就是他的人。你必然会选择极力否认,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与他撇清关系。”
“上一次,我故意将矛头引向了丁士桢。丁士桢并非你真正的主人,你承认了也无妨,反而能起到保护真正主人的效果,所以你‘承认’得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