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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番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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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宁侯爷配享太庙

黑色的车架穿过青华门,夜已经渐深,平日里这个时间宫门都已经下钥了,这京城也该宵。

但是因着今日中秋宫宴,李彦特意下旨,今日岁同中秋,不但不宵禁,而且连这往日里瞧着威严肃穆的宫城外都挂满了中秋宫灯。

马车一路行出,丝毫未觉出夜晚的幽暗,甚至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外面那猜字谜的小摊位热闹的笑闹声。

阎云舟从早朝到宫宴,也忙了一日,身子虽然在黄秋生的调养下好了不少,但是膝盖终究是有些受不住。

他侧着身子倚在车内软塌上,手臂曲起撑着一旁的凭几上,腿搭在了坐在一边的宁咎的膝上。

宁咎将精油点在了掌心,搓热之后便探到了那人的衣服中,一点儿点儿帮他暖揉着已经有些肿胀的膝盖,连日来阎云舟的作息都非常的规律,平日里这个时辰在王府中他已经歇下了,但是今日却撑着精神有些纳闷地开口:

“你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撮合陛下和洛月离啊?”

阎云舟认识宁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知道这人本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但是在李彦和洛月离这段关系中,宁咎表现的实在有些过于积极。

宁咎也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地按按着他的膝盖:

“能遇到一个合乎心意又彼此喜欢的人其实本身就是一件幸运的事儿,很多人庸碌一生都头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人有旦夕祸福,若是真的算起来,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从前我轮值急诊还有重症病区的时候看到过不少人间悲剧,好似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有遗憾,陛下和洛月离不过是一个师生的名分而已,如何就成了跨不过去的鸿沟?”

阎云舟细细思索他的话,倒是也觉得没什么错处,宁咎的骨子里便不能算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否则他便不会做出抛却一切,赌上一切,再一次回到这里的决定。

“还是煜安豁达,放心吧,这一次我想洛月离会想通的。”

直到宫宴结束,李彦都没有将洛月离放回去,反而传旨让整个太医院所有值守的太医到寝宫中来,这旨意惊的太医院众人以为陛下又出了何事,来的极快。

屋内,洛月离一身赴宫宴的朝服都还没有换下去,他也不知道李彦这是怎么了,好像忽然之间非常紧张他的身体,但是瞧着他一脸的担忧,他安慰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彦儿,你这是?”

李彦坐在桌边,喝了两盏醒酒茶,却还是不能将他一身的酒味儿掩盖下去,他沉默以对,周身的气息都有些阴郁,他这般模样就连洛月离都少见。

外面的太医鱼贯而入,李彦的气息冷沉,抬了手算是免了众人的礼:

“去给洛大人看诊。”

太医院的众人见看诊的不是陛下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再来一次痘疫,他们的老命都要跟着搭进去了,洛月离看着这阵仗也无可奈何,只能将手腕露出来。

一个太医接着一个太医的过来,诊了脉再到外面候着,而李彦全程都沉着一张脸坐在一旁,屋内寂静无声,没来由的有些压抑,等所有的太医都诊完了脉,李彦霍然起身:

“张福,着人上些好克化的菜色,服侍好洛大人。”

张福立刻躬身应下,之后李彦便一句话都没有和洛月离说直接到了外间,他居于上座,底下是一排的太医:

“说吧,洛大人身子如何?”

“回陛下,洛大人的脉象细弱,沉涩,气血内困,血脉不充,应当是外伤之后亏虚的气血一直没有将养回来,加之洛大人思绪重,血脉不归,夜间难寐,一耗再耗,到现在便有些衰竭之相。”

衰竭二字让李彦的呼吸都是一窒:

“衰竭之相?”

李彦瞬间再一次想到了宁咎纸条上的字:

“可是于心脉有损?”

那太医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长期气血衰败,是会对心脉有所损伤。”

回到了王府之后,阎云舟还拉着身边的人出声:

“你搞了那样的一个纸条吓到了陛下,你就不怕他找太医过来去把脉?若是太医一诊脉,你那谎话不攻自破。”

宁咎笑眯眯地看着身边的人,颇有些神算子的感觉:

“我的王爷啊,你好歹也病了这么多年,这太医也看了不少,还没有搞清楚太医给人诊脉,就没有好人之说吗?

你想想,陛下火急火燎地将太医都招过来给洛月离诊脉,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认为洛月离的身体有问题,且极为紧张。

太医回话自然会顺着陛下的心意,再说,洛月离那脉象本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阎云舟顿下除外衣的动作,神色不免担忧:

“他的心脉真有问题?”

宁咎笑着走过去,在人身后帮他宽下了衣衫:

“要说中医上的心脉,别说是他的有问题,就是你也一样有问题,我这半年也读了不少的医书,中医讲究气血,你和洛月离都是一身外伤太重,失血多,思虑重,这脉象能好看的了吗?

换成太医给洛月离诊脉,那必然是引经据典一大堆,听到陛下的耳朵里那就是哪哪都有问题,我说的话不会露馅的。”

阎云舟第一次感觉到了文化人算计起人来有多狠,这是料准了根本就不会有人拆穿他。

事实确实是按着宁咎所料来了,一屋子的御医一个挨一个的回话,自然是没有一个人嘴里说出洛月离哪里安泰,说的都是哪里有毛病。

听到了李彦的耳朵里,那就是洛月离现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好地方,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上阴郁的气息越来越重。

而此刻在寝殿里间的洛月离回顾了整件事儿,也觉察出了不对来,李彦这举动太突然了,明明宫宴的前半段李彦都没有瞧过他几眼,怎么这忽然就将他扣在这里诊脉了?

“张公公,宫宴上可有人和陛下说了什么?”

张福是在郡王府便伺候在李彦身边,对这二位的事儿也是看在眼里的,悄声回话:

“旁人没什么,倒是王爷递了个小筏子。”

王爷?阎云舟?洛月离微微眯眼,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了宫宴上宁咎那频频看过来的目光,他不信阎云舟会没事儿给陛下递什么筏子,定然是宁咎的主意。

李彦遣退了所有的太医,回来更是挥退了身边所有的宫人,洛月离看着脸色深沉的人心底也一沉,李彦坐在了他身边,声音带着惫懒和低沉:

“你到底是有多想逃离我啊?在京城之中便这样让你无法忍受吗?”

洛月离心头一紧,实在是不知道宁咎作了什么妖,怎么阎云舟也不拦着他?更是不知道太医方才都和李彦说了什么?

“彦儿,我没有这样想。”

“那你如何想?拖着这样一副身子也要到凉州那糟心费力的地方?”

洛月离有些无言,这话说的好像他病的快死了似的,那伤确实对他的身体有些影响,但是真的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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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这样严重啊…

“彦儿,我的身体其实还好,这些日子以来吃的药也有效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让李彦打断了:

“所以老师是说,宁咎和所有的太医集体欺君了?”

洛月离抬手揉了揉眉心,好,症结果然就是宁咎,必然是宁咎和李彦说了什么,就宁咎那辉煌的战绩,又两次救了他的命,就是随便胡扯一句,李彦都会深信不疑,而太医院回话的策略他更是领教多年。

玲珑心思几转他已经对眼前的状况都了然于心了,现在在李彦的眼中自己差不多病入膏肓了。

不光病入膏肓而且还是不顾病弱膏肓的身体都要离开他,宁可客死他乡都要离开他,洛月离第一次觉得有口难辩。

李彦看着沉默的洛月离再一次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闭了一下眼睛,手心紧紧攥紧,这一次他不再试探,不再商量更不再犹豫:

“老师,凉州你不用想了,这京城你更是一步都踏不出去,你怨朕也好,恨朕也罢,朕都认了,来日若是你想要和谁成婚,也可直言告诉朕,朕为你们赐婚。”

一字一句都仿佛耗尽了李彦全部的力气,他可以接受洛月离不喜欢他,不和他在一起,甚至他可以看着他娶妻生子,但是他绝不接受他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可以不强求和他的缘分,但他一定要强求洛月离活着。

洛月离看向那个年轻的帝王,明明不过年过弱冠,但是李彦的身上却透露出了一股死寂的意味,没有任何的生气,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压在了心底,疲惫,黯然,仿佛只剩下了一个躯壳,成为一个冰冷没有血肉的帝王。

他的心忽然被刺了一下,眼前的李彦让他再也无法和从前那个明媚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他如何将李彦逼成了这样?

洛月离闭了一下眼睛,他忽然觉得他一切的挣扎和坚持或许都没有意义,若是他的坚持将李彦真的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交心,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帝王,那么这真的就是对的吗?

李彦怕再过一刻他便会后悔,所以他立刻开口:

“老师,我让人送你回府。”

就在李彦立刻要开口吩咐下面的人的时候,洛月离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李彦的手臂,他终究还是只能认命:

“彦儿。”

李彦的手腕上感受的是那人湿冷的手心,他顿住了脚步,却是一语不发,洛月离闭上了眼睛:

“彦儿,是我错了”

李彦的身子僵住了片刻,手腕感受着那人湿润的掌心,洛月离微微用力,李彦也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去,周身都有些僵直:

“彦儿是我瞻前顾后,是我沽名钓誉,是我谨小慎微,是老师错了,和老师说说话吧。”

李彦的心中升腾起一股希望,但是他又不敢相信他所期待的那个念头,洛月离的手微微用力,李彦坐在了他的身边,洛月离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似乎放下了所有的坚持。李彦微微开口:

“老师?”

洛月离终于正色看向了李彦,那双狐狸眼中有骄傲有欣慰:

“你这一路走来不容易,你有心成为那明君圣主,我不忍用私心将你困于儿女私情,却不想,反而伤害你最深,是老师错了,老师困于囹圄,居于方寸之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了那不同的心思。”

李彦的目光渐渐迸发出了崭亮的光芒,他甚至不敢问,生怕问了之后,惊醒了这来之不易的美梦,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老师?”

洛月离终究还是认了命:

“是,我的心思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再单纯,我本想你少年心性,凉一凉,冷一冷,你自然就会给自己找出了其他的出路,却不想倒是我固执己见了,彦儿,我与你也不是简单的师徒之情了。”

李彦甚至觉得这一刻是他在做梦:

“老师,你是说,你对我…?”

洛月离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似乎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一样,只回答了李彦一个字:

“是。”

李彦再顾不得其他,直接抱住了眼前清瘦的身子,手臂收紧的时候甚至有片刻的颤抖,他明白了,他明白老师的担心和忧惧,洛月离的腰身被他搂在怀中,他亲吻着那人的脖颈和脸颊:

“老师,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

中秋晚宴之后不久,户部尚书洛月离便因病未能到凉州赴任,陛下体恤拨了三名太医在洛府侯诊。

转眼间十一月便到了,京城中也冷了下来,十一月底,京中迎来了第一场雪,这场雪下的极大,仅仅只有半天的时间,整个京城便是一片银装素裹。

洛月离有大半月的时间都没有上朝,这段时间最忙的人反而是宁咎,赶在落雪冻土之前怎么也要建好。

宁咎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那边看看进度,总算是赶在落雪之前建造完毕了。

外面完工的这天宁咎到了院子,整块儿琉璃被嵌在了棚顶上,能够实现透光和杀菌,他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才回到了王府。

阎云舟这段时间倒是按时到兵部,军改方面的事宜还需要他来把关,这天雪大宁咎担心他不舒服早早便等在了兵部门口,兵部的人也对宁侯爷每日来接焰亲王见怪不怪了。

一下雪阎云舟的膝盖便不舒服,坐着的时候还好,走路只要走的多了些,两只膝盖立刻便开始抗议,宁咎若不是碍于兵部的门口人多眼杂,他定然是一步都不舍得阎云舟走。

“手术室建好了,我今天去看了,外面的结构没有什么问题,里面通风,消毒,我还需要亲自把把关,不过想来问题也不大,你好好养着身子,开春天暖之后我便给你手术。”

阎云舟看的出来宁咎对这个“手术室”有多么的上心,身子靠在身边人的身上: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宁咎笑了一下,点头:

“我知道,你放心。”

眼看着年关将近,李彦下旨,召各地的宗室回京,京中连着下了三日的大雪,阎云舟的关节在这样的时候越发的难耐。

在宁咎的软磨硬泡下阎云舟到底还是向兵部告了假,这几日留在府中休养。

但是宁咎却还是雷打不动地去国子监授课,这三个月的时间到底还是有些效果的,别的不说,煤干馏是可以在“班级”的内部流程化生产了,宁咎的目的是要打造一支专业的生产线,不得不说还是有效果的。

这天他回去便见着阎云舟的腿上盖着厚实的狐裘正窝在书房中看书,他匆匆从院中走来,将身上沾了雪的外衫除下:

“我听说封地的皇室宗亲这几日就要陆续进京了。”

阎云舟放下了手中的兵书点了点:

“嗯,眼看着便是小年了,宫中应该会举办宫宴,这个年怕是要热闹了。”

自从三个月前,洛月离称病告假没有远赴任凉州之后这京中各种的传闻便是不断,加上下半年李彦再一次推拒了选秀之后,朝堂上的猜测便甚嚣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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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咎凑到了他的身边:

“我听说月前顺亲王的三子刚满月?你说陛下有没有可能?”

他八卦地开口,阎云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放下了兵书也顿了一下才开口:

“前两日我进宫,听着陛下的意思他确实是想要过继一个年纪小的宗室子进宫,若是如此,那顺亲王的三子恐怕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过继的孩子年纪越小,受本家的影响也就越小,教导成什么样都全凭陛下,这般总比过继一个已经懂事的孩子要强,毕竟事关皇位更迭,不得不慎重。

宁咎的手臂搂住了阎云舟的腰身:

“若是陛下这一次真的过继了子嗣,那便是板上钉钉了,要说他和洛月离能够终成眷属还要多感谢我。”

阎云舟没忍住笑了出来:

“是是是,我们宁侯爷功不可没,配享太庙。”

第142章 你怎么这么好哄?

北郊大营六座营房作为第一个按着军改改编的营所,在年节前夕要进行一场大比,届时陛下和文武百官都会到场,按着功能化分编的军改项目虽然是兵部牵头,但是阎云舟在军中多年,很多的项目都是过了他的手的。

这一次的大比无异于是一场测验,所以这段时间兵部忙,北郊大营忙,阎云舟更忙,几乎是晨起天不亮便到了北郊大营,晚上再披星戴月地回来。

宁咎照常每日到国子监上课,工部将他需要的那些器材做了很多分送到了国子监,国子监那边特意辟了一个院子给他教学使用,提纯苯本就是一个麻烦又危险的过程,宁咎只能一次一次的将要点,再一次一次地上手实验,以至于进度不快,但是一天却又非常的充实。

他知道在这个时代磺胺和阿司匹林是很难达到规模化生产的,因为提纯的过程就算是在现代的实验室也未必能保证次次都成功,所以他的这个“实验班”不求速率,能够磕磕绊绊做出来已经很好了。

抗生素也不可能在这个时代普遍使用,不过是能成为最后保命的药罢了,打定了这个主意宁咎也就不着急了,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地来。

两个人皆是忙的昏天暗地,阎云舟更是有的时候连晚膳的时间都错过去了,以至于宁咎和他只有晚上在床上才算是能见到,第二天一早,又是各奔东西。

这两天倒是好,因为连日的下雪,北郊大营会城的路上积雪太深,阎云舟的关节在这种天气的时候又总是不舒服,这日演练的晚了,他便着人去给宁咎带话,今日便不回王府了,就住在营中。

可惜报信儿的人到国子监的时候宁咎已经回了府,宁咎将将迈进王府就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侯爷。”

宁咎转头,就见阎云舟身边随行的小厮跳下来马过来,他心头一跳,还以为那人是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就你回来了?王爷呢?”

“侯爷,今日雪大,郊外的积雪更深,马车不好走,王爷着小的传话,说他今日宿在大营就不回王府了。”

宁咎微微皱眉,这两日的雪确实不小,瞧这天儿的样子今天晚上保不齐还是会下,北郊大营自他回来之后便没有怎么去过,也不知道那边的环境好不好:

“王爷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那小厮也是一贯跟着阎云舟的:

“侯爷,王爷的性子什么时候都说没事儿,不过今日从靶场回来的时候我瞧着王爷的步子沉了不少。”

就知道那人得难受,宁咎转过了身子,没有再进王府,而是拉过了方才骑回来的马,直接翻身上马:

“走,随我去大营。”

雪虽然是厚,但是这走马和走马车的区别可大了,车虽不好走,但是宁咎的马可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两个人一前一后,半路便下起了雪,出城向北正是迎着风雪,无遮无挡的,纵使宁咎披了狐裘,但是握着缰绳的手还是被冻的有些麻木。

北大营宁咎倒也不是全无熟人,现在北郊大营的统帅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护送过宁咎一段的威北将军严华,宁咎盯着一路的风雪而来,正巧碰上了严华在寻营。

严华快步上前,离的老远便和宁咎摆手:

“王妃,王妃。”

宁咎恍惚回头看着那小山一样的身影急速靠进,自从他承袭这个侯爷的爵位,这王妃还真是好久都没有听到了,严华走近才想起来:

“侯爷,侯爷,是我叫错了,侯爷可还认得我?”

宁咎如何能不认得?他笑着开口:

“上一次若不是严将军我没准死在截杀中了,哪敢忘了严将军?说起来严将军被调回京,我都还没请一顿酒菜呢。”

严华笑眯眯上前:

“这顿酒菜侯爷是不用请了,侯爷已经帮我赢出来了。”

宁咎这才发现这大营周围不少的将士往他这边探头探脑的,不得不说这画面还有些熟悉,那一次阎云舟的信件传到严华手中的时候,他身边不少的亲随也是这样看他的。

严华一边热情地引着宁咎往阎云舟的住所走一边解释开口:

“王爷和侯爷一贯是焦不离孟,今日王爷留宿大营,这底下便开始打赌,赌侯爷今日会不会过来,我可是压了三两银子赌你来的,这一次可赚回了半月的酒钱。”

宁咎…这大营里的人到底是有多无聊打这样的赌?

宁咎到的时候阎云舟还未曾歇下,甚至都没有靠在榻上歇歇,而是坐在桌案后面,接着几个油灯的光亮看着眼前的阵法图,暗玄端了晚上要用的药进来开口:

“王爷,侯爷好像过来了。”

阎云舟刚撂下了笔,宁咎便已经掀开了厚实挡风的门帘,裹挟着一身的风雪,肩头都都是一片雪白,他看着那还坐在桌案后面的人便哼了一声:

“王爷真是废寝忘食啊,这么晚了忙什么呢?”

阎云舟怕家里的这位大夫发作,面上立刻带上了笑意:

“没有,只是瞧瞧阵法图,左右也是无事,怎么过来了?外面这会儿雪大吧?赶紧脱了狐裘进来暖和暖和。”

阎云舟双手撑着桌案起身,膝间的刺痛让他的动作一顿,宁咎一边解开狐裘一边抬手制止:

“赶紧坐下,折腾什么?”

这大营中的环境自然是和王府没法比的,屋内的炭炉用的也不是银丝碳,灰有些大,宁咎的手冻的僵硬,他凑上去暖了暖手,阎云舟算着时间便知道这会儿宁咎过来必然是没有用晚膳:

“暗玄,让人上些吃食来。”

宁咎怕麻烦摆了摆手:

“不用太麻烦,给我一碗热汤面。”

一盏茶的时间后,宁咎和阎云舟坐在有些简陋的四方桌前,一人一碗面条,阎云舟握了一下宁咎的手,和冰块儿差不多,眉头蹙起:

“怎么不带个手套?”

“国子监离王府又不远,我忘了带,这会儿来的急也没着人去取,没事儿,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别操心我了,你那身子你自己不清楚啊?为了这个大比废寝忘食的,悠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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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宁咎一边秃噜面条一边“教训”眼前的人,阎云舟笑了:

“我知道,白日里都尽量在屋内没怎么出去的,这不是瞧着路不好,回去也晚了,才住下的嘛。”

宁咎点头:

“嗯,我看这雪这几日也停不了,干脆这几日我过这边陪你,再三天就大比了吧?都比什么?”

这段时间他也忙,还真没有问阎云舟这一次所谓的军改都改了什么,阎云舟抬头:

“骑射,阵法,还有火药射击,场面会大一些。”

火药这两个字好像真是好久没有听到了:

“火药射击?这北郊装备火药了?黑火药吗?”

阎云舟点了点头,给宁咎解释出声:

“是啊,这北郊大营算是护守京畿的最后一道防线,之前被李启弄的乌烟瘴气,这三年北郊大营换了近一半的人才有了几分血气,火药,弩车都有装备,陛下成立了一个火器司,不受兵部挟制,直属御前,青羊道人现在就在这个火器司,只不过现在军中用的主要还是黑火药,你做的那个TNT被锁了起来,轻易不会再用的。”

毕竟黑火药的威力其实已经足够了,而那几乎可以称为绝世杀器的TNT在宁咎走后便是不可再生的,所以这三年来,TNT成为了这个时代的核威慑。

宁咎吸面条的动作一顿,青羊道人,黑火药,TNT,他忽然抬头,眼底不乏感慨:

“现在听着这些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TNT放在现在确实杀伤力太大了一些,这样也好,让所有的人保持着对它的恐惧和敬畏,效果反而能更大一些。”

大冬天的,在大营中没什么泡澡的条件,宁咎简单梳洗便和阎云舟躺到了这边的榻上,和温软罗帐的王府自是不能相比,就连身上的被子也是陈年的棉花,厚重不说还不是十分的保暖,宁咎下去将穿来的狐裘压在了被上。

他反手搂住了阎云舟:

“冷不冷?”

“不冷,没事儿的。”

一连两天外面的雪就没有停,阎云舟回不去,宁咎也日日都跟着过来住,眼看着便要大比了,两人也索性不用回去了。

大比的那天,李彦带着皇室宗亲,文武百官都到了北郊,李彦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帝,十岁之后他便已经居于苦寒的幽州,更是曾跨马征战,真真正正的双手染血,不比那从未见过血的皇帝,他深知军队的战力才是立国之本。

所以这一次的北郊大比不是从前那花架子,每个队都是有些真本事的,皇驾降临,北郊一下便变得热闹了起来,阎云舟也一从之前的营房搬出来,搬到了他独自的营帐。

李彦临时下旨,这一次的大比不光有北郊九营还将邢台的三大营给并了进来,一时之间这北郊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兵将不断,安营扎寨,竟让宁咎生出了几分从前在行军途中扎寨的感觉。

他坐在营帐中嗑着瓜子瞟了一眼身边的人开口:

“哎,每年这军中都举行这样的大比吗?”

阎云舟拨了一个刚送过来的橘子,将橘子瓣塞进了宁咎的嘴里:

“没有,今年算是第一年,这北大营你还有印象吧?当初我们从云山穿出来,遇到的在最大阻碍便应该是北大营,但是当年的北大营早已名不副实,成为了朝中重臣安排子弟的院所,所以我们才能轻而易举地突破防线。

这三年来,陛下陆陆续续地换下了近一半大的营房军,更是调回了严华,严厉整军,今年算是旧军换新貌了。”

在大梁入仕的正途是科举,但是那些官宦人家有多少子弟能够如此出挑地走这条科举之路?所以这北大营便成了那些官员给自家子侄图谋官职的地方,李启时期的北大营简直就是一帮二世祖组成的乌合之众,寥寥行伍出身的人自然只有遭受排挤的份。

“原来如此,我看着邢台军这一次也是气势汹汹,不知道这头筹花落谁家啊。”

到了下午阎云舟要去巡营:

“你是和我一块儿去,还是在帐子里等?方才陛下那边来了传话的,今晚着我们到主帐用膳。”

宁咎笑了:

“陛下最近心情挺好啊,果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阎云舟站起身,抬手戳了一下宁咎的额头:

“什么你都说,好了,我先出去了。”

宁咎扔了手中的瓜子皮,擦了擦手,也跟着开口:

“我和你一起,左右在帐中也没什么意思。”

阎云舟巡营有个特点,就是没有固定的起始点,每天都会从不同的地方开始巡,今日他也想去看看邢台军的风貌便只带了几个随从去了邢台军驻军的地方,连将领都没有通知。

“孟千户我听说北大营这一次可是焰亲王亲自督军,这一次想赢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中间那人面容倨傲,声音略带不削:

“怕什么?你真以为这北大营有阎云舟在战力就能起来?那一群少爷兵二两重的骨头,酒囊饭袋,而且我听说那焰亲王病的不轻,连到北郊都是摆足了排场用马车,你见过几个大将到军营坐马车的?”

“那天我也看见了,那马车看着还真是气派,这焰亲王名声在外,现在估计都未必拉的起弓来。”

这话一落在营帐后面的宁咎脸色已经一片铁青,前面那小声议论的声音还没有停歇:

“我昨天还看见那个宁侯爷了,就跟在焰亲王身边,还真是挺黏糊的,军营都形影不离。”

“你懂什么?要我说谁也没有那位宁侯爷会吃软饭,你们知道吗?我听说当初的宁咎就是一个养在庄子上不受宠的少爷,侯府上下根本就没人将他放在眼里,被指给了焰亲王冲喜,却没想到,这焰亲王还真没有被他给冲死。

现在借着焰亲王的势,还承袭了侯爵,还真是大梁第一吃软饭的。”

“所以啊,焰亲王就是来一趟大营他都跟着,可不是得跟进点儿吗?他又生不出孩子,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厌弃了。”

事实证明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八卦,而且这八卦绝不紧紧是女人喜欢,军营中的男人嚼起舌根来也是颇有一番自己的见解的,平等地看不起宁咎这种“靠男人上位”的男人。

阎云舟开始对于那些声音还能做无事,毕竟他不介意旁人如何说自己,但是这后半段他的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路走来宁咎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他跨了出去,宁咎拦都没有拦住。

沉着的声线响起:

“梁将军何在?陛下将邢台军交给他整军,他便是整出了一群嚼舌根的士兵的吗?”

军营之中未必人人都认得阎云舟,但是没人不认识他身上的蟒袍,那一队人一惊之下转头,在看到阎云舟身前补服的时候腿都有些软了。

“王爷,王爷恕罪,我们…我们就是…”

阎云舟不听任何狡辩的言语,甚至都没有和为首的那个千户说一句话,便直接命人叫来了梁虎,宁咎以为他就是会训斥两句,却不想阎云舟半点儿没有揭过这一件事儿的意思,他寒着一张脸,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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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欲哭无泪。

邢台军这一次被抽调与北大营大比,这本就是皇恩,毕竟北大营在装备上,训练上都要优良的多,邢台军这一次即便是输了也一样能在陛下的面前露脸。

“王爷,侯爷,是下官领兵无方…”

阎云舟周身的气场冷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声音都没有提高音调,但是那一股子的气势就能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本王并不负责邢台军的考教,军有军法,如何发落全凭梁将军,本王不好置喙。”

阎云舟言语中是不插手,但是却也丝毫都没有大事化小的意思,梁虎哪里不明白,这是在要交代,他如何也不敢在阎云舟的面前包庇下属,方才所有的人各大二十军棍。

宁咎都有些意外了,毕竟阎云舟一贯不是个太计较的人,他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没有见过阎云舟有罚过那个兵将军棍,但是这一次很显然他并不准备手下留情,甚至梁虎命人抬来刑仗凳的时候,他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便是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这二十军棍打完才走,回去的路上阎云舟的面色阴郁,宁咎都有些意外了,拉了拉他的衣袖:

“哎,还气呢?不就是几个不长眼睛的嚼舌头吗?”

阎云舟顿住了有些沉的步子,侧头看着他,目光复杂难辨,还隐约有些自责,这就让宁咎有些看不懂了,他知道阎云舟还不至于小心眼到别人说了他两句拉不开弓便气成这样,所以这症结还是在他身上。

直到营帐中阎云舟的脸色都没有好起来:

“他们能够这样说,便证明邢台军中很多的人都认为你是一个靠着我才得来侯爵的小白脸,这些话不是凭空出来的,我们听到的是这样,听不到不知将你传的多难听。”

一个不受宠养在庄子上的少爷,和如今圣眷正浓在朝堂上都能直言禀奏的侯爷,这差距实在太大,没有人愿意去了解宁咎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才有了如今,他们只能看到宁咎嫁给了他,脑补出一段小白脸凭脸上位的话本子戏码,何其可笑?

阎云舟显然气的不轻,连脸色都有些发白,宁咎站到了他身后,帮他松了松肩膀,他就是有再大的气,看见这人如此为他抱不平也消了大半,他双手搂住了那人的脖子,然后按了按他的肩背:

“好了,我的王爷啊,气大伤身,你喝了那么多的药,可别为了那么几个人气坏了。”

阎云舟却反手按住了他肩膀上的那只手:

“煜安,是我错了,当初你…之后我便居于府中的时间居多,陛下着你继承侯爵我也只是帮你接了圣旨,身边的人顾忌我的心情,便不太敢提起你,以至于你在军中做了那么多,却凭白被埋没了下去。”

这才是他心中最难受的事儿,当初宁咎身死,身边亲近之人,哪怕是李彦都尽可能避免在他的面前提起宁咎,宁咎的名字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禁忌,只存在了那些人的心中。

宁咎今日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赚来的,莫说是继承侯爵,便是封侯按着他的功绩也没有任何人能多说一句,但是三年过去了,那场战役已经离现在越来越远,宁咎回来之后,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只当他还是当年那个庄子上不受宠的少爷,却不知那个在军中救了无数人性命的宁大夫,更不知那在幽州一人挡住千军万马的人间修罗。

宁咎将下巴抵在了阎云舟的肩膀上,弯下身来,抱住了眼前那人清瘦的腰身:

“虽然我是有些不甘心,但是旁人的看法与我何干?这些你记得我就不委屈。”

阎云舟目光中的冷冽之色褪尽,爬上了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意,他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宁咎的头发,侧脸贴了一下那人的侧脸,声音温和低润:

“你怎么这么好哄啊?嗯?不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吗?”

宁咎越是这般他心中越是窝心,宁咎笑了:

“王爷,我都三十了,早戒奶了。”

阎云舟下午巡营,杖责了十几人,还都是刚刚到京的邢台军,这消息是怎么都捂不住的,没两个时辰的功夫在,所有随驾北郊的朝臣便都知道了,最后邢台参将梁虎便到了御前请罪。

洛月离有些风寒,李彦这一下午都在营帐中陪他:

“陛下,邢台参将梁虎在外请罪。”

李彦微微皱眉:

“梁虎?他不是前日才到吗?今日来请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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