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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39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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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语调轻似游离,“你总不能行合欢之事时,也要舅公来代劳罢?”

魏瑄勃然色变:“你敢动他!”

黑袍人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还是太年轻。魏瑄毕竟不是谢映之,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循循深入,把今晚的成果再巩固一下。

“你若追求他,与他一世欢好,不仅你自己心魔尽除,也可以治愈他的噬心咒。岂不两全其美?”

“而且当今乱世虎狼环伺,你习得高阶秘术,也能辅助他,保全他,又岂非一举三得之妙?”

“萧将军和北宫达大战将起,难道你要躲在掖庭狱里,隔岸观火?”

“天下大势如滔滔洪流,若不激流勇进,就会被洪流席卷,吞没。”

“殿下,为他,为己,为天下,都不要再逃避了。”

他眼看着魏瑄的目光变幻不定,心知他今晚提出的:雄心、爱情、自由、总有一个能打动魏瑄。

黑袍人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说下去,无异于画蛇添足。魏瑄是个聪明人,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

月色西斜,河水沉沉如墨,黑袍人走后,魏瑄独自坐在河畔,波光月影倒映在墨澈的深瞳里,在暗处幽幽地闪光。

五天后,大军抵达临阳郡。

连日奔波,风吹日晒,萧暥腰酸背痛。魏西陵见他骑在马上蔫头耷脑的,遂下令大军缓行。

临阳郡并不大,但却是大梁南面的门户,往来商贾云集,人口也不少。

两年前,魏瑄就是在这里追捕在逃的东方冉,如今他自己却成了囚徒。

只不过碍于他皇子的身份,魏瑄没有坐囚车,而是马车。卫宛安排了一个叫砚秋的玄门弟子看管他。

车声辚辚中,魏瑄还在琢磨着那晚黑袍人的话。

黑袍人说提升秘术修为后,交好合欢就能解萧暥的噬心咒,应该不会有假。因为这可以查证,以黑袍人的缜密,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那么黑袍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他有何目的?

如果说黑袍人亲入军营,是为解他的心魔,为治好萧暥的噬心咒,并且提出了一个两全其美、一举三得之法,那简直就是个善人了。魏瑄觉得荒唐。

黑袍人越是看似处处都为他着想,就越让魏瑄觉得他所谋甚大。

黑袍人告诉他这些,动机绝不单纯,背后必然有一个很大的阴谋。但他还不知道确切是什么……

他正凝眉细想着,这时外面传来一片喧声。

他掀起车帘举目看去,只见城门口人头涌动,百姓们见大军进城,纷纷拿着水甘果食物前来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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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城,魏西陵发现某老弱病残腰不酸了背不痛了,背还挺得特别直。

沿街两边都是夹道迎接大军凯旋的百姓,以及闻讯赶来一睹战神风仪的外乡士子妇孺老叟,一时间人潮涌动。

萧暥猜测,这就是谢映之想要的效果。对方散布流言,让百姓外逃。他们也可以放出风声,引得沿途百姓围观,这一路走来,自然就安定了民心。

这一次,萧暥终于有机会和魏西陵并驾齐驱,体验了一把春风得意马蹄疾,满楼红袖招的感觉。

他冲着沿街两侧楼上的姑娘们招手致意,一双眼睛左顾右盼,隽妙神飞,忙的不亦乐乎。

对比之下,魏西陵神容冷峻,面若冰霜,目不斜视。

空中飘着花瓣和甘果的清香。

片片飞花随风落在他如雪的战袍上。银甲寒烈,落不尽繁花似雨,隔不断春风十里的柔情。

看得萧暥晃了下眼,不留心落下半个马身。

魏西陵放缓缰绳,回头看向他。

萧暥赶紧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香囊,嬉皮笑脸道:“西陵,我就是那么受姑娘欢迎,你不要嫉妒。”

午后阳光灿然,照着那一双眸子流光潋滟,乌黑的发丝间缀着几点粉色的桃花,仿佛又见当年永安城里最耀眼的少年。

魏西陵似被那明亮的笑容灼到了,他目光沉敛,转头轻夹马腹,战马纵跃了出去。

“喂,等等我!”萧暥扬鞭直追,对刘武道,“你主公这就是嫉妒,我跟你说!”

……

出城好几里,萧暥跨在马背上,手指上还转着那枚香囊,生怕人不知道有姑娘送他似得。

云越拍马跟上:“主公,你刚才跟魏将军走得那么近,你确定那姑娘不是打算把香囊抛给魏将军,结果砸偏了,才落到你手里?”

萧暥忽然觉得手中的香囊不香了。

这小子怎么说话的?!

结果云越还没说完,“主公,这香囊还是我替你保管罢?”

“如果那姑娘回头发现扔错人了,追上找你要回来,这多不好意思啊。”

周围的军士纷纷转头闷笑。

萧暥头大:“好好,云越,既然如此,你给我去断后!”

“主公,并无敌军追击啊?”

断什么后?

萧暥恨不得照他屁股上踹一脚。

“还不明白吗?”刘武撞了云越一下,“萧将军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仰慕者追上来,让你去挡下。”

云越猛地反应过来,二话不说,策马扬鞭一溜烟没影了。

这一闹腾,到达大梁城郊的时候,已经是薄暮时分了。

远处,大梁城巍峨的城廓隐隐可见,远山浮云间,斜阳冉冉,倒显得几分寂寥。

百里长亭外,野烟漫漫,谢映之亲自为他们接风,他站在漫天晚霞中,衣衫淡飞,一线余晖载于袖间。

萧暥遥看得一怔,等等,他今天是什么画风?

以往谢映之不是白衣胜雪,孤高俊逸,便是一袭青衫烟雨色,清雅出尘。今天却是罕见的一身霞色烟染般的绯色衣袍。

他长身伫立于春草离离、碧柳悠悠间,如春风入怀,似云霞万里。

除了好看,萧暥贫瘠的词汇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莫名让他联想到如佩霞帔。

等等,几天前谢映之还问他娶不娶……所以这到底是接风还是接亲?

打住!

他脑中杂七杂八的念头还未转过,就感到背后一道目光如同有实质般射了过来。

萧暥赶紧往魏西陵身边挪了挪,都是兄弟,分担一点啊。

卫宛见他如此,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他转头看向谢映之。

谢映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然后他举盏上前,洒然道:“魏将军,主公,师兄,几位此番辛苦,清茶代酒,以洗征程。”

萧暥正口渴,一口饮尽,“晚上还有事?”

谢映之道:“陛下有旨,晋王一回大梁即刻前往建章宫。”

萧暥心中顿时一紧。

这么晚了,桓帝还要召见魏瑄?这准没好事!

“我想有劳魏将军和师兄一同进宫。”

萧暥明白,让魏西陵和卫宛一同进宫,明显是为了保护魏瑄。皇叔和玄门的面子,桓帝还是要看的。

“至于主公。”他回头,“我还有件事要禀报,我们回府叙谈。”

因为军队不能进城,所以谢映之安排刘武率军前往大梁城西北的兰溪驻扎。

三言两语间,他已经把几人的任务都安排好了。萧暥望向初升的晓月,今夜又会是一个长夜。

回府的路上,萧暥缓缓琢磨过来一件事。

刚才谢映之让魏西陵护魏瑄进宫,也许不仅仅是保护魏瑄。

皇宫靠近大梁北门,他的将军府靠近东门,很自然地,这样安排,他和魏西陵就要分开进城。

果然,还是为了避嫌吗?

回府时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

一进书房,谢映之就将一封文书递给萧暥:“主公过目。”

萧暥接过来,蓦然怔了怔,这不就前几天他发到大梁的襄州之战的战报吗?这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有错别字?

一看之下,他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这不是他批准的那份!

这份书辞藻犀利,字字如刀,刀刀见血,简直是要将晋王置于死地啊!

“云越!”他当即道。

他的所有文书都是云越执笔。

他知道云越和魏瑄素来不睦。

但无论是宛陵云氏的百年家风,还是他跟随自己数年戎马,军旅风霜一身铁骨,云越也不会使这样的阴招去加害魏瑄啊。

他要亲口问清楚。

片刻后,云越进入书房,一看到搁在案头的文书,脸色刹地白了。

萧暥见他这个反应,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寒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越没有辩解,他当即单膝下跪,甲胄和冷硬的地面磕出清冷的声响。

他全部都承认。

包括替换文书,骗取萧暥的签字和盖章,除了这是魏瑄让他这么做的。

“任凭主公惩处!”云越薄唇紧绷,低下了头。

萧暥心叹,这小子倒是硬气。

“既如此,将军府里的事你不要干了。”

云越的心骤地抽搐了一下,跪地的身形竟是一晃,但又倔强地挺直了。

他是锐士营的人,即使犯错被罚、被驱逐,铁骨不能折,不能给主公丢脸。

“你给我喂猫去罢。”萧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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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云越猛地抬头,愣了片刻,喂猫?不是赶他走?!

萧暥见他还发愣,一手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拽起来,你小子铲屎总不能给我搞出什么幺蛾子罢?

云越抑制不住眼中狂喜,“谢主公!”

随即,萧暥想起来一件事,“苏苏去哪里了?”

朱璧居

春夜廊下花开如云,香雾阵阵。

容绪身边跟着两名华服丽人,正在耐心地教她们栽培花道,“这是朝颜,卧雪,清隐,皆是今春新栽,平日要濯以泉水……”

名花如美人,在容绪看来,给花浇水锄草,就像为美人梳妆打扮。

“还有,不要让苏苏靠近花圃……”

他话音未落,廊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戎大步走进庭院,身后几个家仆慌慌张张追着他,徒劳道,“先生已经休息了…”

容绪见他靴子上沾着春泥,皱了下眉,“兄长踩到姑娘们的裙摆了。”

王戎没心情跟他绕弯,单刀直入道,“陛下让你去燕州,你答应了?”

“陛下口谕,我还能抗旨吗?”容绪漫不经心道,挥手让左右退下。

王戎道:“魏瑄杀了北宫皓,北宫达此时正在气头上,你这是去送死!”

他怒道:“柳徽这个老匹夫,竟然敢给陛下出这种主意。算计到我王家头上来了?”

“兄长勿忧,柳尚书并非让我去送死,而是让我去送钱。”容绪淡然道,“他们要害的是江浔。”

王戎将信将疑。

“兄长,里面说话。”他一延手。

进了厅堂,容绪简单地将柳徽的图谋说了一遍。

“北宫皓毕竟是北宫达长子,此事没那么容易了结,陛下派我去,意在让我花钱去上下疏通,譬如北宫达的左膀右臂钟纬、俞珪,又譬如他的兄弟北宫梁……金玉铺路,这些人都会为我说话,兄长不必担心我的安危,至于北宫达要迁怒,会找副使江浔。”

他说到这里,不由叹道:“当年文昌阁之辩,诸公恨透了江浔。即使北宫达不杀他,江浔此去也凶多吉少。”

王戎见他竟有惋惜之色,“你还替他担忧?你就不恨江浔?”

“我和他既无私怨,立场不同罢了。”容绪道,

王戎依旧铁青着脸,“即便如此,魏瑄杀了北宫皓,却由我们王氏出面花钱疏通,岂有此理!”

容绪道,“兄长以为是我为晋王,为陛下花金子?不,我花的每一锭金子,收买的每一个人,将来都会为王家所用。”

王戎不耐烦道:“花这个钱,还不如招兵买马来的爽快!”

“兄长,能用金钱解决的,就不要动刀兵。”

“这是乱世!”

容绪无奈,问:“兄长若要装备十万军队,需要花多少银钱?退一步说,若再装备十万甲兵,盛京离大梁咫尺之遥,萧暥会没有警觉?”

王戎面色阴沉。

容绪道:“而我若买通几个关键之人,数十万甲兵尽数为我所用。还不用我们自己养兵,何乐而不为?”

王戎皱眉:“你不能把政事兵事都拿买卖来衡量。”

容绪道:“天下事归根结底就是利益。”

就在谁都无法说服谁时,管家匆匆进来,低声向容绪禀报了一个消息。

容绪当即神色一变。

“何事?”王戎急问。

“萧暥回京了。”

王戎冷笑了声,“我以为是什么大事。”讥道:“这不是正中你下怀吗?”

“我看你这些天莺莺燕燕都看腻了吧,都侍弄起花草来了。”他说着抬手就去拽廊下绽放的朝颜。

这让容绪皱了眉,“陛下此刻正召见晋王。”

王戎不屑道,“这小崽子毛都没长全,祸倒是闯地不小。”

“魏西陵进京了。”容绪道。

咔地一下,枝折叶断,鲜花被揉碎在了掌心,王戎手上顿时如染满了鲜血般怵目惊心。

第384章 共感

沉重的宫门在身后关上,无穷的石阶在眼前展开。在这死气沉沉的宫殿里,魏瑄简直能闻到无处不在的陈腐气息,从四面八方 ,无形的枷锁绞紧他的脚步。

他恍然想起当年出征时的那个傍晚,他离开这阴郁的宫廷,追逐着那人的身影,奔向铁马西风的疆场。终有热血,不负少年。

可嘲讽的是,他怀着一去不返的决绝,却没有战死沙场,兜兜转转,他终究又回到这牢笼中来了。

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又什么都变了。

他不再是当年的少年,溯回地里的风雪,前世回忆的摧折。纵然一腔碧血不改,眼底已是冷雨秋风,少年心已老,就如这暮气沉沉的宫殿。

走着走着,他发现路越来越狭窄,这不是去建章宫的路,倒像是去听钟巷的。

进了那条巷子,除了渺远的钟声就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那是处罚犯罪宫人的地方,也是这宫中最阴森腌臜之处。果然,皇兄待他不薄。

宫灯映得老内监的脸泛着行将就木般的青色,恭敬道:“陛下只召见了晋王,君侯,卫夫子,两位请留步。”

然后转向魏瑄,“殿下请随老奴来。”

将军府

萧暥以回家铲屎为由打发云越回府了。这孩子跟他去襄州打仗那么多天,家人必然牵挂,早点回家报个平安。

谢映之轻叹道:“主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令人心折。”

“先生其实都知道罢。”萧暥道。

刚才他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云越伪造文书后,大概是用了什么巧伎让他签字盖章。

但这种伎俩,他看不出来,处于连线中的谢映之会看不出来?

但谢映之并没说破。说明他默认了这种做法。

谢映之缓缓斟茶,神情凝定,“若对晋王惩处太轻,北宫达就可以朝廷处置不公为由,煽动世族舆情,只要世族都站在他这边,他发兵南下也并非不可能,那不是造反,而是兵谏。”

“主公即使有魏将军助战,但面对北宫达百万之众,我们赢了也将是惨胜。届时中原遍地疮痍,不仅会给苍冥族趁虚而入的机会,更无力远征漠北,只能看着赫连因再次做大。”

萧暥点头,“现在还不能跟北宫达开战。”

谢映之道:“其实此战打不打得起来,不在主公,也不在北宫达,而在于幽燕世族愿不愿意打。”

萧暥明白,他现在所处的大雍有点像汉末魏晋,虽然还没有形成门阀,但是世族的能量非常之大。

地方诸侯想要站稳,背后都要有世族的支持。譬如秦羽背后的雍襄世族集团,北宫达背后的幽燕世族。

原主就是因为没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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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的支持,一旦兵权旁落,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之前因为北宫达的限田令,使得幽燕世族人心浮动,多生怨言,所以北宫达没把握在这个时候开战。而如今,他若借着杀子之仇煽动舆情,就给了他用仇恨凝聚人心的机会,倘若朝廷此时再对晋王从轻发落,那么,这把火就能烧起来了。”

“先生所说,我懂。”萧暥道。

大局面前,他作为主帅必须心狠。

就像谢映之说的,阿季已经不是孩子了。

他生于乱世,长于战火,少年瘦削的肩膀,迟早要在烽火狼烟里,磨砺成铁,淬炼成钢,负起这天下的重担。

只是每当他脑海中回忆起魏瑄,就不由地想起那年秋狩猎场,向他奔跑,扑进他怀里的少年。

晨曦中,满山红叶霜染,魏瑄墨澈的眼眸里流淌着一夜星河。

幽长的听钟巷就像一条深不见底的沟渠。魏瑄正要踏入,一只手静静按在他肩头。

“定罪以前,晋王仍是臣子,不是囚徒。”魏西陵的声音透过重重夜色传来,清寒冷冽,“一国之君召见臣子,岂在偏狭陋巷之中?”

卫宛也当即道:“陛下此举,不合礼法。摆驾听钟巷更是有失身份。大雍朝还没有天子在听钟巷召见臣子的先例。”

“这……”内监面色僵硬,“请两位稍等。容老奴先向陛下禀报。”

随后朝身后的小宦官使了个眼色。小宦官飞奔而去。

魏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是瑶华宫。

他了解皇帝。果然,皇帝不在建章宫,也不在听钟巷,他这个兄长根本没想召见他,给他申辩的机会。

瑶华宫

“他们敢抗旨?岂有此理!”桓帝烦乱地一脚踢开木桶,洗脚水洒了一地。

几名宫女吓得赶紧匍匐在地,“奴婢该死,陛下恕罪!”

“他们一个个都要对朕指手画脚,还拿不拿朕当皇帝?朕处置不了那些乱臣贼子,连自己的弟弟都处置不了吗!?”

“陛下息怒。”贺紫湄款款上前,抬手屏退了宫女,

“晋王不仅是陛下的皇弟,也是君侯的侄儿,卫夫子的弟子。他们要维护晋王也在情理之中。这一年来晋王都在江州和玄门,此番他闯下大祸,他们也难辞其咎,他们这是一起来宫中请陛下宽宥的。”

桓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牵过她的素手,“还是你心思通达。”

“此刻君侯的三千军队正囤于兰溪,陛下也不宜过于严苛。”她悄声提醒道。

桓帝脸色又沉了下来,阴声道,“替朕更衣,摆驾建章宫。”

贺紫湄道:“陛下,臣妾还有几句话要说。”

廊下的药炉传来轻微的沸声。

谢映之挽袖提起药壶,“小宇且放宽心,魏将军陪晋王进宫,能保晋王无恙。”

对,有西陵在!萧暥心中忽然就有了安放之处。他一定会保阿季周全。

谢映之将一盏微苦的药端到他面前,“小宇一路劳累,喝完药先休息罢。”

“我不困,我路上睡过了。”

谢映之微笑,“马背上?”

萧暥:……忘了两人一直连线中。

谢映之监督他喝下了药,遂回到奏案前,展开竹简,“小宇休息罢,宫里有什么消息,我就叫醒你。”

萧暥哪里睡得着,他看到旁边的檀木案上有一棋盘,便就上前摆弄起棋子来。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等消息。”

相比干等,找点事做。时间就没那么难熬了。

片刻后,萧暥左手和右手正在棋盘上战得难解难分,他当五子棋玩了。忽一抬头就见谢映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陪小宇下一局。”

萧暥内心是拒绝的,谢映之棋力精深,他只会玩五子棋啊!

可就算是五子棋,那也是血洗杀伐,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连输三局,还是在谢映之每每让他子的情况下。

萧暥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们换一个。”

他朝廊下道,“阿翁,有萝卜吗?”

片刻后,萧暥手指翻飞,拿着两个萝卜雕出十枚棋子。

这叫战国局,在现代很受欢迎的多人策略游戏。

这就是他主场了,他挑起眼梢看着谢映之,没玩过罢?主公带你出新手村嗷!

但这是多人在线游戏,他们只有两人,萧暥就做了简化,把战国七雄的地盘改了改,分为三晋,吴楚,燕赵,秦地,还画了简易的棋盘……

为了不欺负新人菜鸟,萧暥放弃了玩得顺手的秦,选择了三晋,谢映之则选了燕赵。

萧暥道:“先生这是要争夺天下啊,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是建功立业之地。”

谢映之回道:“若无三家分晋,何来秦之东出。小宇的三晋也大有可为。”

烛火幽幽照着檀案,历史在棋盘上星罗棋布,局势在人心中纵横交错。

……

转眼就到了亥时,徐翁煮了宵夜。漆盘里一碗红豆粥。

萧暥琢磨着,难道是他打仗回来,谢映之要给他补补血?红豆好像还是相思豆啊?

念君如明月,千里寄相思。

他不由抬头向外看去,廊下月色如霜,恍然间,他似乎看到他去襄州后的每一个夜晚,谢映之都坐在这奏案前,处理将军府往来繁杂的事务。

夜深人静时,月照阑干,红尘万里。

萧暥的心弦好像被什么清冷地撩动了一下,余音微颤。他乍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他刚才似乎进入了谢映之的内心?

他不由抬头看向谢映之。烛火下,他长睫微垂,容色清宁静谧。似乎正沉浸在对局中。显然这战国局引起了他的兴趣。

萧暥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何现在他能体察到谢映之的心念?以前却不能?

难道说是因为现在谢映之的注意力被棋局吸引,才有机会让他潜入一窥?

萧暥懵逼了,所以平日里谢映之刻意屏蔽了自己?

这就过份了嗷!

亏得他还以为是信号不好的缘故!

结果他自己脑袋漏得跟筛子一样,谢映之的心思却滴水不漏……

说好的交心呢?如果是单方面的,那不叫交心,那叫坦白!

萧暥舀着碗里的粥,再香甜也没心思尝了。

他眼梢不甘地微微撩起瞟着谢映之,好奇心大气。

不如乘谢映之沉浸于战国局之中无暇他顾,悄悄潜入他的内心。看看到底有啥不让他知道的秘密!

可他方才动念,一阵隐痛自从肩头袭来,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

唔!萧暥忍不住眉头一蹙。

谢映之抬起眼,眸中微光乍现,“小宇,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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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肚子饿了。”萧暥赶紧搪塞,一边懒洋洋去端案上的粥。

其实他刚才一潜入谢映之的意识,立即就感到右肩下传来阵阵隐痛。他还有伤?

等等,莫非是潜龙局的旧伤未愈?

当时魏瑄刺谢映之的那一剑惊心动魄,他亲眼看到王剑贯入谢映之的身体,溅起温热的血花。但他事后查看谢映之的伤情,却一点痕迹也没有,当时他就觉得蹊跷。回头想来,谢映之是玄首,搞点障眼法不成问题。

所以他一直都瞒着所有人?

萧暥负伤是有经验了,不查验清楚他不放心。

他眼梢挑起微微瞭着谢映之,看来只能出其不意,搞点野路子了。

此刻,他正探身端起案头的粥碗,经过谢映之身侧时,手底下一滑。

谢映之蓦地抬头,一碗香甜温热的红豆粥正泼向他的衣襟。

萧暥台词都准备好了,“先生,你衣服弄脏了,快脱了浆洗嗷!”

但他没机会说出这电视剧里的经典色狼台词,鼻间便闻到一缕清雅玄淡的幽香,还未及反应,腰间一软便被轻飘飘地卸了力,袍袖如烟霞拂过眼底,遮过了他的视线,只觉得周遭一片天旋地转,他们就神奇地调换了位置。

不对,不是的!

烛火缭乱,天翻地倒后,他发现自己仰躺在了桌案的棋图上,他亲手雕的萝卜棋子滚落地到处都是,空空的粥碗滑落在地兀自转着圈。

一碗红豆粥全都泼在了他自己身上。还顺着衣襟往里流淌,温热粘腻地散发着香甜的气息,着实苦煞萧暥。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谢映之云淡风轻地俯下身,袍袖如一片柔软的云轻轻落下,如冰玉般的手指挑开他被洇湿的衣襟。殷红的豆汤便缓缓地流淌到那莹润如玉的胸膛上。

谢映之的声音如初雪细霰,“小宇,衣服脏了。”

萧暥欲哭无泪,这本来是他的台词啊!

为什么会这样!

萧暥躺在桌案上,像一只砧板上的狐狸,毛都湿了,“先生,我错了。”

妄图以梦里套路魏西陵的方法去套路谢映之,是他天真了!

“什么梦?”谢映之莞尔。

萧暥赶紧掐住念头,这还在连线中啊,别瞎想!

谢映之清若琉璃的眸子里的目光莫测,忽然问,“精油好用么?”

“啥?”萧暥睁大眼睛。

修长的手指若即若离地刮过他锁骨下方细腻的肌肤,激起细细的颤栗。

“今夏驱蚊的香囊还要么?”

萧暥想起了那个盛夏的梦境里,他好像把谢映之送他的香囊挂在了脖子上。

萧暥心里苦啊,现在他脑子漏的跟筛子似的,赶紧止住念头,那场盛夏梦境里,他套路魏西陵,结果反被揍,这可丢大人了。

谢映之秀如春山的长眉微微蹙起,“被打了啊,很疼罢?”

萧暥就不由就顺着他的话音往下想:被揍应该是疼的吧,但为什么好像还挺舒爽的,而且不但是疼,里头粘稠温热,就像现在,这柔滑软腻的红豆粥糊淌在身上一样。

“主公还挺会做梦。”谢映之声音淡淡道,

萧暥忽觉不妙:称呼换成主公了,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烛火映照着他剔透无尘的眸子。

经过这些个月的相处,终于在小别重逢后有一点成果了。

他和萧暥之间,除了心念相通外,开始步入了共感。

所谓交心共感,就是两人感觉相通。

自从北宫皓死,谢映之弦断之后,他思虑过甚,乃至右肩旧伤隐隐作痛,刚才竟然被萧暥感知到了。

为了将来若不得已,要用非常之法替他修复心脉,又不至修为折损,谢映之想到了一个折中两全的办法。其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是达到共感。

如果再加深一步会如何?

想到这里,他漫不经心抬手勾起萧暥腰间革带轻轻一挑,便松落了。

“我替主公擦净罢。”

第385章 夜会

建章宫

桓帝端坐在御座上,目光莫测地打量着魏瑄。

他忘了有多久没见魏瑄了,如今再见,魏瑄已俨然是一个俊朗英挺的青年。只是那深刻的轮廓,浓密的睫毛,过于俊美的脸庞,让桓帝不由就想到他那卑微的番妃母亲和他那一半低贱的血统,心中油然涌起一阵厌嫌,却不能表现出来。

贺紫湄临行前关照他,西征之战后,魏瑄有军功傍身,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随他处置的庶弟了。

西征后,魏瑄跟随魏西陵前往江州,学习政务军务,后又入玄门,修行玄法。可以说魏西陵和卫宛都是魏瑄的监护,等于魏瑄同时有公侯府和玄门庇护。

所以贺紫湄认为,即使皇帝再生气,在建章宫里也要忍下来,还要表现出一副宽宏大量兄弟情深的样子,才能让他们放心将魏瑄交给他处置。

贺紫湄巧笑嫣然:“只要晋王殿下最后进了掖庭狱,要打要罚还不是陛下说了算?”

可是,桓帝没想到,魏瑄这小子的拱火能力半点不逊于萧暥。

此时,魏瑄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将干柴扔进炉火里,把桓帝心中的怒火烧得劈啪作响。

“臣弟杀北宫皓是因为他其罪当诛。”魏瑄单膝跪在冷硬的地上,脊背笔挺。

“臣弟在玄门听说北宫达派铁鹞卫潜入京城挟持陛下,如此目无君上,他还有半分对皇室的敬畏之心吗?”

桓帝最烦别人提起他的糗事,还是当着魏西陵和卫宛的面。

他心中颇不耐烦,又不得不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腔调:“阿季,此事不已经过去了吗?都是妖人东方冉所为。”

“东方冉不过是北宫达的替罪羊罢了。”魏瑄毫不留情指出,“皇兄圣明,不要被蒙蔽了。”

桓帝被当场打脸,“你……!”

他习惯性抓起案角的茶盏要砸过去,抬头就撞见魏西陵端严的目光,遂心有不甘地顺势喝了口茶,干咳声道:“阿季啊,继续。”

魏瑄道:“此事之后,北宫达不仅不思悔改,还让北宫皓借着南下请罪之机袭取襄州,实乃大逆不道,故而臣弟将其诛杀。”

桓帝笑得难看,“阿季啊,你如此为朕着想,朕还要嘉奖你?”

“为陛下分忧,是臣弟该尽之责,不敢邀功。”

桓帝心中怒骂:分他娘的忧!

当年秋狩北宫皓嘲辱魏瑄,这小子睚眦必报,为报私仇杀人,竟说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他这个皇兄!想让他来背锅?

但桓帝不愧演技深厚,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拿起案上的一份帛书掷了下去,道,“阿季为朕分忧,朕甚感欣慰,可是萧将军似乎不那么认为啊?”

轻软如云的衣袖拂过眼前,带着若有若无的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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