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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海路和航路都不通,信息化社会的年代如果身份信息暴露,那就相当于把整个人都暴露在“有些人”眼前。
而显然宗楚有这个能力。
沈余靠在车窗边,北城的小巷很多,人来人往的生活气息也很足。
得益于上辈子宗楚把他的所有活动都限制在北城中,不管是拍戏还是做活动,沈余去过的地方其实很多,也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小路。
那些地方管的不严,尤其是开到偏远村里的公交车和大巴,只需要给钱,不用查身份证。
沈余没有目的地,也其实也是最合适的路,走到哪里算哪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路,别人更不可能知情,哪怕是手眼通天的人也一样。
“咔”
车门被从外边打开,王笑笑带着一袋子的钱—五万块进到车门,有点奇怪的问:“沈哥,你要这么多现金干什么。”
话头沈余早就准备好了,他收回视线,对王笑笑说:“给我妈的,她不会用手机。”
明美冉的情况现在的王笑笑只隐约知道一点,听沈余这么说,连忙收了话题。
李晨飞下去买了包烟,回来一上车,见人都到齐了,一脚油门便踩下去,顺便和沈余说后两天的工作安排。
两天之后,沈余的阴历生日,公益广告正好有一场夜戏。
沈余握紧了口袋,里边有几粒纽扣大小的药片。
一年前沈余刚在宗楚身边的时候一段时间不适应,入睡困难,他不敢影响到男人,也不敢让他知道,那时候的宗楚也没对他管控到每一分每一秒的地步,沈余去医院开过安眠药,他今天早起从柜子中找出来的,还剩下两粒。
车子很快就到了明美冉住的房子,是沈余租的。
这地方李晨飞也是头一次来,他点了根烟,让王笑笑根自己在外边等着,对沈余扬了扬胳膊:“去吧。”
沈余点了点头,他进去前,忽然停住脚步,对李晨飞郑重其事的说了声谢谢。
是谢他上辈子帮自己。
王笑笑笑起来:“沈哥,你和我们客气干什么,赶紧去吧,一会儿天都黑了。”
沈余收回视线,定定看了一眼王笑笑,忽然对她说:“笑笑,我给你安排了国外的留学。”
王笑笑瞪大眼睛,马上就做出要争论的表情。
沈余安抚的打断她,他用了和上辈子一样的理由,“只是让你去进修,这两年我没别的事情,等你进修完了就回来。”
李晨飞也觉得挺稀奇,他摇了摇烟,说:“小沈给你安排了,你就去吧,这也没什么事。”
王笑笑才不想去什么国外,她就只想待在沈余身边,她拧着眉毛就要拒绝,不过没等沈余说话,李晨飞先吓唬她:
“你这孩子懂不懂好,你沈哥是想让你留在他身边才这么给你安排的,要是学历提不上去,之后来了人跟你抢这个位置你要怎么办?”
李晨飞可谓是一把拿捏住了王笑笑的弱点,她对沈余死心塌地绝对忠心,这在圈子里是最可贵不好找的下属,但是学历——还真是她一个大弱点。
王笑笑气弱的反驳:“沈哥不会因为这个就不要我的。”
“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你不要多说了。”沈余头一次这么干脆的下定论,他看着王笑笑:“只有一年半,很快。”
一年半,不短了啊!
王笑笑实在不想去,但这又的确是为她好的,她扁着嘴,眼见着沈余二话不能再谈的模样,只得先把想说的话给咽回去,她想着大不了以后再软磨硬泡。
沈余给他们都安排好了。
李晨飞不需要他操心,只要离开他,以李晨飞在圈子里的名气随时可以找到更适合他大施拳脚的地方。
而沈家。
沈余给沈光光留了足够的钱,是一笔信托基金,会每年定时打到他的账户,等到他十八岁的时候才可以本人领取。
至于沈途,沈余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
把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最后只剩下一个明美冉。
很奇怪,明美冉明明是情况最不稳定的一个,但沈余面对她时,却永远都觉得最能信任。
沈余把一袋子钱放在了明美冉的房子里。
明美冉穿着朴素的棉衣,神情淡漠的朝他看了一眼,仿佛什么都没看到的转开视线。
“什么时候走?”
“两天之后。”
“想好去哪了吗。”明美冉吐出一口烟雾。
“没有。”
女人笑了两声,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她看了沈余两眼,抬起下巴点点门口:“走吧。”
沈余注视着她,站起身。
她一直处在疯癫和清醒的边缘,或许她明白这一切不幸的开端,但是却一直没有接受。
她厌恶所有一切,但同时,一直保留着最后一点感情,只不过不屑于,也不想再去表达。
沈余迈开步子,两个人就像是只能交谈两句就没什么话题可继续的陌生人一样。
沈余打开门,他忽然停下了。
青年攥紧门把手,声音沙哑的问了最后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因为你被困住,你会怎么做?”
前世明美冉离开的画面是沈余半点不敢回想的记忆。
明美冉就仿佛沙漠里狰狞的玫瑰,活得艰难明烈,但是却一直紧紧扎根。
上辈子她为什么会选择离开?是真的活够了?还是说——她察觉到自己是沈余在那个世界中最顽强,也是最后一根拉扯的线。
她从来都不对自己的命抱有多大的珍惜,也不可能回像普通母子那样抱着沈余痛哭流涕,然后安慰他,鼓励他可以怎么做。
她直接给两个人都选择了最简单的路。
她不想活了,也不会让沈余受人牵制。
她或许知道自己死后沈余会选择的路,但是明美冉不在乎,她知道,沈余也不在乎。
人有时候不是需要活得有多长久,而是需要一条可以选择的路。
明美冉按灭了香烟,哧哧笑了两声。
“你想让我怎么选?茶根,我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赶紧走。”
沈余竟然觉得熟悉。
他闭着眼,轻轻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步子迈的越大。
他和明美冉的关系一直很奇怪,看似互相厌恶拉扯到极点,但似乎,又都在汲取着最后的氧气存活。
—
宗夏两家从小口头定下的婚约被取消了。
消息一夜之间不胫而走,宗夫人在老宅几乎气得半死。
宗酶也觉得吃惊,她总觉得最近事情好像都紧在一起发生,像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雨一样。
宗夫人美目冒着火光,重重拍桌子:“你哥他就是疯了,为了一个,为了一个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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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连实然都给扔下!”
她又不是死管着宗楚,这不是就算娶了夏实然他还可以留着那个叫沈余的人啊,又不影响,偏偏宗楚像失了心智一样,好好的婚约是取消干什么!
宗父对此倒是一言不发,他一生的爱好也就只有修身养性,对家族大事全都不多加参与,
事关宗楚的另一半,虽然发生的突然,但是尤其宗楚自己已经有了决断,他就更不会插手什么,还反过来劝说宗夫人。
与他差不多的,宗家老太爷常年居住故居,与老太太两人也是对此保持沉默。
整个宗家上下,除了蠢蠢欲动的支家叔辈,只有宗夫人一个人在意这件事,她越发气不可加,势必要去见见那个人。
只不过她去见了,人却没见到,被宗楚的人彻底给拦了回来。
“反了天了真是,他还能把人护着都不让我见一眼!”
宗夫人被拦在外边时人都傻眼了。
宗楚虽然脾气从小就不好,但是对她这个母亲还是有几分耐心的,至少没有当面顶撞过她,各处也能安排妥当让她在小姐妹们面前一直是被羡慕的对象。
结果这次,被亲儿子拒之门外。
宗夫人做不出那种对着门喊的泼妇的行径,只是她为壮胆,从支家里挑了两个平时总是捧着她的亲戚,这时候吃了个闭门羹就有点下不开台,喘着气恨恨说了句:“让这个小妖精给迷的,真是大了管不住了!”
两人左右一边一个劝她:“大嫂,您别操心了,小宗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他能有什么想法!一个——一个戏子,还是那种上不台面的身份,我真的是要被他气死了,他之后可别想进我们宗家的大门!”
宗夫人被人哄着,脾气也上来,不轻不重的骂了句。
这话说完,却感觉到身边两个人动作都有点发颤。
“你俩怎么了?”
宗夫人奇怪的问,她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就听见背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正好今年过年我有意在外边办,您和几位姑姑就在本家再办。”
宗夫人被这句话的分量吓到了,她震惊的睁大眼睛:“小宗,咱们家过年的规矩可是你太爷爷就定下的!”
她如今要在外边过,能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那个人!
男人视线似乎更低了,他看了一眼宗夫人,又瞥过他她身边跟着的两个人,淡漠开口:“不他不喜欢热闹,不是今年这样,明年、后年也这样。”
“你怎么能这样!”宗夫人唇瓣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男人没再看她,离开前,又侧了下头,视线暗沉的看不见任何情绪:“往后都是一家人,妈,别让我再听见你这么说他。”
他似乎笑了笑,摸了下唇瓣:“一个字也不行。”
“卫臣,送我妈和姑姑们回去。”
男人重新走进院子,卫臣则躬着身,恭送几位夫人离开。
宗夫人彻底僵住了。
两个支家的夫人也傻了,她们两个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宗家支线的女眷态度,宗楚这么敲打,意思不就是都老实点,别不长眼睛往枪口上撞?
两人都在宗楚手下讨生活,整个宗家如今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震惊过后,齐齐收拾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连好奇都只敢藏在肚子里了,半个字都没多问,劝着宗夫人离开。
宗夫人恍惚着跟着走了。
她一向如此,要是宗楚不说什么,她还能强硬两句,可一但宗楚下了死令,连她也是不敢仗着这个母亲的身份多做些什么。
天塌了,这次真是天塌了。
不管三人回去后宗家上下怎么传这件事,在房子内沈余还没有被波及到一点。
他今天回来时,看到外边有人守着。
对此他没有说什么,宗楚也没解释什么。
两天之后就是沈余的阴历生日。
他的计划也安排的差不多了。
成败与否,不知在这一次。
就算失败,他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第62章
沈余是下午六点到家的,一迈进家门,就感觉到一道紧跟着他的视线,紧绷得好像下一秒男人就会从沙发上一蹦而起。
沈余动作顿了下,他缓慢的摘掉帽子和大衣,看了沙发上的男人一眼。
他现在已经能做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去看男人。
只剩下两天了。
如果他成功了,这会是全新的陌生的一片天地,如果他失败了,宗楚会怎么对他?沈余已经提不起来任何情绪了,毕竟上一辈子,所有的经历他全都体会过。
沈余的视线越平静,宗楚就越阴沉,他手掌攥着沙发一角,手背上青筋浮现,表情却装得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舒展着高大的身体站起来。
“我听说你拿了点钱?”
男人笑着问道,他摩挲了两下下颌,眼睛不眨的盯着青年。
沈余没有任何无措的地方,他动作自然的把衣服挂上,然后往里走,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很淡的笑容,
“对,给我妈取了些现金。”
宗楚一直盯着他,等人到身边,直接大包大揽圈住,触摸到沈余的一瞬间,他差点没忍住死死圈住他的冲动。
男人视线看着一角,哑着声音问:“怎么不直接给她一张卡,方便。”
“我妈妈有时候——不太能使。”沈余的声音很淡。
宗楚此前从没关心过有关明美冉的任何事,他只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对沈余怎么处理他家那边的事从来也没干涉过。
他这次问,宗楚没提原因,沈余也不问。
一切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宗楚也压制下来那堆阴森森的,不该有的想法。
每当他一想起那些简单明了的手段,大脑就像经历过一样疯狂示警,这也让宗楚每每在控制不住的边缘拉住闸。
这一脚油门踩下去,结果可能比任何事都可怕,是他也承受不了的存在。
夜里,宗楚抱着人,脸埋在沈余脊背上,手臂圈着青年薄刃的腰身,这是他最近习惯的姿势,能把人完全掌控在自己怀里,只要动一动他就能感觉得到。
“明天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有工作吗?”
沈余闭着眼,放在枕边的手指微微蜷缩起半扇,他轻声说:“没有。”
男人把他抱得更紧了,就好像松一点他就能跑走。
沈余想不明白宗楚对他死追不放的原因。他没有那么愚蠢,分不清感情是否存在。
宗楚是喜欢他的,但是喜欢一个人怎可能能做的出那些事?
沈余没办法理解,他也不能再去理解,他已经用了一条命的代价。
“茶根——”
“算了。”
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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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想说两句什么,他想说让沈余别担心,所有事情他都能弄好,只要他呆在自己身边,但这种话他还从来没说过,想要说的时候就感觉千难万难,就好像莫名其妙的低头了一样。
另一个角度又说,低头又怎么样?向沈余低头难道不对吗,他做了什么自己不知情吗?
宗楚不知道。
他不知道那些纷乱的让他恼怒又心慌的画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些陌生的情绪把他整个人都推到爆发的边缘,以至于每天除了看见沈余的时间,他没有一个时刻不觉得烦躁,并且这股烦躁随着时间越演越烈。
第二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似乎两个人都知情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气氛是这两天前所未有的融洽。
甚至宗楚出门前,沈余还对他笑了笑,他说“早点回来。”
因为这句话,宗楚一天的情绪都不错。
他还专门问了李德,李德这家伙感情史丰富,最知道怎么能哄人高兴。以往宗楚用不到,他也不需要用,这次却是下点心思。
他让卫臣准备了花束去布置,因为还是不想让沈余离开他视线的原因,宗楚把地点定在了庆德公馆,一两个星期后沈余和他就会搬进去的地方。
老管家德叔也被征用。
宗楚这次可谓是大操大办,他退婚夏家的事早都已经通知到位,并且很决绝,连夏实然的面都没见,听说夏家小公子去宗家老宅蹲点了三四次,每次都是失魂落魄的回去。
男人似乎打定主意了,以及不相干的人等全都没有留出一点客气的余地。
倒是德叔还挺高兴。
他见过几次沈余,觉得人很不错,脾气也好,这次宗楚能定下来,他甚至厚着脸皮觉得人比夏实然合适的多。
当然这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但是收拾却花费了不少心思。
沈余在下午四点就被接过来,德叔已经穿着上辈子一模一样的笔挺西装等候在外。
四年前的老者,精神奕奕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沈余下车的时候,看着熟悉的公馆,有一瞬间的恍然,阴差阳错,一切都一模一样。
老管家恭敬不失礼节的引领他进去,钢琴手和请过来的大厨已经备好了。
这些情调放在宗楚身上,甚至有几分离奇。
沈余摸着繁复餐桌子上的红布,嘴角弯了弯。
他对老管家说:“我新学了调酒,请问材料有吗?”
“当然有!”
老管家眯着眼答道。
他指引着沈余去餐房区,几个大厨已经在准备食材,见到人,点了点头示意。
沈余一一和他们打了招呼。
老管家给他带到的地方是最里边,东西的确齐全。
“您看,还需要什么的话,叫我一声,我去安排。”
老人一如既往的稳重温和,沈余看着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徒劳的放下手。
一切看似没变,但其实已经不是上辈子了。
老管家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位陌生的老者。
沈余忽然有些无法表达的低落。
重来一回,他真的能赚到上辈子没有的自由吗?
为了适合氛围,酒杯准备的也是复杂的高脚杯,沈余说得不是假话,他的确去学了调酒。
当然,只能是简单的皮毛,混在一起辛辣刺激,尝不出任何其他的味道。
白色的粉末碾碎在杯盏中,灯光下发出刺眼的亮光,纤瘦的指节握住杯盏,摇晃,然后最后一点粉末都消失不见。
沈余静静看着杯子。
他知道,自己有机会完成这件事。宗楚对他从来不会设防。
他忽然觉得有些搞笑,不知道是笑两人这隔着无数条栏杆和无数个人命运却还是最能信任的关系,亦或者还是因为别的。
宗楚到的晚了。
他特意收拾了一下。
下了会大秘一听到男人的命令,第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
宗楚什么时候在意过外貌?他本身长得就已经够去见人了,也没人能让他细致入微的再去收拾收拾。
大秘联想到最近的传言,紧绷着精神,半句话没说就赶紧去安排。
宗楚气势凌人,都已经不是严肃的程度了,不苟言笑的时候是看着吓人,尤其这两天情绪变动越发大。
服装师起初战战兢兢,后来男人黑着脸叮嘱要让他看起来“脾气温和一点”的,这种反差让服装师鼓起了点勇气,以至于最后闭着眼睛给宗楚选了件白色的休闲服。
穿着是挺帅气,只不过白色,宗楚除了高中那会儿,还真是从来没穿过。
他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总觉得太柔和,不适合他,尤其李德拍着爪子就差嚎叫出声。
宗楚沉下脸,李德一秒就收了笑容,干巴巴着说:“老宗,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你今儿可不能发脾气。”
男人勉强把气压了回去,最后定下的还是这身白的。
算算沈余好像还没见过他穿这种颜色。
服装师最好祈祷这件衣服管用。
宗楚表面沉着气,实质上还有几分陌生的紧张。
尤其到开门的时候,沈余闲不住,他在厨房看厨师做饭,看得还有些出神,时不时帮个帮,这些技能他之后可能会用的上。
越临近离开,他的心态就越平和。
门被从外边打开的时候沈余正在往二楼餐桌前走,听到声音,自上而下的侧头。
男人穿着一身休闲服,棱角锋利的脸上表情还有些不自然,他第一眼就锁定了楼梯上的沈余,见他看过来,拳头抵着唇边咳了声。
沈余有些僵硬的抓紧了餐盘。
现在的宗楚,和他当初第一次遇见的青年一模一样。
他有些失魂落魄。
有一个瞬间,被沈余强行遮掩起来的回忆团团拥挤了进来。
他也是有不甘心的。
宗楚如果有一点心软,他前世又怎么可能会选择那个结局。
他要理智。
他要理智。
沈余用力呼吸了一下,把纷乱的记忆全都压回去。
他对男人说:“先生。”
宗楚嗯了声,他咳了一声,表情稍微自在了点,看沈余手里端着东西,眉头皱了皱:“他们端不就成了,你上手干什么?”
“随便走一走,不然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
宗楚顿住了。
沈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脸色沉了一秒。
沈余却像是就是说一说,他嘴角幅度很小的弯了下,脚步轻抬。
宗楚盯着他,心底的烦躁又开始涌动,连带着头也开始分裂似的剧痛。
他大掌按着额角,把所有不该有的脾气都给压了下去,跟在沈余身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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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台布置的很好,只有一束微光映在桌子上,沈余正在把可以提前上菜的菜肴摆在桌面上,浅光一打,把他冷白的皮肤映衬的柔和一层。
宗楚看着,忽然那股涌动的情绪就这么平歇了。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两个杯子,“酒?”
宗楚走了过来,沈余神色未变,他收拾好了桌子,顺势也坐下,说:“嗯,酒精度数不高,我调的。”
“你调的?”
这倒是引起了宗楚的兴趣,原本要拿下去的话也收了。
沈余身体不太好,他们在家至少不会碰酒,宗楚带他出去,也严禁沈余碰那些酒精高的东西。
他端起一杯摇了摇,浅蓝色的酒液在灯光下绽放着一种让人迷幻的暖光。
宗楚尝了一口,皱眉,他抬眼看沈余:“你别喝了,高了。”
沈余似乎是失望的松了手,宗楚有点看不得他这样,憋了两下,语气不太好的说:“那就只能喝一口。”
四年前的男人,多多少少还带着点年轻人的冲动稚气,也格外的好说话。
沈余也不是真的想喝,他只是觉得需要麻痹一下自己。
为离开,也为不知名的未来。
气氛正好,沈余抿了一口,脸就红了半扇,他眼睛还是清净的,带着些冷光,应着泛红的脸,看起来就极其——
惹人。
宗楚有点坐不住。
他也不太知道要怎么开口——毕竟这种事,准备的时候感觉万无一失,实际上操作起来却总觉得少了哪些步骤,好像怠慢了人。
宗楚有些坐立不安。
沈余抬眼看他这种状态,手指摩挲了两下高脚杯的杯沿。
他视线掠过男人一直握在手中却没动的杯子,勉强忍住一点慌乱,垂下眼。
“我敬一下先生,谢谢您这一年的照顾。”
杯子轻声相撞。
沈余没能喝下去,他手臂被男人拦住,大掌一过,就把他手里的杯子拿走。
宗楚皱着眉看他:“都说了只能喝一口,喝白水,或者果汁。”
沈余顿了下,他想说些什么,不过不用他开口,两杯酒,全都到了宗楚的肚子。
酒液是凉的,宗楚神色变都没变,杯子都空了,他似乎也舒了一口气,镇定下来,看着沈余。
他好像要说些什么。
沈余还站着,他视线一动不动的看着宗楚,男人视线清明,似乎还有几分纠结在里边。
他想说什么?
沈余轻轻抿唇。
“茶根,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是说——过一辈子的那种。”
第63章
青年垂落的手猛地攥紧了。
说出这话的男人似乎也感觉到几分少见的不好意思,不自在的刮了刮鼻子。
这酒调得有水平,还有点上头。
宗楚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也是借着这股酒气,话说的也自在了。
他盯着沈余,视线几乎黏在青年身上。
他能看清沈余那张清淡的脸,沈余好久没对他笑过了。
真是大胆,不过也对,他又没做什么好事,凭什么让人家对他笑。
他都做了什么……?
宗楚神智开始有点模糊,他看见自己阴冷笑着对沈余说他妈妈被自己的人带走不知去向,沈余好像天塌了一样,他求他,自己不为所动。
他看不惯沈余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个王笑笑。
后来沈余身边没人,被他弄走的弄走,挤兑出去的出去,就连王笑笑那个人都被沈余自己给送走了。
他呢?
他和沈余形同陌路。
宗楚用力把杯子放下。他眉头死死皱着,脑袋疼得像要炸开,眼睛都开始充血,以至于看起来越发阴鸷。
这些事情怎么熟悉的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这不可能!
但另一道声音又说,没什么不可能的,他做不出来吗?不,记忆中所有事情,都是他梦寐以求、盘算已久的。
如果他有机会,宗楚绝对相信他会办的出来,还会办的更狠,不给沈余留半条离开他的路。
男人在舒缓的钢琴曲中猛的抬起头来,犀利深刻的视线像是要把沈余吸进去。
沈余只颤了一下。
他似乎透过这个宗楚,看到四年后对他赶尽杀绝的男人。
宗楚站起来,高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
他像只负伤的野兽一样,粗喘着,手掌抵着额角一步一步朝沈余走过去。
楼下是德叔压低声音和佣人商量的声音。
楼上是敲击在地板的沉闷脚步声。
沈余安静的看着他,他眼睛有些痒,眨了眨。
宗楚视线更晦暗了。
沈余说要离开他,沈余从他身边走了三个月。
最后对他说“再见”。
再哪门子的见?
他都没有说同意,沈余怎么能说出这两个字!这简直是在挖他的心脏!
沈余不是爱他吗,不是喜欢他吗?他怎么愿意走的?啊?他怎么会愿意走的!
他不能走,不,他不能走。
宗楚猛地扑过去,他把沈余困在怀里,身体和头脑都变得像加了块铁似的沉重,意识却清醒的可怕。
他力道大的几乎想把沈余勒进身体里,只有这样人才不会从他身边离开。
沈余会离开,沈余离开了他能找,有人是沈余的弱点,他可以反手把人送出国外再也让他们见不到,但要是沈余死了,他能怎么办?
他就算是追到地狱也追不到人!
男人喉咙里发出了野兽一样的低吼。
沈余踉跄的站起来,他顺手扶住男人,宗楚现在在药物的影响下身体沉重又没办法控制,沉重得他不太能支撑起来。
“别离开我,别去。”
男人一点理智也没了。
他只记得紧抓着青年,在混乱的画面中挤压的有限的理智告诉他沈余根本没有想继续留在他身边,沈余想离开,他还想离开!
宗楚想要嘶吼,他甚至开始低声下气。
“茶根,不要走,好不好。”
他找不到沈余。
他就算是跪着爬上几千节的阶梯,也没人能把沈余给他还回来。
示弱又怎么样?低声下气又怎么样?就是再变成恶鬼,他也不会让沈余离开!
剧烈的拉扯让沈余有些有心无力。
男人一声一声的低吼在耳边炸开,沈余从重生以来镇定的假象全都被一节一节的敲碎。
他现在这么说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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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再上当了。
这一次的命他想为了自己而活,而离开宗楚,是他要做的第一件事。
沈余闭了闭眼,极力忽视掉内心隐隐浮现的脆弱,让自己稳住心神。
布置的吃饭地方在二层的会客厅,钢琴演奏手都在隔间,除了他们两个人,没人能看得清里边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有人看见,就一定能发现不对。
沈余勉强扶住不停把他往怀里塞的男人,低喘着断断续续的轻声说:
“先生,你是不是困了,我们回房间好吗?”
“不。”
他不去,除了沈余身边,他哪里也不去。
宗楚眼睛里全都是血丝。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对沈余的这股近乎偏执的在意究竟是来自哪里。
是五年的相处吗?
是沈余第一次叫他“先生”的时候?
还是说他闷在被子中,偷偷掀开一条缝看自己,被抓包时尴尬无措的时候?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五年,他身边全是沈余。
沈余怎么能离开他呢?他怎么能狠心离开他!他到底哪一点欠了他沈余的,要让他这么报复自己!他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只能抱着一个冰块,连碰都不敢触碰,生怕他化成一滩水,连一具尸体都不给他留。
宗楚一辈子心慈不少,但却从来没有手软过。但他现在软了,他怕了。
人一旦有了软肋,一旦发现了软肋,就再也逃不开一个“怕”字。
沈余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男人,他甚至有一瞬间的迷惘。
男人就如同一只大型的猛犬,奋力压在他身上,哪也不许他去。
沈余听着他胸膛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慌乱逐渐增加。
他到底是怎么了?
和之前的宗楚,每一个都不一样。
就算是宗楚有了前世的记忆,他不应该更干脆直接的把自己关起来吗?
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沈余在男人紧紧的限固中紧咬着唇瓣。
不过不管男人如何失控,药效还是在时间范围内开始发作。
沈余感觉到压在身上的男人力道逐渐变小,但还是死死抱着他,有些扎人的短发不停的在沈余颈边蹭着,低声呢喃着,时不时就要用力说一声不要走。
沈余闭了闭眼,他轻轻拍着男人结实的臂膀,压低声音说:“先生,你困了。”
男人不为所动,两人体型差距太大,宗楚又常年高强度训练,哪怕是他在这种状态下,沈余要想自己移动他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男人一直重复低喃的同一句话。
不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