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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淳楣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切,露出了满意地微笑,这次阅兵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效果比预想中还要好。
当她手里掌握着这样一支军队,那么本人是男是女已经不重要了。
第54章
开封城今年的秋天凉的特别早,还未到十月,不少人家已经换上了厚衣服。
蔡京昨晚只睡了几个时辰,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在仆人的服侍下换上了京中如今最流行的棉布衣裳。
感受着身上柔软贴肤的触感,他缓缓舒了口气。
人一上了年纪难免畏寒,穿得厚了平日在屋里又容易出汗,这棉布虽然不比丝绸顺滑轻薄,但吸湿性却是顶好的。最重要的是,此物在大宋是件稀罕玩意,乃是最近从那二龙山贼子处流出来的,属于高层人士必备。
想到二龙山,蔡京不由顿了下,半天,颤颤巍巍地走出房门。
小儿子蔡脩早就在外面等他,见了人恭敬地行礼道:“父亲。”
蔡京笑眯眯地颔首示意,关切地询问儿子最近看了哪些书,在工作上可曾遇到什么困难。倘若有外人在此,可能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对普通的父子,并为他们之间的慈孝所感动。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位竟是四起四落,权倾朝野的大奸臣。
蔡京今年已经七十七岁了,行动迟缓不说,连眼睛都已看不清东西。不过他依旧不愿离开权力中心,经过这几十年的经营,朝堂上但凡身居高位的与其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所以现在大部分事情都交给小儿子处理。
他的几个儿子都被封大学士,唯有幼子蔡脩羽翼未丰,只能亦步亦趋跟在父亲身后,不敢有丝毫违抗。
两人出了府,乘车一路来到皇宫正南的端礼门,蔡京在儿子的搀扶下了马车,望着巍峨壮丽的宫墙,老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与蔡脩道:“之前立在这儿的元祐党籍碑可还在?”
“自是在的,前两年还又加了些,如今上面已有三百人了。”蔡脩点头。
蔡京满意地捻须,所谓的“元祐”是先帝宋哲宗第一个年号,当时小皇帝只有十岁,由高太后监国辅政,在高太后的支持下,反对王安石变法的保守派纷纷上位,大加铲除异己,蔡京当时甚至被流放到南方养老。
是的,蔡京是个新党,不光支持变法,还属于新党的中心人物,他的亲弟弟正是王安石的女婿,当年也正是靠着这层关系,在官场上如火箭般扶摇直上。
不过北宋时期的党争,在后期已经属于无解的存在,基本上与国家百姓毫无关系,为争而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蔡京拜相后,于今上的默许下在皇宫附近立起了这座碑,上面刻的都是些旧党人士,或
者说蔡京看不顺眼的人名字,其中不乏司马光、苏轼、苏辙、黄庭坚等名噪天下的人物。
蔡京对待这些人,活着的要贬官流放,死了的也要遗臭万年。
这块碑是蔡京胜利的象征,每次看见,都无比地骄傲,而现在,他马上就要奔赴下一场斗争。
老者眼中精光暴起,转瞬间,又恢复了耸眉搭眼的模样,老实地由宫人引路,慢慢悠悠地来到垂拱殿。
殿内,百官见了他,纷纷上前打招呼,蔡京也一一微笑回应。北宋的朝堂没有后世那般肃穆,虽说官员们不能落座,但说些闲话还是没问题的。而在满室的恭维中,唯有右侧某几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童贯与高俅两个武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二人本来与蔡京也算蛇鼠一窝,但最近却因为些事情意见相左,再加上两个人本职工作拉胯被官家厌弃,十分看不上蔡京这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于是拉了跟蔡京关系不睦的大儿子蔡攸入伙,形成小团体,经常给蔡京使绊子。
朝堂上暗流涌动,可当今圣上赵佶却一无所觉。
伴随着笑意,这位大宋的领导者走进了垂拱殿。
说来也是无奈,身为天子,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整个国家,在朝堂上理应严谨庄重,像赵佶这般情绪外露万万不该。也难怪当时太后点他为皇帝,朝中大臣表示“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不过经过这些年的执政,可以说但凡有点原则的都无法在皇帝身边混下去,剩下的溜须怕马之徒也就随着他了。
而官家如此兴奋也是有原因的,根据前线来报,那位让自己两次三番难堪的金国国君完颜阿骨打在前几日暴毙,继任者是他的弟弟。
可以说,赵佶能安稳当皇帝到今日,与周边的环境也有关系。现在神州大地,无论东南西北,国君都费拉不堪,从某些角度,赵佶甚至比他们强点儿。而完颜阿骨打的横空出世,就好像野狼掉进兔子窝内,自打称帝,文治武功甚至道德水准都对周边国家形成降维打击,弄得向来自视甚高的赵天子十分不自在。
现在好了,人没了,赵佶又能做自己富国强兵的美梦了。
因着心情好,赵佶对朝廷征讨梁山打了败仗,甚至几个重要将领投敌也没太追究,反而拿起了另一份奏章。
“哦?那青州贼人的首领竟然是女扮男装?还是我赵家子孙?好一个红粉佳人,那讲书里的故事到成真了。”赵佶与官员们笑道,别看二龙山在当地闹得大,实际上赵佶根本没怎么当回事。大宋起义这般多,无非就是招安,最后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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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官,转瞬间就为朝廷效命起来。
比起造反,皇帝反而对赵淳楣的女子身份更感兴趣,好似围观奇珍异兽一般,这种话本故事也让他着迷。
不过皇帝胡闹,底下人多多少少还是得制止一下,高俅因为记恨赵淳楣伤了自己儿子,首先跳出来道:“回禀官家,那赵淳楣身为皇家人,却不懂得安分守己,反而行那牝鸡司晨之事,您断不能轻易放过此女啊!应当火速派兵赶往青州,瓦解其势力,防患于未然!”
旁边的童贯一党也纷纷附和。
而蔡京却站出来反驳道:“万万不可,我大宋以仁立国,面对些许为开化的刁民,都愿意给他们机会,而今换作皇亲,怎地如此决然?那赵淳楣不过女子,就算再放纵也是要嫁人,还能反天了不成,陛下只需稍加安抚,定然使其沐浴在皇恩之下。”
赵佶本就正在兴头上,听到此处正合心意,于是接话道:“那依丞相之见,具体该当如何啊?”
蔡京早就打好了腹稿,但他为官几十载,十分清楚今上好大喜功的性子,于是十分谦卑道:“臣觉得陛下之前的想法就很完备,只需要将细节之处增改几笔。”
“官家之前已经决定出兵梁山,虽说底下人办事不利,但如此也算是让那验证了那帮人的虚实。既然如此,派个人去招安,再许以官职,让他们去对付江南的方腊,无论输赢,双方定然各有损耗。至于青州那边,恕臣直言,既然赵淳楣以女子身份示人,那她的路基本也走到头了,现在底下定然人心浮动,陛下只需稍加示好,她只能依靠宋廷。等安抚之后,再派人接收其势力,岂不一箭双雕。”
赵佶被他说得意动,还未拍板,便听高俅大声道:“官家!万万不可啊!”
他狠狠瞪了眼蔡京,“赵淳楣如今已然占据四州,百姓被其长期灌输邪念,怕是早就忘了朝廷恩泽,臣知道梁山那伙人不光在江州劫法场,害得蔡太师之子被贬,就连他女婿梁中书也在对方手中吃过亏。现在蔡太师却罔顾首要之危,一心处理梁山,怕是有私心在里面!”
面对高俅的指责,蔡京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淡淡道:“若是私心,恐怕高太尉也不遑多让吧。”
高俅大怒,连忙驳斥道:“我这就算是私心,也为效仿郝甑山的私心!”
此言一出,旁边的童贯面色大变,疯狂给对方使眼色。
郝甑山是指唐朝时期的宰相郝处俊,他做的最有名的一件事便是阻止唐高宗放权给武则天。
高俅出身市井,没什么文化,学到个典故就乱用。果然,赵佶听罢冷哼一声,颇为不悦道:“好哇,朕不过是看到个宗室的孩子,太尉武则天都搬出来了,是不是说朕这皇帝当得像唐高宗,拱手把江山让与他人。”
高俅吓得面色惨白,连连摇头。他们这一批人本质上都没什么本事,能走到今日完全靠官家宠幸,所以每一个都将皇帝的喜怒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而面对说错话的高俅,蔡京非但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安慰起皇帝,这放到赵佶眼里,端得是一副顾全大局的名臣作派,如此天平往哪边倾斜已经十分明显。
童贯知道大势已去,叹气一声不再纠结,转头与赵佶汇报起其他,国内虽然遍地疮痍,但好歹在可控范围内,而今更重要的反而是外部。
为了讨皇帝欢喜,童贯擅自派人联系了辽国降将张觉,此人本是辽国的汉臣,金人打来了便投降于金,但又觉得不甘心。现在手握平州,表示只要大宋这边同意,他愿意带着平州投降于宋。
白白捡便宜,赵佶当然喜不自胜。但朝中几个有识之士还是觉得不对,毕竟他们刚跟金国那边达成盟约,金国打辽呈现的是摧枯拉朽般的势态,就这么冒然毁约万一对方反过来打宋怎么办。
不过已经昏了头的赵佶肯定不会听他们的,没办法,这帮人又求助性地看向蔡京,毕竟刚才他跟童贯还势如水火,说不定能辩驳一二。
谁知蔡太师眯着眼睛,老态龙钟地站在原地,对其他人的目光完全视而不见。
他才不会去管什么边疆什么领土,就算真惹怒了金国,无非就是再丢几块地,死伤些百姓,左右轮不到自己。
他只知道,他蔡京,又一次赢得了朝堂上的胜利。
第55章
下雪了。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明明只是深秋,山东河北却提前进入了萧瑟,好在这两年灾祸不多,百姓们提前完成了秋收,交完赋税后缩回家里,希望能用手上剩下的这些余钱过个好年。
不过对于青州府的百姓而言,今年却与往常不同,他们就算是冬季,也能外出赚点闲钱。
清晨天刚蒙蒙亮,等待进城的人便已排起了长队,有的是农户挑菜进去贩卖,也有往来的商人,甚至许多身穿制服的纺织女工也三五成
群的混入其中,但无论是哪个,都衣着整齐干净,面色红润健康,一派昂扬抖擞的精神面貌。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渐渐从云朵后探出头来,洒在尚未消融的薄雪上,整座城市仿佛被染上了金色。
一辆装饰豪华典雅的马车缓缓地进入了城池,车上帘布被掀起,一位相貌英俊的少年郎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着街上的一切。
“叔翁,这青州府的地怎这般平整干净,难不成铺的都是青石板?这得多少钱?”少年惊叹道。
在他身后,劲瘦的老者眉心微皱,摇头道:“看着表面颇为粗砺,倒是不像青石,待稍后见了人问问。”
接着他又看向了少年,神情严肃道:“虽说咱们这次过来是代表官家,但毕竟此地已有四年多未沐浴朝廷恩泽,说话做事还应小心谨慎,断不可轻举妄动。”
少年点了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毕竟那赵淳楣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终究是个女的,自己身为王爷,又是朝廷派来招安的,她又敢怎么样?
两人进城后,也顾不得仔细研究,顺着主道直奔府衙,然而等到了才被通知慕容知府外出不在,管事得知他们的身份后不敢得罪,恭敬地将其请到里屋便赶忙外出去寻主人了。
没一会儿,慕容彦达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看见二人连连行礼,口中不住告罪。
“无妨,是我俩早到了一天,怨不得慕容知府。”少年笑着将人扶起,态度如沐春风,注意到对方半干的头发,有些好奇道:“您这是去香水行了?这大冷天的,怎地不在家中沐浴?”
所谓的“香水行”,其实就是澡堂,北宋时期的公共浴池已经比较普及了,像东京临安等发达一些的地方,少说有七八家澡堂。
不过像慕容彦达这样的达官显贵,一般都在自己家中烧水沐浴。
慕容知府听罢尴尬地笑了笑,表示青州城的新式香水行与旁的有所不同,接着看少年感兴趣,便仔细解释起来。
在青州的澡堂里,不光有一种喷头,能让人站着淋浴,而且澡堂可以免费使用香皂,比起大宋流行的由皂荚制成的肥皂团去污能力更强,洗完滑溜溜的。除此之外,香水行内还提供下棋、拔罐儿、刮痧、理发等一些列服务,更有外地来的百艺人为他们表演,哪怕待上一整日也不觉得闷。
最重要的是,在这种地方如果光洗个澡只要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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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
“如此便宜东家能回本吗?”少年虽然不谙世事,但好歹也体验过民生,两文钱在如今的大宋连个烧饼都买不了,想要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怎么可能。
“确实不够,余下的皆有二龙山补贴,他们管这叫‘居民福利’,还别说,因着洗一次着实便宜,再穷的人能付得起,可能是因为干净了虫子少了,这两年附近都没有过什么疫病,大家身体强健了不少。”连带着自己考评在人口方面年年都是优。
少年听后怔了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事实上,类似于这种福利制度,大宋这些年也在搞。为了讨好天子,打造贤良仁爱的人设,于蔡京的主持下,大加兴建收养鳏寡孤独者的居养院。不过可能是用力过猛,各地为了达成KPI,更兼得在里面捞钱,本来好好的一项政策弄得民怨四起,百姓们纷纷咒骂朝廷“只管死人,不顾活人”。
而像二龙山这样,不光提高了治下人民的健康幸福度,还被交口称赞,才叫花小钱办大事。
少年还想再问,却被旁边的老者打断,他虽然也好奇,但要事在身,实在没闲心去管什么洗澡搓背,直接了当地问道:“慕容知府,我看赵淳楣一行盘踞于此多年,现在更是连衣食住行此等小事都顾上了,你身为当地父母官,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上报呢?”
他这话说得颇不客气,甚至带了几分指责的意味,慕容彦达一听顿时委屈上了,想也没想就开口道:“冤枉啊,下官这四年几乎每隔几个月就会与朝廷申请调兵,但都被上面挡了回来。按照东京的批复,二龙山乃只在山东一地活动的匪寇,让我们自行决断。再者……”
慕容彦达犹豫了下,心一横,小声道:“听闻这赵淳楣本就是宗室,还与您私交甚密,宗正寺都管不了的人,我又有什么办法。”
经过这些年在赵淳楣眼皮子底下苟延残喘,他现在已经基本处于摆烂的状态,反正升又升不了,自己妹妹在后宫也失宠帮不上忙,就连百姓对他也不再惧怕尊重,有了纷争更愿意去找二龙山解决。慕容彦达现在整天泡泡澡逛逛街,有事没事喝点小酒,不过即便如此,背锅的事儿他也是绝对不做的。
老者被他说得面容青一阵红一阵,偏偏又无法反驳,事实上,他自己也没想到,当年在东京城里顺手拉一把的小丫头如今能翻出这么大风浪。
不错,此人正是宗正寺的寺丞,与赵淳楣打过几次交道的赵孝颖。
知道与慕容彦达这种死猪怕开水烫的朝廷蛀虫多说无益,赵孝颖干脆闭口不谈去他事,只让他安排自己这边与二龙山见面。
慕容彦达心中暗骂一句,不情不愿地让手下去请赵淳楣,自己则不去理那老头子,只专心跟少年套近乎。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衙役表示二龙山寨主已经到了门口,慕容彦达赶紧请人进来,同时腾出厅堂给双方会面,并表示自己身体不适,就不进去了。
赵孝颖淡淡地哼了一声,他现在实在没心情搭理对方,原本以为赵淳楣会自己选个地方约见,结果就这么大咧咧来衙门了,仿佛进自己家一般。这说明她对青州的掌控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如此的话,自己这边的任务真的能达成吗?
老者忧心忡忡,与少年来到大厅。
才刚进去,便见一身穿玄色窄袖便装,头戴乌木发冠的女子背身负手而立,听到两人来了,转头露出张素净秀美的面庞。
“叔祖,几年没见,您还是跟当年一样精神。”女人笑道,之后热情上前行了一礼,见老者大氅上略有风霜,担心人冻到,又让人上了炭盆、汤婆子等物。
态度之亲昵,到真像是遇到家族长辈一般。
如此下来,饶是赵孝颖铁石心肠,态度也禁不住软化些许。仔细想来,对方本就是一孤女,当日离开京城完全就是被卷入是非中,走到今天这步也为命运无常。
罢了罢了,反正都是自家孩子。
赵孝颖微微叹了口气,面容已不复最开始的严肃,对着赵淳楣苦笑道:“你啊你,真是惹了个大麻烦。”
赵淳楣歉意地低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劳叔祖费心了。”
“唉,你也是不容易,京城那边的纸厂这些年都经营得好好的,只不过现在开封卫生纸作坊多了,利润不像以前那般大,张三李四都已娶妻生子,现在代管着作坊,逢年过节还经常去大相国寺给你祈福呢。”赵孝颖先打起感情牌,之后拉过身边的少年,介绍道:“这位是康王,乃官家第九子,平素于京中素有贤名,乃是文武双全之人,前些日子还晋了安庆源军节度使,按照辈分,你也应该喊他叔翁。官家知道你的事,立刻就让我们过来了。”
他将少年说得这般英武,本是想突出朝廷对赵淳楣的重视,按照惯有思路,女人听完后装也要装得感激涕零,对着天家表示恭敬。谁知她却眯起眼睛,对着康王上下打量一番,接着露出道意味不明的微笑,缓缓道:“早闻王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龙凤之姿。”
原来后世大名鼎鼎的宋高宗赵构如今才十几岁,而且卖相颇能唬人,完全看不出以后胆小猥琐的一面。
康王赵构不知对方心中所想,以为其当真折服于自己的天家仪态之下,顿时有些自得,故作谦逊地推脱两句,之后便提前将朝廷的招安计划说了出来。
如此却是打乱了赵孝颖的计划,老者面容微变,连忙安抚道:“官家念你这么些年颇为不易,又是皇室血脉,已经决定只要青潍密莱四州按时上交赋税,就暂时不去追究二龙山的罪责。你甚至可以继续领兵,只不过假如朝廷需要,你得协助地方平叛征讨。当
然了,朝廷也会给你封赏。”
赵孝颖原本以为双方得讨价还价一番,谁知赵淳楣只思索片刻,便痛快地点头答应了,如此到令他一肚子的话梗在嘴边,咽下也不是吐也不是。
事实上,赵淳楣在公布身份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朝廷要有所行动,并且与闻焕章商议了此时。
对于朝中大臣的那些小心思,闻焕章可谓一清二楚,几乎是立刻就指出大宋经过对辽用兵,一仗打没了十几万人,现在已经腾不出手收拾内部起义。面对如今比较大的三股起义势力,他们必然采取安抚一方,拉拢一方,消灭一方的态度。
赵淳楣原本以为自己是被拉拢的那个,毕竟她身为女的,对大宋统治造不成威胁。谁知闻焕章却摇了摇头,微笑着表示,正是因为造不成威胁,所以不少人都希望能侵吞赵淳楣的势力,这其中最跃跃欲试的恐怕就是皇帝陛下。所以在接手前,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二龙山损兵折将,这出兵征讨的任务,恐怕也只能落在梁山头上。
至于怎么侵吞,其实手段多得是,最简单的便是赐婚,派过来的人哪怕不能立刻夺权,长久下来也能逐渐瓦解。
果然,在听完赵孝颖的话,赵淳楣更加确定了此事,对方虽然说让二龙山以后帮着征讨,却丝毫未曾统计观察过二龙山的兵马,如此就是为了免得刺激到她。
既然这样,赵淳楣也就顺水推舟,毕竟这东西,对面想着两年后处理完别的势力,美美接收,可现在算下来,用不了两年,金人就打过来了。
赵淳楣冷笑,比谁命长咯。
第56章
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大宋对于招安一事早就轻车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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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无非就是赏东西给封号,最重要的是得将叛军首领分封到不同的地方,以此来瓦解对方实力。
不过对于赵淳楣,这几点都不太够用。首先皇帝与几个大臣各怀鬼胎想要侵吞二龙山,那就得暂时保证他的完整,更何况二龙山最出名的就是赵淳楣这个会做生意的寨主,其他人没听闻有太出众的,朝廷那边也就没怎么防备。更重要的是,宋廷现在根本拿不出什么钱来!
征辽之时打了几场打败仗,损失的不光是人,还有无数辎重,而收获的几座城,说白了是从金国手里买回来的,每年还要交岁币。再加上皇帝赵佶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朝廷没什么计划的福利政策……说实话,也就是大宋生财有道,换做后世明朝早就自己玩崩了。
所以目前的局势就是,朝廷这边既没办法给二龙山批发官位,又没办法给钱,于是面对这种情况,唯一能做的就是从亲情角度出发,努力与二龙山攀关系。
所以当赵淳楣听到赵孝颖传达的皇帝旨意之时,诡异地陷入了沉默,半天,不确定地重复了句,“叔祖,您没弄错吧?”
赵孝颖尴尬地假咳两声,严肃道:“此乃官家的御笔,在礼部登记盖了章的,我回去后还要改玉蝶,如何能有错!”
倒也不怪赵淳楣迷茫,根据圣旨所言,朝廷感念赵淳楣“为国尽忠”,特封她为宗姬,赐号“康平”。又怜其父母兄弟皆亡,身世凄苦,把她记在兖冲僖王膝下,承了他这一脉。
兖冲僖王是今上赵佶的二儿子,生母乃当今皇后郑氏,出生仅一天就夭折,在皇帝那儿完全没有存在感。更重要的是,这位兖冲僖王是建中靖国元年出生的,满打满算就比赵淳楣大了一岁,这世界上哪有如此荒谬的亲子关系?
“怎么没有,官家这么多年常常思念僖王,现在正巧碰到你,况且若不是记在僖王名下,如何能封你宗姬?僖王走的早,要做的也就是逢年过节上柱香,你爹娘要泉下有知,也会欣慰于此。”赵孝颖连唬带骗,为了办明白差事,也算豁出老脸了。
所谓的宗姬,其实就是郡主。北宋从中后期开始,只有皇太子或亲王的嫡女才能得此封号,所以赵孝颖所言倒也不是全然无道理。
赵淳楣当然知道那边打的什么算盘,无非就是自己同意了以后能拿伦理大义来压她。摇了摇头,宋廷那边似乎是不明白,诚然宗室的身份给她带来了一定便利,但并非决定性因素,自己能走到今日靠得是自己不断的经营,手下的人服她,所以皇室血脉才有了意义。否则光有个高贵的出身,那能有什么用。
不过为了尽快从麻烦里抽身,赵淳楣还是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捏着鼻子认下了僖王这个“便宜爹”。
见差事总算完成,赵孝颖这边也算松了口气。又拿出了赵佶赏赐的几个金盆,与赵淳楣道:“这些原是朝廷给镇守辽东的常胜军打的,官家特意留了几个,这次差不多全给你了。这可是无上荣耀,等后人见了,八成要感叹你这祖宗简在帝心。”
“臣女谢主隆恩。”赵淳楣弯身,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
之后的几天,二龙山特意派了专业陪玩,领着两人在青州好好转了转。当然了,这期间避开一些重要的地方,主要就是吃吃喝喝,成功把他们伺候得舒舒服服,导致康王赵构走前颇为依依不舍。
思及此人在中国历史上的破坏力,赵淳楣寻思要不干脆半路套麻袋把这家伙做掉算了,但考虑到才跟朝廷达成妥协,另起事端万一被发现反而麻烦,最后只能遗憾作罢。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赵淳楣无聊地打了个哈气,转身让人把御赐的那几个金盆剪了,平分给手下士兵,这几日忙着演戏,想来也是不容易。
……
与二龙山这边不同,梁山与朝廷接触可谓相当之不愉快。
宋江虽然一心接受招安,但手底下不少被逼落草的却持反对意见,用他们的话讲,如此进入朝廷,不过又是跟以前一样被人欺压,倒不如现在逍遥快活。最重要的是,这帮人大部分都是冲着晁盖来的,人家晁天王还在的时候可是放出话了,一切都以兄弟们喜乐要紧,招安什么的提都没提。
如此宋江要一边安抚寨众的情绪,一边还要应付朝廷使者的刁难,终于某日没约束好小弟李逵,将赵佶派来的官吏们狠狠揍了一顿。
这样下来,招安之事只能暂且放下,自己与朝廷还需要再打一场。
宋江叹息,将首领们聚集在忠义堂,为接下来的战事做准备。
不同于他的忧心忡忡,其他好汉倒是颇为洒脱,关键他们之前跟朝廷几次交手,皆大获全胜,早就看出宋廷那边的费拉不堪,甚至还有闲心开起玩笑。
混江龙李俊灌了几大口水,思前想后,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听说二龙山那边赏赐给的可痛快了,赵淳楣那小妖娘们儿,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好出身吗!”
吴用拿着羽扇,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之前不是研究过吗,二龙山基本什么好处都没有,得的都是些虚职,你要是羡慕也可以跟着去。”
李俊有些讪讪:“俺就这么一说,真让俺在个娘们儿手底下干活,俺可受不了。”
接着他眼珠转了转,忍不住偷笑:“不过没想到啊,当时听说那家伙是女的,但苦于没有证据,便当个乐子散播出去,没成想竟然是真的,想来花荣鲁智深也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英雄,跟错了人,如今在个娘们儿手下讨口子哈哈哈!”
听他这样讲,屋内其他人也笑了起来,一时间,忠义堂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在这其中,唯有林冲有些坐立不安,没跟着一起乐。
王英因为几次讨要其丫鬟锦儿被拒,这段时间正瞧他不顺眼,见此故意大声道:“说来林教头也是不够意思,既然早就知道那娘们儿身份怎地不告诉大家,我说你怎么如此大方?”
林冲愣了下,有些茫然:“大方什么?”
“还装傻是吧。”王英挤眉弄眼,“你媳妇儿跟着人一路从东京到济州,行了几千里,你完全不担心路上发生点儿什么,不就是因为清楚赵淳楣不带把?”
林冲听罢大怒,直接呵斥道:“且不说我娘子品行如何,她赵淳楣愿冒着身死风险护送生人,我但凡有半点怀疑都是对恩公不敬,尔等小人!把林冲当成什么了!”
说完便要起身与王英动手,王英那三脚猫功夫哪里打得过八十万禁军教头,连忙跑到宋江身旁,“哥哥救我!”
宋江伸手去拦,吴用也张口劝道:“林首领莫要生气,王英这人你是知道的,无非是嘴欠了些,绝没有对嫂子不敬之意。”
其他人也帮着说和,不过大家都十分有默契地只说了张贞娘,对赵淳楣闭口不谈。
林冲最终还是忍下去了,但也十分憋闷,不顾宋江的挽留,径直离开忠义堂,回到房里,他本想找妻子说会儿话,又担心贞娘听到后生气。
然而在屋坐了半天,却不见有人来招呼,林冲有些纳闷,暗道难不成是去找其他妇人说闲话了,但想到锦儿这段时间遭遇的危机,又觉得不像。
最终在屋转了一圈,发现了床头妻子的留书。
看完后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直到阮氏兄弟几个来找方才回神。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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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也是见林冲有气,想着过来安慰,结果见对方好似失了魂般,赶紧询问是怎么了。
林冲苦笑,“贞娘带着孩子锦儿,在我丈人的护送下跑去二龙山了。”
之前确实听娘子说过,现在赵淳楣暴露了女子身份,正是危机的时候,身边要每个得力的难免不方便,原本以为是在劝他投奔,没想到竟是自己过去了。
阮家兄弟听罢却没怎么愤愤不平,反而赞叹林娘子有情有义。白胜更是道:“反正都这样了,在哪儿不是待,林教头干脆带着兄弟们去二龙山过好日子,也算继承了晁天王遗愿。”
其余人也纷纷应和,事已至此,林冲也只能点头,几人约定回去后莫要声张,次日找个借口于山下集合。
如此明晃晃的叛逃行为放在林冲的道德准则中是绝对不允许的,然而在下决定后,他却感到一种无言的松快,也许早就该这样,好在现在也不算晚。
……
再次见到张贞娘,赵淳楣也是十分高兴,不光拉着对方讲了好一阵子话,还逗弄了一会儿她的孩子。
“纺织厂已经差不多建好,我们的第一批棉布都卖到京城里去了,不过模样比较朴素,你来了正好,帮着大家看看有什么能改进的。”
张贞娘感激地对其道谢,事实上,二龙山如今势力这般大,想找什么样的名绣大家找不到,赵淳楣不过是知道林冲因为与宋江争夺寨主之位,之后日子定然不好过,想着给自家一条退路罢了。
而同样的,在得知对方现在正是用人的当口,张贞娘也不惜抛下丈夫跑来,这期间双方并没有什么交流,但当事情真发生了,当日共患难的情谊足以让两人达成默契。
“你与锦儿就在后院住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的管事桃子,或者直接来找我,孩子的话上山有专门的育儿园,请了好几个有经验的婆婆照料,完全可以放心。”赵淳楣快速地与其讲了下山上的注意事项,见张贞娘面上依旧有些不安,知道对方是头回主动离开丈夫,可能还未缓过来。想到自己马上要去兵工厂验收新武器,干脆请她一起过去看看,也好消解紧张之感。
“啊?这……不太好吧,我才刚来,就这般接触机密,底下人若是不服怎么办。”张贞娘有些犹豫。
听此赵淳楣乐了,摇头道:“没什么不好的,也没什么重要的,唉,你就来吧,到了就知道了。”
张贞娘听她这么讲,自己也好奇,便跟在后面。
经过这些年的扩建,二龙山兵工厂规模已经很大了,事实上,假如赵淳楣松了口打算做武器生意,每年光卖刀剑的利润就足够养所有人。
她到的时候,费劲正拿着刚研发的火绳枪调试,如今他也成熟了许多,手下一百来号人要管,为了显得成熟,还留起了小胡子。见到赵淳楣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打招呼。
“寨主来得正好,现在这东西已经基本稳定,可以做到量产了,这是第一批,你要不要试试。”
北宋时期是有火器的,名字叫“突火枪”跟礼炮差不多,也就听个响,没什么威力。现在研发的这种火绳枪,它的出现才印证着战争进入热兵器时代。
不过此时,对于赵淳楣下令研发这火绳枪,费劲其实是不太赞同的,主要这东西,杀伤力也就普通弓箭的一半。虽说制作操纵培训时间都比弓箭有优势,但相比射程更远,射速更快、准确度更高的弩来讲,简直跟垃圾差不多。
赵淳楣跟张贞娘两个,一人点火绳一人瞄准,折腾得满头大汗,才发了十几颗弹药,最红弄得灰头土脸气喘吁吁。
不过即便如此,赵淳楣还是让工人们继续加大生产量。
虽然比不过弓弩,但火绳枪却有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它可以洞穿重甲骑兵的铠甲,而金人南下,靠得正是号称“铁浮屠”的重甲兵!
还有不到一年,赵淳楣眉头紧皱,心里默念着。
第57章
兵工厂那边紧锣密鼓地生产武器,其他的地方也没闲着,之前赵构两人进城的时候看到地上铺的其实就是水泥。
赵淳楣也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穿越小说都把水泥搞得好像很简单一样,她依照记忆里制作土法水泥,光是原材料就筹备了两年多,好不容易可以大规模生产,又遇到了成品强度过低的问题。最后用了高温养护,方才能正式使用。
因为有一定成本,赵淳楣只拿这东西修了青州的主干道,之后就全部投入城墙使用。此时大宋的城墙基本都是夯土砌成的,表面呈土黄色,容易受风雨侵蚀,需要定期维护。而在赵淳楣接手山东半岛之前,这里的城墙已经快五十年没动过了,想着万一金人打来了,怕是连一天都守不住,于是在二龙山与当地官府的共同主持下,雇佣了许多青壮用水泥加固城防。
如此虽然给的报酬不算多,但好歹冬天也有了收入,更兼得刺激了周边消费,可谓是一举多得的美事。除此以外,还有件好消息。
之前提过登州有位兵马提辖名叫孙立,乃是顾大嫂丈夫孙新的亲哥哥,又是祝家庄师父栾廷玉的同门,曾经劝其带着人投奔二龙山的正是他。这位兵马提辖以前在宗泽手下做事,工作生活都还算有奔头,现在见上司只因得罪了一帮装神弄鬼的神棍,对朝廷忠心耿耿却被下了狱,一时间也是心灰意冷。
想着左右宋廷也没意思,干脆整合手下,劫持了部分官员来也来归顺二龙山,事实上,也不用他怎么胁迫,如今整个登州官场,恨不得立刻倒戈。主要是登州与金国隔海相邻,金国现在连强大的辽都灭了,虽说没听过他们海战成绩,但是,万一呢……
透过朝廷这段时间的放任,他们已经清楚就算金人来袭大宋那边也不可能过来援救,如此莫不如投了二龙山,好歹赵淳楣有事儿她是真上!
于是不费一兵一卒,赵淳楣就在不惊动朝廷的同时将登州拿下,整个山东半岛已然全部掌握在手中。
虽然这么此时对于赵淳楣,一个登州已经没有太过显著的提升,但是就像之前说的,登州与金国仅仅隔了几百里海域,金国来登州方便,登州又何尝不是如此?
更何况经过宗泽的治理,登州官场还算清明,百姓富足,整合起来倒也不算麻烦。
这般忙碌一番,又是一个月过去,眼看就要过年,林冲那边却没什么消息,张贞娘也忍不住有些焦急。
她虽说留书跑来二龙山,但实际上也是掐准了丈夫的性子,知道对方迟早得追来,可这些日子却没有半点消息,实在出乎预料。
赵淳楣嘴上安慰对方,自己心里却也觉得奇怪,这俩夫妻除了最近有些间隙,感情一直非常好,经过千般磨难属于谁也离不开谁,林冲这么久没动静实属不该。
于是便派时迁前去打探,结果带回来的消息却令人大吃一惊。
林冲下狱了?!
不光是林冲,包括刘唐、白胜、阮氏兄弟,一帮人都关在高唐州大牢!
赵淳楣整个人都懵了,连忙出声询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时迁灌了一大口水,等气顺了解释起来,“寨主可曾知道沧州的‘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
赵淳楣微愣,点头道:“自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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