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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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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无字情书01

换一种梦想, 或者说换一个目标。

谈何容易啊。

裴令宣望着一望无际的苍绿幽深的森林,未曾想自己有一天还会再次回到这里。

宁则远想给新电影取几段空镜头,顺道把他捎上, 让他提前感受新片的氛围, 他们要拍一个发生在荒野和村落中的故事。读新剧本期间, 他首先联想到的场景是北欧那些旷达深远的原野和丛林,但宁则远一句“难道亚洲就没有原野和丛林了吗”,打消了他远走他乡的念头。

其实他内心认为《石头记》这个故事的内核就是虚无缥缈的,就算搬上银幕的成品很完美, 也极有可能因为“水土不服”而无人赏识。

但没关系,如今他想靠攀附某人走捷径的功利心很淡了, 反正拍摄周期不长, 就当玩票。

重回大兴安岭,诗人萨扎依旧是以那副邋遢和醉醺醺的样子来迎接他们,在篝火旁给他们哼了一首浑厚的蒙古长调,嘟囔着那条母狗的肚子又大了起来,很快要再下一窝小狗崽子。

裴令宣日思夜想的事情多,早已记不得当年骑着摩托在雪地里驰骋的那群鄂族小伙的名讳与长相, 今年的他们大部分都做了父亲, 却仍然吊儿郎当;短视频的飞速发展和日益普及使得他们耳濡目染地对娱乐圈产生了些许兴趣,问起他当明星是不是真的能挣很多钱。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是能挣很多钱不假, 但这世界上真没有一分钱是好挣的, 长相、运气都是一种实力。

后来他们用起当地方言聊天,裴令宣埋头看手机,他在朋友圈刷出了林子晗的新动态;好久没见过的名字了, 他愣了三秒钟才回想起那张干净俊秀的脸蛋,以及那张脸上天真得有些傻气的笑容。

林子晗发了两张边牧幼崽的照片, 其中一张是金雅抱着小狗的合照,看着真是好平淡,好幸福。

裴令宣的指尖微微颤抖,最后也没能点赞或评论什么,他的心口翻江倒海地涌现出各类情绪,五味杂陈,眼眶酸楚不已。

好幸运的人啊,这才叫被上天眷顾的宠儿。

谁都知道由奢入俭难,他原本对林子晗和金雅的未来抱以极其悲观的态度,毕竟那几年林子晗的人气如日中天,不管走到哪里都被聚光灯和镜头包围环绕着;巅峰期隐退的昔日顶流,和那些不得不退圈,或中途转业的人有着本质区别。

赚过快钱,谁还看得上工薪阶层挣的那三瓜两枣;被众星捧月过,如何还能忍受不为人知、默默无闻。

可林子晗似乎做到了。原来真有人能做到。

如果他也能有这份心态,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这诸多的磨难了。

然而说到底,他并没有经历过什么足够被称之为磨难的历练,他的演艺生涯只是不那么顺风顺水,没有达到他想象中的、他所期盼的那般完美闪亮。

但这已经足够击溃他了。

他心上的裂缝被两张即便实体化也不足一毫米厚的照片割开,锋锐的棱角刺入,凌迟着每一寸神经。

这不是他应该发泄情绪的场合,周边很吵闹,篝火的光烫着他的脸颊,裴令宣强忍着眼泪,指腹轻轻地触碰屏幕,在那条动态底下评论道:好可爱。

林子晗回复速度很快,几乎是秒回,只有两个字:嘿嘿。

将汹涌的情绪被按回心底之后,裴令宣生出两分探究、猜疑的心思,他承认自己动机不纯,不怎么良善,可他就是很想知道,林子晗向外展示的幸福、和顺、美满,是真还是假。

所以他点开了对方的头像框,发消息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林子晗主动地给他回了语音通话过来。大约是想他这么忙,还能腾出时间闲聊,说话总比打字更有效率吧。

“我接个电话。”裴令宣和近处的宁则远说,然后起身走去了火光与黑暗交界的边缘。

“哥,你在干嘛呀?”林子晗的声音活力充沛,旁边挺热闹,有电视声、狗叫,还有人在嚷嚷。

“我在很远的地方……休假吧,算是。”

“好羡慕啊还能休假,我天天上班快烦死了!”

“上班不好吗?多稳定。”

“有什么好的啊,事多钱少。每天回家还要做饭,照顾那条狗,我都要累成狗了。”林子晗无所顾忌地抱怨着,“老婆还总跟我吵架,我还不能生气,得让着她……”

背景音中传来一个女声:“哎呀,告我状呢?那明天咱们就去离婚,让你恢复自由之身好不好呀?”

“谁说我要离婚了!你成天欺负我,我发发牢骚还不行么?”林子晗扭头去拌嘴。

裴令宣听着他们一人一句,谁也不肯罢休,笑道:“要不我挂了,你们先吵。”

“别别别,我去阳台。”

林子晗当真握着手机去了更安静的环境,畅快地和他聊了半小时。

裴令宣等了好一会儿,没能等到想要的答案,便问:“你后悔吗?有没有想过再回来?”

“嗯……不后悔吧。我适应不了那个行业,上台表演和拍戏都太累了,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别人骂我,挣再多钱没命花,那也没意思啊。”林子晗偷笑道,“悄悄告诉你哦哥,雅雅怀孕了,我希望是女儿呢。”

听到后半句,裴令宣将话到嘴边的“你真的能够放弃这一切吗?”咽回了肚子里。

“你会梦想成真的,满月酒记得请我。”他说。

“那铁定不能忘了你啊,你会给我女儿包个大红包的吧?”林子晗大笑道,“哈哈开玩笑啦,不过自从工资骤降,我就变得市侩了,做个普通人想养家糊口真不简单啊。”

“当然,祝你们幸福。”

林子晗也象征性地祝他步步高升,事业再上一层楼,不过话没说完,就被狗叫声唤了回去。直到挂断电话,裴令宣仍久久不能适应耳边的寂静与空旷。

他回到温暖的火堆旁,萨扎和宁则远刚结束一轮长谈,前者望着他说:“看吧,我当初的预言应验了,我认识的明伽被你毁了!坐在这里的是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虐待狂!”

裴令宣说:“就算他是虐待狂,受苦的也是我,你着什么急呢?”

萨扎严肃地说:“你死后,会有拔舌地狱的恶鬼惩罚你。”

“我演过一个角色,”裴令宣一本正经道,“就是你夸赞他美得好比观音菩萨的那个,观众们都说,他比恶鬼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这真是个不错的比喻啊!”萨扎咂嘴感叹。

裴令宣:“你把你写的剧本给他读过了吗?”

宁则远还没开口,萨扎抢答:“是的,我读过了。”

“怎么评价?”

“是来自天堂的故事。”

裴令宣哂笑:“看到没,你该找他演。他比我

更懂得欣赏你。”

宁则远扬头灌了一口马奶酒,当作没听见。

“不不不……”萨扎谦逊地摆着手,“那样的电影我可演不了,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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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记》,看名字就晓得是关于一块石头的故事。

它讲的是,从前有块石头,没人知道它从何而来、去往何处,有一天下了滂沱大雨,雨水令它从山顶沿着溪流滚落而下,来到山脚的河岸边。

它在水里浸泡了许多年,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一百年,没人知道。但它一夜间有了灵性,能感知到河水的冰冷和绿草的颜色;或许是因为它汲取了日月之精华,像聊斋写的那样,修炼成了精怪;又或许它是西游记里写的那样,是块女娲补天遗留的神石。

没人知道,总之它有了灵性。

又是有一天,烈日当空,一名远行的男人因口渴来到河边饮水,却因踩到了滑腻的青苔,失足落入水中,他的后脑勺不幸撞在那块有灵性的石头上,当即毙命。男人死去的那瞬间,石头的灵魂进到他的身体。从此它变成人,有了血肉之躯,以及一身破烂的衣裳和一只干瘪的行囊。

灵石吸收了男人残存的记忆,它展开包袱里的地图,沿着男人生前规划的路线继续行进,他将要去往遥远而神秘的东方,为给他下达这一使命的人,带回一套精美而独一无二的瓷具。

石头有灵,却没有生命力,它是死物,它没有体温和心跳,不知干渴和饥饿,即使变成人也是如此。

它是一具行尸走肉,孤单地行走于世间;这于它有利有弊,利是它不会累,可以夜以继日、披星戴月地赶路,弊是它捡来的肉身极易磨损,会因日晒雨淋而蜕皮、发胀,会因炎热和蚊虫叮咬腐烂生蛆,它的骨头在迅速地朽烂,这无法支撑它完成漫长的旅行。

当它第一次走进有人的村落时,它只靠骷髅外露、满身蛆虫的外表,就吓跑了村口玩耍的孩童。有个小姑娘跑得慢了些,不慎绊脚摔破脑袋,滚下山坡去,当着它的面停止了呼吸。

石头舍弃旧的残躯,钻入小姑娘的身体,重新变成人。这次它闻到了花香,胸腔内有一颗跳动的心脏,这意味着它真正活过来了,并且还会成长。

石头把包袱埋进树下,它跟随小姑娘的记忆回到家,蛰伏在那座小小的院落中,静待着她长高、长大;早晚它会积攒够充足的力量、盘缠和食物,它向往着再次启程。

可是在小姑娘的家人眼里,她不是一块石头,她是小小的人,早晚会长成大女人。

一个每天只会盯着远方发呆,不会说话也不会笑的女人,她的婚事真让人发愁啊。小姑娘的母亲叹着气,放下手头的针线活,将女儿叫到膝前,悲伤而慈爱地抚摸她的脸蛋。

……

重读到此处,裴令宣决定暂停,先找作者聊一聊。

“说真的,我不觉得你是一个拥有女性视角的人,你为什么非要写这一段?”

“想体验人生百态,就必须做一回女人,身为男人能拥有的经历是有限的。我这么写有问题吗?”宁则远反问。

“作为男人,你是没资格替女人说话的。你这么写,会有人骂你是居高临下的既得利益者,剥削弱势群体的伤痛血泪。”裴令宣的想法是受到了越重影的影响,那个女人激昂的慷慨陈词,多少是令他改变了对某些事物的评判标准。

“那就让他们说去吧。我要是每个人的看法都考虑,这电影还拍不拍了?”宁则远无谓地耸肩。

“嗯,也对。”裴令宣转念一想,又问,“那你对越导的作品有什么看法?”

“哪个越导?”

“你没看过我和她合作的那部电影吗?不该啊。”

“哦,那个我看了,感想是……”宁则远含蓄而礼貌道,“我和她不会有共同语言。”

“嗯,很好。”

“好什么?”

“她对你的看法,跟你一样。”

“你是说,她会骂我是吧。”

“是的。”裴令宣莫名期待地点头道。

宁则远也了然于胸地点点头,说:“没关系,我很擅长装聋作哑。”

第82章 无字情书02

在夏天结束之前, 宁则远修改好了新剧本的最终稿。

他的初衷是希望裴晶晶来扮演剧中重要女配角,关于那部热门电影,他对越重影和陶漫的评价不高, 只是碍于裴令宣的情面没有发表什么尖刻言论, 但夸了裴晶晶的表现还不错;很难说是爱屋及乌还是有意迎合, 反正裴令宣也不会把他的话太当回事。

无论怎样,裴晶晶短期之内不会再拍戏了。突如其来的祸事会使人性格大变,自从经历了一个大活人烧死在眼前的惊骇场面,对花花世界心向往之的少女就不再憧憬未来了。裴晶晶自己的意愿是找个安宁稳定的环境好好读书, 至于更多的事情,她暂且不想去思考。

裴令宣尊重她, 他倒不觉得痛心或惋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连自个儿都不强求了,遑论是妹妹呢。人活一世,平安喜乐不比什么都强么。

“既然晶晶不来,我只能让这个角色早一点退场了。”宁则远颇为遗憾道。

“你可以找其他适合的人选。”裴令宣善解人意地说。

相处了这么久,他了解宁则远的习性,天才嘛, 恃才傲物在所难免。出于“不得已”的原因去大刀阔斧地删减、修改作品情节, 和被强[]暴没什么两样,会很难受, 更可能心生介怀。

“她不来, 我又能找谁?”

宁则远有个短处,字写得不好,所以不喜欢用笔写写画画, 工作时总抱着电脑,屏幕看多了损伤视力, 所以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我夸晶晶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讨你欢心。第一个决定用她的导演是我,我很清楚她的优势。”

“她有那么优秀吗?”

“嗯,毕竟她很像你。”

裴令宣迟疑了良久,不适应道:“多少年没听过你赞美我,都不敢置信了。”

宁则远停下敲键盘的手指,说:“我在前段时间,不,可能是更久以前……把你演过的电影重看了一遍。”

“然后呢?有什么感想?”

“我非常怨恨我生得这么晚,如果我比你早出生十年就好了,那我就能当那个慧眼识珠发掘你的人了。”宁则远的思路中断,写不下去了,于是合上笔记本,摘了眼镜道,“你不觉得吗?就因为我比你小几岁,导致我们错过、丢失了很多宝贵时间。”

裴令宣无故被噎,起身去倒水,“那你也不想想,是这些时间塑造了现在的你啊,没有这几年的话,你未必会产生这些想法。”

“那你知不知道,过去的这几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早知道变成这样就能和你在一起,当初我就不会那么傻了。”

“可是我最初的确是被你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打动的啊。”

“是啊,然后你跟他们合伙,一脚把我踩进泥潭里。”

裴令宣闭上了嘴。以他过往的几段相对专一和长久的恋情看来,不管多么如胶似漆、相爱相依的情侣,在时间的考验下都逃不过互相埋怨,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绝对跨不过这道坎。如果按他二十岁出头的性子,他们俩又得大吵一架,分道扬镳。

但这一次,他就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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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他和宁则远真要掰扯谁对不起谁,谁亏欠谁更多,那吵三天三夜也吵不完了。

“我允许你跟我道歉,然后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他退让道。

宁则远看着他,接着张开手臂拥住他,“好吧,我错了。”

“乖,我原谅你。”

他是随着年纪增长,愈发恬然宽容了。不想生气,懒得生气,看淡了。

小姑娘的父母和村子里的人都认为,她是跌下土坡时摔坏了脑袋,所以再也不能言语。也有人说她娘得罪了山鬼,于是山中的精怪偷走了她的一魂一窍。没有谁能想到居住在她身体里的是一块石头,有灵气的石头,依然只是冰冷、木讷的石头。

女孩变成女人并不需要很多年,在数得清的四季更迭后,父母决意为她寻一户合适人家,作为她下半生的归宿。“她”之下的“它”不太理解婚嫁意味着什么,在母亲教她缝制嫁衣,告诉她如何操持家务的那几个月里,它发现自己竟已拥有了如此灵活纤巧的手指,和圆润紧实的小腿、手臂。

这样的身体不足以对抗山林深处的野兽或原野上的狼群,却足够支撑它继续上路。所以在一天夜里,它挖出了埋藏在树下的包袱,趁月亮的清光洒在树梢,踏上下一段旅程。

然而它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不久后姑娘的身体永远留在了一座广袤无垠的原始森林中。她被两头棕熊围攻,情急之下爬上一棵大树,将自己藏入茂盛的枝桠间,可她没能挨过寒风和雨露侵蚀,在第三天夜晚冻死在那里,天亮时乌鸦停满了她的尸体。

石头在树上苦等了一年有余,终于等到一位年轻的猎户进山狩猎野鹿,姑娘腐坏的腿骨掉下去砸中猎人的头颅,他当场头破血流,感到眩晕,脚下重心不稳往前栽倒,被一根直挺挺地插在泥土里树桩刺穿了心脏。

此后石头如愿以偿地得到一具结实强健的躯体,它用光了所有被世人称之为“运气”的东西,抵达了地图上那个遥远的东方。并坐船南下来到一座风景秀丽的城镇,慕名拜访当地最有名的陶瓷工匠,它拿出包袱里尘封已久的羊皮图纸和金豆子,交予工匠,恳请对方按照图上所绘的式样,烧制一整套瓷器。

可石头没有想到的是,图纸早在真正的远行者掉进河流淹死的那一刻,被清水洇染,晕开了一小块。那是枚由冬青叶与灰鹰构成的徽章,点缀在鹰头边缘的,本该精巧细密、交错有致的叶蔓尾尖,因此晕染成一道模糊的水波纹。

没人知道完好的图案是什么样,世间最顶尖的工匠也无法对自己不知晓的事物进行修复和还原。所以那套精心烧制出来的瓷器,只能印刻上这样一枚有着不容忽略的致命瑕疵的徽章。

石头携带着打包好的瓷器,穷尽半生岁月,回到了地图的起点,那里既是远行者出发的地方,也是他旅途的终点。

他回来时,古堡已经更换了两任主人,但有哪一位领主会认不出自家的族徽?那是只有冠以最高贵的姓氏才能传承的荣光。

石头没有费太多力气就说服了主人相信它的故事。

长长的餐桌一头坐着父亲与儿子,讲故事的人放下餐叉,叫一旁的女佣拿走烛台,去换一支更亮的蜡烛。

孩童稚嫩的小手抚摸着餐盘边沿浸染着水波纹的徽章,问:“那块石头去哪里了呢?”

昏暗的烛光不能完全照亮说话的人的脸颊,但仍能看出他有一张年轻的、俊秀的,不同于家族任何一位祖先的面孔。他沉吟道:“嗯……它还在学习。”

“学习什么?”

“它学习过如何做别人的孩子,如何成为男人和女人,他感受过爱和被爱,体验过生老病死与婚姻。而现在……它在学习如何当好一个父亲。”

裴令宣读完最终稿,用铅笔在稿纸的背面空白处写下一些感想。他犹豫过后仍是提出了意见:“你的故事有时代背景吗?”

宁则远闲得发慌,抛着网球砸向家中墙面,再等它回弹时接住,玩得不亦乐乎,抽空回答他:“没有,架空。”

“那它的情节,多少具备些地域特征吧?”

“嗯,这个会有。”

“我是标准的亚洲人长相,怎么扮演一个欧洲中世纪贵族?靠特效化妆?”

“不,我不想你化太浓的妆。”宁则远没把他的担忧和顾虑放在心上,只说,“没事,我会告诉你怎么演的,你别担心。”

裴令宣:“你来教我?”

“怎么呢?信不过我吗?”宁则远抓住球,回到他身边,大大方方地坐下,“要不我给你复习下表演课程?不过说到这个,你其实不算科班出身的演员啊,我可是正经电影学院毕业的导演。你凭什么不信任我?”

“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那我跟你说个好笑的,全英文对白你能接受吗?”

“为什么要那么做作?你是怕谁看不懂?”

宁则远哂笑道:“不,我是最近上网比较多,感觉你的粉丝会很想看你高知的那一面。所以,你要不要在电影里展示一下你的专业水准?应该会很吸粉。”

“你是不是怕你这闷片拍出来没人看,所以打起我粉丝的主意了?”裴令宣分析。

“算是吧,但合作共赢啊。这回我不打算烧钱了,咱们就当打暑假工,怎么开心怎么来。”

“可以。”

“哈哈哈,我逗你的。”宁则远改口道,“一共也没几句台词,你的粉丝要被我闷死在电影院了。”

裴令宣把批阅完毕的剧本盖在对方脸上,“能成功上映再说吧。”

“那你喜不喜欢我的故事呢?”宁则远先不去翻开有他笔记的那几页,望着他的眼睛问。

“喜欢,”他露出掩藏起来的,和读完初稿那天一般无二的会心一笑,“很喜欢。”

“喜欢就好。”宁则远有些难为情,又掩不住眼底溢出的喜悦,于是移开了目光,微声道,“是情书……”

裴令宣怀疑听错了,询问:“是什么?”

“没什么。”

“好,我听见了。”

“你没有。”

第83章 无字情书03

他们花一个假期的时间拍完了新电影, 一切都很顺利,几乎是从未如此顺利过,虽然辗转了多地取景, 但旅程大抵是愉快的。

这份轻松或许来自他没对这个故事抱有任何希望, 他只是实现他喜欢的人的心愿, 所以快乐就够了。

裴令宣在晴朗的休息日早起,照镜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眼角垂下的弧度与从前有所不同,倒不是皱纹或保养不当导致,但他确实不如十年前或五年前那样, 眼尾总是保持着上扬的翘度了。

与之相同或相关的变化是,在片场他不再是那个冷眼旁观看戏的人, 现如今有人吵架他甚至会帮着劝一劝了。如此刻, 几堵墙之外的客厅又传来争吵声,他不知道为什么宁则远跟人通电话也能那么气急败坏,可是转念一想,他在那个岁数,不也是这个样子。

裴令宣悄声来到对方身后,其实宁则远的后脑勺长得也挺好看的。他利用视角盲区的优势, 轻巧地抢走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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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索的来源——手机, 然后放在耳边对那头的人说:“晚点再聊吧。”说完挂断通话。

宁则远回头望着他,眼底的气焰未消, 然而找不到理由对他发泄, 于是坐到沙发上生闷气。这一坐,不小心压住了胡乱丢放的手电筒,冰冷的金属手柄正好硌在火冒三丈的心头, 一腔忿怒锐化为冲出身体的戾气。

“别别别……”裴令宣在那支手电筒被扔出去砸坏电视屏幕和玻璃茶几之前,及时阻拦了不必要的经济损失。他也记不清他们几时用过手电筒, 这种使用频率不高的工具就该老实待在抽屉和箱子里。

他收拾好两米之内肉眼可见的、有几率成为出气筒的物品,只留下自己,泰然自若地对人说:“乖,我安慰你,我让你撒气,好不好?”

宁则远必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随时随地发疯的神经病,被他安抚过,心情有明显的好转,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生气?”

“如果你想生气,每件事都值得你生气。”裴令宣含糊道,“你想告诉我吗?你说我就听,不想说也没关系。”

宁则远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吐出一声叹息,“算了,不想提,晦气。”

“嗯,那你跟我说说,现在什么事能让你高兴?”

他乐意敞开怀抱时,有谁能够拒绝他呢。

宁则远依恋地抱紧他,上半身的重量一并倾压过来,沉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想你。”

“我们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吗?”

“还是很想。”

语气变得粘稠,犹如某种大型动物的湿热呼吸钻进他的颈间,他脊柱轻颤牵带起后背的每一根神经绷紧,但种种亲昵都无法唤起他身体的深处的感官反应。

当视线与卧室的天花板垂直,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孔,裴令宣的指尖抚摸过他曾经爱不释手的鼻梁、眼窝,以及抿紧嘴唇。

他惊觉最恐怖的事终于发生了。

他朋友实在不多,能聊得上这类话题的更少。不过把倾诉对象定为陆玮琛依然算是他做过的极少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蠢事之一。

但话说回来,陆玮琛也有优点,绝不会苛责他什么。

“这不正常吗?连续一个月吃一道菜还会腻呢,何况是三五年都对着同一个人。”陆玮琛殷勤地给他倒酒,“我跟你说啊宣宣,你们同性恋,就应该打破异性恋一夫一妻制的传统观念,去追求更开放的关系。他从小死脑筋一小孩儿,想也知道没什么情趣,我想想都同情你。”

“你闭嘴。”裴令宣喝止道,“我只是跟你说有这件事,不是请你来点评或搅浑水的。你少对我们俩指手画脚,没有你从中作梗,我跟他好得很。”

“你确定?”陆玮琛不以为然,“都说真金不怕火炼,我只是世界上众多不稳定因素中的一环。你别把责任都推卸给我啊。”

不要和混蛋争辩和理论。裴令宣努力摁灭自己那点好胜心,镇静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腻了就换啊,我就没这种烦恼。”

见他不说话,陆玮琛又道:“你别觉得这是你的问题,他早晚也有腻了你的一天,这点男人女人都一样,喜新厌旧,都爱吃新鲜的。”

“我不该跟你说。”裴令宣当机立断要走。

陆玮琛习惯性地拽了他一把,不晓得从哪儿摸出一张房卡塞入他外套衣兜。

“什么东西?”他皱起眉。

“去吧,去了有惊喜,”陆玮琛别有深意地笑笑,“我不会跟他说的,这是咱俩的秘密。”

裴令宣伸手进兜里往外掏,却被按下手腕。

“你猜,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把这个送给小远,他会不会拒绝?”

他的心好似被针尖刺了一下,不疼,但足以使他惊悸和后怕。他没反驳,揣着那张薄薄的卡片,稀里糊涂地回了家。宁则远不像他,宁则远是专一而执着的,没有移情别恋和背叛的前科,可是他仍然没有胆量去反驳尚未发生却始终有概率发生的事。

社交季一到,有堆积如山的工作要忙,所以他的记性时常不是那么好。过了当晚,裴令宣便把此事抛诸脑后,并且后面的日子也没能再主动想起它来。

他每年要收到海量的剧本投递,作为演员的他是可以挑挑拣拣,先由经纪人代劳筛出他舒适区的作品,再从中抉择出班底最好的几部供他挑选。但身为制片人就不能这么偷懒了,应当说他的眼光才是最为关键的。

天才在任何领域都只是占比很小的一撮人,而真正的天才也轮不到他来提携;要在一堆乏善可陈的通俗故事里挖掘出一支有开发价值的潜力股很不容易。

裴令宣有意愿和越重影继续合作,只不过近来三个月都没她消息,人也联系不上,只得作罢。

他读剧本到半夜,累得头晕眼花,叫了半天小蛇没回应,才恍惚想起人已经不和他住一块儿了。小蛇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可不能再全身心围着他打转。

宁则远今天不忙,干起老本行,兼职他的助理给他端来热腾腾的奶茶;不是外面卖的那些高热量饮品,只是茶叶加牛奶泡出的无添加剂饮料。

“怎么不是咖啡?”他挑剔着喝下半杯,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

“大晚上的喝咖啡,你不睡觉了?”宁则远走到他身后,贴心地替他按摩肩颈。

“睡不着了,看得心烦。”裴令宣合眼养神。

“为什么心烦?”

“烂得没眼看。”

“你就该来当我的制片人。”

“你不需要我。”

“我需要的。”

“你非要我说实话吗?”裴令宣捧着杯子不留情面道,“当你的制片人赚不到钱,我不打白工。”

宁则远按他肩膀的手劲加重了些许,“你还缺钱吗?不该啊。”

“谁会嫌钱多?”裴令宣拍打对方的手,“你要掐死我吗?不想按别按。”

“我给你钱,求求你陪我拍电影。”

“求我也没用,不可能。”

“你知道吗?”宁则远俯下身,贴近他说,“电影就是要把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俗称:造梦的艺术。”

“少来。”

“你宁肯去帮外人,也不愿意帮我的忙吗?”

“这是工作,不是帮忙,当你男主角就够折腾人的了,你还想怎么奴役我?”

“你觉得跟我拍戏,是我在奴役你?”

裴令宣澄清道:“我没那意思,是你要曲解我的话。”

“我们俩能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谁让你是导演,我是演员。要不你安心在家当我助理?那24小时都不用跟我分开了。”他故意戏谑。

宁则远的手松开他的肩,轻轻地环绕在他的胸前,力道若有似无地捏着他的下巴,“我是说,你最近对我好冷淡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是不是哪里做得让你不满意?”

这是个让他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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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安全感的姿势,脆弱的颈脖被人扼在手掌心里,为了不让那五根手指进一步贴附、掌控,他小幅度抬高或侧仰起头颅,不动声色地躲闪着。

宁则远的肩越过椅背,头悬在他的左侧,目光一寸寸地审视他的脸上的表情,问:“我碰你,也让你觉得很心烦吗?”

裴令宣急于摆脱被桎梏的不适感,他离开座椅,站成与人面对面的角度。低眉回避注视道:“我……太累了。”

宁则远将就着手臂搭在椅背的松弛站姿,对他说:“所以我让你不要看那些剧本了,跟我一起工作就好。”

“我不要。”

“怎么不要?难道你当制片人,是为了实现什么我不知道的理想?”

“我有权利选择我要做什么工作。”他坚决道,“你是真想变得跟他们一模一样?你也开始觉得你有权有势我就必须全部听你的?你也学会把人当玩物,我的一切都该由你主宰了,是吗?”

“我是不想管你,但给你自由的结果是什么呢?”宁则远直起腰,揉了揉眉心,失落道,“你不喜欢我了,这次你又想以什么理由不要我?”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明明好好的,你整天想一出是一出跟我闹脾气,我哪次没依着你?”

“那你正面回答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没有不喜欢你。”

“可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宁则远的声音近乎是委屈的。

“我说了,因为近期太累,没心情。”

“只是太累没心情吗?”

“是。”

“没有撒谎?”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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