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1 / 2)
他们实在没想到沈稚珪居然能在这种时候就念出来这种诗词。
但优菈转念一想,却又不免觉得非常合理。
毕竟这就是那个能在特瓦林的背上即兴唱出《在风中飘摇》的少年吟游诗人。
只要他想,他多半还是能用他那份才华来闪瞎别人的眼珠的吧?
而甘雨想到的,第一个就是他此前写给凝光的那首《青玉案·元夕》,因为那首诗词在这大半年来的传播下,已经隐隐被璃月人视为千古第一元宵——不对,其实是海灯节——诗词,许多人都在打听辛弃疾到底是何许人也,因为这样的诗句,前人写不出,后人估计也难以企及,所以他们都迫切想要找到作者,认识这个少年,只不过沈稚珪也只是因为凝光才被揭穿了那一次而已,之后甚至都没有一次主动宣传过自己的名声,甘雨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不屑为之还是无意为之,但眼下听到这首词,她就意识到,这也是跟那首《青玉案》一般,足以光耀千古,成为千古第一中秋——不对,是逐月节——诗词的!
她本该为眼前这个少年庆贺。
毕竟他到底还是作出了这样的诗词,又在璃月人最重要的两个传统节日中留名。
但此刻,她却忽然低下头。
而就在沈稚珪在一片沉默的注视中回到原处,依旧还是那副样子,就算留云借风真君都不免被他的才气所慑,进而开始准备称赞他的时候,甘雨却忽然打断了这两个人的对话:“沈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她没有等沈稚珪给出确切的答复,就只是自顾自地推动对话:“当初你说《青玉案》是送给凝光小姐的,因为正是目睹了她在人群中迁延顾步的样子,你才会做出这样的诗词出来,那么,现在这首诗词,你是准备送给谁的呢?毕竟现在我们都坐在这里,真要说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其实也未必有多难过吧,可你还是想到了别人,那么,那个人,是谁呢?”
于是众人都不免把视线投放到少年的身上。
而此时甘雨却自问自答地说了下去:“是刻晴小姐吗?”
这个人选非常合理。
合理到无论是优菈,还是申鹤,甚至是留云借风真君都挑不出错处,因为说到底,留云借风真君就是跑来处理沈稚珪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要他快刀斩乱麻,不要那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下去的,可明明是在这种时候,他却念出了这样的诗词,那么是不是他已经看清楚了她跟歌尘浪市真君的用意,眼下只不过是借这首词来表明他的心迹,表明若是留云借风真君要是让他在申鹤跟刻晴之间选择、在仙人跟凡人之间选边站,他就毫不犹豫地去跟那个玉衡星站在一起呢?
虽然留云借风真君也不觉得沈稚珪的心思机敏伡到这种地步。
倒不如说,这个少年一向就懒得察言观色,跟她完全不同。
但抛开留云借风真君缺乏正确的自我认知不说,沈稚珪念出这首诗词之后,无论如何,她的心意都已经表露在其中,她继续追问下去,也不过是适得其反而已,所以她应该就此打住,可看到甘雨的神采,她就觉得有点奇怪。
注[1]:云堇的称号是“红毹婵娟”,至于婵娟在璃月是不是有指代月亮的意思,我倾向于是有。
第四十三章:明月何时照我还(上)
沈稚珪只是沉默片刻,最后却只是摇头,说:“只是怀念故乡的家人罢了。”
因为实际上他也没有必要给刻晴送这样的诗词,即便这首诗词确实是也跟那首《青玉案·元夕》一般,是足以成为千古中秋词的,只要这个节日在璃月的传统中一直存在下去,后世也必然会将这首诗词继续流传下去,可说到底,他跟刻晴之间并不需要这样的诗词来寄托思念,他也不需要将自己对刻晴的思念以这样的方式刻在时光的深处,因为在他的武学进步到现有的境界之后,即便是远隔万里,他也依旧能很快见到她。
如果说王子猷雪夜访戴的底气来自他作为琅琊王氏的嫡系,为人处世自带那种魏晋士族风度,那么沈稚珪任性妄为的底气就来自他的武学修为,这一点他也很早就清楚并且下了决定,而且他的武学越是进步,他就越近于无所不能,就越是能任性妄为。
虽然他行为的边界,并不包括再次回到他的故乡。
所以他在念这首《水调歌头》的时候,确实想到的是他以前在原本那个世界的过往的时光,虽然真要说他有多怀念从前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倒也不至于,毕竟从他现在的角度来看,以往的他不过是个平庸的死宅而已,但也没有理由说平庸的人就没有资格拥有美好的回忆吧?
所以这时候,他居然开始低声将后来改编后的流行乐版本《但愿人长久》唱了出来。
而旁边的人只是面面相觑,却也只是沉默地听完这个少年的歌声,虽然实际上,沈稚珪唱得其实还可以,不过他完全就只是业余的等级,唱腔中总是不自觉地模仿女声的发声方式,固然他也唱得上去,但实际上总是不免会让人觉得别扭,因为他的唱腔相对于他的声音来说还是太尖细了一点,不过这时候也没有人在意,在少年唱完之后,又是沉默了良久。
最后还是甘雨再次出声:
“沈先生你的故乡,到底是在哪里?震旦这个地方,真的是现实中存在过的地方吗?”
沈稚珪顿时就挑了挑眉毛:
他本来以为,像甘雨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纠结这种问题才是,因为明眼人一看就清楚沈稚珪之所以要用这个说法,就是不想让人深究他的来历,可甘雨却还是选择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穷根究底。
见沈稚珪沉默,甘雨就继续直视少年的目光,那双像是琉璃一般的双瞳尽是清澈如此时的月光一般的神采,她继续追问下去:“不过,我大概也能推测出来,那个地方确实是真实存在过的,而不是沈先生你的托词,你用自己的理论所推演虚构出来的国度,你确确实实出身那里,怀念那里的同时大概也会不满意那里的某些地方,所以当初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所以当初才会说你所反对的并不是人治或者神治,你所反对的,只是那种腐坏的循环而已——”
“所以?”
“所以你的目的,是在达成自己的武学进步之后,完成你的契约之后,通过已经在长生久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你,回到你的故乡,完成你的设想吗?”
甘雨的语气越到最后,越是不可避免地变得低微。
沈稚珪就奇怪地看她,问:“就算是这样好了,但……”
他是不是离开,对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影响吧?因为目前璃月说到底还是离不开这个混血麒麟的治理,尽管凝光已经有意要把她变成一个零部件而不是让她继续担任离了她就无法继续独立运转的引擎的职责,但说到底,作为一个持续在月海亭之中对所有秘书施加影响并且将在扮演如导师一般的“秘书长”,尽管在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但她只要稍微一表现出自己的意志,就足以动摇七星的统治,作为仙人她对千岩军有足够高的威望,作为“秘书长”,她也有足够多的权威,而政策说到底还是要靠人来执行,一旦她这个执行层的领头羊选择另起炉灶,七星就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甚至只要现阶段的她选择磨洋工,七星也还是会变得焦头烂额。
只不过,这数千年来,她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地为七星服务,从未显现过自己的个人意志,即便是遇到如刻晴一般离经叛道的人,她虽然心底不太认同她的做法,但工作态度上却依旧让人无可挑剔——
“可是,希望我从执行者变成监督者,希望我拥有独立的意志去干涉去影响璃月的历史进程而不只是盛放七星的思想的容器的人,不正是沈先生你吗?”
甘雨继续直视那个少年,说:
“但如果我回应了你的愿望,你又该如何呢?”
沈稚珪顿时就面不改色地发挥了自己的辩才:“可如果你本来就没有那种想法,你也不觉得那种想法是正确的,无论我再怎么扯淡,你也不会采用吧?说到底,你是觉得那个说法是正确的,才会想要变成璃月社会的监督者,而不是因为我本人是正确的所以才会盲目地对我投以信任,觉得我的说过的每句话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要誓死捍卫我的主张——”
虽然后一种人在璃月其实并不少见。
至少相当多的一部分人,都对那位帝君抱有近乎盲目的信任,认为他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正确的,说出口的所有言语都是真理。
而对于沈稚珪这种亲眼见到对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来说,他就绝对不会那么想。
虽然他当时用的是钟离而不是摩拉克斯这个身份。
而甘雨目视眼前这个少年良久,最终却低声说:“所以,无论你选择离开还是留下,理由仳都不会是这个吗?”
旁观的众人此时已经被两人之间的对话的那种沉重的分量给吓到了,此时无论是萍姥姥还是留云借风真君都没有介入者两个人的对话的意思,只是任由两人在那里自顾自地推动对话,而听到甘雨这么说,留云借风真君这才意识到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喊了一声:“臭小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四十四章:明月何时照我还(中)
留云借风真君所质问的并不是沈稚珪的主张,因为沈稚珪的主张其实很早就在两人的闲谈中泄露了出去,不然她也不会觉得沈稚珪会选择申鹤之后就理所当然地站在仙人这一边,支持甘雨成为下一个帝君,可这时候,她分明隐约看到了甘雨这个被她养大的混血麒麟居然也有跟沈稚珪纠缠不清的意思,甚至甘雨正是因为要回应沈稚珪的愿望才会有现在的转变——
当然或许甘雨自己也未必能弄清楚她的转变到底是因为要回应沈稚珪的愿望,还是因为沈稚珪的言语所描绘出来的那种未来让她下定决心。
可在留云借风真君看来,沈稚珪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于放肆了!
而这时候沈稚珪对留云借风真君的怒气还浑然不觉,只是问:“真君你的意思是?”
留云借风真君按住架在自己鼻子上的眼镜,透过镜片去目视那个她一度觉得可以继承自己在机关术上的衣钵传承的少年,良久之后,她才说:“所以你到底是准备留下,还是选择离开?若是选择留下,你到底是准备选择申鹤,还是选择那个玉衡星?在做出选择之后,你到底是支持谁上位?”
“姑且不说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想被世俗的道德束缚,真君你的最后那个问题好像有歧义吧?”
说得就好像他要选了一个人之后就要让另一个人当小三一样。
“你只能选一个!”
留云借风真君只是认真地说。